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22章 戰淋漓沉酣,盡落子高懸

後來羣雄才知,原就被拆了外圍的冥獄,經不起內在這一場場激烈廝拼,早就有分崩離析之勢,所以淵聲和林阡的決一死戰甫一停止,獄中所有陣法都因爲失去平衡而急劇坍塌。

當然,既有這“後來”,羣雄便都僥倖撿了一條性命,也不至於教嶽離、紫檀真人死無全屍。然而在被激流與猛火橫衝到冥獄外的那一剎,誰都在巨大的不可抗力中體驗了一次“命非我控”,難以決定自己接下來是活是死,一剎那宛若經歷過千萬年煎熬。

重重落地時羣雄多半都被棗林泥土撞得昏沉,是以第一刻都忘了自己姓甚名誰,第二刻才魂魄附體去關注這是天堂還是地獄,第三刻總算有空去過問身邊人有沒有事,第四刻,林阡和完顏永璉等人才全都如夢初醒,衝動着想要去還在爆鳴的廢墟里把淵聲的殘骸給挖出來。怎能任他就這麼死了?纔剛要給他洗雪冤屈啊!!

第五刻,正痛苦,正懺悔,正感慨,忽然有人從後按住他倆的肩膀,一臉好奇地探頭問:“你們在挖什麼?”

轉身去看,說話者滿臉是血,全身焦黑帶碎渣,渾不知是人是鬼,再滑稽都是那天下第一無疑……

“你……”“沒死?!”完顏永璉和林阡都是平添驚喜。

“唉。一身內力,就這麼被天意擊散大半。可惜,可嘆。”淵聲稍事平靜地說。林阡率先接受這事實:作爲一個可以徒手去拼掀天匿地陣的人,淵聲的武功不可以憑正常人的方法來計算。哪怕淵聲現在的樣子活像是經受過天雷還在冒煙,他最多也不過是武功失了大半而不可能有性命之憂。

因他活着,因他不再沉溺舊恨,因他言辭中竟透出省悟之跡,衆人紛紛又驚又喜,心中都像一塊巨石落了地。

早該想到他已經清醒了,適才冥獄之中天崩地裂,唯一方法是一人自我犧牲而使其餘人免於葬身,這本是屬於強者的“我不入地獄誰入地獄”,誰料這“能者多勞”竟然歸屬於淵聲並且他也能當仁不讓?他,除了缺乏自控能力以外,委實和完顏永璉、林阡沒什麼兩樣,甚至比他倆更加擅長救死扶傷。數十年來,羣雄都把他當做了強將的標杆,卻忘記了他也是個懸壺濟世、慈悲爲懷的醫者。

鼻尖一涼,方知暮雨,很快便至滂沱,遠方古剎晚鐘敲響,風捲殘沙血染江山。原來隨着內部戰鬥的結束,外圍宋軍與淵聲門徒的交戈也已殆盡。勝負雖一目瞭然,兩方卻都有死傷,獄內外不知何人流出的血,不多時便被雨水沖刷了大半。

“爲了度他一個人,竟造成了這許多犧牲……”林阡難免心生悲憫。

“這情境,似極了山東之戰,好在比那時傷亡少得多,並且……也再不會發生了。”完顏永璉想到永絕後患,難免找到一些安慰,但一思及背上被淵聲萬刃加身而死的嶽離,又忍不住心如刀割。

“曹王,您適才說的平反,應當不會食言?我等與林阡可都聽見了。”十九畏看他神情痛苦,着緊追問。

“他是無辜。世人污衊三十年,都是因我錯判。”完顏永璉斬釘截鐵,淵聲敢說武功盡失,他也敢去面對現實,“待我回到金軍,便立即去給淵聲平反昭雪,爲他枉死的門徒安葬,撫卹在世的相關人物,並給衆人安排生活。”這和鄭王、鎬王不同,是他能做主的,自然答應得爽快。

“不止這些,還要給聖主他從前的功績傳頌!”十八反不依不撓。

“那是自然。”完顏永璉轉過頭來,目中流露一絲愛憐,“煥之。適才在獄中對戰倉促,話還不曾說完。此刻你再去叩首,謝過他救命之恩。”

可惜薛晏已死、死無對證,難以證實薛煥到底是否他的親生兒子。完顏永璉不忍嶽離被辱,卻也不願薛晏無後,心知薛晏想要認薛煥爲子的往事不是虛妄,又聽薛煥說襁褓繡字說得鐵板釘釘,心中早已認定薛煥就是那嬰孩,就是淵聲的繫鈴人和解鈴人。那麼,冥獄裡對淵聲的感化,還需在這裡,靠薛煥進一步鞏固。

“是,王爺。”薛煥此刻不僅是薛晏的兒子,更是嶽離的內力繼承者,他萬萬不曾想過,這兩位前輩會凝結於他一人。但既然承應,便該爲他們擔負,此刻給淵聲叩首謝恩和淨化,未來他薛煥還要陪王爺走很長一段路。

