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 第二十八章 堂弟,堂兄

“陛下,要我等前去阻止嗎?”

震南與震北斜睨着底下那一片雜亂的混戰,抱拳向靳長恭請示道。

靳長恭薄脣擒了一抹薄涼的笑意,清冽晶瑩的黑眸無波無瀾,墨發颯舞撫過她覆下的長睫,瑩白凝脂臉頰。

“不急。”

震北不懂陛下爲什麼不去阻止這一場大規模狗咬狗的鬧劇,但震南心思比震北多了幾分譎敏,他倒是從陛下神色中窺出一二陛下的想法。

“狗孃養的!你們玄鳳軍就跟軟腳的娘兒們一樣,也就是陛下偏心,將最好的精銳裝備全部給你們備上,你們除了靠裝備勝之,還有什麼本事?!”

拳風霍霍生風,黑鐵騎的領頭兒刑天磊握緊鐵拳猛地揮去,那力道揍飛一名想偷襲他的玄鳳軍士兵,他噗哧哧粗喘鼻息,眼中望着玄鳳軍穿着佩戴閃過忿恨與嫉妒之色。

這番話可激怒了玄鳳軍一衆。

“放你孃的狗屁!老子們靠的那都是鐵打一般的實力!這些裝備是陛下親自爲我等設計的,怎麼樣,你們羨慕啊?!”玄鳳軍的領隊一腳踢倒了一名撅着屁股準備爬起來的禁衛軍,粗魯地擦了擦破皮的嘴角,惡狠狠地呸道。

這玄鳳軍的話瞬間又堵了平徹候那些將士的心。

“實力個屁!我們長年駐守邊關,吃的是幹饃饃喝的是天山下的雪水,日曬雨淋攀爬山峰陡峭抓拿賊匪奸細,敵國細作潛伏份子。有時候餓着沒吃的,翻越雪峰時就嚼食雪來捱餓,我們的堅辛是不比你們在城中享福,但論實力,你們就是個渣!”平徹候的將領聽了,一怒之下便幹掉了眼前幾名揮刀的禁衛軍,反身踩着他們的背脊,用腳尖磨搓用力。

那力度直叫他腳底交疊三人的禁衛軍哎呦哎呦地叫喚。

“……”聽了他們的話,禁衛軍直覺悲傷逆流成河,他們還有資格說什麼,他們的人都已經被輕趴趴地打倒地地上,如今連想申訴的權利都被剝奪了。

打羣架還輸的,簡直弱爆了!

“格老子的!靠裝備裝X的,老子就讓你們看看誰的將士纔是靳國最強的!”

“去你X的!誰靠裝備了,比就比,哪支軍隊輸了就跪在地上喊自己是龜兒子,喊贏的是老子!”

“靠你NN的龜兒子,操XX!”

接而連三粗暴的咒罵聲,肉拍的拳擊聲,身體撞地的哀痛聲,一整條街道遍佈狠鬥,那場面就叫一個“熱鬧”。

靳長恭抄起手,高瞻遠矚黑眸閃爍一種惡魔陰冷的笑意,涼涼地看着下方越演越劇的打鬥場面,在數千人當中有幾位本事特別出衆,那就是各軍的將領,他們一交上手,便分拆招式打得不分上下。

黑鐵騎的刑天磊揮臂一甩,手臂上的黑刺鐵鎧映着日光閃出懾人的冷光,發出陣陣咔咔的摩擦聲,那一拳的力道曾能將一頭衝擊的牛瞬間打死。

聽到那凜凜地拳風,他身後瞬間圍過來過數十名玄鳳軍,刑天磊擡頭盯着面前的一羣人,雙眼微眯極度不屑地露出狠光,後腳一蹬一個箭步直射朝前攻去,他就像一具人形絞肉機降臨,他簡單的一拳一腳他身後的十幾個圍攻的人,就如同被一般旋風吸納全部涌上前去再被一個個打飛撞地。

玄鳳軍的領頭力夫不顧對方的將士,他虎步熊腰,力臂舉山,因爲他與玄鳳軍的上千的士兵裝束打扮一樣,倒沒有多少人把他當回事,一路的圍截都被他輕鬆解決,從細縫間穿插,動作敏捷如豹,一路上走的倒也順暢,他躥到了平徹候將領身後,那人還沒反應過來便“喝!”地攻出一拳,那捲起拳風直取對方頭顱,那平徹候的將領倒也有些本事,聽到耳邊不善的風聲,一轉身便橫抓一個名禁衛軍擋於身前。

