江黎對於李居士那一本正經說瞎話的行爲表示鄙視,李居士權當看不見。
蕭瑥看着兩人的互動會心的笑了笑, 看來這兩人忘年交的交情的確不錯, 而這個山海居士的脾氣也不像傳聞中的那麼不可捉摸, 反而有些老頑童的感覺。
李居士想要到青陽縣找個地方住幾天, 江黎卻提議就在邵家村住,負責招待他們兩人的自然是蕭瑥了。這個時代的農家是非常好客的,只要你不嫌棄環境簡陋,他們會以最大的熱情來招待你。
蕭瑥當然不會拒絕江黎這種幫助他的提議,微笑道:“先生若是不嫌寒舍簡陋,想住多久便住多久!”
他把江黎和李居士帶回自己家去,這兩人自然是迎來了邵父和邵母的熱烈歡迎, 邵母親自去給他們兩人收拾出兩間空房出來, 拿出最好的條件招待他們, 還殺了一隻邵母一直捨不得殺的會下蛋的老母雞燉湯。
趁着李居士去轉悠時,蕭瑥與江黎單獨相處,他對江黎道謝:“今天謝謝你了。”
江黎擺擺手:“你對我有什麼好謝的?我說的都是實話。”
蕭瑥笑了笑:“我雖然的確很喜歡山海居士的書,但因爲居士的書許多都是遊記, 我在科舉之前都收起來了, 只有一本詩集放在了外面。我可不信你在我書房裡看到一本居士的詩集就能猜出我很喜歡居士的書。”
江黎的確是爲了幫蕭瑥說話才這麼說的,如今一聽自己居然誤打誤撞的說對了,還被蕭瑥給拆穿了,忍不住乾笑了一聲:“我就是猜的……”
蕭瑥善意的笑了笑,沒再說話。其實原主只買了一本山海居士的詩集,山海居士寫的那些遊記他認爲與科舉無益屬於雜書從來不看, 是蕭瑥後來將拜師目標放在山海居士身上纔買回來的。不過這一點他可不會讓江黎知道,而是找個機會在江黎面前表現出自己真的是山海居士的書迷。
等吃晚飯時,邵母擔心江黎和李居士這兩個大人物不習慣和他們一家人吃飯,便主動端上好菜好飯送到客房去。
在邵母走後,來找李居士一同用膳的江黎看到他還在擺弄着一盤棋局,好奇的走近一看,發現居然是今天他與蕭瑥走的第一盤棋局,有些驚訝:“你把棋局復原了?”
李居士在江黎面前也放得開,不怕丟面子,摸着下巴上的鬍子表情凝重的道:“我在研究這小子的棋風,等下一次一定能贏他!”他就不信自己能夠一直悔棋居然還贏不了一個毛頭小子!
江黎無奈的搖了搖頭:“我至今都沒能贏過他,你還是來吃飯罷。”
這種嫌棄他浪費時間的語氣讓李居士眉毛跳了跳:“江小子,你以爲你贏不了邵小子,老夫也贏不了麼?”
對此江黎表示沉默,好吧,其實就是默認。
他要怎麼對一個‘我悔棋我有理我驕傲我一定能贏’的臭棋簍子表達自己的內心真實想法纔不會傷害到他脆弱的內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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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大早,天剛矇矇亮的時候,蕭瑥就起牀做了一套五禽戲,然後就去書房看書。
邵家不大,再加上蕭瑥的刻意安排,李居士居住的客房距離他的書房並不遠,所以一晚上沒睡都在研究棋局的李居士自然就發現了蕭瑥的勤快和認真了。
江黎身爲習武之人也一向起得早,他起牀準備打拳,看見李居士正站在窗前朝蕭瑥的書房看去,笑了笑:“邵兄他一向勤奮認真,否則也不會年紀輕輕就中瞭解元。怎麼?有沒有心動?”
李居士裝傻:“心動什麼?”
江黎也不拆穿他,回答道:“當然是心動收徒呀!這樣一個天才難道沒資格做你的學生?”
李居士沉默了一會兒,然後哼道:“你以爲是什麼人都能當老夫的學生嗎?”
江黎發現他的態度其實有些動搖了,於是又加大了誘惑:“嘖嘖,這樣一個可以天天和你對弈縱容着你悔棋的學生真的很難得啊,錯過這個村就沒這個店了。”
李居士涼涼的道:“然後天天悔棋還天天輸棋?”那不是讓他丟盡了臉麼?
江黎倒是沒想到這個問題,想起眼前這老頭愛面子的毛病,猶豫了一下,道:“那讓他跟你下棋的時候讓你贏?”