“好,好啊!這麼大了,高大威猛!”淵聲噙着熱淚,扶起薛煥時將他上下撫摸,小心翼翼,好似在觸碰三十年前那個嬰孩。一如完顏永璉所願,在看到薛煥時,淵聲眼中那僅剩的一絲戾氣都消失得無影無蹤:“我沒放棄,所以救活了,真好,上天待我不薄……”才教衆人全都恍然,淵聲癡迷的根本不是薛晏而是他的兒子。

“原以爲薛煥代替我做‘水’是很將就的選擇,不料,他還真是最合適的打淵聲人選。哼。”林美材靠着海逐浪站起身,確定孩子沒事如是說時,並未忘記逐浪這條手臂原可摟住她,所以語氣中兀自存了三分輕慢之意。

完顏永璉傷感而又心安地望着薛煥,煥之,他此刻竟成爲薛晏、中天這對知己活過的共同見證。思及今年六月,中天曾輕信謝清發所言,認爲是由於他自己妒恨淵聲、才直接間接地害了王爺和薛晏這兩個良朋,一個判錯案引發生靈塗炭,一個錯過了殺妻殺子的真正凶手,中天恐怕被困頓在愧疚和矛盾中長達三個月之久。然而,雖然中天臨終並不知道煥之就是“那孩子”,卻將畢生功力傳給了煥之,如此,倒也算是另一種意義上的救贖……此刻完顏永璉爲嶽離痛苦之餘,因薛煥這絲希望才一如既往冷靜站定。

雨聲中冥獄仍在爆燃,動盪與不安仍在蔓延,遠近皆聞這滄海橫流。

雲帶殘雷,星河落沉,淵聲在放開薛煥之後,終於無掛無念、大徹大悟:“完顏永璉,你雖有錯,我也不是無辜。三十年前那一連串的命案,雖非我願,到底都是因爲我事事都爭強好勝才發生。我雖自幼聰穎、擅長破解疑難,卻不能平心靜氣去鑽研醫術、武道,終至走火入魔。醫者,醫治人命,也該醫治人心,我卻沒想到我先失了心,若非一味求戰、心急擄人,絕不會發生後續慘劇。這三十年來的艱辛,都是我自己種下的惡因嚐到的惡果。我,不恨了。”

羣雄聽聞之際,胸口都覺一鬆。終於聽到淵聲親口認錯!事實證明,經過無數次嘗試和優化,他們終於將他從一個半神半魔度到捨身成了佛……

淵聲回過頭來,望向一隅奄奄一息的浣塵居士,臉上一絲淺淡的笑意:“臭道士,雖說我不見天日了三十年,你卻也對我彈了三十年的琴,遠避塵世,每日一訓,竟不厭煩,終究是因爲你心裡篤定着一絲我能回頭是岸的念。盼了這許多年,你可高興嗎。”

“居善地,心善淵,與善仁,言善信……夫唯不爭,故無尤。”浣塵微笑回答,“你本心向善,必然會放下屠刀。”

“你還總說,我與薛晏相生相滅,我中有他他終有我。其實,我與他這一生註定殊途,當年他愛清淨我陷俗塵,今日他歸泉路我是飄蓬。即使在一個年代,同處於一地,亦不得相見。”淵聲領悟了也解脫了,“倒是我與你,纔是真正的不可離分。”走到浣塵身邊,一把將他負在背上:“你救了我這麼多年,我總算恢復心智。現在你這病,由我來治了。”

“師父……”“聖主……”那時四氣五味等人還在流竄,他們的手下當先來尋,驚見淵聲竟然不再好戰癲狂,他們一時也軍心無軸。

“都散去吧,那個時代,已然錯失。”淵聲轉身,如釋重負,“其實刀槍劍戟,我也早都棄了。”

“那些榮耀,聖主不想再逐?種種苦難,豈能一筆勾銷……”十八反攥緊拳頭,仍有不服。

“榮耀……苦難……既記不清,不如忘卻。”淵聲坦然笑時,大雨早已停了,“我與我的‘職責’,委實分離太久。”說這話時,他不再是武者,而只是個大夫,除了醫理,再無追求。

世間景象,一片通透,天際黃雲凝暮,地角碧水驚秋。

可惜,曾經那“林山霧海,溫潤清涼,綠水碧波,縹緲如畫”的景象,早已不再是近處的磧口、孟門、柳林所有,至少不是現在。即便淵聲被成功感化了,黑龍山內外仍舊是戰火紛飛、暗箭繁雜。

戰後,海逐浪當場收拾起棗林殘局以及安撫傷兵,徐轅立即送還完顏永璉並與金軍再度交涉,而林阡第一時間要去關心的,自然是僕散揆鋒刃下的五嶽軍心與士氣。燕落秋擔心他的身體,故而與他寸步不離。

與淵聲的幾番激鬥纔剛落幕,金宋之間的戰爭便心照不宣地一觸即發,只不過誰都不知會起始於何時、發生在棋盤哪一角。

略早一些,驟雨將停時,樊井親自到帥帳來給柏輕舟送藥,聽她咳嗽多了幾聲、蹙眉倒有幾分西子之色。不過這當兒不是欣賞人家美貌的時候,他發現她還在琢磨棋盤,而且那棋盤正是她先前就在擺的。

先前就已經夠密集,想不到還未擺完?近前一步,發現可不得了,她這場自我對弈,居然殺得她自己額上大汗淋漓,明顯是殫精竭慮得很了。

“軍師……”他大驚失色,唯恐她入魔。

“封寒……”她忽然也色變,轉過臉來彷彿不認識他。

“軍師該不會染了風寒?!”他腦子一時沒轉過彎。

“不是風寒,是封寒,凌大傑的手下,封寒!”她一臉焦急,“先前,他放火燒過桃花溪……寒棺,如今是誰在鎮守?”

