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04章 因緣際會

夤夜,逃出封鎖的一干人等被童非常安頓在武館後院,兇險告一段落之時,衆人才現身上多少都受了點傷,是以各自包紮、解毒、上藥,冷飄零關切地來回幫手,留心他們每個人的傷勢。

直到脫險,吟兒才從林阡口中瞭解到葉文暄何等機智。只可惜文暄不知林阡到訪、沒有掌握先機,當時當地正面衝突註定無力,雖然看穿了胡弄玉列舉罪證是爲攻心,並將計就計間接指揮、祭出奇兵驚撼了她,卻也只能起到幫冷飄零撤退的作用,贏不了。若能更早指揮全局,憑文暄運籌指點,或許真能在冷飄零不得人心之際還強勢翻盤。

衝這一點,胡弄玉在傍晚之前顯然也沒想過立即就起政變,見機臨時出招爾。

“所以,罪魁禍,是我們?……”吟兒得知時手指指向自己,臉都花了。

“可以這麼說。”林阡看她一臉自責,忍俊不禁。

“文暄,多謝你,保全我至少一半的精銳。”冷飄零對葉文暄真心感謝。

“夫妻之間,本應如此。”葉文暄凝視冷飄零眼底俱是關切,吟兒雖然沒看過他們如何相處,卻知道師嫂這幾年必定很幸福。

“對了葉公,您是如何與童非常結交的?”不僅胡弄玉等人不解,汪道通和韓丹也一樣意外,彼時童非常爲他們出去尋藥不在,他們已經迫不及待想知道。

據稱童非常此人,說不到兩句話就擺出一副“老子天下第一誰都不服”的架子,決計不會像他哥哥那樣因爲武功低就被誰馴服,事實上胡弄玉先前也試過對他勸降,然而劍架在脖子上童非常也沒服軟,聲稱“村子的事容不得任何外人插手”,所以纔得到胡弄玉一句“你不合作那就別怪我們與你哥哥結盟”的恐嚇,童非常倒也聰明,笑“你要想殺我現在就殺了、我怕你和他結盟?”胡弄玉不得不迴應“慢慢死豈不更煎熬”,童非常於是誤會更深。

即使他不喜胡弄玉,卻也沒有幫冷飄零的道理,而且現在看起來胡弄玉恐嚇的時候胡冷雙方還沒涇渭分明、而童非常答應合作時雙方也並未劍拔弩張;就算知道她倆爲敵,童非常最討厭也最引以爲恥的就是和外人合作打自家人,恨不得把胡弄玉冷飄零一起趕走好好保護稻香村的居民,怎可能讓村北和村南一樣成爲旁人鬥爭的載體和犧牲品。

這樣的人,誰都蹊蹺怎會答應參戰,怎會前來救援?

“其實,最初和童非常結交的人,不是我。”葉文暄笑着看向院門。

人人都在好奇翹以盼答案的同時,吟兒注意到他們稱葉文暄爲“葉公”,想起葉公好龍,不禁捧腹。

葉文暄話音剛落,院門口出現一個……咦怎麼沒看見……啊原來矮半頭……的客人。衆人視線順勢而下,只看到一個四五歲的小姑娘,梳倆小髻,配着帶,粉嫩可愛,她一見到葉文暄和冷飄零,便眼前一亮,笑吟吟地撲了過來:“爹爹,孃親!”

“是品公主……”汪道通和韓丹都恍然大悟。一衆雄心凜冽的武將,看着小姑娘的眼神都變得柔軟。

“這是……”吟兒一愣,忽然記起盟軍打北斗七星的那年冷飄零身懷六甲,後來聽聞生了個女兒,厲風行還嚷着要把戰兒配給她……趕緊看向厲風行金陵,不看還好,一看,哎喲這倆牆頭草兩眼那個放光啊,厲風行已經忙不迭地問:“這就是葉品小姑娘了?我們戰……”還沒說完,便被吟兒踩了一腳。

“胡弄玉恐嚇童非常不成的當晚,我們雙方勢力便分南北屯駐在童非凡的地盤。胡弄玉之所以搶駐於南而迫我們駐北,應該正是爲政變考慮,不想給我們有可逃之機。”葉文暄說,一旦政變成功,如果冷飄零駐南還可以逃出稻香村,但駐北卻會因童非常冥頑不化、袖手旁觀、易守難攻而註定腹背受敵。反之,如果政變失敗,也是一個道理,當然是駐南更加靈活。

吟兒邊聽邊點頭,明白自己只是加了胡弄玉的計劃也提高了她的勝算,而如果阡吟四人沒有進到稻香村來,胡弄玉一樣還是會難,也必然做好了後果的預算。這些日子胡弄玉強迫冷飄零較量毒術,是第一步的震懾、分化和自證權威,第二步的興師問罪和兵馬壓境,則可謂萬事俱備只欠東風,就等着一個戰機借勢而。當是時,政變呼之欲出,局面雖僵持,暗流卻洶涌,文暄師兄必然居安思危、思考後路。

