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個老坑(訂閱一定要慎重)
俏冤家】
內容簡介:
一個現代人,一段離奇的穿越,來到陌生的朝代
一隻小松鼠,大唐裡的婠婠美女,被迫與主角一同到此
是冤家?還是情侶?是追殺與被追殺?還是強迫與享受?沒有YD,只有更YD
第一章 心中已**
上有天堂,下有蘇杭!杭州城西湖邊上,無數的文人騷客彼此三五成羣,聚在一起吟詩作樂,品酒論花,眼睛卻賊溜溜地盯着湖中畫舫上的那些貴家小姐,那眼睛似狼如虎。:
只要那些千金小姐們轉頭望向他們時,馬上就擺出一副清高且又斯文的模樣,不時搖頭晃腦,高聲吟詩作對。
更有甚者,則是盯着湖邊那家富麗堂皇的青樓猛瞧,青樓外站着兩個龜奴,弓腰嘻哈地迎接着四方的來客,幾個濃妝豔抹的女子嬉笑嬌嗔,一副搔首弄姿的模樣。許多各式不一的商賈大戶、達官顯貴亦或是風流公子進進出出,臉上都帶着滿足的笑容!直看的遠處的這幾個書生口乾舌燥,一顆顆小心肝就如同貓爪子撓似的難受,身下更是撐起座座高矮不一的帳篷。可一摸腰間的銀兩,整個人便又蔫了下去。
楊天行此時正朝着青樓門口走去,想要一睹裡頭姐兒的風騷,哪知老鴇子剛巧走了出來,一看楊天行的裝束,人雖長的俊俏,卻穿着一件打着無數補丁的長衫,頓時不悅道:“去去去,哪來的窮酸書生,別驚擾了我的客人。”說着就要往外趕人。
楊天行無奈,月前自己還是一家知名企業的設計總監,無數的美貌小妞相擁,夜夜笙歌。可眨眼之間,卻莫名其妙被一老頭帶到此地,成了一介落魄的書生,就連衣服還是偷來的,別說美女,就是醜女亦是懶得多看他一眼。
周圍已有不少人朝這兒看來,聚在一起竊竊私語,有幾個青衫書生冷哼道:“就穿成這樣,也想進去喝花酒不成,呸,本公子都未曾去過。”
另一人附和道:“就是就是,那裡頭的姑娘少說也得幾十兩銀子才行,哎,我是沒那指望了,飽飽眼福卻也不錯。”
楊天行亦是呸了一聲,還怕大爺沒錢不成,從懷中掏出自己唯一可以懷念的物件……那串地攤上購來的玻璃手鍊。
老鴇子的眼睛頓時一亮,眼睛賊溜溜地盯着他手中的鏈子,吞了吞口水,眨眼間便換了副嬉笑的面容:“哎呀,大爺好闊氣,出手便是奇珍異寶。紅紅月月,你們兩個死丫頭,快給我出來,扶這位大爺進去,好茶好酒招待着來呀。”說着便笑嘻嘻地伸手去拿那串鏈子。
楊天行手一縮,將那串鏈子緊緊護在胸前,神秘地笑道:“不給,這玩意當給你。”
老鴇子臉色大變,盯着那串鏈子看了又看,道:“這裡是青樓,喝酒找樂子的地兒,又不是當鋪,你說賣就賣了?……這串鏈子公子要賣幾錢?”
楊天行心中大樂,媽的,好東西還怕沒人買?若不是自己地形不熟找不到當鋪,怎麼會這幅打扮就來喝花酒。
雖說那串鏈子只是五塊錢的地攤貨,可怎麼說到了這個陌生的朝代,價錢翻個無數倍那是一定的。看到老鴇子那對睜得溜圓的眼睛,楊天行樂道:“我也不知價錢,您看着開個價就成。”
老鴇子略一沉思,裝出一副忍痛的模樣:“五百兩!”楊天行不動聲色,心中盤算了好一會。老鴇子見楊天行不言語,牙一咬,繼續道:“八百兩,公子,這是很高的價錢了。”
楊天行依舊沒說話,心裡卻樂開了花,心想再等等,這老鴇子肯定還能再擡高些。老鴇子無奈道:“一千兩,不能再高了。”
正想同意,沒成想旁邊忽然有人道:“三千兩,這鏈子我要了。”順着聲音看去,只見一個絕色小姐站在旁邊,細小的蠻腰、完美的身材、加上那美的不像話的臉蛋,眼睛直盯着那串鏈子,一副愛不釋手的模樣。旁邊還跟着個高大的俊公子和漂亮丫鬟。
周圍所有的眼光都被那小姐的相貌給吸引了過去,一個個帳篷頂的老高老高,口水順着嘴角留了下來也不知。
漂亮、完美的身材,還有那紅豔的小嘴,只要稍加**,絕對吹得一首好蕭。楊天行色心大動,開始泛起花花心思,腦中忽然聯想到那句經典名言來:閱盡天下A片,心中自然**!
神思恍惚間,彷彿眼前所有的小姐都是**的,**於他的眼前,至於那些公子,自然是直接無視了。還未等楊天行從極度沉醉中清醒過來,小姐身旁的英俊公子摺扇輕搖,笑道:“這串鏈子我要了,本公子給你五千兩。”
彷彿那串鏈子已成了他的,俊公子陪着笑臉和那位小姐說道:“三千兩,自然是太便宜了,在下想把那串鏈子送給小姐,還望小姐今夜能去府中一同賞月品酒!”
楊天行暗自呸了一聲,賤者無敵,這位公子絕對練到了賤法的最高境界,人賤合一。直接說想要她和你風流快活得了,賞月?誰還有那心思賞月。
還沒等楊天行說話,身後又傳來悅耳動聽的聲音:“五千兩銀子,好多呢!婠婠也想要,可是身上卻沒帶着銀子。”
話語中帶着幾分嬌嗔、幾分怨念還有幾分魅惑,讓人禁不住舒服地呻吟出來。
一聽見這聲音,楊天行啊地一聲驚叫起來。哪知周圍人叫的更歡,所有的眼光頓時從那位絕色小姐轉到了婠婠身上。
一襲雪白色的薄紗衣,隱隱露出那傲人的酥胸,漂亮的小臉蛋和那對足以令人**的聲音,就連那對可愛的小酒窩,亦是讓這羣自視清高的公子如狼一般地嚎叫。
羣狼共舞,盡顯公子本色。
還有那雙美麗的更加不像話的雪白赤足,足上還帶着一串精緻的小鈴鐺,隨着她雙足不停地擺動發出悅耳的鈴聲。
婠婠一出,誰與爭鋒。
所有人驚呆了,誰見過比仙子還美麗的女人?那一舉一動,舉手投足間的嫵媚,早令這些公子哥兒沒有了任何翩翩形象。
楊天行彷彿看到了無數的餓狼在高山頂中嚎叫,山頂的對面,則是一隻肥美的小綿羊,等着羣狼朵頤。
當沉默過後,公子們絲毫不吝嗇自己的文才,讚美之詞如錢塘江大潮般瘋狂涌去、更如黃河氾濫一發不可收拾。
一輕搖摺扇的公子鑽入人羣,自詡爲風流般道:“小姐美似天上仙,直叫小生暗中戀;若是小姐肯賞光,小生定要脫光光!”剎那間萬腳齊發,將他硬是打倒在地。
而那些畫舫上的小姐,則是夾雜了幾分羨慕、幾分嫉妒,原本大家閨秀小家碧玉的嬌羞神情,也變成了潑婦一般,口中說着一個又一個惡毒的詞彙。
更有青樓的老鴇子,張着那一口黃板牙,直說只要婠婠同意,就將她培養成青樓第一,去京城參加青樓紅人競爭大會。
楊天行卻是苦笑連連,他更是爲婠婠的美貌心動不已。可誰叫自己好死不死,偏偏在穿越時空中無意間順手一拉,就將婠婠帶來了這裡。
剛到此地還好,可當婠婠報出名號,加之看到自己已不在大唐時代後,開始了對楊天行無休止的追殺,好在楊天行莫名其妙有了一身輕功,婠婠卻也難追到。
惹不起,還躲不起麼,爺躲着你總成了吧?