“嗯?是燕落秋親自派人……”樊井不解何故,柏輕舟搖頭、思索:“我軍?沒人?”

“不需要我軍啊……那地方不是魔人守着更好?”樊井愣在那裡,仍然沒想到。

“還有另一變數!”柏輕舟驀然醒悟,出帳去登高遠眺,隱約望見了黑龍山內滿目瘡痍,“離寒棺最近的、能動的、忠誠的,只能是趙西風了。而且爲了不影響五嶽軍心,不給金軍鑽空的機會,我們非得秘密調遣他的精銳纔可……”

“好,我立刻教‘滅魂’傳信。”樊井雖不知是什麼變數,還是令行禁止。

雨聲中的渾濁世界,宋金邊緣只聞殺聲四起,是要仔細駐足分辨許久才能聽得清蘆管之聲。

完顏豐梟雖然作爲“轉魄”賦閒,但是也代職“落遠空”,所以主公對“滅魂”的下令雖然是意外入的耳,也終究能被他聽出是給“滅魂”的,並且因爲連發三道的緣故、他能夠識別出軍情緊急。一時間難知是何情報,只知那是專門給滅魂,完顏豐梟心再癢,血再熱,也不可能越俎代庖。

正待轉身,忽聽近處起一清晰蘆管,正是屬於滅魂,他在給主公反饋?用不着逐字逐句去破解,完顏豐梟能聽出“轉魄”“請求賦閒”字眼,什麼意思?是不想擔負?請求賦閒?要求主公去直接聯繫他下線?那又和我轉魄有什麼聯繫?

主公那邊,果然因爲吃了滅魂這個虧而貽誤了片刻,應該是轉而去跟滅魂的第三級下線聯繫去了。

就在那時,臨時搭建的茅房被推開了門,完顏豐梟這才意識到剛剛躲在裡面吹蘆管的人就是滅魂,可是因爲一時的失神沒來得及閃,這當兒再找地方躲也來不及了……映入眼簾的卻是一張怎樣熟悉的臉:“完顏豐梟,你鬼鬼祟祟,偷窺我三急!你你你你,到底有何企圖!”徒禪月清臉紅到脖子根,真真實實的滿面嬌羞。好你個急中生智、擅長找理由和演戲的徒禪月清,敢情你還真是用屎尿來傳遞情報的啊!!

“誰特麼偷窺你,你佔着老子屎坑了!”完顏豐梟一邊解帶一邊踹他。

心裡卻說:真他孃的見鬼了,我選了個什麼替罪羊!

難怪滅魂此戰請求賦閒,因爲他也是軒轅九燁關於轉魄的懷疑對象!徒禪月清啊!

難怪有那麼多的巧合!松風觀行動中,他和完顏豐梟搶着給楚風雪射鳥、因爲他確實射鳥了不過沒射到而已,之所以彎弓搭箭,是爲救控弦莊裡的海上升明月;他和完顏豐梟共同參加了隴幹之戰、卻刻意拖拉着不去逮捕落遠空,實際卻是抽身去擊殺當時變節了的“掩日”;戰後他利用拉肚子的藉口失蹤於慶功宴、其實是去見林阡交接情報了;他出現在魁星峁婚宴上先於完顏豐梟軍容大亂、是爲了方便林阡搶婚的高手們撤離;昨日與徐轅交戰時,他應該是故意示虛,雖然不能傳遞情報、卻以敵人身份巧妙告知徐轅有關岳離金蟬脫殼……

難怪,除了昨日被軒轅九燁刻意分開,他幾乎每時每刻都和完顏豐梟捆綁着嫌疑,原來那不僅僅是完顏豐梟去故意接近和利用他混淆視聽……

誰能想,徒禪月清和完顏豐梟表面是互咬的勁敵,暗中則是互相選定的替死鬼,卻原來他們是同行的戰友!

此刻徒禪月清自然不知完顏豐梟心中火熱,他一邊走一邊如芒在背:可千萬別被此人聽出什麼可疑來……雖然此人嗜好奇怪,爲人倒也不惡,不到萬不得已,我不會害他來掩護自己。

主公急需之時,由於不慎淌了轉魄的渾水,他作爲滅魂無法有作爲,難免有所愧疚,同時心急如焚:不知是何變數?軍令如此緊急。

是何變數?