“起先我也覺得棘手,派出去的幾個說客,好說歹說也說不服童非常,還被他勒令禁止接近,難怪胡弄玉放心得下。那晚我焦慮得竟有些頭疼,品兒來給我揉太陽穴的時候問我,要怎樣爹纔不煩惱。我開玩笑說,品兒你幫爹跟一個大漢說說,要怎樣才能答應爹合作。”葉文暄一邊講,厲風行金陵一邊聽,並配以“小女孩真懂事”的認真表情,已經完全忽略吟兒。

“那她是怎麼做到的?”吟兒自己也忘了小虎妞……

“品公主和村北一個小姑娘交換玩物,很快就和童非常的女兒玩在了一起,沒過幾日便得以到童非常近身玩耍。那天童非常正和一個手下聊天打賭,賭贏了哈哈大笑,品公主便走過去說,我也想和你打賭,你一定贏不過我。童非常自然不服,但看着一個小姑娘不好火,也頗好奇,說你待怎麼賭,品公主指向一旁小童懷裡的一本詩集說我跟你打賭,這本書你一盞茶並不能全部背誦。童非常隨手拿過一本武功秘籍,說,我賭你一炷香內也默不出這書上東西。”援護冷飄零逃跑時揮舞大刀殿後的侍衛長名喚師雲才,他在冷飄零身邊職位不算太高,很顯然那段時間他秘密保護着葉品,既不引人耳目也能照應公主。

“她……應該是過目不忘的?”金陵問時,考慮到了葉文暄和冷飄零的聰明程度……

“是的,品公主贏了,童非常難以置信,於是加賽一局,讓她在一炷香之內,把自己一盞茶內背不下來的詩集按照順序背下,品公主不僅毫無錯漏,而且聲音清脆,特別好聽。”師雲才自豪地說,“聽她背到最後,童非常嚎啕大哭……”

“這……這是爲何?!”吟兒蹊蹺,那麼個五大三粗的漢子,居然哭起來,誰信?

“因爲他輸了……得答應品兒幫她爹的忙啊。笨!”厲風行笑,喂品兒是你叫的嗎。

“所以文暄你藉此機會,和童非常秘密建立了交往。”林阡理解,葉品只是靠近的契機,接下來的理解和滲透還得靠文暄,所以纔會有今夜完全沒有二話的誠心合作。當然了,葉品也至關重要,否則童非常緊閉的心沒人能猜、沒人能近。

“你們犯規了,居然用小孩子!”吟兒爲胡弄玉鳴不平。

“派品兒出馬也是有原因的,當時雙方還沒有徹底撕破臉,我們做什麼都牽一而動全身,畢竟胡弄玉難免派人盯梢……品兒相對來說行動便自由得多,而且當時各種門道都失敗,也不得不死馬當作活馬醫。”葉文暄道。

“爲何方便得多?因爲她年紀小的緣故嗎?”金陵一愣,說罷自己都搖了搖頭,“胡弄玉應該很注重她纔對。”

“不錯,胡弄玉在動政變之初,一度想過要抓住品兒、要挾我們、確保篡位萬無一失,她的人得而復失之後,品兒便被我們藏了起來,久之不露面,給了胡弄玉一個‘品兒已經被保護、不敢與外人接觸’的假象,如此反而令她防不到品兒。於是這幾日便派上了用場。”葉文暄說。

“不料卻也是歪打正着,馬到成功。”吟兒嘆道,這麼個粉雕玉琢的小姑娘,我要是童非常,就算再不講理也願意同她講話。說到底也是胡弄玉小覷了這個孩子,平日只是可愛精靈而已,哪裡有外交或對戰的經驗也絕不可能有。

“品兒終有一日,也是要自立的,有這經驗很好。”冷飄零點頭,居然沒怪葉文暄作這主張。

“你們夫婦倆,可真是心大啊……”吟兒睥睨葉文暄夫婦,早早懂事的孩子必有不稱職的爹孃。

“胡弄玉低估文暄、沒監視好葉品、排除計算童非常,說到底還是有不縝密的地方,當然政變本身也具有臨時性。從這次交手來看,她的綜合能力還是極強的,至少這抓緊戰機、出奇制勝的能力可追澤葉。”林阡總結以上。

“……一副考量麾下的口吻。”吟兒鄙視林阡。

“怎麼,原來你們和胡弄玉的淵源也不淺?”文暄奇問,晚上見面還沒寒暄幾句就遭遇意外,他都不知道阡吟和胡弄玉到底是什麼關係,除了真龍膽之外其實還有別的交集?吟兒稱她是……“麾下”?