看着婠婠那古靈精怪的雙眼亂轉,楊天行額上已冒出細小的汗珠兒,心中直欲呼出:大姐,放過我吧。
第二章 酒醉吃豆腐
楊天行的輕功可不是蓋的,雖然得來的莫名其妙,卻是一等一的好。還沒等婠婠說話,慌忙將鏈子揣在懷中,懷中忽一陣動彈,一個圓溜溜地小腦袋露了出來,四處看了幾眼,當它一看到婠婠,眼睛眨巴眨巴地,又嚇得趕緊縮回了楊天行懷中。
小心地拍了拍懷中的小東西,楊天行嘿嘿一笑,這頭看似松鼠不像松鼠,老鼠不像老鼠的玩意更是來的古怪。不過也罷,至少它還算老實,加上又聽得懂幾句人話,更讓楊天行對其愛不釋手。
原本它也不怕婠婠的,可婠婠在追楊天行的途中,打趣說要將它熬成香肉小米羹,此後,但凡婠婠出現,它必然緊縮在楊天行懷中瑟瑟發抖不敢出來。
圍觀之人越來越多,一干才子商賈官宦均被婠婠的美貌給吸引着,紛紛擠上前來,想要一親芳澤。
婠婠是何人?可是大唐雙龍裡的小魔女,赤足輕輕一點,已然飛到楊天行身前,嬉笑道:“楊公子,你叫奴家追的可辛苦呢。”說着秀臉一怒,卻仍擋不住無邊的春情。
眼看婠婠就要發怒,楊天行知道此時不跑就再也沒機會了,雙足一擡,直踩着那羣自命不凡的才子腦殼上飛奔而去。
這一手輕功,令衆才子驚訝羨慕不已,尤其是畫舫上的小姐們,紛紛擡頭觀看,帥哥偶像之聲不絕於耳。楊天行不免得意起來,雖說穿的破爛些,可畢竟也是個年輕的英俊公子。尤其是這輕功,只要有一個借力的地方,直能飛躍前行數十米之遠。
開篇:閱盡天下A片,心中自然**。(主角看着湖邊的一衆靚女,口水嘩啦啦地流,忽然想到那句“閱盡天下A片,心中自然**。”神思恍惚間,彷彿周圍的漂亮妹妹都是**的了,結果連婠婠站在他身邊還沒發覺。轉頭回看,只看到一個美麗的不像話的女人,**着小腳丫坐在一個大石上笑着看他。周圍人更是眼珠子都快掉了。主角心思又飛了,看到那女子的**小足,更是色心大動,結果,婠婠說了幾句話,主角回過神來,看到是她,狼狽地再次逃竄。)
新書《俏冤家》
以**曖昧爲主題
主角老婆不超過三個,一個是公主(媚娘),一個是丫鬟(甜兒),還一個(婠婠)
穿越文!如何穿越未定(設定:穿越到大唐,結果遇到婠婠,還沒說幾句話,婠婠就和主角一起被帶回宋朝,兩人持續糾葛中!)
主角功夫:燕子門輕功爲主
第二篇去青樓,纔剛剛說了幾句話,婠婠隨後就追了上來,逼着主角說明,到底爲什麼會被帶到這裡,並且想要追殺主角。主角繼續逃遁。逃到小湖邊,湖邊一羣文人墨客吟詩作樂,主角隨口說了幾句後世之作,衆人驚爲天人,公主喬裝易容帶着丫鬟在湖邊嬉戲!後主角正想把MM,聽說三日後公主招選駙馬,主角心中暗喜,婠婠再次追殺了過來,主角繼續逃遁。
主角心中苦悶,喝酒,大醉,婠婠趕到,主角醉中抱着婠婠親了又親,吃了好一通豆腐,婠婠想殺了主角,可沒了主角卻又回不去,無奈中……
第一章
太陽正好的時候,路家榮從牀上坐了起來,剛吃過午飯的路家榮其實不想出去,這會電視上正放着百家講壇,易大教授正口沫橫飛的說着劉邦項羽之間的爭鬥,其實這個節目路家榮以前看過,現在也不知道是第幾次重播了。路家榮很喜歡這個節目,所以就算是重播,也很有興趣。
從牀低下摸出報紙裹好的西瓜刀,路家榮走出房間,衝着對門的房東阿婆笑了一下,路家榮走下樓梯。
沒錯,路家榮是個混混,說的好聽點是道上的,說不好聽就是地痞流氓。對以上的稱呼路家榮都沒有太大的意見,路家榮一向認爲,只要不被認爲是黑社會就行,別的無所謂。黑社會和出來混,雖然看起來區別不大,但性質完全不同。
從4樓到1樓很快,一樓是家小發廊,也就是那種掛幾面鏡子,擺幾張椅子的那種,做的都是街坊鄰居的生意。
秀媚看見路家榮下來的時候,臉上路出擔心的表情。秀媚是路家榮的女人,半年前在鎮上小歌舞亭內,路家榮爲了秀媚,跟另一批混混幹了一仗,三天後路家榮就爬上了秀媚的牀,半推半就之後,秀媚成了路家榮的女人。現在兩個人住在一起,時尚的說法是同居,難聽的說法是通姦。
小發廊是秀媚開的,看見路家榮邊走邊往身後藏西瓜刀,秀媚死死的看着路家榮,卻沒敢說什麼,只能看着路家榮旁若無人的走出門去。
路家榮選擇的傢伙是不鏽鋼的西瓜刀,從傢伙的角度來講,春天實在是個砍人的好季節。這個季節都還穿件外套,很適合事前藏好西瓜刀,這是比夏天要優越的地方。穿的不多,不妨礙砍人的效果,不像冬天,人們都穿着厚厚的衣服,單薄的西瓜刀很難發揮。
路家榮選擇西瓜刀是有原因,當初出來混是爲了生活,做混混收保護費比起在私人的小廠裡做死做活要滋潤些。做混混自然免不了要砍人或者被砍的,所以要有傢伙。混成精的混混們都知道,西瓜刀揮舞的時候樣子雖然嚇人,但說到危害性,還不如一把十幾公分的匕首。西瓜刀輕飄,砍在人身上會翻轉,不容易砍死人,匕首雖然短,但扎到要害那是要死人的。砍人和殺人是兩個概念,砍人被抓頂多坐牢,殺人那是要掉腦袋的。
路家榮要去的目標是經緯網吧,剛纔幾個跟自己混的小弟發來短消息,他們在網吧被人扁了。出來混就得有威信,小弟被人K了當然要出頭。
現在的出來混的年齡都越來越小了,而且手更很了,經常一言不合就抽出傢伙來,捅死人的事更是時有發生。路家榮出來混的時候已經有1歲了,看着那些13、4歲 就知道拿刀捅人的小混混,路家榮有一種自己已經老了的感覺,其實路家榮今年也不過19週歲,按虛歲來說,勉強算20歲。
匆匆趕到網吧的路家榮沒料到會有這樣一個結局,當一個看起來只有十六七歲的小夥子,拿殺豬刀扎進路家榮的肚子時,路家榮纔想起來一句電影臺詞,“出來混,總是要還的。”
路家榮當時只覺得一陣劇痛,大腦的神經可以清楚的感覺到尖刀扎破肝臟,接着便發覺自己輕飄飄的飛了起來,低下腦袋時,路家榮清楚的看見另一個自己橫屍在地,而那幾個需要自己幫着出頭的小弟,早已經跑的沒了蹤影。
一個穿着白衣服,臉上沒有一點血色的傢伙,很不客氣的用一條鐵鏈鎖上路家榮就走,路家榮覺得自己一點反抗能力都沒有,只得老實的跟着對方離開,慢慢的世界越來越黑暗,而躺在地上的屍體也不在屬於自己,消失在視線之外。
