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十二
負責公文包定製業務的祁總給我來電話了,說他在深圳又選了二十來個男女款式的皮包,都打好包了。問柯董在不在浦海公司總部?我說柯董去北京公司有好幾天了。他說知道了。
不想,當天晚上,柯董卻回到了浦海總部,我心想祁總並沒有說要去北京公司找柯董啊,也就沒有告訴祁總這個消息。第二天晚上,我在辦公室審看企業內刊清樣,祁總來了,他和大堂保安擡着一個大紙箱上來的,頭髮亂糟糟,人很疲倦。他說:“他媽的,是我自己失誤啊,北京跑空趟了,前後腳的功夫,與柯董錯過了。”
“你去北京之前,怎麼不事先和我聯繫一下呢?”我問他。他撓撓頭髮,嬉皮笑臉地說:“怎麼?柯董從北京回到浦海,還會事先和你商量啊,他都是像武林高手,來無蹤去無影的,沒關係,我跟在他屁股後面攆唄,就不信逮不着他。”
我馬上和柯董秘書聯繫,得知柯董一個人在辦公室,趕緊和祁總擡着紙箱上樓。我向柯董彙報說,祁總在廣州和深圳又挑選了一些成品皮包款式,現在送過來請他再挑選,還解釋說祁總昨天還揹着這些皮包上北京了,今天又趕回浦海的。柯董問:“還其他兩家呢?”我說:“他們自己退出了……”
話沒說完,只聽見身後“撲通”一聲響,我嚇了一大跳,扭頭一看,祁總跪在地上了?!他說:“柯董,真是對不起,我耽誤您公司的工作了,不過這些款式,都是我在廣州深圳的大商場花了很多精力,仔細挑選回來的,您先看看,不滿意的話,我再去其他城市找找。”
我趕忙轉身扶起他,心裡在嘀咕:這犯得着嗎?搞得我都不好意思了。柯董臉上露出一絲微笑,吩咐說:“都打開看看吧。”我和祁總迅速拆包,逐一擺放在地上,柯董來回走了幾趟,用腳踢了踢其中兩款皮包說:“就這兩個男女款式吧!你們下去商量一下價格,明天再報給我。”
我和祁總迅速收拾好皮包下樓,回到我辦公室,祁總下跪的那一幕還在我眼前閃現,我不由感嘆做生意太曲折了。他卻笑嘻嘻地對我說:“長見識了吧?這才叫男人膝下有黃金,老闆感動了,結果就有了。”
“那你買了這一堆皮包,代價可大了,這賬算得過來嗎?”我問祁總。
“所以我要和你好好商量價格呀,你兄弟不能眼睜睜看我做虧本買賣吧?”他的眼睛裡透着精明。
我說:“我對價格也不在行啊,我看老闆挑中的這兩個款式,標價不便宜咧。”
祁總大氣地說:“我的價格肯定要比標價低,我會把市場價、批發價、出廠價都在合同裡一一體現,你只要把男女款式的定製數量給我就好,我擬好合同後,你直接報送上去。放心!我有一百個把握,柯董不會訓你的,菸灰缸和茶杯都是我搞定的,你忘記啦!”
臨走,祁總挑了一款男式皮包放我桌上,說這些皮包拿回家也是放着,都會慢慢送出去的。祁總的年齡比我稍長,做生意如此老道,令我欽佩不已。
員工公文包定製完成後,祁總私下找我,說要答謝我。他準備以我的名義在浦海市定購一套商品房,他付首付,餘款我自己分期。我堅決推辭,說吃飯喝酒可以,這個不能有。吃飯時,他再三向我表示謝意,我說是他的執着和真誠感動了“上帝”,賺的是辛苦錢。他告訴我,通過壓縮成本,這次還是小賺了一筆。我好奇地問他:“你幾次往返廣州深圳,另外還要找商場談價,請人吃飯啥的,這都需要費用啊,怎麼壓縮成本呢?”