咚!呃!拳擊進骨肉裡,力夫看“無辜”痛得冷汗直冒的禁衛軍,眼神一掃,便與平徹候的將領,兩者面面相覷,眼中頓時擦出陣陣火星。

那廂力夫稍停頓,平徹候的將領逮着機會,一個下橫掃腿,砍向對方的腰部,力夫朝後一躍,反手便一踢幹掉了前面的一名黑鐵騎的士兵,而他身後又是禁衛軍划起刀柄砍來,力夫反身用手臂一擋……

上方,通過剛纔底下人一陣滿嘴臭罵,靳長恭算是聽懂了,原來這場鬧劇根本形成的原因就是——各軍對彼此間的待遇反差太大不滿造成的。

原本一直都是聖寵兒的黑鐵騎變成了“閒滯軍”,落差極大之下他們嫉妒玄鳳軍得聖寵,還得到一身靳國最精良的裝備。

而玄鳳軍則不滿平徹候帶進京的將士,他們一個個皆自詡本事高強,看不起陛下親隨的軍隊!

而平徹候的將士們則不滿禁衛軍甚至是全體京軍,想他們這羣人在京中吃香的喝辣的,條件好不說待遇也好,而他們這些人在寒苦之地長年駐定,陛下對他們不聞不問,還經常駁回平徹候的待遇訴求,本他們心底就憋着一股子委屈,這一回京這羣人還擱他們面前,整大爺般傲人一等的模樣,忒氣人了。

不跟他們扯蛋了,直接上去揍爽了再說!

至於不幸也參戰的禁衛軍,一則是不滿黑鐵騎,前些年一直在皇城中肆無忌憚與他們禁衛軍結仇已深,二則,禁衛軍有人打聽到一條小道消息,陛下有意換平徹候的將士代替他們成爲城中禁衛軍,無論消息是真是假,總之他們跟平徹候的士兵樑子算是結上了!

兄弟們,衝啊,爲保圍好如今這份好吃懶作的工作地位而驅趕“威脅敵人”!

所以,他們四方的不滿情緒並不僅是因爲一些口舌爭論,更甚至是彼此積怨已深,剛巧撞上了,直接爆發演變成了一場盛大的混戰。

“你們禁衛軍就毛本事沒有,就懂得跟在陛下身邊拍拍馬屁!操你的!”平徹候的士兵將禁衛軍圍堵,那出手打得那叫一個狠字訣。

禁衛軍節節敗退,終於不敵,便咧着痛嘴,拖着瘸腿,外幹中虛地威脅道:“你們這些蠻子可是要造反了?!天子腳下,竟敢毆打我們皇城禁軍,小心陛下知道後將你們全部抓拿問罪!”

“靠!一羣裝犢子的!”

聽到禁衛軍這無差別攻擊的話,其它三軍在瞬間爆發了強大的不滿,也不顧對方直接先幹掉禁衛軍。

所以,禁衛軍的人陣亡得這麼快,這還真得“感激”他們的腦抽與嘴賤。

“咦~下面吵吵鬧鬧的,出什麼事了?”

一聲軟棉棉,微帶性感沙啞的聲音響起,上京中最豪華的一座花樓“霓賞閣”有一名被吵醒的男子探出,從一羣花枝招展的花娘間躥出,他俯視樓下街道的混亂場面,愣了愣。

玄鳳軍與黑鐵騎他認得,趴地上挺翹裝死的禁衛軍他也認得,平徹候帶領進京的軍隊——他更認得!

這是在鬧哪樣?

男子的聲音沒有任何人注意到,此刻下方打得正激烈,上面看得正亢奮,不時的叫喊聲,吆喝聲,加油聲,不絕於耳。

男子腳步虛浮地斜倚在綠漆樓欄邊,一雙醉醺醺的桃花眼,詭譎地睨視看着下方。

“連銘兄的軍隊也參與其中,這事可鬧大了……”

“啊!?別去哪裡!小倩兒,小倩兒別去哪裡,給娘回來!”一聲尖銳的急喝聲在耳邊響起,男子略帶疑惑地望去。

“娘娘,妞妞的包包掉了,妞妞要包包!”