記得電視裡經常有這麼一句臺詞,“閻王叫你三更死,不會留待五更喪,我就是那索命的無常。”從造型上來看,眼前鎖着自己的這個傢伙,應該是白無常,既然有白無常,那自然會有黑無常吧。
路家榮的猜測很快就得到了證實,跟着白無常往前走,眼前出現一條窄小的道路,道路的兩邊是懸崖,懸崖下面是滾燙的岩漿,路家榮覺得,這想必就是黃泉路吧。還沒來得及上黃泉路,對面就已經急忙走來一個黑衣人,從相貌上來看,和白無常一個模樣,想必就是黑無常了。
黑無常走到白無常面前,拉開白無常到一邊,多少有點慌亂的低聲對白無常道:“兄弟,出事了。”
“怎麼?”白無常問。
“昨天晚上判官喝多了,錯勾了這人的名字,根據閻王那裡的檔案,這傢伙應該還有90年好活。”黑無常說了偷偷的瞟了路家榮一眼。
“判官的意思是什麼?”白無常心領神會的看了路家榮一眼,臉上沒有表情的問。
黑無常沒有說話,而是悄悄的做了個手勢,白無常頓時明白。神仙也有出錯的時候,陰間自然不例外,黑無常的轉達的意思很明白,那就是隨便找個地方,把路家榮丟下去,讓他還陽繼續做人就是,至於丟到哪,那就得看運氣了。
於是路家榮被白無常牽着離開了黃泉路,一直到到處轉悠,也不知道轉悠了多久,路家榮在高處看見一個少年正被人從水塘撈起來,眼見是活不成了,這時路家榮只覺得屁股上被人踹了一腳,頓時失去神智。
………
戰國末年,沛縣豐邑鄉中陽村,村口向東,有一老槐樹,槐樹的右手邊大約十步左右,是一家鐵匠鋪。
“茲拉”一聲,燒紅的鐵塊在水中快速的冷卻,一把砍刀被拎出水面。砍刀前寬後窄,後面有尖子,是方便安裝木柄用的。
看着砍刀,劉季多少有一點不滿,來到這個世界已經兩年了,劉季的心裡一直惦記着給自己弄把趁手的傢伙,說到傢伙,劉季對西瓜刀還是情有獨鍾,可惜這年月沒地方弄不鏽鋼去,也只能勉強的在鐵匠鋪裡給自己弄把砍刀了。
劉季,也就是前世的小混混路家榮,重新獲得的生命,屬於一個劉季陌生的時代。父親劉太公,母親劉媼,哥哥劉伯和劉仲,還有一個小弟弟劉交,是路家榮新身份的家庭成員。新的身份和劉季有個相同點,也是個混混。前世的路家榮書雖然讀的不多,也還能勉強的弄清楚了歷史時代,現在正是秦始皇統一六國的最後關頭,對劉季來說,今後相當長的一段時間裡,註定只能做一個小混混了。劉季還在這兩年裡弄清楚了一件事情,這就是發生在自己身上的這些事情,只能解釋爲穿越,而不是重生。
太史公曰:“高祖,沛豐邑中陽里人,姓劉氏,字季。父曰太公,母曰劉媼。” 前世的路家榮只是個職高勉強畢業生,沒讀過《史記》,自然也就把自己看成一個普通的穿越者,也不能知道即將發生在自己身上的事。
鐵匠是個啞巴,能聽不會說。把打好的砍刀接上木頭柄,走到門外開始一下一下磨了起來,沒一會的工夫,在劉季的注視下,刃口磨開。磨好刀後,鐵匠從角落裡翻出個竹子做的鞘來,把砍刀塞進去,這才把刀遞給劉季。
接過砍刀,劉季從口袋裡摸出二十文錢遞給啞巴鐵匠,拿過錢一數,鐵匠詫異的做着手勢,那意思劉季明白,錢給的多了,這樣一把砍刀,最多隻要十五文。
劉季拎起砍刀,揮了兩下,朝鐵匠笑了笑道:“鐵匠,你別客氣,多的是請你喝酒的。”啞巴鐵匠連忙搖着手,數出五文錢來想還給劉季。
劉季見啞巴鐵匠這般,不禁露出笑來,把鐵匠拿錢的手往回推道:“鐵匠,你掙錢不容易,還要養老婆孩子,不像我,家裡不指望我養活,收下吧,別推了。”聽了劉季這話,啞巴鐵匠表情麻木的臉微微的抽動了一下,不再說話。
這時門外突然有人進來,見了劉季就笑道:“三哥,可找着你了,今天是趕集,一起去圩場耍番去。”
來人也是個十七八歲的小夥子,生的胖乎乎的,名字叫盧綰。盧綰的父母和劉季爹孃的關係不錯,合起夥來給請了個先生教兩人和劉交唸書,盧綰和劉季同年生是,一起光屁股長大的玩伴,關係自然是好的很。
“也好,先生家就住圩場邊上,我們正好去看看先生的病如何了。”劉季的話盧綰聽了不由的苦着臉,嘟囔着道:“有什麼好看的嘛,先生一向只喜歡劉交,我們倆挨他的板子還少啊?不去不去!省得先生看見我們,病的更厲害了。”
劉季拉下臉來,嘆了一聲道:“盧綰,先生對我們是嚴厲了點,平日也沒少揍我們,不過我心裡清楚,先生揍我們其實是爲了我們好,雖然我不喜歡讀書,但是道理還是清楚的。你要不去就算了,我一個人去就行。”
“別啊,三哥,我一個人瞎轉多沒勁啊,我陪你去就是。”拗不過劉季,盧綰只得堆起笑來答應,劉季這才露出笑來。
將砍刀斜斜的掛在腰間,也顧不上不倫不類的,兩人一起出了村東,奔一里地外的圩場而來。所謂圩場,其實也就是一個小土圍子,面積不大,一條土路頂多兩分鐘就能走完,兩邊分散住着五十來戶人家。
盧綰之所以對趕集這麼上心,其實是另有原因的。逢一逢五趕集的日子,也是四鄰八村年輕姑娘家們騷動的時節,穿上最好的衣服,揹着家裡自產的果實,上集市來換點需要的東西回去。十七八歲的少年,正是對女人充滿的興趣的歲數,有個機會能看女人,盧綰自然是不肯錯過的。
圩場裡煞是熱鬧,路邊早就排滿了各種地攤,道路上人頭遄動,其中不乏許多妙齡女子。盧綰見到這番熱鬧景象,頓時眉飛色舞,東看看西摸摸的忙的不亦樂乎,偶爾見到漂亮女娃,放肆的看過去,吹上幾聲口哨希望能吸引姑娘們的目光。
相比同齡人,劉季的身材顯得要高大許多,臉蛋也繼承了母親的俊秀,加上不用做農活,人也白皙,很自然的能吸引圩場裡姑娘們的眼球。
這年月的民風相對要奔放許多,年輕姑娘們都是愛俏的主,看起劉季來眼睛也都是火辣辣的。這種感覺劉季也挺滿足的,每每有姑娘看來,便會朝姑娘送回個笑臉,換成平日劉季肯定是要勾搭幾個姑娘的,只是今天得去看先生,便沒多去兜搭,拉着略顯不滿的盧綰,直奔圩場裡的小雜貨店而來。
雜貨店裡的貨物也少的可憐,無非就是一些日需品,唯一的奢侈品是製作粗糙叫不上名字來的糕點,用竹子編的盒子裝着。
一盒糕點要三十文錢,劉季從口袋裡把所有的家當都摸出來,才發現只有二十文錢。劉季很不客氣的把手伸向了盧綰,知道劉季脾氣的盧綰頓時撅起嘴巴道:“三哥,去看看就是了,還帶什麼東西?”