李居士眼睛一瞪:“你以爲老夫是那種爲了贏棋不擇手段的人嗎?”
江黎真的很想反問一句‘難道不是嗎?’來噎他。
李居士忽然又道:“不過收他做學生倒是個不錯的主意。”
江黎有些奇怪:“你怎麼又改主意了?”
李居士洋洋得意的道:“老夫就不信了,我把他收爲學生後,他還敢贏老夫的棋?”
江黎無語了:“這還不是讓他讓着你?”
李居士搖頭晃腦的道:“非也非也,老夫可沒讓他讓着我,我們還是公平公正的對弈。”
江黎:“……”
然後江黎又聽到李居士小聲的嘀咕了一句:“等回京城後讓我學生去打敗姓楊的老頭子,看他還有臉在我面前吹噓不!嘿嘿……”
江黎更無語了,他口中的楊老頭正是與李居士私交非常好的國手大師楊大人,李居士和楊大人是一對損友,楊大人從來就不許李居士跟他對弈時悔棋,偏偏李居士就是喜歡找楊大人下棋,屢戰屢敗、屢敗屢戰,一門心思的想要打敗楊大人,不過至今也沒成功就是了。
看來現在李居士是想把蕭瑥收爲學生後帶去京城與楊大人對弈,要是楊大人輸了,還是輸在李居士學生手上,那麼李居士就能吹一輩子了——他的學生打敗了楊大人,自然也是他打敗了姓楊的。
所以江黎一聽到李居士居然打的是這個歪主意爭那麼一口氣,心中忍不住哭笑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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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瑥在李居士和江黎眼裡那是在書房裡閉門讀書的,但實際上他腦海中的神識一直關注着兩人,將兩人的對話全部聽到了。
在聽到李居士親口答應說願意收他做學生時,蕭瑥忍不住勾脣笑開了,沒想到男主江黎這個神助攻這麼給力,他都沒怎麼用到後續計劃繼續打動李居士就達到了自己的目的。
不過在從早上蕭瑥聽到李居士和江黎的對話一直到下午,李居士都沒有表現出絲毫想要收他做學生的跡象,這一點讓蕭瑥有些謹慎,他沒有因爲之前聽到李居士和江黎的對話而放鬆,畢竟一切都沒成定局,現在應該是李居士對他的考察期。
蕭瑥很有耐心,他依舊按照自己之前佈置好的打動李居士的計劃行動。
一直到十日後,一向表現得對蕭瑥不怎麼關注的李居士忽然當着邵父邵母的面兒對蕭瑥道:“你今年多大了?”
蕭瑥心中一喜,來了!
“居士,我今年十九了,快弱冠了。”
李居士笑了笑:“那你可有取字?”
蕭瑥搖頭:“不曾取字。”
李居士又道:“那你可願讓老夫爲你取字?”
蕭瑥露出一副激動的表情,聲音都帶着些許顫抖:“居士……居士的意思是……當然!這是青雲的榮幸!”
在古代取字是一件很慎重的事情,給晚輩取字的人要麼是親爹,要麼是輩分很高的親族長輩,要麼就是老師!
李居士不佔前兩者,他提出願意給蕭瑥取字,自然是打算收他爲弟子的意思了,蕭瑥怎麼可能不流露出激動驚喜的神色來?
其實一開始李居士對蕭瑥看重的只是棋藝一方面,後來漏出口風說願意收他爲弟子也是看在江黎極力推薦的份兒上,更多的是試探江黎會不會將自己的口風告訴蕭瑥,然後想瞧瞧蕭瑥在知道後的表現。
後來一直觀察了十多天,李居士自認爲自己看得差不多了,江黎沒有將自己打算收他爲弟子的消息傳給蕭瑥,蕭瑥的表現也極爲出色,是個繼承他衣鉢的好人選。而且促使他下定決心的還是自己的惜才之心,這樣一塊璞玉若是因爲無人雕琢教導而蒙塵或者打磨得不夠光滑美麗,都是一種極大的損失!
所以李居士用這種方式直接表示自己願意收蕭瑥做弟子。
邵父對李居士的身份也是清楚的,他也知道李居士這番話背後的含義,頓時也驚喜得有些不知所措,手腳都不知往哪兒放了,連忙催促自己兒子:“青雲,快,快感謝李居士!不,快拜師,給居士端上拜師茶!”
李居士看着邵父那驚喜得言語凌亂的模樣,哈哈笑道:“不必着急!老夫又不會離開,拜師儀式不急。”他性子不羈,不是很看重這些虛禮。
不過邵父生怕他到時候反悔,這時候動作迅捷了一把,親自倒了杯熱茶塞到兒子手裡催促道:“快拜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