僕散揆一手籌謀着五嶽變數,林阡一心阻止着五嶽變數,

卻誰也沒想到另一變數會出現在魔門!

封寒給寒棺放的那把火,造成了黑龍山人心惶惶,照亮了僕散揆分裂五嶽的視野,也提醒了柏輕舟和林阡聚焦彼處;目光的盲區,卻有個身爲地主的河東魔門。對魔門來說,這把火卻不是大局初定的慌亂,而是是可忍孰不可忍的“操(和諧)他孃的祖宗十八代”。

事前,僕散揆便做好了他的計謀被林阡和柏輕舟識破的準備,果然林阡連夜作出了“馮天羽保護呂苗”、“殷柔以及部分十三翼輔助丁志遠萬演殘部”的應對措施,甚至他自己親自幫趙西風重整旗鼓救火救人,對這場輿論戰應接得從容不迫;而在柏輕舟調動“真剛”一脈專門粉碎謠言、調控人心後,僕散揆先前吩咐“青鸞”潛藏在五嶽的暗流幾乎完全停滯。

結果,棋盤的死角,有個僕散揆也一樣沒留意的、被封寒那把火燒出來的意外,於林阡是意外破綻,於僕散揆卻是意外收穫。是了,那把火,只不過是林阡這個罪魁禍首帶給河東的災難之一。除了被引燃後黑煙滾滾的桃花溪外,還有被濃雲再次淹沒久久不散必有損害的枕雲臺,還有被完顏永璉和尚嶽離三人闖入損毀的墨香居旋淵陣,還有被打得只要坍塌就再也無法復原的冥獄五行陣……

這些,對早已歸附林阡的諸葛舍我和田攬月而言,或許還不算什麼,但對燕平生及其死忠而言,那是他們的家園、不可磨滅的印記,尤其燕平生,他贈送老邪後的禮物、老邪後親手構築的城池,一草一木都不容侵犯,遑論毀壞?忍耐再三,脾氣再好都不可能受得了。

此刻,僕散揆強忍着嶽離之死的沉痛,一五一十對完顏永璉稟報戰況:“王爺,可惜變數被林阡操控,短期內五嶽不會再亂。”完顏永璉雖然虛弱,卻在先前他和嶽離早已下完的棋盤上又落了一子,務必不教任何人看見他的手在顫抖:“你說的變數‘五嶽’,只是其一,還有其二,你與林阡都沒琢磨出。”

“王爺……什麼?”僕散揆自知,他與王爺再心有靈犀,都不及嶽離……

思及嶽離,鼻子發酸。驚聞天尊戰死,這一整個金軍都在喜迎王爺歸來之際,瞬即又落到了莫大的痛苦之中,彷彿斷了另一根頂樑柱,連他僕散揆都不例外,更何況那些性情中人,尤其軒轅九燁、凌大傑、解濤這些疑過嶽離的……

“林阡,他雖臨陣換計、及時用雲陣困住了我,但他用的是別人家的陣法。既然用了,他就把那羣風雅之士拖下了水。爲了對付你,他全心安撫五嶽,那便註定顧此失彼。”完顏永璉不知那是“魔門”,只知是一羣異於五嶽的磧口土著,但他們與五嶽是互爲仇敵的,向來主張“絕對互信”的林阡,兩個勢力要麼一起收伏,要麼一起還未收伏。所以很明顯地,他們和五嶽一樣尚未完全歸順、或者說尚在歸順途中,“林阡他,一招棋錯滿盤皆輸。”

僕散揆調勻氣息,心領神會:“變數就是五嶽的那幫躲在暗處的仇敵,風雅之士。所以,林阡註定會後院起火。”

“這火,恐怕還不小得很。一不留神,暗處的五嶽仇敵羣起攻之,明面的五嶽中人亦會空中解體,林阡目前所得的一切都將前功盡棄。”凌大傑拭乾眼淚,到王爺身邊,攥緊拳戰意熾熱,“我等也好爲天尊、和尚,報仇雪恨。”

“高手備戰。”完顏永璉心中清楚,尚有餘力的敵我兵馬都已不多;礙於完顏璟受制於何慧如,本也不可能大張旗鼓;故而只能憑高手暗潛入內、拉攏所有的反林阡勢力倒戈相向。所幸,趁亂趁虛,高手足矣。

趁着這個“曹王多受了一天苦”、僕散揆和徐轅還沒談妥條件、做什麼都不算失理的間隙,將林阡從戰果累累拉下馬跌得粉身碎骨,是完顏永璉站在僕散揆、凌大傑基礎上的當務之急。如是,便能將九月河東之戰的主動權徹底奪回。

“那羣風雅之士……幾百人都守護着鳳簫吟,大約一刻之前,兵力似有增補,也都是去她身邊的。”軒轅九燁三緘其口,向王爺說出青鸞先前給予的情報,“不過,青鸞缺乏人手,認爲動靜不大,不曾持續關注,此時不知何在。”

完顏永璉剋制着心口劇痛,強顏一笑:“一刻之前,增補,動靜不大。這些,不就意味着異變?”眼神一狠,照打不誤,“戰略不改。”