“少羅嗦,拿錢來。”
盧綰不情願的摸出一串錢,估計有三五十文的樣子,正打算數十文出來,劉季手快,一把將錢串子奪了過去道:“先借我使使,回頭請你喝酒。”
這種場面明顯是上演過多次的,盧綰一點脾氣都沒有,只是嘟囔道:“哪次借了有還的,你倒是給我留一點啊。”
買了糕點出門,劉季笑道:“盧綰,你也別心疼,你家就你一個男娃,錢還不都是你的啊?沒了你再管你媽要就是,哪像我,我娘哪次給錢我,不是偷偷摸摸的。”
拎着糕點,倆人不再逗留,徑直朝先生家走去。先生姓鄭,從前任劉季的記憶中知道,12歲那年家裡請的,鄭先生是個嚴厲的人,對劉季和盧綰這兩個朽木,沒少打板子。前後兩任的劉季都是個不喜歡讀書的傢伙,所以不怎麼遭先生喜歡。前些日子先生得了場病,現在還沒緩過來,劉季和盧綰這下子都放了羊了。
從先生家裡出來的時候,天以正午。劉季的情緒不是很高,鄭先生和他的家人,對劉季和盧綰的看望表現出欣慰,對他們也很客氣。只是劉季從先生的氣色和家人的表情能看出來,先生估計是不行了。鄭先生在劉季的心目中是個令人尊重的長者,知道先生病危,劉季自然高興不起來。
盧綰見劉季興致不高,自己的玩興也去了大半,加上肚子也有些餓了,盧綰便提議道:“三哥,我們上王媼的酒館裡喝幾杯,吃點東西去。”
劉季本就是好酒之人,口袋裡又裝着幾十文錢,便和盧綰一起朝東邊的王家酒館走來。準確的說,這其實是一家酒寮,茅草曬趕了用竹子編起來鋪的頂,牆是稻草和黃泥堆就,七八張桌子,也沒請夥計,就老闆娘一個人支應着。
老闆娘王媼是個二十歲的小寡婦,丈夫姓王。“媼”字從字面上來看,是年老婦女的意思,在這個時代,其實是對沒有名字的以婚女子的泛稱,劉季的母親別人就叫劉媼,這是同一個道理。
這年月日子艱難,更別說帶了兩個孩子的王媼了。酒館的地方不大,王媼只是請了個老媽子在後面幫着漿洗帶孩子,自己獨自在店中照料買賣。
來這裡喝酒的人,基本都是四鄰八鄉的本地人,偶爾有對面馳道上行腳者會進來打尖喝上幾杯解乏,生意還算過的去。
俗話說寡婦門前是非多,更何況還是一個白嫩俏麗,拋頭露面出來掙營生的小寡婦。上出來喝酒的都是男人,其中帶着歪念頭者,不在少數。
作爲一個戰國時代的待業青年,劉季口袋裡自然沒什麼錢,雖然好酒,卻難得上這來喝是兩杯,對王媼更沒什麼想法。
二十文錢,換來了小罈子酒,四個燒餅,兩碟淹菜,還有老闆娘那沒有多少含義的笑容。再說這王媼,生的也確實夠俏,一雙眉眼笑起來直勾人,把個盧綰看的眼睛都直了。劉季本也是好色之徒,只是覺得人家一個寡婦,過日子不容易,也就沒往那方面去想,專心的喝酒吃東西。等盧綰回過神來時,一罈子酒已經有小半進了劉季的肚子,盧綰一見就急道:
“三哥,你悠着點啊。”
這才把心思放回面前的酒菜上,邊吃兩人邊有一搭沒一搭的聊着,內容無非是今天看見了哪個漂亮姑娘,是哪個村的,叫什麼等等。
酒剛喝到一半,事情便來了。另一張桌子上,一個漢子正藉着酒勁,抓住王媼的小手。口中還不乾不淨的:
“多嫩的小手啊,卻要做這等粗事,哥哥看着心疼啊,乾脆跟了哥哥,日後包你過好日子。”這種事情平日裡自然是不少的,只是一般的客人都不會太過分,捏上兩把,王媼賠上個笑臉掙脫了就是。
這會卻完全不是那麼一回事了,王媼先是告饒,接着連續掙了幾把都沒能掙開,而且那個漢子還把王媼往懷裡拽。王媼自然是不答應,兩人撕扯起來。
劉季見了這個心裡可不痛快,欺負一個寡婦算什麼本事,雖然從事的是混混這一營生,卻也心有俠氣,猛的站起身來就要去幫忙。
盧綰見劉季這般,連忙伸手拉住低聲道:“三哥,別衝動,那小子叫雍齒,一貫的心黑手狠,附近幾個村,沒有不怕他的,你還是別惹這麻煩了。”
劉季本就是個不怕事的主,哪聽的進去這個,一甩手就衝了過去。正好這時候王媼力不能支,已經被雍齒拉到懷中,碌山爪正想從王媼的領口鑽進去。
雍齒眼看就要得手的當口,不想劉季過來,一伸手就拿住他那要使壞的爪子。突然有人橫插一槓子,雍齒很自然的一愣,藉着這機會,王媼掙脫開了,躲回了櫃檯內,一手捂着嘴巴,一手捂着豐滿的胸口淚眼汪汪的看過來。
雍齒本是狠慣的人,眼睛朝劉季一橫,口中罵道:“你媽的,找死啊,敢管我的事。”說着便想把爪子從劉季的手中掙出來。劉季這幾年的鍛鍊可不是白給的,雖然不會武藝,力氣卻也練出來了,雍齒想掙脫又怎麼能夠。掙了幾下沒成功,雍齒惱了,另一手捏成拳頭,作勢要打劉季。
雍齒既然想動手,劉季自然就不客氣了,前世裡混混生涯的經驗告訴他,既然要打,就得先動手,就得把對手往死里弄。
雍齒的拳頭剛舉起來,劉季已經一腳狠狠的踹在他的肚子上,一下就退出去五步之外。雍齒身邊的兩個幫閒漢正想過來幫忙,沒曾想劉季踹人之後,就近抄起一條板凳衝了上去。劉季動作夠快,還沒等那兩人回過神來呢,朝雍齒就是結結實實的一板凳砸下去,也不問砸的什麼地方。
這會雍齒的酒有點醒了,眼見板凳夾着風聲下來,下意識的就往邊上一滾,要害部位是沒砸上,大腿上卻是捱了一下,疼的雍齒“嗷”的叫了一嗓子。這一下徹底把另外兩個傢伙給震住,都沒敢上前來幫拳。劉季也沒罷手的意思,抄着板凳又要往上撲。這時候櫃檯裡的王媼擔心弄出人命來,連忙出聲叫道:
“那位小哥,莫再打了,打出好歹來便是奴的罪過了。”
劉季聽了停下來回頭看了一眼王媼,只見這小寡婦豐滿的胸部一起一付,月白色的麻布褂子,領口處被扯開兩顆釦子,露出一小片雪白的肌膚來;俏臉帶淚,一雙深潭般的眸子正哀慼的看將過來。本不想就此了事的劉季,見了往媼在般模樣心裡也是微微一動,連忙回過頭去,不敢再看。
“欺負一個寡婦,你這算什麼本事。”劉季衝着地上的表情驚恐的雍齒罵道:“我叫劉季,想報仇只管衝我來。”