祁總心情舒暢,酒意正濃,得意地說:“你都是坐在辦公室寫寫畫畫的,這方面你就不懂了,我用得着去和商場談價嗎?即使給了我批發價,利潤空間也不大呀。看你兄弟是個實誠人,我就給你說道說道,首先,我和你們簽訂的合同價裡沒有包含‘回扣’,也就是說我的利潤空間裡沒有水分;其次有定製的數量做保證,我只要拿着樣品就很容易找到貼牌代工廠。至於出廠價格,我找廠家的分管老總私下‘喝喝茶’,又可以拿到最低的出廠折扣價;最後我將你們的第一筆預付款作爲定金付給廠家,用第二筆預付款和廠家結算,你們公司的第三筆應付款就是我的利潤了,這不就成啦!”
水太深,我依然是半知半解。祁總舉着酒杯說:“說實話,如果是你們公司其他人辦這個事,肯定是要找我拿回扣的,這還不算,什麼主管領導啊、財務啊、倉管啊,這些都要打點。你雖然從頭到尾都沒有開口找我要回扣,但我心裡有數,幫你首付房款,就是想答謝你。既然你啥都不要,那就先放在我這裡,以後需要用錢隨時來拿,我們做生意的要有誠信。”
我不是正人君子,我需要錢,但祁總的錢我不能要。柯董給我的薪酬待遇遠超出了我的期望,再者,祁總與公司素有業務往來,難保他酒後不失言,我犯不着爲此丟掉了一份長期的“好飯碗”,最後還要想到:柯董萬一是在考驗我呢?祁總爲了自己今後的業務出賣我,也正常啊。
學會開導自己很重要,人生之路漫長,小河流水慢慢淌吧。人家拿回扣理直氣壯,那是人家的活法;我堅守本分,掙點正當錢,心安理得。
秦總運氣不太好,北京公司的“賬”還沒清算,黃總助聯合浦生集團的王副總裁又給她設了“套”。
“設套”的原因是多方面促成的:黃總助除了積極應對柯董親自交辦的工作以外,一貫喜歡偷奸耍滑、遊手好閒。但他有一個優點,你只要少吩咐他做事,讓他自由自在地偷着玩,他就不會給你撩事惹非,否則,他會給你留下一地雞毛,掃不完也撿不了。打個比方,如果你安排他去洗碗,要麼是油漬洗不乾淨,要麼是弄丟了碗或是摔碎了碗,末了,他還很無辜地朝你一臉傻笑。秦總很倔強,偏偏總是盯着他,他的不滿情緒就這麼積攢着。
王副總裁是從浦生股份公司的北方下屬企業調到浦生集團的,也就是說她原來的級別低於秦總,是秦總的下級。王副總裁的專業以財務審計見長,一般來說,女同志從事這一行,性格都是比較強勢和高傲的,如今地位和職位不同了,原來那種隱藏在心底的瞧不起秦總的意識重新被喚醒,所以參與“設套”也在情理之中。
秦總在北京出差期間,下面所屬企業將《年度資金預算方案》報來總部審批,秦總要求黃總助先召集相關幹部以及財務部門商議並拿出意見,再請浦生集團的領導幫忙覈實一下其合理性。
後面的事情據秦總講:黃總助直接把方案丟給了財務部經理審看,財務經理馬馬虎虎看了一遍,說基本可以。他再把方案送給集團的王副總裁,王副總裁說方案編制沒問題,只不過有些指標可能會隨着市場和政策變化而上下浮動,當然,這個也說不準,建議還是由秦總具體拿捏。
這裡,我注意到了三個關鍵詞語:基本可以、說不準、秦總具體拿捏。
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則,黃總助就這樣把方案一直壓着。秦總出差回來後又忘了這個事,直到下面企業催批方案的電話都打到柯董秘書那兒了。秦總急忙問黃總助,方案討論的意見是什麼?黃總助的迴應是,大家都看過了了啊,基本可以。秦總匆匆簽了字:擬同意。交給柯董秘書上報了。