一名小胖妞,約五六歲的模樣,她腳步頓了頓,從巷間回頭,委屈地指着前方地面的一個粉白色荷包,想了想,她不顧孃的反對,便掄着小拳頭撲哧撲哧地跑了。

這時,從花樓側門路出一名青衣臉色蒼白的女子,她看着小胖妞跑去的地方,花容失色地大聲喊道。

“回來!妞妞,小倩兒!回來啊!危險!”

小胖妞沒有聽到那青衣女子的叫喊,或許是聽到了也沒有理會,她徑直朝着街道邊遺落的一個小荷包跪去,小胖妞只顧撿荷包,卻沒看清楚那位置正好就是那羣爺兒們的混戰區,他們稍微一腳踢過來,就能砸到她。

“倩兒!倩兒!倩兒啊!”

“別去啊,倩兒娘,你會被他們打死的!”

看着地上被揍得血肉模糊的士兵,那揮拳面目猙獰兇狠繼續揍人的模樣,周圍人嚇得一哆嗦,連忙拉住拼命朝前衝去的青娘。

“我的倩兒,我得去,不然——不然,她會被那些人打到的!”

樓上穿着一身一襲淺紫折枝梅花騷包三層單衣復疊華服的男子,他看着底下那叫青孃的女子傷心哭得那叫一個梨花帶淚,頓時心中憐意漸起。

他一個落鴻翩然輕輕落地,拂開周邊的人,上前拉住顎然瞪眼的青娘,玉指纖纖揩拭過女子臉頰流淌的淚水,一雙多情含水的桃花眸泛着柔音,輕聲道:“小姐,別擔心,本候會替你將孩子帶回來的。”

周圍的男人看得一愣一怔的,這男子是誰啊?看他那惺惺的作態,那裝腔作調的模樣,那風流橫溢的氣質,他們爲什麼會覺得,會覺得——拳頭癢癢的呢?!

好一個風流倜儻的俊男子啊!而女子則眼冒紅心,看得那叫個心跳加速,紅霞染面,舞着繡帕嬌羞忸怩,這令周圍男子嘴角一抽更想揍人了!

“公子!”青娘淚眼婆娑,倒也沒有過多想法,直抓着他的手,急切道:“求求您,替奴家將小倩兒帶回來好不好?求您了。”

“好。”男子粉脣優雅一揚,轉身再次拂開那些路人甲(在靳大候爺眼中,除了女性生物,男的一律上是路人甲的模糊角色)。

此時,小胖妞倩兒已經搖晃撞撞地跑到了街道混戰邊角,她低着頭咬着嫩嫩的嘴脣,看着在別人腳上踩來踩去的小荷包,有點難過,眼汪汪地跑上前。

但她的小荷包又被人一腳踢前去了一些,她癟着嘴,哭喪着臉爬在地上,從他們腳下爬去撿。

靳淵柏一驚,肅穆間一撩衣襬疾步衝上前,無奈卻一撥撥人流擋住路,他左閃右避,最終獰了獰修裁俊逸的眉毛,沒有辦法只好出手了。

於上方的靳長恭,跨前一步,臨風黑袍衣袖灌風,颯颯地作響,她拂袍凝眸:是他!靳淵柏怎麼會出現在這裡?

看他出掌出蛇舛繞過打鬥,腳步尤其靈敏滑膩,行雲流水不帶拖沓,但卻仍舊被他們那羣打紅了眼人當成挑釁的對手。

那擠得水泄不通的街道絕對反身開始朝裡圍攻,當靳淵柏好不容易一把抱住小胖妞,但天然呆的小胖妞依舊竭而不捨地掙扎着要撿地上的荷包,看得出來這個荷包對她而言很重要。

靳淵柏眼眸露出淡淡地無奈,將她護於懷中,彎腰擠進腳間替她撿起荷包,這期間他已經懶得數清已被人攻擊了好幾處痛處,他額頭青筋十字一突。

“這羣兵蛋子連本候都敢打!”他咬牙切齒。

彎腰起身,他一怔。此刻他已經被人重重地圍起來了,看着那些磨刀霍霍朝他逼近的各方兵力。

他嚥了咽口水,下意識將小胖妞抱得更緊了些。

那廂幾名將領久鬥不見疲態,瞧見前方有異動有人出來搗亂了,稟着自家人打架外人插手便是找茬的野蠻原則,他們亦衝上來準備先解決外敵。

於是,靳淵柏苦逼了,還來不及將身份吐露,就被一羣人圍攻了,他單身抱着小胖妞,另一隻手擋,劈,扯,彎腰,躲避,他的武功屬一般高手行列,像一般的幾十百個他倒遊刃有餘,但眼前這些士兵可不是一般的簡單角色。