完顏永璉料得不錯,魔門和五嶽一樣尚未完全歸順,尤其是燕平生身邊、寧不來直接管控的這一股勢力,離歸順還遠得很。

“宗主練功吐血,似是練岔了氣……”夜半,寧不來就爲燕平生痛惜過、不值過,燕平生也替女兒痛惜過、不值過。當看到田攬月勞心勞力地給鳳簫吟部署防禦、察覺到他早已隨着燕落秋向林阡歸心之後,燕平生試探着問了給自己看傷卻姍姍來遲的慕紅蓮幾句,確定他和何業炎還是自己的死忠無誤才放下心。而作爲燕平生的死忠,寧不來豈能不憂燕平生所憂。

到這日中午,燕平生又吐了次血,召喚慕紅蓮來看卻再次來遲,聽聞正被林阡求藥所以來晚了,那時寧不來的臉色便已經非常不好看,燕平生則藏不住的怒形於色,邊吐血邊罵娘:“那病弱自己沒軍醫?!業炎呢?什麼,尋淵聲去了?淵聲與她何干?她和那病弱很熟?!”

再到這暮雨瀟瀟,不必登高遠眺,也知昔日風雅安寧的河東遭受了怎樣的烽火連天,再不制止,整個魔門遺址都要被毀壞殆盡!“叫業炎和紅蓮回來,不準再給那病弱助陣!”“算了秋兒性命要緊,還是去吧……”由於寶貝女兒親自去冥獄參戰,燕平生委實經歷了人生中最慘烈的思想鬥爭,反覆拉鋸,天人交戰,如此纔有了紅蓮業炎琴簫合奏的“時斷時續”。那又如何,燕平生看着雲霧裡包括墨香居、旋淵陣在內的方位都像連珠炮般的被一羣外人損毀,心疼得氣越岔越厲害,走來踱去、焦躁不安、怒髮衝冠。

“此地的未來,完全就被他林阡給耽誤了!”死忠們忍不住義憤填膺說出燕平生的心裡話。這一戰,五嶽或還算爲了鎬王府的平反付出代價,魔門卻是徹頭徹尾的無辜被無端連累了!儘管一個巴掌拍不響、這事不可能只怪林阡一個,但在對林阡本就懷有偏見的寧不來等人心裡眼裡,一切都不是金軍或淵聲害,而完完全全就是林阡害的。關鍵是,憑什麼?林阡他是我們的仇人啊!

“他是那叛逆的繼承,竟是要這樣有意無意地削弱我們,以至於害我們不能再回黔西奪權!?”“逆賊惡意毀我家園,我等豈能坐以待斃?”“索性趁虛將他擊潰?”寧不來的手下們提議直接給他背後一刀。

“不必,你們忘了,還有送來的人質在手上嗎。”寧不來開口說,沒必要,完全可以不戰屈兵,“以鳳簫吟一人爲質,迫林阡跪下受降、爲河東戰火伏罪、交出我魔門王位,不是更容易?”

“如此甚好,儘可能地不費一兵一卒……”符合燕平生向來的仁慈之風。

“也算爲宗主出口惡氣。”寧不來望着燕平生走一步喘兩下的樣子,就覺得睡寒棺是鳳簫吟理虧,心想她鳩佔鵲巢早晚還是要還。

是故,早在冥獄坍塌之前,慕紅蓮和何業炎便被燕平生、寧不來召回去再也不曾琴簫合奏過。

“汝等駐守一夜,辛苦了。此刻便換我們。”寒棺之側,寧不來發號施令。田攬月留下的那部分魔軍雖然直屬於燕落秋,說白了,兩相沖突時還不是要聽他們的宗主燕平生?

“是。”輕而易舉,就讓鳳簫吟落到了燕平生的手上。

“宗主,如此是否可行……”何業炎面露難色,“秋兒若是知道……”

“臭婆娘閉嘴,秋兒也得聽宗主的。”慕紅蓮緊繃着臉,上前給燕平生把脈,“胳膊肘不能總往外拐。”

“今次確實是小姐過分。”寧不來完全站在燕平生立場。

見寧不來遠去巡邏,慕紅蓮一把把燕平生放倒在地:“宗主,您該不會是走火入魔了!?”他既擔心燕平生身體,到底也是爲當時還沒打完淵聲的林阡捏了一把汗。

燕平生略帶狐疑地望了他夫婦兩眼,腦子清醒得很:“慕紅蓮,你和林阡私相授受了什麼?”

“不瞞宗主,‘大夢丸’。”慕紅蓮老臉一紅。

燕平生差點吐血:“給他那個作甚!”

“宗主有所不知,那藥除了衆所周知的功效之外,還可以止疼……”慕紅蓮趕緊解釋,“今日午後林阡之所以急着找我,是因爲他先前那瓶不知落在了何處,而冥獄之戰就快開始……”

“就是說,你倆還有先前的往來?”燕平生臉一黑,慕紅蓮言多必失。

燕平生做慣了人主,如何看不懂,何業炎只不過是因爲燕落秋才聽命於林阡、和何慧如再親密也是私下的人際交往,如若兩軍交戰反而看得清敵我。倒是表面斥責她的慕紅蓮,居然因爲戰鬥、治病的關係,冒出一些與林阡的直接交情,林阡他,果然在撬自己牆角!