於是乎,瓢潑大雨下來了。柯董馬上召開了高管層會議,我“有幸”列席,柯董揚了揚手中的方案,直接“打雷”說:“你秦總權力很大呀!這麼大的資金數額,你大筆一揮就批了,你自己拿錢出來投資啊?公司配置那麼多部門是幹什麼的?你徵求過他們的意見嗎?企業報上來什麼就是什麼,不把關、不研討、不論證,直接報給我就完事啦?那還要你這個總經理幹什麼!北京公司的事情也沒辦好,這都是失職!你不是吵着鬧着要回廣州嗎?行,人事部門馬上下調令,你秦總調任宏川集團廣州分公司副總經理,集團王副總裁代理浦生股份公司總經理,這份方案由王總去組織人員重新審定。”
事情都是因爲倉促而引起,黃總助也助了一臂之力。我在秦總下面擔任行政辦主任時,需要開會討論的事項,我都會一一通知到人,並做好會議記錄,再加以整理和歸納,形成書面文字,提供給秦總參考。當然,這次事件發生的根源是“秦總在出差”,再談“假如、如果”都是廢話了。
七十三
對於這個結局,秦總沒有在意,反而如釋重負。她對我說:“工資又沒降,職務高低有什麼關係啦,回廣州銷售公司挺好的,離家近,上下班方便,還能經常和同學朋友們聚聚,籠絡一下感情。鄒總是我原來的下屬,估計他也不會安排我什麼具體事務,多清閒,哪像這裡,屁大的事都要操心。哦,對了,你也要快點處理好自己的事啊,我在廣州等你的消息。”
這是我一直在逃避的話題,未敢當面回絕。我支支吾吾說:“嗯,我盡力,現在手頭事務多,都是隻做了一半的工作,其他人又接不上來,沒辦法。”
“你別把自己看得太重要了,這個部門離開你,就關門歇業啦?老闆開會沒有講話材料,自己就不會說話了嗎?”秦總不屑地說。
“那是那是,但畢竟老闆待我不薄,做事有始有終,總歸好些吧。”我儘量往後拖延。
“秦馨”的離開,我悵然若失而又聊以慰籍。我們相遇,是一份意外的驚喜;我們相惜,是一種情意的昇華;我們相離,是一闕優美的斷章。人生中有太多的相遇,有些相遇在旅途中沉澱,記憶中回憶;有些相遇在故事中遺忘,歲月裡蒸發;有些相遇在生活中釋懷,內心中放下。我想,我與“秦馨”的故事應該結束了。
到浦生公司工作後,我所寫的文字材料有十多萬字了,包括柯董的講話稿和刊首語、以柯董的名義對外發表的文章、對各類新聞媒體的投稿等等,我尋思着是否編輯一本企業文化書籍,以豐富公司的企業文化。在徵求何老師的意見時,他很贊同,並建議把公司有些高管和專業技術人員,爲企業內刊投稿的文章也分文別類編輯進去,儘量做到企業管理、生產、經營、研發、新項目等全面兼顧。
這是一項繁瑣的工作,我召集部門人員開會作了具體的分工安排,經過一段時間的蒐集和整理,發現文稿數量和種類繁多,假如合編爲一本書,就會顯得主題不明,雜亂無序。老楊建議,分編爲兩本書,書中插入圖片進行轉承和點綴,既解決了文類混編和文字單調的問題,又增強了閱讀性和欣賞性。老楊是公司的專職攝影師,不得不承認,他拍的照片是有些專業水平的,把他的“作品”插編進去,能起到對他個人攝影水平的宣揚。不過話說回來,這個主意不錯!