吟兒便將惜鹽谷一戰向文暄說了:“殺我師父的兇手,目前還不能確定是誰。胡弄玉若沒有仇恨纔好,正好加入盟軍爲抗金效力。”對於殺紀景兇手的可能性,林阡心裡有想法但是沒說,只因不忍在這裡、在此時此刻說,而且也沒有真憑實據。

“胡弄玉她,當真不算是大奸大惡。”冷飄零語氣中肯,“她要抓品兒讓我投鼠忌器,卻也只是想生擒她,不至於傷害她……不過……”黯然垂眸,“她卻是一定要我的命了。”

“我再問一句,師嫂,慶元三年你外出尋寶,胡弄玉代政是一直的嗎?有沒有可能她中途偷偷溜出來?”吟兒雖然清醒、也希望胡弄玉是好人,但現在仔細回想,胡弄玉的不在場證明並非沒有破綻,東山國向來分裂成兩派,冷飄零會放心胡弄玉一直坐鎮?廣南西路那個賣毒酒給她害死紀景的黃衣少女總是她心頭的一根刺,當時看模樣十四五歲年紀其實很符合胡弄玉……

“應該是一直在的,她只是輔助監國,不掌握所有權力。所以我放心離去。”冷飄零如是說,若國王不在國內,諸多事務都由大家一起說了算,就像東山國的法規制定一樣,“而且,當年兩派分裂纔剛開始,雖然我嗅出不對勁想鞏固自己,但胡弄玉野心並不像現在這般大。”矛盾應該是一直在升級的,十年前顯然還不像現在這樣敵意嚴重。

“今次飄零外出尋寶原只計劃停留十天半月,然而胡弄玉幾乎緊跟着她潛行出山,隨後胡氏長老接二連三不見,我便意識到了情勢不對,帶同衆人一併追隨。政變終於拉開序幕,這一路明爭暗鬥其實已有數月,難怪她把路線有意無意地往隴陝引,原是爲了得到這真龍膽。”葉文暄說。

而文暄師兄會甘心被人牽着鼻子走?之所以也被隴陝吸引,很明顯是林阡在這附近吧。

“她的政變終究還是成功了一半,我不曾被俘、覆滅,但她救下了她的母親。”冷飄零說到這裡平添傷感——就在適才的混戰中,她負責看守囚犯的手下被胡弄玉的人制伏,眼看失職被俘,竟寧可當場自盡謝罪。那般不起眼的場景,卻那般壯烈的情懷。

只要想到那無名英雄、殷氏兄弟和胡未滅的種種忠義、守信,吟兒心底那一點點的對冷飄零的懷疑也沒有了。道理很簡單,物以類聚人以羣分。她寧可相信,飄零對身世是不知情的,人前的表現不是表演,不介紹那個飛劍化匕侍衛長只是巧合而已,那隻能表示冷飄零更爲自己的麾下自豪。

“最近我也時常回想,到底是從什麼時候起,到底是什麼原因,使分裂雙方變得這樣不可收拾,使胡弄玉如此恨我非要置我於死地,或許正是因爲她的母親十年前一病不起吧,胡弄玉姐妹二人,當真都是孝女,一直在爲釋放她奔走。”冷飄零神態難免傷感,“其實胡弄玉很小的時候,還是很喜歡黏在我身邊的,那段我倆把玉璽扔着玩的時光,也一去不復返了……”正自訴說,忽然臉色大變,身子晃了一晃,竟差點暈倒在地,葉文暄將她一把扶住:“飄零!”然而她臉色蒼白,竟是久久未醒,不像單純的疲累。

“她怎麼了?”阡吟等人和冷飄零麾下俱是大驚。“是中了毒。”金陵即刻上前查看,片刻,凝重的神色終於鬆緩,“還好,是少量‘梅上青’,我有解藥。”回憶起來壓根不記得混戰中胡弄玉是何時施展的毒術,但冷飄零顯然是在爭鬥中中的毒,剛剛她一直關注他們的傷勢卻沒管她自己,直到現在毒暈過去。

師雲才、韓丹、汪道通原都滿臉焦慮,看到金陵施救之後、冷飄零明顯臉色好看很多,三人方纔覺得安妥,既疑惑又感激,還多了幾絲欣慰:“這位姑娘是?”“原本胡大伯被俘、我們還擔憂若中些疑難之毒誰能解開,未想這位姑娘比胡氏毒術還要高。”“感謝厲夫人!”七嘴八舌。

“女王需要找個舒適的地方好好休息。”金陵說,文暄帶品兒再三相謝之後,將半昏半醒的冷飄零抱進了裡屋。

“誒。”吟兒看着葉文暄懷中冷飄零的側影,長長嘆了口氣。

“怎麼?”林阡回過神來。

“師嫂她,應該還是有點介意的吧。”他們除了慶幸逃生之外沒太多感覺,因爲那王位、那國家不是他們的。

多才俊,必重來,可暫時還是失敗的。眼看胡弄玉已經佔據了輿論優勢、俘虜了她一半麾下、威脅着另一半人的性命,可以說冷飄零其實已經失去了胡蝶傳給她的王位,設身處地,關乎責任擔負,千萬人的生計,豈能隨便?如何拋開?而且除此之外,身世衝擊、殺人嫌疑,必然也對她本就沉重的心情致命一擊。平素再睿智的人,一時也肯定懵了。