“我記得有人與我說過,仁義不是被欺負的理由。”燕平生對他夫婦二人語重心長,“可別被那叛逆帶偏了心,像秋兒一樣不求回報地待他。”

“自然不會。”紅蓮業炎經此提點,都正色點頭,“一切以宗主馬首是瞻。”

“業炎,去把那女人劫持出來。”燕平生推測林阡在冥獄的戰鬥還有一會兒,但該有的準備必須緊鑼密鼓,寒棺那麼侷促幽暗的地方實在不適合劍拔弩張,何況他也不想可能的鮮血髒了那裡,所以鳳簫吟務必要出寒棺來。之所以叫何業炎去劫持,是因爲穿衣服的事還是女人幹比較好……燕平生忽然想起什麼,“慢着。”

“怎麼?”何業炎止步。

“她身上餘毒未清,只怕一離開寒棺就有性命之憂。”燕平生即使岔氣、焦躁,終究本心還是善良的,“你進去以後,先把林阡留給她的寒毒全都灌下去,再帶出來。”

“是。”何業炎奉命進入。

“迫林阡跪下受降、爲河東戰火伏罪、交出我魔門王位,這三點要求,必須都要達到。”盟軍環伺,以弱勝強,未嘗不可。燕平生明明白白,鳳簫吟這個籌碼就是這麼重。

不錯,就是這樣重,重到寒棺裡忘情忘我,重到無時無地不在想她,重到想爲她活下去又想替她去死。

可重到這樣的程度,林阡還是過家門而不入,這些年來,盟軍在任何時候都是攬下戰鬥的責任先去守護盟友,而他林阡,最重要的人也永遠都是最後纔去過問。

“不去看看她嗎?或許快醒了。”燕落秋察言觀色,問。

“待我確定了大局已定……”林阡決定先往呂苗處去巡查,萬幸這戰火硝煙,沒有禍害任何人,只是可惜了這裡原先的好風景,也不知何時才能修復,“唉,虧得這裡沒有人住,也沒有人來……”

“其實,從前是有人住,也不可能沒人來的。”燕落秋彷彿望見了這一片蒼茫中的往昔繁華,“這十多年來,五嶽趕走了魔門的人,卻荒廢了魔門的地帶,實在是暴殄天物。”

林阡在這迷霧幻境裡陡然就失了神,是啊,他忽略了一個怎樣的重點?這地方當真沒人來沒人住?這裡是魔門曾經的都城!喃喃自語:“原來前一戰我並沒有勝過完顏永璉……”前一戰?不,根本不是前一戰,是還沒有結束的這一戰!!

冥獄不過是節外生枝而已,這一戰的主要內容,是他和完顏永璉黑白落子!翁婿對弈,虛實交錯,各自都有計算和失算,平心而論,他迅疾更換人質的手段可以被人贊爲妙手,他自己卻心知肚明那根本是萬不得已的選擇,因爲他初衷必然是能不欠魔門就不欠。

可是林阡啊,完顏永璉深思熟慮的計策都有沒法控制的因素,你的急中生智當然會漏洞更多!隱患,當時沒發生,不代表不存在,枕雲臺、旋淵陣、墨香居……那一帶,雖無人煙,但卻埋骨!你,終究還是欠了魔門而不自知。

這一戰,根本還沒有完!他給了完顏永璉怎樣的一處天大的馬腳,竟還妄想着保全五嶽之後就能坐等着河東之戰落幕?

便在趕往寒棺的途中他收到了柏輕舟同樣的擔心,輕重緩急之重之急,竟然直指那個被他忘卻的魔門、被他遺漏的吟兒……

“父親他……怎麼會!”燕落秋難以置信,那個對自己言聽計從的父親,明知道自己不想拖林阡後腿的父親,居然在此刻向林阡高懸戰刀?

事實勝於雄辯,等着林阡和她的,竟是一路的刀槍林立,

和一個被強迫清醒還奄奄一息被扣爲人質的吟兒。

“父親這是?意欲何爲?!”燕落秋見狀哭笑不得。她何嘗不知,剛打完淵聲,林阡已強弩之末,這幾百精銳,有她精心篩選的,也有父親身邊萬里挑一的。拒敵之用,竟在拒她和林阡。

“秋兒你先退下,這裡沒你的事!”何業炎關心勸說,白虎睡醒,趕緊跳下化作人形退下幾步,揉揉眼睛燕落秋卻沒退。

“夫君危險,妻子豈有後退之理?!”燕落秋自然不退,轉頭怒斥她夫婦,“他胡鬧也就算了,你倆跟着胡鬧什麼?”