說完劉季轉身回到座位上,端起酒碗就是一大口。
跟着雍齒的兩人,見劉季罷手,這才壯起膽子上前去扶去雍齒。捱了揍失了面子的雍齒臉上又是羞又是惱,扶着肚子冷笑道:“好小子,你有種,這事不算完。”丟下場面話後雍齒纔在兩人的攙扶下離開。
王媼見雍齒等人走了,這才盈盈邁步走到劉季跟前,彎身道個福後道:“小哥是叫劉季吧?剛纔多虧了小哥仗義,奴家這裡謝過了。”
沒啥做好事的經驗,也自然就沒啥被人誠心感謝的經驗。俏生生的王媼低眉順眼的站在面前,劉季的第一反應居然是臉紅,這樣子被王媼看在眼裡,小寡婦的春心微微的盪漾開來。
“這個……那個……,其實也沒什麼了,路見不平,拔刀相助是應該的。”有點慌亂的劉季用上了這句很爛的臺詞,至少在路家榮生活的年代,這句臺詞絕對是被用的爛到不能在爛了。
別看這句臺詞爛,但在這年月可是新鮮玩意,王媼沒曾想劉季居然能出口成章,再看看劉季白淨的臉,感情還是個讀書人。
這時盧綰坐不下去了,擔心雍齒會帶人回來報復,靠過來拉拉劉季的衣袖道:“三哥,時候不早了,我們也該回去了。”
劉季這會也覺得有點難熬,眼前的小寡婦俏的讓人見了動火,可呆下去估計也沒啥可想的,還不如趁機走人呢。想到這,劉季也不再說話,朝王媼點了點頭,和盧綰一道走了。
劉季要走,王媼雖然有點不舌,但總不能拉着不讓走啊,自己可是個寡婦了,目送着劉季他們走出門口,王媼還是不禁的在後面喊了一聲:“劉季兄弟,以後常來啊。”劉季聽了這話,不覺腳下一陣搖晃,這話怎麼聽的這麼耳熟啊。要把前面的幾個字換成“大爺”,確實就熟悉的多了。
劉季人是走了,可這魂卻丟下了三分在此,小寡婦白中帶俏的模樣在腦海中揮之不去,有心多走幾趟酒館,可惜口袋的錢不趁手,自然也沒得藉口上門,總不能沒事上酒館裡乾坐着吧,那多沒面子啊。十八歲的劉季,在這個年代還沒和任何女人勾搭成奸過,小寡婦那雙含情脈脈的眼睛猶如磁場一般吸引着劉季,弄的劉季沒幾個晚上能睡的好啊,沒錢的日子不好過啊,老跟娘伸手實在不是事,劉季起了賺錢的心思。
時間過的挺快,明天又要趕集了,劉季摸上砍刀,奔村西的山坡而去。爲了賺錢,劉季想到了上山弄兩陷阱,逮點野味去換錢。
前世的路家榮曾跟一個回鄉探親的特種兵學過一些實用小陷阱,這會算是派上用場了。上了山,在野味時常出沒的所在,先找一棵兩個拇指粗的小樹,用砍刀削個乾淨,然後壓彎了試試彈性,看看合適就拿出帶來的繩子,一頭綁在小樹梢上,另一頭自然是陷阱,固定好後,在陷阱中挖一小坑,撒上帶來穀子,一個簡單的陷阱就算完成了。(這種小陷阱,小時候在海南弄過,運氣好抓只小鳥什麼的還是行的。似乎那時候的鳥比現在多的多。)
忙了好一會,總算是弄成了三處陷阱,想想心裡還不塌實,萬一這陷阱沒收穫呢,明天趕集喝酒不是泡湯了麼?想來想去,劉季乾脆拿着砍刀,想砍上一捆柴火,反正家裡要用,也能在父母那討點歡心,需要的時候,跟母親要錢也好意思開口。
劉季的想法不錯,可惜實在不是一塊幹活的料,平日裡見哥哥門打柴,也就一個時辰的光景就能挑回一擔,換成自己上陣,才發現完全不是那麼回事,論砍人劉季在行,要說到砍柴,劉季就實在是不咋地。經常是一刀砍下去,不但沒砍倒柴,刀還被彈回來。再說這山上生着一些亂七八糟的植物,幹活的時候很是礙事,還得用砍刀清出條路來。
劉季覺得這砍柴比自己在家鍛鍊要辛苦許多,自己練一下午都沒像現在這樣腰痠背疼的。好在劉季倒也有些毅力,加上小寡婦這一原始動力,劉季咬牙堅持,一直到天擦黑,這才砍夠了一擔柴火。出門的時候沒帶扁擔,只好再砍一棵樹將就着往回擔。
從山上到家,不過也就七裡左右的路程,沒挑過擔子的劉季,這下可受老罪了,沒走到一里地,肩膀就已經火辣辣的疼了起來,一百多斤的重量,劉季舉起倒是能輕鬆辦到,可是要挑一百多斤柴火回家,對劉季而言,紅軍長征也就這難度了。
邊走邊歇,足足走了一個時辰,好在天上還有點月亮,不然劉季真的要摸黑前進了。總算是回到了村口,劉季累的實在抗不住了,放下擔子又坐下歇息。
突然有人在說話道:“是季兒麼?”
原來是劉季的母親劉媼,見劉季這麼晚還沒回家,實在放心不下,到村口來等着,月光下看見劉季挑着擔子回來,有點不敢相信,這纔出聲發問。
“娘,是我。”劉季眼力好,看見是劉媼。連忙出聲答應。
見到劉季弄回一捆柴火,劉媼真可以說是又驚喜又心疼。喜的是劉季這孩子,平日裡遊手好閒,什麼活都不幹;這歲數別人的兒子要不媳婦都進門了,要不也定親了;劉媼沒少爲劉季的親事託人,可一般人家聽說是劉季,頭立刻搖的跟貨郎鼓似的;就因爲劉季從不下地幹活,書還讀的賊爛,哪家也不肯把女兒嫁過來。現在劉季居然自己摸上山去砍柴,叫劉媼如何不喜?可是一想到兒子那肩膀,平日裡連水都不曾擔過,現在居然從山上弄回一擔柴火,那得受多大罪啊。
想到這些,劉媼心疼的上前,,嘴巴里絮叨着:“我的心肝三兒啊,看把你累成什麼樣了。”一邊說還一邊湊近了打量劉季,生怕劉季哪磕和碰着了。
第二章 寡婦們的溫柔鄉
見劉季身上沒啥零件損壞,劉媼這才安心,搶過擔子往回走,劉季本有心自己挑回去,可實在是抗不住了,只好老實的跟在母親身後回去。
剛進家門,便聽見有人在罵:“這小畜生,居然野到現在都沒回來,最好死在外頭我才省心呢。”
不用看就知道說話的是劉季的現任父親,劉太公。
劉媼一向最疼劉季,箇中原因容後在敘。平日裡劉媼是個溫柔性子,說話聲音都不大的,這會聽丈夫在罵劉季,想到兒子好不容易上山砍點柴火,做點正經事,自己心疼都來不及呢,還有人敢罵,這如何能接受。
要不怎麼說慈母多敗兒呢,劉媼把擔子往院子裡一丟,也不進門,站在門口,當着劉季的面就大聲道:“老殺才,你在那罵誰呢?