不知休憩了多久睜開眼,檐外天色漸漸亮起,起身登高,縱目遠眺,雨後山川仙氣嫋嫋。

“好多竹子!”吟兒一出後院便激動萬分,只因沒想到村北景色也這般好,而且竹林之美並不遜於村南,“村南那些老頭,怎麼好意思說自己那邊竹子更適合制弓箭!”說罷便奔過去扯竹子,作出“這邊竹子更堅固”的動作來,林阡看她離弦之箭般奔向那滿目的水碧色裡,一時恍惚,不知是眼前浩瀚正在將她融入,還是她這一滴水激起了漣漪整幕。

“聽過杜甫的《鐵堂峽》嗎,‘修纖無垠竹,嵌空太始雪’,依稀就是寫的這裡。”林阡遲遲不肯從後門門檻上移步,遐思的時間太長,都沒留意到吟兒是從哪裡冒出來的,還捧了些竹露直接潑彈在他臉上:“遷客騷人好!”

“你這孩子!”林阡趕緊回頭收拾她,有吟兒在身邊,再險惡和煩惱,也會充滿輕鬆和胡鬧。

“邊吟詩邊想事情呢?這麼出神。”吟兒如電般移步,繞到他身後。

“在想‘梅上青’,站住!”林阡幾乎就要反別住她,然而被她運起輕功逃開。

“梅上青?”吟兒被激起鬥志,索性躍開幾步炫技,林阡戰意難得被引,頃刻也大步追上。

二人毫無預謀、不約而同、心照不宣地較量起腳力來,你追我趕、鬥智鬥勇、清閒嬉戲了好一陣子,他二人這一番大動靜,惹得竹林也羣魔亂舞、於水汽中瘋狂肆虐。

終於吟兒還是沒有逃得開林阡手掌心:“有進步,差點沒抓到。”

“啊啊啊,疼死了,鬆開。”吟兒裝可憐,突然狡黠一笑,趁其不備一下閃開丈餘,“誰說抓到了!”

“你不記得梅上青了?”林阡搖頭,笑而認輸。

“誰?”吟兒愣了很久,哦了一聲,“好像師嫂中的毒,就是這名字?”

“當年幫助你走出寒潭的一種寒毒之一,梅上青,你的血裡可能還流淌着……”林阡不得不解釋。

“呃……”這麼重要居然沒記住——“好像是有這麼一茬,是你在黔西的烏當附近得到的,獨孤大俠說他家鄉廣泛種植……”

“他當時也說過,他的家鄉是無影派的源地,我原本對這回憶印象不太深刻,看到冷姑娘中了梅上青,纔想起來。”林阡道。

“好像有這麼回事……也就是說……獨孤大俠他,很可能也是東山國的人……?”吟兒面色一變,暗歎這世界真小。

“那個飛劍化匕的年輕侍衛長,長相和獨孤有七八分相似,他說的他爺爺被冷奎追捕,恐怕就和獨孤殘有關。”林阡說。

“嗯,他們是同族,都給冷奎追殺,所以難怪在淮南時,諸事不問的獨孤大俠,竟與冷鐵掌的捕快們糾纏了許久……”吟兒越推測越覺正確,“這敢情好啊,把獨孤大俠喊來,尋根。”

換往常,吟兒這種提議肯定不好實現,也不能爲了這個就胡亂調遣。不過獨孤清絕恰好因爲近期在隴陝養傷賦閒,符合離得近也行動自由的條件。林阡應允:“我確實有任務要找人幫忙完成,獨孤他是個最適合的人選。”

其一,他們不能忘了此番進入稻香村的初衷,是追擊逃到附近失蹤的葉不寐,這說明周邊可能暗藏金兵據點。其二,他想知道,韓丹、司馬大師、Jx八怪遭遇的金兵殺人,是誰帶領,畢竟韓丹等人武功不低,他們的對手不會是無名小卒。林阡有必要讓厲風行告知其副將杜比鄰,傳達和協助獨孤,以期在最短時間內探尋到這些謎團,否則他總覺得自己現在站在好大一塊陷阱邊上。

“任務?是要把獨孤大俠找來,打胡弄玉及其高手嗎?”吟兒疑道,“不過不能打得太狠啊,畢竟可能是戰友。”

“不是這個任務……盟軍不能參與東山國內政,也不宜和胡弄玉正面交戰,因爲在抗金這一點上,他們東山國都是一致的,爲淵驅魚總是不好。”林阡搖頭,要是走投無路被趕到金人那邊,胡氏擁有的各類毒術巫術夠盟軍喝一壺。

阡吟兩人在後山轉了一圈回到武館,看到師雲才、韓丹和汪道通身攜武器站在後院,連出來呼吸口新鮮空氣都保持着護衛之勢。

在那一刻,或是在更早的時候,吟兒就有了一種要想了解這三人的衝動,特別是在獲悉胡氏來自太行、冷奎來自臨安之後,對於這些侍衛長的出身、師承就更加好奇。

林阡更想掌握的,則是他們在抗金理念上分別達到了什麼程度——

胡弄玉指證冷飄零時述說前塵往事,形容紀景便如惡魔一般,設身處地當時紀景的表現一定是被仇恨衝昏了頭,就算和他無冤無仇都會被嚇得不輕,然而即便如此,第三條罪證也明確表示,只要關乎抗金,紀景再錯也不容許殺,由此可見,他們將國仇放在第一位,若不是親眼目睹、親身感受過金軍欺壓或屠戮,已然避居世外的他們又怎會有抗金的一腔熱血。第一條罪證更直接證明了這一點——哪怕只是莫須有,一句“和金兵勾結”就能直接把衆人氣憤燃到最高,可以想象,金兵對他們造成的傷害更多,何其多?!