根據文稿內容的分類,我把兩本書分別取名爲《奮進的浦生》和《永遠的浦生》,樣稿出來後,我們部門人員幾經交叉校對確認無誤了,我送給何老師幫忙審閱,之所以稱爲“幫忙”,是因爲何老師作爲董事局ZX特別助理,主要工作是協助柯董管理浦生集團的各項事務,並不具體分管我們部門。
何老師幫忙審閱後,我們正式打印了兩本樣稿,報送給柯董審批。柯董批示的意見是:閱,發至每人。這裡有一個題外話,柯董的文件批示,不是每人都能看懂的,一是字跡不易辨認,二是語句不連貫。假如你不求甚解,不認真加以研判,就極有可能把自己的兩條腿都塞進一隻褲腳,跌得鼻青臉腫。我見過有人把柯董的文件批示放在辦公桌上,然後圍着桌子轉圈,從各個角度辨認柯董的字體,像驢推磨似的。能夠很快辨認並準確理解柯董批示的只有極少數人,何老師是其中之一,他告訴我:“閱”表示看過了,可以辦理;“發至每人”的意思是印刷後,公司每人發一套。
在民企工作,我深深體會到了“永遠做老闆最關注的事”這句話的內在含義。方向選對了,再動腦筋找“路子”,採取多種思路、多條途徑和多個方向往返山頂,咬定青山不放鬆,重複做的事情用心做。如此這般,主動給自己不斷找事做、找活幹,老闆自然會看在眼裡、記在心裡,一般情況不會“干擾”你的工作。假如他看你一眼,你才動一下,那極有可能安排你去幹“竹籃打水”的活兒,累個半死不說,身上天天都是溼漉漉的,凍病了還得自己買藥吃去。
宏川集團廣州分公司的鄒總經理給我來電話了,他用滑稽的語調說:“你小子發神經病了吧?又編髮了兩本書,害得我們天天晚上要組織學習,出去喝酒都沒空,還有,每次去總部開會,老闆一講話就是半天,屁股都坐痛了,還不敢挪窩,你不知道每次把講話稿寫短一點啊?”
我調侃他說:“不是你把我招進來的嗎?要不我去找老闆說說,你對我相當不滿意,準備退貨?”
“媽的,又胡編亂造。說正事,秦總怎麼調到我這邊公司了?”他問。
有些內部矛盾,我不便細說,萬一說不清楚或是被人添枝加葉四處傳播,於人於己都不好。我回答說:“聽說北京公司的一件事辦黃了,老闆罵她後,她自己要回廣州的,怎麼啦?”
“哦——這樣啊,搞得我這段時間,酒都不敢出去喝,還以爲是老闆安排過來的‘監軍’呢,那就好辦了。你有時間過來廣州玩啊,別沒事幹,天天瞎寫。”
構建學習型組織,創建學習型企業,這是好事。但如果出現“歪嘴和尚念歪經”,那就使“學習”變成了“娛樂”。浦生集團的史總裁很會揣摸柯董的心思,率先在集團掀起了學習的高潮,並且三天一小考六天一大考,還美名曰:我們要把老闆的每一次講話、每一篇文章,學通弄懂吃透,不達目的不罷休。
史總裁能說會寫,有人評價他是“忽悠”型幹部,但“忽悠”也是要水平的,這一點他具備。一次,集團召開中層幹部學習會,史總裁特地邀請了何老師參會,說是請董事局領導現場指導學習。史總裁在開場白上說:“董事局是我們的上層建築,我們的學習要以上層建築的思想和觀念爲中心,紮實學認真學,掏心窩子地學,學習他們的靈與魂,以此促進我們各項工作不斷向前。欸,說到這裡,我有個疑問,咱們公司發了兩本書,有一本叫啥來着?哦,叫《永遠的浦生》,我咋覺着有點‘跑’過頭了的味道呢,像是紀念的意思了。”
史總裁的話引來一陣鬨笑,何老師聽了覺得有些“刺耳”,接過話頭說:“史總,你是高級政工師,我想分析語句不至於這樣極端吧?任何一句詞語都有其本義和衍生涵義,我們應該從它所處的語境來解讀。比如說,他走了。可以理解爲他去世了,也可以理解爲他離開了某個地方或場合,還有,例如,黨永遠在我心中!能按你的思維角度去分析和理解這句話嗎?”