劉媼這一聲頓時把家裡的人都驚動了,呼啦一下,劉伯夫婦和劉仲兩口子先後從自己的屋子裡出來了。
別看劉媼似乎是個沒脾氣的,可骨子裡有一股子韌勁,劉老頭還真的有點怕她。
“你,去燒點熱水,你去把飯菜熱一熱。”劉媼支使倆媳婦去做事,自己拉着劉季就進了屋子,也不看自己的丈夫,徑直拉着劉季到燈光下。此時的劉季,臉上又是灰又是汗,還有幾道細口子,頭髮早就亂成一堆草,身上的衣服也被掛出幾個口子,看看劉季的狼狽勁,可把劉媼給心疼壞了。等看見兒子兩邊肩膀上都磨破一大塊,更是眼淚都下來了,心肝肉啊的叫個不停。
劉媼這般心疼三兒子,讓倆媳婦看在眼裡,心裡很是不舒服,回到自家屋子裡便躥唆着丈夫分家,這都是後話了。
洗澡吃飯完畢,累個半死的劉季一頭倒到牀上就睡,那曉得劉媼晚上跟丈夫爲了自己又鬧了一番。
劉老頭不喜歡劉季,表面上看起來是劉季遊手好閒,整日的不做正事。真實原因是因爲劉季本不是劉老頭的種,有一回劉媼回孃家,說好的日子裡遲遲沒到,劉老頭不放心,便上半路上去接,沒曾想在河邊的樹林撞見了劉媼和一帥哥正做那苟且之事,這種事在鄉野間倒也尋常,劉老頭又是怕老婆的主,便當做沒看見了事。時候劉媼便懷了劉季,生下來後一看,一點都不像劉老頭。更讓劉老頭感到失敗的是,劉媼偷情時發出的叫聲,絕對是一種極度暢快後纔有的表現,記憶中劉媼和自己做的時候,就從沒叫的這麼奔放過。很明顯,這是對劉老頭性能力的否定。真要追究劉老頭不喜歡劉季的根源所在,興許就是因爲劉季生的像那個帥哥,勾起了劉老頭的挫敗感吧。
………
第二天日上三竿,劉季總算是睡醒了,想起今天是趕集的日子,急忙的竄起來。梳洗一番,吃了點劉媼備下的飯菜,跟劉媼說了一聲上集上去玩就要出門。心疼兒子的劉媼叫住劉季,偷偷的往口袋裡塞一串錢,看來昨天那擔柴火沒白砍。
出了門直奔西山,找到昨天下的陷阱,運氣不錯,一隻倒黴的兔子和兩隻野雞,被陷阱拿住,耷拉着腦袋吊在樹梢上,等着劉季拿它們去換錢。
正午的十分,劉季賣出去兩野雞,落下二十文錢,時候不早,惦記着小寡婦,也沒心思在做買賣了,拎着剩下的一隻兔子趕到酒館,坐在櫃檯裡的王媼見劉季進來,頓時眼前就是一亮。
自打上回劉季幫了王媼,小寡婦的心裡就有了劉季的影子,如果只是一個姑娘家,想漢子也就是心裡到惦記着,不會去想那些男女間羞人的事。王媼是個寡婦,嘗過男女間情事妙味的,心裡沒男人也就罷了,一旦有了,那就真個是春情勃發,入夜難寐了。偏偏劉季這傢伙口袋沒錢,不好意思上門,害得王媼幹想了幾日,這年月又沒那情趣道具幫忙,夜深人靜春欲難耐之際,着實累壞了王媼的雙手。
“劉季兄弟,好些日子沒見了,這些日子都忙啥呢?也不上這來。”一臉喜悅的王媼出了櫃檯,眉梢裡盡是笑意的迎了出來。
“嫂子,最近銀錢實在不湊手,這不剛在集市上賣了兩野雞,還剩只兔子你幫着弄了下酒。”王媼笑語如花,看的劉季一陣心旌搖動,一隨口便把實話給交代了。話纔出口劉季就後悔了,恨不得甩自己一個大嘴巴子,前世裡勾搭MM的伎倆都上哪去了,腦漿都餵了狗了,怎麼這樣說話的。
“這小夥子實誠,這等事都不知道瞞着自己,看那臉上的刮痕,不用說是在山上逮兔子時落下的。”王媼心裡如是想,劉季的一句很沒面子的實話,居然換來王媼如此評價,真要是劉季知道王媼的心思,還不得罵死自己,就這笨嘴還做混混呢,這不是丟混混的臉麼?
王媼腦子裡出現劉季在山上拿兔子的場面,不覺的噗嗤一下笑了出來,在一笑真可謂千嬌百媚,直把劉季的眼睛都看直了,真要是周圍沒人,都恨不得上前一把將王媼抱在懷裡親個夠本。
只可惜酒館裡不但有人,而且客人還不少,這一對有心勾搭成奸的男女,只得強忍着內心的**。
接過劉季的兔子,王媼笑道:“劉季兄弟,你先坐着,兔子我讓老媽子這就去弄,嫂子先給你上點酒菜用着。”
一會的工夫,王媼端來一壺酒和兩盤小炒,笑盈盈的放在劉季面前,擺菜的時候趁着沒人注意,王媼低聲在劉季耳邊快速的說:“以後沒事常來,沒錢先記着就是。”說完王媼若無其事的回了櫃檯,心情不錯的王媼,臉上的笑容就是瞎子都能感覺的到。女人一旦動了春心,就開始走向倒貼的道路了,這不倆人還沒成事呢,王媼已經惦記着讓劉季白吃白喝了。
一個有心勾搭,一個有心響應;一個桌前喝着酒,眼睛不住的往櫃檯裡的小寡婦身上掃,一個人在櫃檯裡,心思早就跑到酒桌前的漢子身邊。倆人雖不能立刻成就好事,只能不時的對上一眼就立刻躲閃開對方的眼睛,在窗戶紙沒捅破之前,這種下意識的眉來眼去,其中滋味別有一番情趣和刺激,已經初步形成一種“偷”的味道。
走出酒館的劉季,腳步多少有些搖晃了,很有一點酒不醉人人自醉的感覺了。酒精在血液裡肆無忌憚的作用着,劉季有點暈忽忽的感覺,一點都沒注意到危險已經靠近自己。
“就是這小子,揍他。”突然間街上的人羣一陣騷動,還沒等劉季反應過來呢,面前已經衝過來七八個漢子,一個個手上抄着梢棒,不由分說便照着劉季沒頭沒腦的砸將過來。
沉浸在和小寡婦有初步進展的喜悅中,劉季猛然見梢棒夾着風聲招呼過來,下意識的往邊上一閃,腦袋是閃開了,可肩膀上卻是結實的捱了一下。
劉季肩膀上因擔柴磨破的傷口,被梢棒砸上一下疼的劉季一陣激靈,腳步一晃人也摔倒在地。這一摔倒倒也正好躲開了接下來的幾棒子,沒等劉季看清楚打他的人是誰,三四隻腳已經踹了過來。躺在地上的劉季這下躲不過去了,結結實實的捱了七八下,到底是把劉季的酒給踹醒了。
酒是醒了,可朝劉季身上落下的拳腳卻是沒停止的意思,前世的路家榮倒也有點捱揍的經驗,雙手護着頭腦要害,硬生生的抗了十幾下拳腳。
劉季總算看清楚打的最兇的是雍齒,光是這傢伙一個人就踹了劉季四五下,不用說是這傢伙帶人來找上次趕集的場子了。
劉季可不是捱打不還手的主,一邊挨着,眼睛一邊四下亂掃,希望能在身邊發現板磚之類的大規模殺傷性武器。可惜身邊實在是什麼都沒有,慌亂中劉季碰到了腰間的刀把,這纔想起來自己帶着傢伙呢。正好這時雍齒面目猙獰的又踹來一腳,劉季奮力一擰身子,躲開這一下後,一手已經把砍刀抄在手上。
“我**!”一個地滾,滾出包圍圈後,劉季快速的從地上爬起來,舉起砍刀就朝雍齒反撲過來。
跟着雍齒來幫忙的這些混混,平日裡雖然也都好勇鬥狠,卻難得有性命相搏的時候,被打急眼的劉季這時候還真有點拼命的架勢,手上又是會砍死人的傢伙,頓時便把這些混混們給嚇住了,居然沒人上來繼續朝劉季動手,反而都下意識的往後讓了讓。
這一下雍齒完全暴露在劉季的攻擊範圍之內了,狗急跳牆的劉季這會也沒時間擔心會不會砍死人了,砍刀照着雍齒就揮舞過來。
雍齒還是頭一次見到有人這般表情,雙眼通紅的圓瞪着,嘴巴微微的張開,露出一口陰森的白牙,沒少挨拳腳的臉龐青一塊紫一塊的,扭曲而猙獰,猶如那鬼節時祭祀的面具。