靳淵柏腦子迴路於一般人不同,這種情況下一般人早就緊張得舉手無措,偏偏他還有心思想着些閒事,他覺得如果他今天英年早逝在這裡,他會恨兩個人,一個是平徹候,一個是永樂帝。

若不是他們兩個將這些兵蛋子調教得這麼鬼畜,他也不會被SM啊!

分神之際,他被人踢中下檔,連不及提膝躲閃,背部又被一拳擊中,他手中一滑,那被他抱在懷中,怕嚇着她用衣袍抱緊的小胖妞,就一陀圓鼓鼓地甩了過去。

“倩兒!”青娘瞠大眼睛,慘叫一聲。

“遭了!”

靳淵柏瞳仁一窒,暗聲叫糟!

這一陀摔下去,就算不被摔痛,也會被這羣亂糟糟的人羣亂腳踩死的!

靳淵柏臉色徒然難看,神色覆上一層嚴峻,想也不想便飛身託了小胖妞一把,摔下時反身將她護下身下。

“啊!淵公子!?”周邊頓時響起一片尖銳驚懼叫聲。

而靳淵柏已經做好心理準備迎接即將到來的悲劇慘事……

不知道是會斷肋骨呢,還是斷腿骨呢,只希望別踩到他那英俊腦袋,否則毀容了他鐵定找他八杆子打不到一塊兒的堂弟負責!

這時,迎面刮來一道似颶風摑面,風沙刺目,打鬥中的士兵趕緊伸臂遮面,身子不住地朝後傾,只覺連站都站不穩了,那風勢強勁而猛烈,令人驚懼。

“啊!怎麼回事啊!哪裡來的怪風啊!”

而從樓上朝下看的圍觀羣衆則看到,下方的那些士兵腳步一亂,被急風遮眼一個踉蹌腳步打滑,撞倒後面的人,而後面的人則逮着誰想站穩,這麼一個牽制一個,就像疊羅漢倒了一片。

而眼看到摔倒在靳淵柏的方向,樓上的姑娘們趕緊揮着香帕子直跺腳,急叫道:“淵公子,趕緊走啊,哎喲!這可怎麼辦啊,您快走啊,要砸到您了!”

不會吧?!這一羣壓下來,他真心該毀容了?!靳淵柏聽着上方淒厲的叫嚷,心下有種絕望地念頭閃過,便將小胖妞迅速像輪子軲轆甩滾遠些,他欲起身,便感覺到一大片陰影砸下……

堂弟,看來爲兄後半輩子的幸福就交待在你手上了!靳淵柏桃花淚汪汪地低涰。

這時,一道殘影,呼嘯過境便,前壘頃堆倒塌的士兵,就像一個個布袋子似的被卷直半空,再被拋至一旁摔得哎喲直叫喚,摔個那叫一個狗吃屎的狼狽模樣。

WO操?怎麼回事?!

這邊不斷被清空,那邊一個兩個三個不斷疊加堆成一座小型的山,刑天磊、力夫等人一驚,來人速度極快,憑他們以肉眼竟然根本清是何人攪局。

“何人,敢管我等閒事!”

他們暴喝一聲,便紛紛出手夾擊,周圍士兵見此,亦衝身而上,那道黑影無驚無懼,直接欺身切入那一片人潮洪水之中,如一尾靈活的箭魚,左右抓撾,與軍隊直接正面對抗。

將領等人身形一動,閃電般向黑影身後抓去,這一招端的是無聲無息去勢凌烈,實屬是想查清究竟是何有如此大的本事敢憑一人挑戰他們四大軍隊。

黑影似早就察覺到他的意圖,並不回頭,身子斜裡一插一閃,已一腳刑天磊踢撞倒在地,那力痛得他半天回不過來氣,力夫險險避過黑影另一招雷霆殺着,但亦被一拳揍飛,砸倒了一塊將士。

哇靠!也太兇猛了吧!這麼多人竟連人家的一塊衣角都沒有摸着?!