而第二條罪證中胡弄玉曾形容“冷飄零爲了一己之私故意去京口”,“觸痛大家的傷疤”,隱約提示了兩點訊息:京口是東山國所有人都不能去的禁地、冷飄零一旦進入就是不顧大家的臉面和傷痛。這條罪證沒有直接提金人,但指向了他們大家的來歷——“所以東山國除了少數原來的居民、胡氏和冷家之外,大半的人口都是京口人?而且在京口,生了一些不堪回、或傷心欲絕之事。”林阡問。除此理由,誰會把故鄉當禁地?

“盟王分析得是。”師雲才點頭,回答,“譬如在下、殷氏兩兄弟、以及胡弄玉麾下的浪蕩子、獨孤映人等人,都是來自京口。”

殷氏兄弟,果然京口人?總讓林阡想起殷柔、殷亂飛,身爲盜匪的他們、日夜打着搶人寶貝的算盤、看到撫今鞭覺得是了不得的神器,兜兜轉轉,竟然他們自己是傳說中擁有輪迴劍的“守劍世家”而不自知,實在令人感嘆,若干年前被衆人以命保護的整個武林最重要的東西,恨不得將其光芒完全藏匿、恨不得安放在最不起眼的地方,若干年後竟真是無人知情、被人忽略而在京口的小山寨裡落了一層灰……林阡原還在想會不會殷柔和這殷氏兄弟是本家,忽而一凜:“京口……輪迴劍?難道你們和京口有關的不堪回憶,就是輪迴劍嗎?”

“……盟王說得半點沒錯。原先我們這羣人,都是京口土生土長,也並不想背井離鄉。然而我五歲那年,村子裡來了一羣金人,自稱是使團路過,哪想到天翻地覆……”師雲才忽而面露苦澀、驚恐之色,纔剛開始回憶而已,都半晌都不肯回憶下去,“他……他們說輪迴劍就在我們手上,掘地三尺也要找出來,若有阻攔,殺無赦……”忽然捂住胸口,和先前見到一夫當關萬夫莫開的勇悍形象差了十萬八千里。

“先別說了……”林阡按住他肩膀,衆人一起扶他坐下,他幾乎癱在門檻上,頭埋在雙膝中久了,眼圈還有些紅,臉色暗黑,語帶嘶啞:“我爹臥病不起,我娘還有身孕,妹妹纔會走路,怎會阻攔,豈敢阻攔,然而就算這樣,他們還是沒有放過,全都殺了,全都!一個村子,無論男女,有武功的或是老弱病殘,連雞犬都沒有留,全都以極殘忍的手法殺死了,若非我恰好調皮、外出遊玩,根本不會逃過此劫,即便如此,還是被我在石後看見了他們肢解的場面……”

“肢解……”吟兒倒吸一口涼氣,衆人都又驚又疑。“就因爲懷疑輪迴劍或許會藏在誰的身體裡,這麼一個莫名其妙的理由……或許是爲了滿足他們嗜血的快感,我的兩個哥哥,皆是被活生生被……”師雲才說不下去,一時失聲,淚流滿面,阡吟等人見慣死亡也不想再聽,吟兒義憤填膺:“那些禽獸,還在世上嗎,姓甚名誰!”

“說來還要謝謝盟王盟主,因爲我們也打聽到了,那個冷血無情的女魔頭,已經死在了短刀谷的萬尺牢裡。”師雲才說,阡吟都愣了半天:“……”冷血無情、罄竹難書、女魔頭、萬尺牢,只有可能是——“冷冰冰……”嚴格來說,她還不完全算是金人,掐指一算,當年她應該才降金。

“是的,就是她。很可惜便宜了她,死得太輕鬆了。”師雲才說到這仇人咬牙切齒。

“我只知輪迴劍在當時引起了許多猜測和追尋,卻沒想到連累了恐怕好幾個村落的無辜,殘害和改變了他們這麼多人的命運。”林阡心情沉重,吟兒仍然怔在原地。

師雲才的追憶,和冷飄零、胡弄玉的說法得以彙集、重疊——紀景追殺胡氏、冷奎追捕獨孤殘、以及京口遷徙逃亡過來的這幾個村落中人,是他們幾個勢力因緣際會,一起掉落天坑,從而逃過了紀景的第一次追殺,過程中萬幸只犧牲了冷奎一人。當年的一切迷霧,通過不同人的複述,漸漸於阡吟眼前揭開,當真有種撥雲見日的感覺。