“哎喲!媽呀!”雍齒本能的叫喊一聲,轉身就跑。雍齒這一逃跑,其他人就更不敢上了,反正追砍的又不是自己。
得勢的劉季怎肯罷休,抄着砍刀就追。雍齒這一逃可是用上吃奶的力氣了,別看劉季天天練跑步,這一時半會還真的追不上。捱了好一會揍的劉季,明顯的腿腳不方便,渾身疼痛,發不上力,情急之下砍刀朝雍齒摔了過來。運氣還不錯,正好紮在雍齒的屁股上,這才落的地。捱了一傢伙的雍齒,屁股上立刻就見了血,這一下可把一向以兇悍自居的雍齒給嚇壞了,跑的更歡實了,劉季想追都沒可能攆上。
衝着雍齒的背影,劉季大聲的喊:“雍齒,你他媽的別讓我再撞見你,不然遲早剁了你。”
拾回砍刀,以一當十的劉季以勝利者的姿態往回走,這時候雍齒帶來的那羣人還沒回過神來呢,見劉季殺神一般的又回來了,手上還拎着粘着血跡的砍刀,一個個連跑的勇氣都沒有了。都是附近村子裡的人,跑的了和尚跑不了廟。
劉季看見這些人,心裡還真的氣不打一處來,本想連他們一道砍了,可想想真把他們逼急了,別說未必能幹的過他們,以後自己的日子也難過,還不如就這樣算了,沒準還能落下個人情什麼的。
環視一週,劉季冷笑着道:“張三,李四,王二,趙麻子。你們真不錯啊,知道幫着雍齒來對付我。”劉季點了幾個認識的名字,接着又大聲道:“今天的事我就算了,不過我告訴你們,沒有下一次,不然老子的砍刀可不認識你們,都他媽的給我滾吧。”
一聲喊罷,這羣人頓時作鳥獸散狀,劉季也強撐着慢慢的往家裡走,走到半道河邊的草地上,剛纔發狠的時候忘記的傷痛,這會全冒出來了,劉季一屁股往草地上一坐,人往後一倒,躺在草地上喘着粗氣,恢復一下體力。
這一仗可把劉季的名頭給打響了,正好是趕集的日子,許多人都目睹了整個過程。人的嘴巴一向都是喜歡往大處渲染的,劉季幹跑雍齒的事蹟很快就在四鄰八鄉傳開了。劉季一對十的事蹟,在羣衆的傳誦中,很快就演變成了劉季一個人打跑了帶着一百來個弟兄的雍齒。從此劉季每每出現在集市上時,總能招來觀者的指指點點,在都是後話不提了。
在說劉季回到家中,正好撞見劉老頭。劉季回來之前,大兒子劉伯和老二劉仲,一起找劉老頭提出分家的事。原因很簡單,老三劉季啥事都不做,他們都不願意養一個吃白食的。想到別人家都是一大家子生活在一個院子裡,自家全因爲劉季的緣故要分家,劉老頭心裡很不是滋味,再看見劉季一臉的傷,衣服上也東一塊西一塊的髒,心裡就更是氣不打一處來了。
“你這逆子,整日介的不做正事也就罷了,現在還出去和人撕打,我看你是成心要氣死老子。”劉老頭沒好氣的罵着,劉季心裡本就不舒服,又被這樣罵,臉上當然是沒好臉色了。
哼了一聲,劉季沒理睬劉老頭,摸回自己的房間,找了衣服換上。劉老頭見劉季不理自己,罵的更是起勁了,這會劉媼不在家,沒了約束的劉老頭,居然追到劉季的房間裡繼續罵。
“十八歲的大小夥子了,還吃家裡的,你也不嫌丟人,………。”
劉季聽的火起,正待發作,可仔細一想,劉老頭說的也確實沒錯,只得一跺腳,衝出了家門,省得繼續聽劉老頭絮叨。
劉老頭見劉季居然敢跑,氣的追在後面罵:“你這臭小子,老子說你兩句你就跑,有種你就別再回來,………。”
出了家門的劉季在村子裡漫無目的的瞎轉悠,不知不覺中就晃到鐵匠鋪裡來了,見那啞巴鐵匠正在幹活,想找點發泄的劉季走進去,朝鐵匠笑了笑,搶過大鐵錘就幫着鐵匠幹了起來。
在鐵匠這裡一直呆到天擦黑了,劉季還沒回家的意思,坐在鐵匠鋪門口的大數下喘着氣,任憑身上的汗水唰唰的往下掉,也不擦上一把。
啞巴鐵匠無聲的走到劉季跟前,遞上一大碗水,劉季遞給鐵匠一個感激的笑,仰頭喝乾。
此時四下無人,鐵匠的臉上帶着笑容,似乎和平時的木納有點不同。
“和人打架吃虧了?”
“怎麼可能,我是誰…………那個,啊!”劉季眼睛瞪的溜圓,不敢相信的看着鐵匠,啞巴居然能說話,這和鐵樹開花有什麼區別。
“那個……,這個……,你不是啞巴麼?”劉季總算的明白過來了。
“誰告訴你我是啞巴的?我只是不願意說話而已。”鐵匠變戲法一般的從身上摸出一罈子酒來,往劉季的懷裡一丟,劉季趕緊接住。
這時候劉季的腦子已經像風火輪般的告訴運轉了,來這兩年了,沒少上鐵匠鋪來,就沒見過這鐵匠說話,一個人能說話而不說話,其中的原因是什麼?
“別想了,我以前不說話的願意,以後再告訴你,現在想和你說的是,我想請你幫個忙。”
“幫什麼忙?我能幫你什麼?”劉季一臉的茫然。
“我要離開中陽村了,有點東西想託你保管。”
“我能問問你爲什麼要離開麼?”劉季有點好奇。
“齊國曾經發生一次內亂,那一次我逃離了齊國,現在齊國正面臨着滅亡的危機,我必須回去。”鐵匠說話的時候表情嚴肅。
“好,我答應你。”
鐵匠從裡屋拿出一隻木盒子來,遞給劉季道:“東西在這,如果半年內我不回來,請你將裡面的東西傳承下去。”
劉季心裡清楚,這東西對鐵匠一定很重要,既然鐵匠這麼信任自己,那就不得對得起人家纔是。劉季站起身來,嚴肅的看着鐵匠,鄭重的回答:“你放心,命丟了你的東西都丟不了,如果半年後你不回來,我再打開。”
得了劉季的應承,鐵匠臉上才露出笑容來,轉身回去拿了一柄寶劍出來,塞給劉季道:“不能讓你白幫忙,這把寶劍是我這幾天精心打造的,你拿去吧。”
………
《太祖起居注》
第一章 大勢
山雀子把春天銜來的時候,開的不止是春花,還有女人的眼睛。
兗州府鄆城縣鄉下的一處大院子裡,後院那剛剛抽出新嫩枝椏的石榴樹堪堪的摸到了二樓的窗子,不過窗子裡面的事兒,卻不是它能看得懂的了。小小的窗扉緊掩,與外面料峭的春寒不同,裡面是一個火熱的天地。
幔子在晃,牀也好像是跟着搖動了起來,一陣清晰的喘息聲陸續傳了出來,間或的,還夾雜着幾句令人血脈賁張的小話兒,不過那言辭極是閃爍不清,好像是嘴裡含了東西,說出話來直如貓兒打呼嚕一般,聽不清說的是什麼,可是那聲音卻偏偏讓人感覺輕輕巧巧而又蟄蟄燎燎的,聽在耳中不由撓得人心裡癢癢。
“達、達達……,你、你是我的親達達……”
還好,夜色越來越濃了,濃到了足以讓這聲音傳不出小小的繡樓。
過了好久,窗幔從裡面掀開了,一個即便在黑夜裡一眼看上去都能讓女孩兒心跳的健壯男子赤着身子跳下了牀來。藉着糊窗的白紙那一點影影綽綽的光線,還可以勉強分辨出他的眉目,說是貌似潘安似乎有些誇張了,但是卻絕對是一個能讓女人們見了便分明的聽到自己身體裡有水在流動的美男子。
“回來,現在外面還冷的緊,光着身子出去,仔細不凍爛了你!”鄒玉嬌隨後撩開了幔子,斜斜地擁着被子倚在牀頭衝着李子春嗔道。
旋即,看到他好像是在找什麼東西,她又說道:“我自己找,你不知道地方,快回來!”