“到底是誰胡鬧?小姐,你變了!變得不知輕重,對宗主說話也沒大沒小!”寧不來此刻劫持着尚未完全醒神的鳳簫吟,呵斥。

“‘一年半載’的約定,纔過去三個多月。父親,我沒食言,請你也不要。”燕落秋看清楚燕平生神情認真,方纔意識到她忽略了燕平生半夜那個翻身當家做主的細節,急忙對他曉之以理。

林阡心念一動,不知那是什麼約定。那約定,燕平生自然知道。他和女兒約定了要花一年半載考慮要不要向林阡復仇和奪魔門王位。而她,答應這一年半載被他鎖在河東哪裡都不去。在此期間,他們共同給林阡提供一個安穩的河東大後方。

“不,秋兒,你食言了。”燕平生說時,燕落秋一怔,一時還沒回憶起,那約定有一個前提——“爲父可事先說好了,在我考慮和決定期間,他可不能把我臣子們拐去。”然而九月這場金宋之戰,燕落秋一而再再而三地調遣了燕平生的多少死忠?

好一個掠奪者林阡啊,就在我燕平生眼皮底下,一邊暗中收服人心,一邊明目張膽以鄰爲壑,雙管齊下地削弱我河東魔門。差一點,我連逆轉棋局的最後機會都被你消滅得乾乾淨淨!好在我沒被你騙到底,及時地醒在這關鍵時刻!

燕平生不想再跟女兒計較,故而不再多說半句,示意何業炎和白虎聯手、強行隔離開燕落秋。頃刻之間,林阡便落了單。就算不是以多欺少,就算燕平生沒人質在手,他也有底氣要林阡正視己罪:“林阡你可知罪?!”

“林阡願意認罪、傾力彌補失誤。”林阡喜見吟兒要醒,卻難料是這境地,又令她四面受敵……“禍不及妻兒,放了她。”

“逆賊跪下,饒你不死。”燕平生冷厲開口,王者之風。他,就是要搶在形勢覆水難收之前極速反壓林阡,藉着河東此刻的這場絕地反擊來奪回黔西、一勞永逸。

“我的話全讓你說了,我的刀,你敢全接下嗎!”林阡掂量得出,燕平生等人目前的武力一般,但在完顏永璉僕散揆的虎視眈眈下,桃花溪對鄰近的五嶽牽一髮而動全身。此情此境,務必速戰速決,遂不再與他囉嗦,先打服這羣本就半服的魔門中人再說。

兵貴神速,看他們想到用吟兒來脅迫的腦子快,還是我的林阡求戰和索取歸順的刀快——話聲剛落,橫掃千軍,氣勢如虹,震電驚雷。

“這便是認罪的態度?”慕紅蓮挺身護主,速度如電,刀法陰柔。

“你若不臣服,我如何彌補?”林阡慨然一笑,縱刀劈斬,燕平生開的三點條件,他林阡只允一個。跪下?黔西?怎麼可能。

“這是哪個強盜的道理!”慕紅蓮原也因爲冥獄之戰消耗不少,此刻非得靠何業炎抽空扶簫輔助。

“林阡的。”林阡拼着白虎給的那一口血,擊敗慕紅蓮後又向內掃了一重兵陣。

“毫無誠意!”燕平生冷哼一聲,親自持刀來戰。

寧不來素來掌握箭陣,雖親手劫持鳳簫吟,卻也未忘記指教麾下張弓搭箭包圍,不巧燕平生衝上前去倒像是救了林阡一命,衆將士一時不知對何處射箭。

然而林阡豈可能沒有誠意,儘管殺入其間難免受傷,他進擊了數丈也未曾傷一個魔人,剿滅的全都是敵人兵器而已。

手持破銅爛鐵而非飲恨刀,一則魔門事該魔門斷,二則,他既要爲了吟兒不入魔,也該爲了燕落秋手下留情,怎可能再出那妖邪。

氣魄卻不改白熱,破銅爛鐵經行處,所有精兵全成廢鐵,教一衆魔人心驚膽寒,原來破銅爛鐵是這意思?!

“掠奪者,果不其然掠奪者!”燕平生越來越生氣,也越來越岔氣,血直往心往腦往手上衝,戰力竟倏然飆高,以“天地人”怒砍林阡“風虎龍”。

燕落秋一時難以靠近,唯有對白虎動之以情:“擋我做什麼?去拆了他倆啊!”

“怎麼拆?”白虎既不想傷燕平生也不願害林阡。

“衝過去拖走一個……”燕落秋一邊打開何業炎,一邊給白虎出主意,可惜寧不來的麾下們又上前來堵截她。

“打太緊了,插不了爪子啊……”白虎愛莫能助。餘光一瞥,林燕二人果然纏作一團不可開交,林阡還能手下留情,燕平生卻糾纏不休。

燕落秋思索對策之際,靈光一現,忽然意識到“掠奪者”“你食言了”到底是什麼意思,醍醐灌頂:父親一心要魔門的舊臣、屬於他的死忠幫他打回黔西,否則父親早就依附別人去了、何必迂迴殺謝清發受這麼久的苦?所以父親他,最不可能接受的就是任何一個死忠揹着他向林阡投誠、把林阡看得比他還重!而她,燕落秋,卻全犯了,情之所至,犯得糊塗……