小胖妞滾啊滾啊,被石頭滾得一身嫩肉痛得哇哇哭叫,這時那些七零八落被揍飛的人,正巧摔砸下一道身影,陰影覆下。

小胖妞驚哭的臉一呆,小嘴微張。這時卻被一隻手臂伸攬入懷中,她感覺一道很好聞的味道呼進鼻子裡,剛纔被嚇得不輕,不由癟着小臉,依戀受驚地在那人胸前緊緊依偎着,抱住就不肯撒手。

那暗歎吾命休矣的靳淵柏,在滅頂之災來臨時,只感覺脖子一緊一勒,整個人便被一道大力直接提了起來。

這時周圍人一陣靜默,愣愣地看着站在街道中央的黑袍少年,他四周詭異掃蕩空出一大片,從容伸展雙袍貫注真力,迎風一抖,衣抉獵獵作響,四方的所有軍隊之人如潮水一般退散乾淨。

原來——那明明根本沒有站的地方都緊缺的,現在卻空下,只餘他與一名男子,小孩。

落針有聲。

所有人在看到那少年的模樣頓時倒吸一口冷氣。

“陛、陛、陛、陛——”

手指顫抖,眼睛顫抖,身子顫抖,所有人就跟得了羊癲瘋一樣抖成一個篩子似的。

那如神衹般降臨現場的人,不就是他們那暴戾兇殘的陛下的嗎?!

慘了!這下他們擺上大事了!

而圍觀藏匿的老百姓也倒抽了一口冷氣,他們眼晴沒有看花吧,竟然是永樂帝親臨!?慘了,這柳街肯定會血染成河一片地獄景像!

他們已經嚇得語不聲調,靳長恭拂袖冷冽的黑眸輕輕地瞥了他們一眼,頓時那些心虛惶恐的部衆,心下咯噔一下沉了下去,如黑潮水一般噗通一聲猛地跪在地上。

數千人不約而同跪地的聲響,驚得樓上的人都一怔,那力道絕對不是開玩笑的,遭了,他們也腿軟了,怎麼辦?

連剛纔被打得喘不氣的刑天磊他們也慌里慌張地爬起來,跪在地上,大聲都不敢喘一下。

一大片剛纔還像餓虎的大男人現在就像一隻只受驚的病弱貓咪,跪在地上噤聲害怕着,誰能夠相信?!

見識過靳長恭平事的黑鐵騎,玄鳳軍,禁衛軍那跪得叫一個虔誠與恭敬,而平徹候帶進京的將士則有些奇怪,他們雖然也跪着,可只是跪靳帝,而不是跪靳長恭。

這氣場,這氣勢,這萬羣叢中片葉不沾身的帝王霸氣,令靳淵柏看得滿目讚歎,忍不住想替她拍手叫好,可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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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堂弟,能先將爲兄放下來嗎?這般吊着,咳咳,爲兄有些難受啊。”

別嫌他當衆攀親戚,想這又不是皇宮內苑,靳長恭算來也的確是他的遠方堂弟,這稱呼不是更顯兩者之間的親暱,再說他暗地裡一直這麼稱呼着,一喊出來他便暗爽不已。

靳長恭斜了他一眼,勾脣邪媚的黑眸微眯,頓時靳淵柏感到一種危險的寒意襲來。

“堂,堂弟……”

“呯!”地一聲,下一刻,他的男性第六感被應驗了,他被摔個屁股朝天,頭先着地。

你問君能有幾多愁,恰似一行心酸眼淚往下流啊。

商鋪兩旁花樓梯間柳巷子內的姑娘們瞧着那位優雅貴公子如此囧態,紛紛掩嘴,或樂呵地輕笑幾聲,或驚呼擔憂一聲,或瞧戲瞧着一臉興奮,或一臉心疼……

而靳淵柏默默地掩臉,嗚嗚——堂弟,太TMD傷自尊了!

“陛,陛下!”

靳長恭面無表情地踏前一步,她身後倏地出現兩尊氣勢迫人的大神——兩位大宗師蒞臨震南與震北。

跪在地上的軍人霍~地瞠大眼珠子,嚇了一跳,細窣地悄悄後退了一步,滿頭冷汗,感覺全身上下的寒毛細孔都刷刷地張開了。

“寡人給你們全集一刻鐘時間到鬥獸場廣場集合,若有哪一軍的士兵缺席一名,若有任意一名在一刻鐘趕不到場,那便隸屬的全軍皆受鞭莿一百!”