“胡弄玉身邊的一個侍衛長,自稱是冷鐵掌追捕罪犯的後人,是不是就是你剛纔說的獨孤映人?他也是京口人?”林阡繼續問。

“嗯,實則我們之所以也遷徙到東山國,正是因爲跟着獨孤大俠他們一起逃,所以也相當於是被冷鐵掌追捕。”師雲才說。

“獨孤大俠他們,犯了什麼案子?”吟兒問,她聽得出當年京口人之所以跟着獨孤大俠一起,是因爲獨孤大俠是他們的恩人、救世主。

“其實,幾個獨孤大俠乃是打抱不平,在京口殺了一些作惡的金人,其中便有冷冰冰的三四麾下。但那時金國使團一邊毀屍滅跡,一邊置身事外,他們對宋廷解釋稱,因冷冰冰來自江湖,故而此間是江湖恩怨,並且誣陷村子裡有反抗宋廷、企圖掀起金宋戰爭的不安分者……”師雲才說着,阡吟對視一眼,想起慶元三年冷冰冰也幹過類似的事……

“只因爲我們坐落在好幾個門派、山莊的邊上,村裡也確實有人去拜師學藝,因此居然被他們圓了這個說法……當時的宋廷十分懼怕他們的叔父金廷,竟然出動捕快追殺金人口中所說‘作奸犯科’的獨孤大俠們,恰好當中有一個獨孤大俠有案底,是以臨安冷鐵掌幾乎盡數出動……”師雲才痛苦說。當年正值sd太行義軍接連傾覆、林楚江雲藍尚在短刀谷打拼、小秦淮之類幫會才見雛形,正是抗金義軍最混沌的時代,恐怕也沒有別人能對苦難的他們伸出援手。

“所以朝廷非但不保護民衆,還搜捕保護民衆的人嗎?!”吟兒憤然攥緊拳,恨不得就在那個場景下出現,幫助獨孤大俠們鋤強扶弱。

“正常啊,哪個朝廷不是這樣的?隴陝的金軍打起林匪來自己屁滾尿流,還不準別人打。”路過的童非常插了一句,他聽到了這一小段往事,卻順便控訴了一下金廷,在林匪如火如荼的今天,十分懼怕他的金廷也削過不少自衛隊,原因或許是怕這些人抗拒林匪最後卻成了林匪。

阡吟臉上青一陣白一陣,不知道童非常知不知道,他們就是林匪本尊。還好童非常很快就走了,他們也沒尷尬多久。

“冷鐵掌雖然大多數捕快都頑固、蠻橫、不聽任何解釋,但那位冷奎,也便是女王的父親,他是個例外。他和幾位獨孤大俠的關係,不僅僅是捕頭和罪犯,更可以說是不打不相識的朋友,一路西行,他們也逐漸建立起了微妙的捉放關係。”師雲才說。

“原來如此,冷奎的想法並非緊追不捨,而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地,想要故意地抓不住獨孤大俠他們……”林阡點了點頭。

“難怪他那麼理解我紀景師父,因爲他和我師父同病相憐,都是追錯了囚犯,只是我師父還不知情,他卻在追捕過程中意識到了這一點。”吟兒輕聲道。

“冷大俠古道熱腸,深明大義,真是可敬可佩,也可惜得很了。”林阡由衷稱讚。

“那麼……”吟兒把話題迴歸到京口和輪迴劍,“師嫂她之所以要用輪迴劍鞏固地位,不止傳說中的‘治國齊家平天下’了,更多的因素是因爲,它代表着東山國中大半人的宿命?”

“可以這麼說。從記事起我們便知道,輪迴劍是守護着我們京口的神器,未想後來我們竟被它禍害,是以感情繁複,我們尊重輪迴劍,也害怕它,想念故鄉,又避忌它。”師雲才道。

“難怪師嫂用輪迴劍來一呼百應,這就相當於是個神聖又威嚴的聖靈。”吟兒嘆。

“也難怪他們對文暄特別容易親近,因爲文暄是京口人的緣故吧。”林阡說。

東山國內衆人的關係錯綜複雜。追本溯源,其實他們所有人的恩人都是冷奎,也都該臣服冷飄零纔是,但很明顯如今的各類人物之所以各爲其主,是通過這幾十年的相處後確定了立場,他們的分別站隊,應該有感情親疏、能力吸引、家族恩惠等諸多方面因素。

正自感觸,忽聽遠近異動,衆人齊齊回神,只見童非常一臉慌張地奔過來:“不好了,冷女王她……不見了!”

“什麼……”阡吟等人頓覺驚詫。“該不會是胡弄玉的人將她擄走?”師雲才關切之情溢於言表。“怎可能?葉公就在她身邊。”汪道通否決這一猜測,衆人邊向那廂房奔去邊交談,厲風行金陵也聞訊而至。

房中只剩一個才睡醒不久的葉品:“孃親不知道幾時不見,只留了封書信就悄悄走了,爹爹適才才醒,趕緊追她去了。”

林阡接過這書信,一目十行:“是什麼事情,使女王‘必須’‘立刻’‘孤身’回村南?”

