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嘲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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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體好的時候,我回到了學校,學籍還在,不過老班絕不能容忍我繼續在他的班級裡,我搬着桌子去了普通班,當時我們分火箭班,強化班,普通班,我開始在火箭班,去普通班的時候班級沒有一個擡頭的,每個人都在爲自己忙,對他們來說,走了一個我,象徵少了一個競爭對手。
我很自覺的搬到教室最後一排,有女生轉頭對我樹大拇指:真厲害。
她們說話都很直接,不想以前身邊的人說我都遮遮掩掩,有什麼事當着我的面就說了,比如:有什麼事你去問王小小啊,她什麼都知道哦。
還有一次班裡的情侶吵架,女生就說:那你找別人去啊,男生氣極,指着我說,你他媽的還不如王小小呢,女生就尖聲說那是,誰能比得上她,能上牀,能懷孕,就這樣了還能在學校呆着,我的臉可沒她那麼厚!
時間久了,我感覺我的臉皮都厚了,別人說說又怎麼樣,自己確實做錯了,就要有勇氣承擔後果,更何況我當時有更大的目標,我一定要考上一個極好的大學,然後風風光光去找他,當時我的書桌上貼着一句話:不乘高車駟馬,不過汝下。
現在想想我的高三,真的是昏暗,沒有人支持我,永遠有人嘲笑,不管得到多高的分數,別人說的話都是:你別看她考的好,人家都是當過媽的人,咱們能比?我喜歡你在你的帖子上對高三的形容,你說高三的自己變得人畜不分。我同意。
真是又孤獨又難過,高考結束那天,我們回去整理書桌準備離校,我做了一件再給我幾個膽子我都不會再做的事。
當時他們正說要復讀,或者說考個技校就夠了,或者說出去打工,我衝上講臺,將書摔在講臺上,然後一言不發的撕書,撒試卷,因爲我有足夠的自信知道自己不會復讀,我會比他們過得都好,從那天起,我的隱忍,我的不堪,就要轉化了,我要開始看不起他們了。
那時是詭異的平靜,所有人都呆呆的看着平時走路都不敢擡頭的我,接受他們冷嘲熱諷不會反擊的我,那種感覺真是爽。我像個瘋子似的哈哈大笑,然後我對着經常欺負我的女生說,蠢貨。
她的男朋友想要揍我,我笑,果然除了拳頭您真是從來沒有用過腦子,恐怕這一輩子也就這樣了吧,我又說,像你這樣的人,空長力氣不長智商,就該讓別人一輩子看不起。
就這樣,我的高中生活結束了,我考的是他在的城市,我怎麼知道他在哪裡呢,因爲他發了一張照片在網上,我看到了
他背後隱約露出的出租車車牌,我請懂電腦的人將那張照片放大,放大,終於看清了,是北京。是個喧鬧的城市。
我知道他在一家星級飯店做服務員,也知道他和十多個人睡地下室。我拒絕住宿舍,在離他不遠的地方租了一套小公寓,
兩室一廳一衛,我花光了我全部的錢,想讓他搬來和我一起租房子住,可是我不知道怎麼開口。我想讓他的生活好一點。
他不知道我考上了哪一個學校,也不知道我也在北京,我每天都試探的詢問他爲什麼不搬出來自己住,他很簡單的回答:沒錢。
我反而不知道怎麼告訴他了,萬一他又對我說那是你的錢又不是我的錢之類的話。
大概是因爲水土不服吧,我很快腫了起來,有一天我拍了一張我的胳膊的照片,上面有小水泡,他沒有回我,晚上快要
睡覺的時候他打電話過來,很嚴肅地問我,怎麼回事?我說我不知道。
我聽見他在電話那邊問我:是不是你除了學習什麼都不會?我很老實地說是。
大概是被我氣的說不出話了,我又趁機說要不你來看我吧,我沒住宿舍,一個人住很危險。
他說你腦子也長泡了吧,咱倆隔了多遠,你知不知道?