全軍炸然一驚,滿目難以置信地盯着陛下:哇勒?一刻鐘?!

陛下,您老太狠了吧!從這裡走到鬥獸場至少需要半個時辰!就算跑也得幾刻鐘!一刻鐘是想要了他們這條小命吧!

“怎麼,你們都很喜歡受鞭莿之刑嗎?那好,那就繼續跪在這裡吧。”

靳長恭睨向他們,冷颼颼的聲音方落下,那羣士兵跟打了雞血似的,騰地一下起立,拔腿跑得比馬還要快。

塔塔塔塔!扶着傷患,拽着,扯着,拖着,拼盡全力朝鬥獸場跪去!

整個街道方纔還塞滿堵盡的人員以最快速度如潮水轟散了,感覺空蕩蕩的街道已經沒有了威脅,這時纔有人敢縮縮地探出腦袋觀望。

而靳長恭則抱着小胖妞,將她送到,瞳仁緊縮,退無可退怔愣害怕的青娘手中。

“陛陛、陛——”她抖着聲音,帶着哭腔。

“孩子還給你,下次可別弄丟她了。”靳長恭神色清淡,假裝看不懂她臉上的驚懼之色,將小胖妞要還給她的娘,但這小胖妞卻抱着她的脖子死不肯撒手。

青娘看見小倩兒如此大膽的舉動,嚇得膽顫心驚,聲音已抖不成語:“小,倩,倩兒,別,別胡鬧,鬧了!快,快放手啊!”

青娘真的已經嚇得快哭了,而周圍人知道眼前之此的身份後,都像縮頭烏龜連大氣都不敢出一下,誰敢在永樂帝面前吱聲,普通的百姓比起剛纔軍隊對靳長恭的敬畏,他們更多的是驚懼,一種滲入骨子裡的深深的恐懼!

想到當初永樂帝發瘋屠城的時候,那場面觸目驚心,血流成河,所有看到過那一幕的人,根本無法面對她那一張暴戾陰森,佈滿煞氣恐怖的臉!

“小胖妞,放手。”靳長恭蹙眉道。

這軟得不可思議的小娃娃,令她感覺有些無措,害怕用力會捏死了她。

小胖妞小倩兒肉呼呼的手一鬆,轉過頭氣呼呼地瞪着靳長恭,紅脣的小嘴可愛地撅起:“小倩兒不是小胖妞啦!”

“是嗎?可寡人抱累了,你再不撒手,寡人手一鬆,你可就會摔下去了哦?”靳長恭很正經道。

小胖妞看了看她的手,微微鬆了鬆,她一驚,啊地一聲趕緊抱回她的親孃。

“你,你好弱!妞妞纔不胖,是你弱!”小胖妞鼓着腮幫子,撇過臉委屈道申訴道。

青娘聞言頓時有種苦笑不得的衝動。

突然,小胖妞瞠大圓轆轆的眼睛,皺起包子小臉,着急地望着地上,叫道:“嗚嗚!妞妞的包包,妞妞的包包!嗚嗚~”

看不到自己一直苦苦尋找的荷包,妞妞哭着一直揉着眼睛,好不傷心。

“小倩兒別哭了!娘再給你買一個,好不好?乖,別哭了。”青娘看小胖妞哭得很是傷心,一半出於心疼,更大的擔心是怕她吵煩了永樂帝,她會兇性大發,直接當場殺了她們孃兒倆。

“不要,妞妞只要那一個,那是爹爹送妞妞的,妞妞要爹爹,妞妞要爹爹,嗚嗚~”她不依不饒,使勁在她娘懷中扭着身子,哭喊着。

青孃的臉已經嚇得青白青白的,隨時可能會暈厥,她喝道:“不準哭了!”

小胖妞一驚,瞳仁一滯,看着她娘呆呆的。

青娘看着被嚇傻了的小胖妞,咬了咬下脣,忍住壓眶而出的淚水,柔聲道:“倩兒乖,娘不是故意的吼你的,乖啊,別怕。”

“小胖妞?”

