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爲什麼?”他反而冷靜了下來,曾以爲會因爲這一刻的到來而瘋狂,可他卻出奇的理智。
季藍說:“我愛方輕唯!”
因爲迷戀,所以可以將愛這個字眼那樣逼真的說出口,因爲迷戀,所以交付靈魂……是的,季藍迷戀的方輕唯,所以,她將用自己的生命完成他給的最後一個使命,她心甘情願擔下所有的罪責,只爲將一個假象呈現到杜晨宇面前。
杜晨宇茫然失措,關乎方輕唯,他居然無話可說。
忽然,季藍手持一把黑色手槍,將槍口穩穩的指向杜晨宇的眉心。
他尖銳的目光投向季藍的臉龐,季藍突然燦然一笑,掉轉了槍頭,執起杜晨宇的手,把槍放入他的手中,然後託着杜晨宇的手把槍對準自己的頭。
“殺了我吧!用我的血祭奠你妻子的亡魂!”
季藍在追逐杜晨宇的目光,而後者卻不住的搖頭,他不知道用什麼去考證,即使她口口聲聲那麼說,卻不足以讓謹慎的杜晨宇輕易的相信。
他將手臂垂下,而季藍卻緊抓着他的手不放,在他的心緒沉寂時,槍聲卻陡然響起,衝破了安靜的夜。
是季藍自己扣動了扳機。
子彈擊中了她的小腹,血像在水中散開的墨跡一樣,迅速在淡綠色的旗袍上擴展,蓮花刺繡瞬間被血色侵佔,印入杜晨宇眼底。
季藍頹然倒入了杜晨宇的懷中,槍被丟棄到一邊,他用手捂住季藍的傷口,可是溫熱的液體卻不斷從指縫中冒出,手上的觸感,彷彿粘膩的逃不脫的心。
“季藍……你、”這個女人做什麼他都不吃驚,卻想不到,她用如此極端的方式來訴說緣由,他用一種複雜的眼神看着臉色瞬間慘白的季藍。
“方輕唯從小生長在那種環境之下,無情無義是他的生存法則,傾心於他的人,註定不得好死,而你的不幸,全是他所謂的愛施加予你的,其實,他曾出現在你消失的三年記憶裡,爲了你,他充當了可恥的第三者!”季藍的聲音,因爲壓制着疼痛和仇恨,不再擁有平時的沙啞與慵懶,狠歷中透着低沉,她扯過杜晨宇胸前的領帶,紅脣湊近他的下巴,帶着悽豔的笑容,道:“我恨你,所以,我讓你眼睜睜的看着你妻子死去……”
杜晨宇閉上了眼睛,他的呼吸已經不再平緩,帶着憤怒而不可抑制的激烈起伏着,他捂住季藍傷口的手在收緊,抓着旗袍上的布料。
季藍痛苦的呻~吟出來,繼而發出淒厲的笑聲:“知道我爲什麼讓你妻子死,卻讓你活着麼,,,我教你啊!當恨一個人入骨時,殺了他不是最大的懲罰,你要讓他活着,把他最愛的東西毀於他眼前,這是我恨了這麼多年,得出的真諦……你看,我恨你,所以毀了你妻子,我恨方輕唯,所以……”
“別說了,!”杜晨宇一把推開季藍,他第一次,第一次覺得這個女人如此可怕,他撿起了地上的手槍,看着倒在血泊中的季藍,把槍對準了她,手沒有一絲一毫的顫抖,他的眼中,浮現出了殺意。
“還記得在車庫裡開着哈雷撞向你的那個騎手嗎?”季藍似乎已經做好了死的準備,並不畏懼那幽黑的槍口,她篤定,杜晨宇會把她的話聽完……“那個騎手和開車撞死你妻子的是同一個人,他是方輕唯以前的情~人,可方輕唯卻爲了你把他甩了……我只是,對他的嫉妒心稍加利用而已……”
杜晨宇是知道這個的,他在古逸給的資料中看見過,方輕唯以前的情~人叫迪非,是個模特,從資料上的照片可以看出,迪非是個眉清目秀的男子,可杜晨宇卻從未把他跟那個騎手從頭盔中露出的犀利雙眸聯繫在一起過,果真……他不能容忍的事情還是發生了,欣瑤的死,與方輕唯有着必然的聯繫,即便不是他所爲……
“爲什麼要跟我說這些!”
“因爲我想讓你恨方輕唯……”
杜晨宇冷笑,他清楚季藍手裡是有那個砝碼的,他顫聲問:“那……我失憶是怎麼回事!”