解鈴還須繫鈴人,想到就做,她當即跪下對父親認錯,可嚇了那幫寧不來的麾下們一跳:“對不起,父親!秋兒錯了!六月的時候,我以爲感化您不打黔西是勢在必得的,便着手讓魔門的部分戰將,和五嶽那幫人一同跟隨小阡抗金去……到這九月,還變本加厲,忘乎所以。都是秋兒的錯,爲情所困,一時腦熱,忽略了父親的感受……孩兒不孝!”寧不來的麾下們面面相覷,唯能偃旗息鼓。

她早就意識到林阡其實並不危險,因爲這裡多半等閒之輩、早被他的刀削了鋒芒;而另一廂,她審時度勢,心知父親仁慈,事先應該就下過不到萬不得已不置吟兒於死地的命令;阡吟本來就沒什麼性命之憂,而現在她心裡清楚,自己難得一次態度軟化,可以把一時忘心的燕平生吃得死死,從而在根本上消弭此戰、幫林阡撲滅這後院起火:

“可是,秋兒不是故意的,也絕不會幫他禍害父親,今日的一切,都不是小阡的錯,更不是他的刻意爲之……父親,不能怪小阡,此戰終究會發生,也即將要落幕,今天以後,就是我說的河山清寧……”父親你別添亂……這句話當然不能說。

聲淚俱下,燕平生的火氣果然有所下降,然而,她唯一控制不了的是那個太過在意父親的寧不來,只要盟軍後援還沒開到,只要林阡還在戰局中,只要吟兒還在他們手上,寧不來都很可能於公於私引發無窮變數,譬如出言對抗起她的釜底抽薪,譬如給阡吟造成性命之憂……果然,寧不來陡然想到什麼,扼住吟兒咽喉厲聲對林阡:“把刀放下!再不停手,她便喪命!”

燕落秋必須抓緊機會,迫父親授意寧不來放過吟兒,計上心來,竟是不顧自身瞬然衝到無人敢站的懸崖邊上:“再不停手,我便喪命!”

“秋兒!”燕平生大驚失色,林阡亦一片空白,兩人刀勢一同減弱。

“寧不來,你若殺她我也不活了!你手往內重一分,我腳往下沉一尺!”燕落秋話聲未落,衆人全都臉色慘白,只因遠近陣法坍塌的餘震不斷,那地方本身就有墜沉之勢,她纔過去,危崖便落下一大片碎石。

“小姐危險!”見燕落秋固執無畏,寧不來哪還敢再殺吟兒,鬆開手。

“勝南……”吟兒醒轉過來,忽然臉色陡變,“落落!”

“秋兒回來!”燕平生當即下令停戰,林阡也同時前往相救:“把手給我!”

“還不放開她?!”唯有身在此山的燕落秋不知兇險,還在強硬勒令寧不來。

“放人!趕緊放人!”果然她賭對了,燕平生任何時刻都以她爲先,寧不來也莫敢不從,將吟兒推開數步。

“宗主,林阡的增援來了!”“是趙西風!”“好像還有另一路……”“迎戰!”“放箭!”便在那時,有關勝利的可能接二連三。

燕落秋心滿意足,欣慰一笑,鬆了口氣,正待向林阡處去,忽然卻一腳踩空,沒能夠抓住林阡的手。

衆人驚呼聲中,靠最近的林阡毫不猶豫,撲前極力將她衣袖挽住,然而還未有機會將她抱上來,便被一支對攻中的流矢擦過右肩,手忙腳亂失去重心跟着她一起墜下崖去……

“秋兒!”“勝南!”“盟王……”魂悸魄動的一干人等,失聲追到崖邊,哪還有林燕二人的影子?真要掉下去還有命在?寧不來急宗主所急,當即下令:“快去搜救……”

“秋兒沒了!秋兒沒了!”痛苦不堪的燕平生,因底線被觸而走火入魔,一掌打向同樣噙淚驚呆的鳳簫吟頭臉,奪命之勢,“全都因爲你!”罡風尚未劈頭蓋臉,吟兒就已頭暈眼花,只道緊隨他二人送命,然而那渾噩之際,忽見魔人陣型大亂,原是有一先鋒殺入此間,英勇無匹,讓她險些以爲那是昔年的向清風……

“趙二當家……”她隱約記起來這是誰,趙西風?那個懶怠處世的趙西風嗎。他率衆而來,給她帶來了脫逃希望,可是方纔這一掌,卻是何業炎攔下的:“宗主,秋兒吉人天相,未必會死,倒是您,殺了她是想與秋兒成仇嗎?!”

說來也奇。吟兒逐漸清醒,記憶洶涌倒灌,卻在這站定腳跟之時,意外地發現,自己雖然力氣有限、難以提劍,卻是莫名其妙的哪裡都不疼。儘管這殘破的軀體好像又添了好幾處傷,可是久而久之竟然愈發得神清氣爽。

(注:章節名出自古風歌曲《黑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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