史總裁的膚色偏暗,是否紅臉了,看不出來,表情不自然倒是一瞧便知。他“呵呵”笑說:“不是、不是,我看大家一學習就無精打采,昏昏欲睡,這不就想活躍一下氣氛嘛。”
何老師的語氣有些嚴肅:“我認爲,學習柯董的講話不是照本宣科,或者做表面文章敷衍了事,柯董的每次會議講話,都對各項工作提出了原則性的指導意見,關鍵是我們如何領悟和執行。前一段時間,柯董的會議講話主題是:明確自己的定位,集中精力抓好生產經營工作。這裡面就包含了如何定位?怎麼集中精力?抓好哪些生產經營工作?圍繞這個主題,我們還要深入討論的是:爲什麼重點工作遲遲不能落實、爲什麼出現消極對待工作的現象、爲什麼要把工作上的失誤和矛盾總往董事局推脫。”
史總裁可能忘記了何老師是師範學校畢業的,他的一句話給自己帶來了難堪,何老師也毫不客氣地對會議學習作了指導。可想而知,這種局面對史總裁那種久經江湖的心靈是有“傷害”的,但這怨不得別人,“忽悠”不好,自己掉溝裡了。
以上事件是集團新的行政辦主任找我藉資料時,繪聲繪色講述的,過後我又找他要了當時的會議記錄,知曉了何老師在學習會上的具體指導意見。我在想,如果我事先知會史總裁:書名已報給何老師審看過了。他還會不會開如此不嚴肅的玩笑呢?
七十四
我在家鄉曾聽一位領導朋友講過一個笑話,八十年代初期,社會治安形勢不是太好,有些小年輕“混混”無所事事,整天東遊西逛打架鬥毆,除了互鬥之外,拳腳還會揮向無辜的行人,無辜的行人有時會不解地問:我又沒有撩你,你幹嘛打我?小年輕“混混”就會說:聽你的意思,如果你一直不撩我,我就一直沒機會打你咯!我討厭你在我前面走路的樣子,就能揍你。
所以,流氓的行爲邏輯,我們不能以常人的心態去對待。對於職場,類似的故事同樣也會發生,你無意中碰了人家的手臂或擦了人家的衣袖,你可能歉意地微笑之後馬上忘卻了。但對方如果是“混混”,他就會一直盯着你的背影,要麼冷不防地扔塊磚,要麼偷偷地跑到你前面挖個坑。
浦生集團科技公司獲得了一筆市級財政扶持資金,柯董比較滿意,朱總很有成就感,決定乘勢而上申報省級項目。申報材料送給集團蓋章,史總裁不同意,意思是需要董事局分管領導簽字才行。材料又報給了何老師,何老師認爲,以往怎麼辦的就怎麼辦,沒必要多此一舉。見兩方僵持不下,朱總不樂意了,因爲有前面的“成就”作託底,於是理直氣壯地向柯董申訴,柯董對公司利益當然是異常重視,迅速召見了何老師和史總裁訓話。
何老師強調說:“科技公司先前申報項目,是集團全程協助辦理的,現在卻要董事局簽字了再蓋章,明顯人爲地增加了一個流程,從工作效率上來說,這是沒有必要的。”
史總裁辯解說:“我考慮這次是申報省級項目,材料蓋章是次要的,主要是請董事局分管領導對材料把把關,看看是否符合相關政策,以便保證項目順利申報。”
何老師說:“當時送材料給我,只是說需要簽字了再蓋章啊,沒有提到材料審覈呢?”
史總裁說:“我特地讓人呈報給董事局分管領導簽字的用意,就是對材料不放心啊,我以爲你會想到這一點的,我們平時蓋章,沒有動不動就請示吧?”