汪道通、韓丹、師雲才接過信來,也紛紛表示不知。“難道女王她無法承受這失去王位的打擊,要找胡弄玉報仇……”“不會,女王陛下沒那麼傻,孤身前去送死。”“是啊,有什麼事情不能同大家一起做?”

“不符合她一貫的冷靜和顧全大局。”“師嫂她是有些失常……會不會一時想不開?”阡吟也毫無頭緒。只盼她離開得不久,文暄能將她攔下。

清晨時分,南北交界,天光也彷如被樹林染青。整個世界彷彿就存在於一塊翡翠裡,通透水潤。

冷飄零避開所有人的視線孤身潛回村南,只是因爲暈倒前那壓死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玉璽不見了。

如果不是因爲想到小時候她和胡弄玉一起把玉璽扔着玩的場景,她都不會意識到,這麼重要的東西竟被遺忘在了先前住處,到底是近日事件太紛亂打擊太頻繁。

僅剩的希冀,僅剩的慰藉,就是胡弄玉等人也沒有現,這個並不顯眼、被藏在角落的女王標誌。

冷飄零必須以最快的度去彌補這個過失,悄無聲息地把玉璽找到救回來——豈能眼睜睜看着這個被一半麾下捨命保護的王位、到頭來居然可笑地輕易地就被人以另一種方式篡了?

可笑,是的太可笑,這場猝不及防的政變已經奪走了忘川水和罪囚,幾乎讓她冷飄零身敗名裂,冷飄零唯一能做的就是拒不退位,但玉璽的遺失卻令王位留都留不住,麾下和她的種種努力、犧牲都竹籃打水一場空。

向來篤信“名比實強”,也嘗過不少名頭帶來的好處,冷飄零篤信玉璽就代表着權威,代表着王位,代表獨一無二、至高無上……

不能讓麾下失望,當然不能大張旗鼓,知道的人越少越好;文暄要照顧傷員,自然也不能說走就走;至於林阡等人,涉及紀景之案的嫌疑,她沒有臉面再求助和連累。於是,就必須、立刻、孤身來村南。

很可惜,這樣一個失常、慌亂的冷飄零,完完全全在胡弄玉的計算之內、股掌之間——當她明確知道對手的軟肋。

若非因爲太注重“名”,當初的冷飄零怎會在察覺到王位不穩的第一刻,選擇去京口取輪迴劍來威懾?誠然,那對於剛剛開始動盪的東山國政局,還真是最強悍的撐天之柱,至少哄騙了大半的京口民衆。

“冷飄零,我倆的關係,應該是那年開始變化的吧。”阡吟等人死也想不到,原來胡弄玉和冷飄零是一起長大的好姐妹,關係親近到可以在一起睡覺、吃飯、沐浴、梳妝、並排坐在王位上。

可惜各自身後的力量不允許她們一直要好到底,離間的讒言從冷飄零登上王位後就從來沒有斷過,她二人卻始終沒有對誰取信。

直到那年胡弄玉親眼看到母親被獄卒欺辱,其後身體每況愈下……那纔是第一條罪證裡冷飄零的“縱容麾下”吧,是那件事,令胡弄玉陡然萌生出救母的決心和反抗現狀的意志。戰線從那時開始拖到現在,直至此刻,她才終於可以親手給病榻上的母親喂藥,多年夙願一朝實現,一瞬間,冷酷的眼中竟忽然有了種要流淚的衝動。

那年,當她還在猶疑要不要以奪取王位的手段來釋放母親、只因那樣會對不起冷飄零……未想冷飄零先行一步,去京口獲取了輪迴劍——是冷飄零先動搖了她們之間的感情,是冷飄零沒有絲毫徵兆地離開了這段親密無間的關係。

不告而別,胡弄玉這一生,最恨的便是不告而別……

當這個世界只剩親情沒有愛,胡弄玉再也沒有遲疑地,走上了奪權篡位這條路——

“冷飄零雖借輪迴劍鞏固了地位,卻也因此埋下禍根。”輪迴劍藏於京口世人皆知,冷飄零得到輪迴劍是否已經進入禁地?胡弄玉自然起疑,沒過多久便遣人調查起冷飄零的行蹤,也不出所料地得到了目擊證人。

“弄玉……”傳來母親微弱的聲音。昨夜母親她昏昏沉沉,只有少許的吞嚥能力。

胡弄玉一驚,看母親醒轉喜不自禁,連忙放下藥碗:“姐姐!”

胡鳳鳴聞聲當即掀簾而入,臉上還殘存着扇藥爐時的塵土,和一身的華服毫不相稱:“娘您醒了!”