“妞妞不是小胖妞!”雖然覺得很傷心很傷心,但小傢伙的自尊心還是挺強的,她擡起一雙紅通通的兔子眼瞪着靳長恭。

“嗱~不是哭着要嗎?給你,你的荷包。”

看着放在自已白胖胖的手掌的粉白荷包,妞妞眼淚似珠子一顆顆地滑涌出來了。

“嗚嗚~妞妞的包包回來了。”

靳長恭看着那一張哭得特別可愛的包子臉,不由得心中一動,緩緩伸手,嚇得青娘神色一驚懼,手臂抱緊了小胖妞,但見永樂帝只是指尖溫柔地撫在她的小臉上,輕輕拭掉她的眼淚。

“既然找回來了,就不該再哭了,笑一個吧,剛纔寡人可是很辛苦才替你搶荷包的。”

妞妞抽了抽鼻子,看着神色有些無奈的靳長恭,扁着小嘴嚎啕大哭:“人家笑不出來啦~大哥哥,妞妞的爹不會回來了,娘說的,妞妞的爹被餓死了,妞妞也會餓死的,嗚嗚~人家不要啦~”

“不會的,妞妞不會餓死的,寡人跟你保證。”靳長恭被她哭得耳朵刺痛,深深懷疑這分明就是一個小惡魔,虧她剛纔還以爲她是小天使呢,將來她有孩子,一定讓她多笑,別學這小惡魔折磨人。

況且,看她這身形要餓死恐怕很難。

“那大哥哥你要養妞妞嗎?娘說,她也快要養不了妞妞了……”小胖妞聽到靳長恭的保證也就不哭了,淚眼汪汪地由下而上地瞅着靳長恭抽噎地問道。

靳長恭看了幾眼神色尷尬的青娘,模樣長得十分清秀,一身花樓的衣着裝扮,她想,必定是這孩子的父親在饑荒中餓死後,她在走投無路之下才帶着孩子來此處賣身的。

“寡人會養你,亦會養你娘,甚至整個靳國的人寡人都會養的。”靳長恭看了眼四周頻頻探頭,卻不敢露面的百姓,聲音嘹亮篤定。

青娘一怔,愣愣微訝地看着靳長恭,回不過來神。

“那大哥哥不是需要很多銀子?”小胖妞皺起眉頭,小小的臉充滿了驚奇。

靳長恭頷首:“是啊,需要很多很多的銀子。但是若寡人不養着,那天下就該有很多像妞妞的父親一樣被餓死的人,到時候怎麼辦呢?”

小胖妞聞言,眨了眨眼睛歪頭想了想他的話,不是很明白爲什麼大哥哥要養那麼多人,可是大哥哥能養她就是一個好人,她於是嬌聲嬌氣道:“那大哥哥就要努力賺銀子了,可是那麼多銀子大哥哥一定會很辛苦,那等妞妞長大後,幫大哥哥一直賺好不好?”

靳長恭捏了捏她肉呼呼軟綿綿的臉,那原本毫無感情的眸光,淡淡覆上一層柔光,薄薄的脣角,露出淺淺的笑,而冷漠得近乎冷酷的俊美容顏,彷彿也因爲這一點點笑容,沖淡了她方纔臨千軍前展現出的煞狠之氣。

而她那驚鴻一瞥的笑容,簡直晃閃了一直守在她身旁靳淵柏的眼睛。

哇哇~他家堂弟本就長得好,如今一笑,那真叫一個秀色可餐啊!

“我,我也會幫你一起賺的!堂弟!”靳淵柏咧嘴笑出一排皓白的牙齒。

靳長恭面無表情地睨了他一眼,直接忽略了他的言論。

“陛下,一刻鐘即將到了。”

她身後的震南震北,適時地提醒到。

“嗯,走吧。”

靳長恭淡淡眨眸,頷首便轉身要走,可小胖妞卻不捨得伸手要抱:“大哥哥,你要走了嗎?大哥哥你叫什麼,妞妞叫倩兒,大哥哥,妞妞長大了要怎麼找你啊?”