季藍已經快奄奄一息了,她的嘴脣青紫,眼神卻明亮異常……“難道方輕唯沒有跟你提起過嗎?他是醫學院畢業的高材生,哈哈哈……他親自執刀爲你做的手術,把你有關他的三年的記憶封存起來……後遺症就是,你經常會頭痛欲裂……”
季藍的聲音像魔咒一樣響起,頭開始疼痛起來,熟悉的感覺,卻比以往任何一次更甚。
“爲什麼……他爲什麼要那樣做,爲什麼……這不可能……”杜晨宇把手指插在髮絲中,用力抓扯着。
“因爲那個時候,你誤以爲害死你妻子的人是方輕唯,所以恨透了他,他乾脆讓你失憶,爲了再一次的開始……從你在婚禮上喝醉被他抱回酒店開始,一切的一切,都是他爲你編織的謊言……”
謊言……原來,所謂相愛不過是一場騙局而已。
爲了他傷害了所有的親人,爲了他受盡世人指責,到頭來只爲圓他的騙局,,。
一切的痛苦源頭,就躺在自己枕邊,卻還指望他能與自己並肩承受,多少次質疑,卻被他的看似真摯的行爲撫平。
可是?在一起的點點滴滴卻不能被就此否認,那樣真實的存在着,而朝夕相對的他卻是個處心積慮,步步爲營人,光是想想,就足夠讓人心底生寒。
季藍因爲失血過多,身體開始抽搐,她艱難的移到杜晨宇身旁,把槍重新放回了他手中。
杜晨宇眼神呆滯的盯着手槍,整個人彷彿已經失魂,季藍擺弄他的手,把手槍握好,他擡頭,黑髮凌亂的遮擋在眼前,杜晨宇的眼睛慢慢有了聚焦,他看着季藍,這個害死自己妻子的女人,堂而皇之的以復仇爲名毀掉他生活的女人,終於……尋找了七年終於出現,是爲了爲什麼呢?
殺了她,爲了殺了她。
杜晨宇握緊了手槍,指着季藍的心口,有一個聲音在心中催促道:殺了她,快開槍啊……殺了她一切就都結束了……殺了她。
“呵呵,你不會用槍,……我,教你,,!”季藍把杜晨宇的食指扣在扳機上:“對,握好了,就這樣……用力扣動,那樣你的仇人就魂飛魄散了……哈哈哈哈,,,!”
兩人保持着這個姿勢許久,突然間,門口傳來轟然一聲。
季遲撞開門站着那裡看着這一幕,眼裡滿是驚恐。
季藍看見弟弟出現在眼前,神色閃過一絲慌張,她將拇指按住杜晨宇的食指,然後用力一按,杜晨宇的食指將扳機扣動……槍響起的一剎那,血滴飛濺了杜晨宇滿臉,他恍然回神,季藍竟然用他的手,殺了她自己……
“姐姐,!”季遲一聲驚呼,跌跌撞撞的跑過去,從杜晨宇懷裡奪過季藍已經癱軟的身軀:“姐姐……姐姐,姐姐你怎麼了……”
季遲用臉蹭着季藍尚存餘溫的美麗臉龐,眼淚滑過臉龐,可潛意識卻不願意接受這突如其來的一幕,他恍惚的想阻止季藍胸前的傷口奔涌出鮮血,可血弄的到處都是……卻一點也沒有止住。
“姐姐……姐……你不要嚇我,姐……”季遲用力搖晃着季藍,那麼多聲呼喊,卻再也沒有平日裡溫柔的迴應。
聲嘶力竭的哭了一會兒,季遲擦乾眼淚,失笑道:“去醫院……對,我們去醫院,姐姐你堅持住…………我帶你去醫院……”
季遲把季藍的身體從地上抱起來,直奔外面大叫着僕人備車。
杜晨宇死死盯着地上的一條腿……是的,一條腿。
季藍那條近乎於完美的高仿真假腿,上面還穿着高跟鞋,現在她人被抱走了,可腿卻永遠的遺落在了這裡。
杜晨宇抹了一下臉上的鮮血,一聲嘶吼劃破夜空,他抱着頭跪在了地板上。
不大的房間裡,裝飾簡單,卻透着雅緻清新的氣息,一把椅子,一張桌子,書香味很濃,房間中央還有一道白色的隔簾,裡面有一張躺椅,躺椅上睡着一個男人,他潔白的襯衣上染上了血跡,顯得醒目而驚心,可以看見男人額頭上冒着細密的汗珠,眉頭緊鎖,薄脣發出細微的呢喃,像是被噩夢魘住了心神。
方輕唯放下隔簾,放輕腳步走出了房間,背靠在牆壁上點燃了一根菸。
穿着一身白大褂的洛克·馮隨後出來,小心的帶上了房門,神色凝重的看着方輕唯。
“譚,你確定要這麼做!”洛克·馮非常質疑的聳聳肩,希望方輕唯能打消之前的念頭。
“有何不妥嗎?”方輕唯抱着雙臂,修長的手指夾着香菸,指節分明,骨節圓潤,如上好的白玉打磨而成。
洛克·馮解釋道:“你得知道,如果一個人突然承受一段莫須有的記憶,那不是件容易的事情,而且很有可能導致他心理無法接受而崩潰,以至於精神失常!”
這話無疑是讓方輕唯做好一個面對糟糕結局的準備,可他似乎已經決定好了,況且,季藍已經做好了鋪墊,只要把之前的段落銜接起來,就可謂天衣無縫,不然,豈非白白浪費了季藍的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