“這……莫不是在做夢嗎。”母親哽咽,滿臉病容,連坐起來的力氣還沒有,哪能看得出年輕時半點風姿。

“娘,弄玉已經奪下了王位,今後東山國誰都得聽她的!”胡鳳鳴高興且驕傲地說。

“……什麼?!”母親愣在哪裡,一時之間還難以置信。

“還沒能高枕無憂,不過**不離十。”胡弄玉微笑。

“是啊,可惜冷飄零沒有束手就擒,反而逃了出去。”胡鳳鳴實在也想不到,葉文暄信息缺失,本該應接不暇,卻還臨戰應變,扳回一城。

“她會回來。”胡弄玉搖頭,穩操勝券。

話音剛落,便聽得窗外獨孤映人低聲稟告:“丞相,目標已經落網。”

“弄玉,真是料事如神!”胡鳳鳴崇拜之情溢於言表。

獨孤映人繼續問:“丞相,怎樣處置她纔好?”

“把消息傳去村北,不掩飾她藏在哪裡,張網設伏,消滅來救她的人,管他姓甚名誰。直至她孤立無援,心灰意冷不再眷戀王位,心甘情願爲她犯下的過錯贖罪。”胡弄玉說時不帶任何感情,宛然一副心狠手辣的模樣,心底,殘留一絲苦楚,只是那苦楚很快被恨意侵蝕——

友情斷裂,漸行漸遠,卻不至於反目成仇、非要奪敵性命,走到今天這一步最大的導火線和推動力,其實是來自第三條罪狀——誰教她冷飄零誣陷嫁禍我胡弄玉長達九年?

若非遣人去京口打探消息意外得知紀景被毒殺的事件,深居簡出的胡氏恐怕一生都不瞭解,居然有人敢冒充他們的名號作案,玷污他們本就脆弱的名節。

便那時,胡中原等長老猜測,怕是有人告訴冷飄零身世,令她對胡氏和紀景同時產生了怨恨。殺紀景,一來爲父報仇,二來嫁禍始作俑者,如此,冷飄零每次經過江湖上的時候,聽到衆人對無影派妖魔化,都會十分地解氣。這樣的做法,比滅了胡氏全族還要爽快,因爲對冷飄零來說“名”最重要。對“名”下手,這符合冷飄零的風格。

而對胡氏來說,什麼玉璽什麼輪迴劍都是虛妄,那些名不要也罷,但禍害抗金的冤屈是他們全族的痛腳,他們相當在乎,出離憤怒,包括胡弄玉在內。

可以說紀景死後的這十年,胡弄玉前後也派出了不少人前往查探蛛絲馬跡,初衷倒也想爲冷飄零脫罪,因爲金人也有嫌疑,因爲胡氏不冤枉任何人。但在得知紀景可能真是死於寒徹之毒、但死後一年骨灰中還有殘毒後,她立即想到了忘川水,後來亦證實忘川水比寒徹之毒多出了這一項特色。一旦排除其餘兇手、坐實冷飄零殺人嫁禍,胡弄玉便徹底血冷,開始籌謀尋真龍膽政變。後來Jx八怪告訴她的紀景之案詳情,和她本身掌握的其實已經相差無幾,Jx八怪之所以全信胡弄玉,一大原因便是胡氏心思細膩、查案到底、從不肯錯殺人。

不知不覺便走到了關押冷飄零之處,推開門的那一剎,彷彿能穿過時空的距離,回到她們還是朋友的年紀,可惜陽光太過密集,灑在她們的身上,照出兩個陌生的輪廓,宣判已經物是人非。

許多年,都沒有過這樣近、這樣靜的相處。

“我知道你會來。”胡弄玉一笑,以得勝者的姿態靠近。

“你現了玉璽?”冷飄零終於恢復了平素的冷靜,卻已經太遲。

“那是我胡氏的東西,自然有辦法可以找到。”胡弄玉回答。

“紀景之死也是你胡氏所做,爲何卻不承認,還處心積慮嫁禍給我。十年前,就籌劃了吧?”冷飄零冷笑。

胡弄玉一怔,冷淡:“真是惡人先告狀啊,到現在還不承認,是你嫁禍給我不成、百密一疏作繭自縛麼。”

“是嗎。忘川水你不是拿不到嗎,怎就知道它和寒徹之毒不同了?”冷飄零雖被繩縛,卻站了起來,理直氣壯地逼近,繼續帶着笑意。

胡弄玉被迫仰起頭來看她,卻不失凌厲,半步沒退:“當年雖拿不到,不代表後來拿不到。”

“哦,我倒要聽聽,我的守衛何時開始變差了?”冷飄零質疑的口吻。

“這般態度,真不像是個束手就擒的犯人。”胡弄玉亦傲慢迴應。

“你篡權亂國,不也挺直腰桿嗎。”冷飄零穩若泰山。

“失去的,總是會給得到的亂扣帽子。”胡弄玉輕笑反問,“何不說你是失道寡助?”

“被人惡意引導的輿論也能當真?”冷飄零一笑置之。

“有沒有當真,稻香村的村民已經告訴你。”胡弄玉聲音雖低,中氣十足。

“稻香村的村民,就能代表東山國嗎?”冷飄零的後盾在那裡。

“何必嘴硬,想想你的擁躉,此刻是怎樣一副心情。”胡弄玉氣勢不減。

冷飄零的神色忽而一僵,態度明顯有所軟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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