青娘頭痛地扯着小胖妞的雙手隨伸的手臂,嘴裡直叫着她別鬧了!她真怕陛下會翻臉不認人,對小胖妞不耐煩地下毒手。

“寡人就住在這座城中最大的房子裡面,你長大後若想找寡人,就來那裡吧。”

靳長恭末回頭,語氣中帶着絲許輕笑,便帶着震南震北,如神隱便倏地消失在柳街中。

“哎?堂弟,等等我啊!”靳淵柏踩着木屐,眼看不見了靳長恭的身影,頓時失魂落迫。

而永樂帝一離開,周圍便慢慢匯聚着越來越多的人前來,他們茫然地看着只剩下一片荒涼的街道,剛纔分明還是一片混戰。

“青,青娘,剛纔,剛纔那個人,是不是那個永樂帝啊?”有些青孃的姐妹這纔敢下樓,她們拉着青娘,一副既緊張又興奮地問道。

青娘依舊跟做夢一樣,她眨了眨眼睛,訥訥:“好像是吧。”

“什麼好像是,就是咱們的陛下!哇,我的天啊,剛纔的陛下好威風,好厲害!”一名面塗厚粉的花娘捧着臉,花癡地笑着。

“對啊!而且第一次看見陛下笑,竟然那麼溫柔!迷死個人了!”

“別胡說。他可是永樂帝哎,殺人不眨眼的永樂實!還迷死個人,是害死個人吧!”有人不屑地叱道。

“可我怎麼瞧着不像啊,這永樂帝怎麼一下變了這麼多?”

像她們這種娼妓早所謂的是非道德觀念早就已經被世俗磨得模糊了,誰給錢誰就是大爺,誰權勢大她們便依附誰。

崇拜強者,便是她們的信條!

“見鬼了,那個人真的是永樂帝嗎?”周圍的異衆有人驚呼一聲。

那廂被靳長恭拋下的靳淵柏聽到有人驚呼便回過神了,他想了想,他振臂於街中央,響亮一聲喊道:“諸位,剛纔咱們陛下說了,關於柳街所有被損壞的物品,只要有損失的民衆都可以來本候這裡領取賠償的銀子!”

一襲錦衣,玉帶纏腰,劍眉入鬢,衆人只見面前此人,面容俊美絕倫,外表看起來好象放蕩不拘,但眼裡不經意流露出的精光讓人不敢小看,如此人物的話,他自然深信不疑。

這一吆喝,可驚喜壞了那些方纔還苦哈哈的商販與民衆,他們帶着破損的物件一窩蜂地衝上來。

“我,我的鋪子被撞壞了幾扇門!”

“我的小攤子也被砸壞了!”

“我擺攤掛着名貴書畫卷會被撕爛了!”

“好!好!放心吧,本候會如數地賠償的!”

一條街的賠償款直接挖空了靳淵柏的錢袋子,他一雙劍眉下卻是一對細長的桃花眼微眯,他高挺的鼻子,厚薄適中的紅脣這時卻漾着另人目眩的笑容,卻別有用意。

“大家是不是都得到了賠償款?”

“是啊!”他們驚喜地數着手中的銀子,那數子可比他們賣掉那些貨品賺得多很多啊。

“好,既然都得到你們該得的,那在這裡本候有幾句話要說。首先,這錢是陛下賠償給你們的,所以今天發現的事情,你們應該知道什麼是你們該說,什麼是你們不該說吧?”

“我們明白!明白!”

所謂有錢好辦事,有錢能使鬼推磨,這些人答得倒是溜索。

“第二,陛下今日所說的一番話,你們要記住,並且最好能夠將陛下意志傳達下去。”

“好!”

不就是宣傳兩句嘛,這事好辦,至於別人信不信,他們就管不着了。

靳淵柏桃花眸含笑,滿意地點了點頭。

而去而返回正準備處理柳街後緒問題的靳長恭在看到底下的一幕,在聽到靳淵柏臨場發揮的處理,第一次對她這個便宜“堂兄”有點另眼相看。

他處理得很好,並且還很好地利用這次事件替她造勢。

果然,撇開他那不着調的行爲說話方式,他的確能夠辦事情一個人。

靳淵柏喜孜孜地替堂弟解決完手尾,正準備屁顛屁顛地跟着去鬥獸場湊個熱鬧,他有預感那裡絕對會發現一些很有趣的事情,他都有點迫不急待了。

但在他一轉身,便有一陣清風拂過,他再一眨眼睛,便站在一處高瞻房檐之上,帶他上來的人是誰震南,靳淵柏看着去而復返的靳長恭,驚喜道:“堂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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