我沉默了一會兒說,不遠,你走十分鐘就到了,接着我給他說了我的地址,他聽了,嘴裡蹦出一句操,就掛了電話
我開心的在牀上打滾,因爲我覺得他是在乎我的吧,他其實是在乎我的吧?
門響的時候我跑去開門,他看見我愣住,然後砰地一聲又關上了門。
事情發生的太突然,我的笑容還僵在臉上,回過神來我發短信問他爲什麼開門看見我又走了,他用短信回我:太醜了,你的臉就像豬頭一樣。
我不知道別人被自己喜歡的人嫌棄的感覺是怎麼樣,可是當時的我很沮喪,我很想爭辯我本來不是這樣的,但到底沒有回覆,我想就這樣吧。
他的短信又震回來:怎麼不開門,我還在外面呢!
見到他的第一句話我說的是:王杳,我成年了。其實是想暗示他可不可以和我過來一起住,我已經不是未成年了。結果他面無表情地點了點頭:恩,生日快樂。
那天,他看了看我身上的小泡就走了。
再後來,我們就同居了,嚴格的說,是合租。我們的房間面對面,合用廁所合用廚房,合用客廳與陽臺。
理由很簡單,我總是用各種各樣很小的藉口讓他過來幫我的忙,就在他又一次幫我把髮卡從沙發縫裡拿出來後,他終於不耐煩了。
他說:王小小,你夠了,這麼麻煩爲什麼不在家上學,好歹有你家人幫你,你再這個樣子,難道要我搬過來,當你的保姆?!
我忽略他的語氣,一路小跑打開我的臥室對面的門,我說好啊好啊,你搬來吧。
他惡狠狠地盯了我一眼,什麼話也沒有說,砰的一聲把門關上走了出去。
他走之後我呆呆的坐在沙發上,努力回想是不是我剛纔太不要臉了。可是我很孤獨啊,我一個人隻身來到這個城市,只認識他,也只想陪着他,我付出了那麼多的努力,想着想着鼻子發酸。
我正在那裡矯情,就聽見敲門聲,我打開門看見他站在外面皺着眉頭:王小小,你真是夠了,敲了這麼久現在纔開,再低頭看,他的手裡領着一個行李箱。
我發誓,那是我最幸福的時刻,我也同樣發誓,我當時真的認爲我們真的可以重新開始。
那也真的是很快樂的一段時光,有時候我沒有課,就在家裡洗衣服,給花澆水,然後跟着電視學做飯,用電腦看電影,寫課題,總之很多很多年老時會做的事我那段時間特別愛做,就像我們真的在一起很久很久,久到變成了老頭老太一樣。
所以,後來我們並沒有在一起,我難過很久,想起來在北京的這段時間,突然釋懷:上天待我不薄,它已經讓我們過完一輩子了。
而他休息的時候,會將晾衣架擡高到我夠不到的高度,將家裡的瓶瓶罐罐擰緊,將換洗的衣服扔的到處都是,將我的文章藏起來,然後躲到房間裡呼呼大睡。
每次回到家,我都超級無奈的跑到他的臥室門口捶門求他幫幫忙。
他就頂着一張剛剛睡醒的臉衝我吼:你笨死算了,什麼事都叫我,我休息一天容易麼?
一開始我以爲真的是我粗心,所以在他幫忙收衣服開瓶子的時候我都好聲好語地和他道歉。
後來發現不對勁了:我明明很注意了,怎麼可能老是發生這種事呢?
於是他批評我以後,我也開始狀着膽子跟在他後面吵:喂,王杳,你太無聊了吧,天天這樣做,然後在趁機罵我兩句,怎麼很爽啊,刷存在感啊?
他死也不承認:王小小,你夠了,自己做錯事,還在這裡說別人。
不知道是不是每個女生都會做飯,反正我是不會,每次做飯都失聲尖叫上躥下跳,又一次他吃了我做的方便麪,擡起頭很認真地對我說:王小小,你完蛋了,你這輩子也嫁不出去了。
我就開個小玩笑地說:那我嫁給你咯。
即使現在我還是不會做飯,但是我嫁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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