“……”
史總裁打的是有備之仗,何老師猝不及防處於下風。柯董發毛了,狠狠地罵了何老師一通。這起事件是史總裁與朱總的“聯合行動”,還是史總裁的“個人謀略”?無從考證,但據平總分析,這肯定是個“坑”,誰挖的不知道。
何老師遇上“混混”了,“混混”不可能大度,他們的信條是“宜將剩勇追窮寇”,何老師無意中成了“窮寇”。
秦總“被貶”之後,王副總裁接任了浦生股份公司的總經理,王總上任之後,想急於做出點成績,擬定了一份關於獨立組建股份公司銷售團隊的方案。她依據“鮎魚效應”的原理,擬定了“鮎魚計劃”,也就是通過自建銷售團隊,刺激宏川集團的銷售積極性,兩邊開展競爭和比賽,達到提升銷售業績的目的。
應該說,這份方案的出發點沒有問題。問題是在具體實施中,如果一味地顧及到柯董的愛憎好惡,方案就會“變味”了。王總與史總裁是老鄉,又在浦生集團一起共過事,於是王總拿着方案與史總裁一起磋商。史總裁給王總的建議是:銷售團隊就從整個浦生集團內部挑選組建。理由是:其一、重新擴招人員會造成人工成本增加,這是老闆不太樂意的;其二、新人對公司的企業文化有個學習和接受的過程,需要時間成本,但老闆是急性子,這個因素要考慮;其三、採取優勝劣汰機制,可以藉此機會把集團的一些不老實不聽話的員工組建進去,行就留,不行就淘汰掉,這樣減少了集團的勞資糾紛,這應該符合老闆的想法。
此方案報送給了何老師審覈,何老師持保留意見。他的理由有兩條:一是宏川集團的主營業務是藥品營銷,他們已經有了一套成熟的體系和機制,現在突兀打破這種格局,有沒有必要?如果出現惡意競爭,產生了不可調和的矛盾,造成不良影響和結果,怎麼辦?二是專業的人做專業的事,產品銷售人員必須具備相關的專業知識和一定的營銷經驗,才能立足市場打開局面,如果採用簡單省事的內部調劑和拼湊的辦法,人員素質勢必參差不齊,這既不利於團隊管理和建設,又可能會影響市場拓展。
邁不過去何老師這道坎,影響了史總裁和王總的“高明計劃”,他們沒有放棄,直接繞過何老師找柯董彙報。史總裁站在集團的高度闡述了制定方案的“良苦用心”,柯董聽了有所“感動”;王總從旁側擊,指出了幹部之間有個人矛盾,不能影響工作正常開展。言外之意,何老師對史總裁有成見,所以不支持工作。柯董聽了大爲光火。
柯董是急性子,他一向認爲,沒人敢在他面前編造謊言,他充分相信史總裁與王總的聯合彙報。柯董這一點很容易讓人鑽空子,所以浦生公司有極少數管理幹部“樂此不倦”,抓住一點小辮子或者聽到一點小道消息,就會“上告”,被整的人捱罵了、受處分了,往往還摸頭不知腦,一肚子問號。
史總裁、朱總和王總的接連出招,使何老師蒙受的不白之冤產生了疊加效應,受到了停職反省的處分。我去何老師家裡的時候,平總也在,從他們的聊天中,我得知了上述事件發生的大致根源。何老師向平總說了自己的打算:他妹妹和妹夫在武漢做房地產開發,現在規模越來越大,操控有點吃力了,已經多次催促他回去幫忙。何老師認爲柯董對自己有知遇之恩,特別是當初走投無路的時候,得到了柯董的賞識,最終升任到董事局ZX特別助理的位置,所以一直拿不下面子提出離職。現在既然到了這個地步,正好回去輔助一下妹妹他們的事業。兩天後,何老師搬離了浦生科技園生活區,回到了武漢。我對此憤懣不平,然愛莫能助。
後面的事實證明,何老師的擔憂是對的。股份公司的銷售團隊由集團內部員工組建是一個敗筆,其間接納了廚師、司機、物管員、保安等,大家一哄而上,結果串貨、衝抵、挖客戶等現象層出不窮,悟性高的勉強維持收支平衡,悟性差的銷售了一點產品,但貨款收不回,自個兒走掉了。當然不可否認,成績也還是有的,聽說有個司機和廚師藉助一場全民防疫的勢頭,小賺了一筆,這僅是對個人而言,以集體來說,得不償失,最後銷售團隊解散了。
後來,柯董多次電話何老師,希望他回公司上班。無奈,何老師已接手了他妹妹那邊的工作,脫不開身了,只能每次回浦海市探望岳父岳母時,再特地看望一下柯董。
秦總與何老師有工作交情,她打電話問我什麼情況?我說:“和你一樣,被人從背後推了一把,很冤屈。”她說:“老闆不聽解釋的,別人一說,他立馬就上火,唉,性格改不了的。”
秦總說她在廣州的工作比較清閒,鄒總沒有安排她具體工作事務,每天去報個到就行了。她有些不高興地問我什麼時候去廣州?我藉口說何老師剛離開公司,我怎麼着也要等段時間,不然柯董還以爲何老師把我也帶走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