李子春聞言便又轉身回來,鄒玉嬌欠了欠身子讓開地方,他哧溜一下子便鑽進了女人香軟的被窩裡,笑了笑露出一口白牙,“我是覺得這下面溼乎乎的,怕你濡着身子不舒服。”
鄒玉嬌聞言一笑,那一雙細長滑膩的腿不知不覺就纏了上來,溼熱的牝處便緊緊地吻住了李子春的胯骨,同時上身也深深的偎進他的懷裡,一支白玉也似的手臂,剛剛好好的從他腋下穿過摟住了,那鬢髮在他胸口婆娑了幾下才說道:“我知道你是真心個疼我,只是,你這光着身子出去,豈不知道我也心疼?”
李子春聞言一笑,沒有說話。他穿越到這個世界來已經一年多了,不但認清了自己的身份,也認清了這是怎麼一個時代。他更是知道,眼前懷裡的人兒,是他在這個世界上唯一的安慰了。
女人也不再說話,只是那臉蛋兒不住的在他胸口婆娑,好像這樣才足以表達自己此時的幸福。
良久,女子突然開口笑道:“我想起來了,剛纔被你這麼一鬧就忘了,差點又被你躲過去,你還沒回答我呢,你倒是眼饞沒眼饞過秀玉?”
“哪裡有的事兒,你鎮日價吃飽了閒着,便淨是尋思這些個事兒麼?人家是大小姐,我是一個窮長工,哪裡就敢胡思亂想去了,老爺知道了還不打斷了我的腿!”
“長工怎麼了?她是大小姐,我還是姨奶奶呢!你說,你個破長工怎麼就爬上我的牀來了?”女人聞言不滿,晃着他的身子嗔道。
男子笑了笑,又不言語了。女人的習性他是知道的,每次見面都要把自己認識的人裡面長得有些模樣的挨個的問上一遍纔算完,且那問題總是問自己惦記沒惦記過人家。好像是她偷了自己,就盼着別個女孩兒也學着她一樣來偷自己,纔算對了,這樣她的心裡也才舒坦了。
但是偏偏的,男子又不能提自己心裡惦記着哪個女人呢,否則,只怕以後自己這耳朵根子就算是別想清靜下來了。
“你說呀!”女人又晃了晃他的身子,嬌嗔道。
男子笑了笑,“時候不早了,我該走了,回去了兄弟們不免又要笑我!”
他雖這樣說,卻並沒有真個的動身,但是女人卻還是不免撅起了小嘴,過了一會兒,她伸手按在男子的胸口支起自己的身子,看着男子說道:“你便是惦記她也沒什麼,我一直就在想,這輩子最讓我難受的事兒,就是沒能給你一個乾淨的身子。再說了,我這輩子已經是不敢指望了的,誰讓我遇見你時都已經是人家姨太太了呢,也不過只好怨自己沒有那個福氣罷了,可是,你終究是要娶妻生子的,我便想着,秀玉倒是個不錯的姑娘。”
說着說着,她倒是認真了起來,扳着手指頭說道:“你看,她那模樣兒就不用說了,自然是千里挑一的,我自認就算是回到了兩年前也比她不過,而且那琴棋書畫也是樣樣兒都有些,不是花架子,這還不算,頂頂難得的是她那溫柔乖巧的性情兒,真個的叫可人疼。我雖比她大不了幾歲,又是個姨太太,這心裡卻還是忍不住真個的拿她當個女兒來疼着。因此我就想,你這一輩子身邊能有上這麼一個人,我纔算是放心了!”
男子笑了笑,“這些事都是沒個邊際的,我不過一個長工,端人家一口飯碗能不餓死就算好了,哪裡還敢妄想人家閨女!再說了,這個年頭好像開始不太平了,不太平的年月,一切都還沒有定數呢!”
女人本來不屑地撅了撅嘴,但是慢慢的,她好像咂摸出一點滋味兒來了,乜着眼兒淺笑着看他,“怎麼着,你還準備做山大王去,劫了我去做壓寨夫人?”
男子嘿嘿地笑了兩聲,沒有說話,女人卻認了真,“不是我說,你可千萬別做那等要殺頭的事兒,別人愛不太平讓他們不太平去,咱們有吃有喝的餓不着凍不着,你可要老老實實的,從我這裡就不許你出去到外面和那些不三不四的人胡羼!否則,仔細我皮不揭了你的!你可記下了?”
男子笑着點了點頭,女人這才放下了心,便又回到他胸口上躺着,睜大了眼睛做着那些有的沒的亂七八糟的夢。
男子粗糙的手在她光滑如絲緞的後背上輕輕地撫摸,那手掌上磨出來的老繭滑過每一寸肌膚,都能帶給女人一絲幸福的戰慄。
良久,男子欠了欠身子,女人警覺地從他胸口起來,直起了身子。
“我真的該走了!”
女人定定地看着他,夜色如墨,也不知她能看到些什麼,過了一會兒,她輕輕地點了點頭,然後轉身從牀上熏籠裡把他的衣服都挑出來循着次序遞給他。
男子把衣服原樣兒穿好了,伸手摸摸她的臉蛋兒,便要轉身離去,女人卻突然把他叫住了。
“子春!你回來,過來。”女人笑着衝他招了招手。
男子好奇地回到牀邊坐下,同時一隻手把鞋提上,這時女人捧過他的臉放在眼前仔細地看,見到他那臉上果然如自己所料有一塊胭脂口印,便不由得捂着小嘴兒笑了起來。她今晚特意兒含了一口新浸的胭脂,爲的就是這個。
男子伸手一摸,奇道:“怎麼了?笑什麼?”
女人指了指自己的嘴,男子那玲瓏剔透的心思,馬上就猜到了是怎麼回事。他笑了笑,“不礙的,回去之前洗把臉,就什麼都沒了!”
說着,他似乎要站起來,女人卻說道:“不,不用,你過來!”
說着不等男子過去,她自己倒把身子湊了過來,將嘴脣兒貼在他臉上留有胭脂印兒的地方,一張口,含住了。然後男子便感覺正是剛纔那條香軟的寸舌,在自己臉上溼濡濡的颳了起來,同時嘴脣兒也嘬了幾下。
過了一會兒,她笑着鬆開了嘴,又仔細的看看,那胭脂印兒已然是沒有了,便不由得笑着說道:“我幫你含了去,豈不更乾淨?”
男子笑了笑,伸手在她那嬌嫩的臉蛋兒上擰了一把,轉身開了窗子,緩緩倒退着下去了。
這裡女子先是撅着嘴兒,埋怨他不解風情,都不說誇言自己幾句便走了,但是繼而看到他下去時的樣子,卻又想起了自己前幾日寫的一首小曲兒,便又不由得笑了,不知不覺便輕輕地哼了出來:
“夜半三更你來到,既要相逢別把門敲,你來時窗櫺外學貓兒叫,叫一聲奴在房中就知道,單披着襖兒,我去瞧瞧,開開窗貓的一聲往裡跳,俏人兒來的輕巧去的妙。”
可惜她這唱的聲音委實太小,已經下去了的男子是根本聽不到的,不過她也不敢讓他知道,若是給他知道自己寫了這麼一段小曲兒逼着自己唱時,莫不要羞死了自己呢。
且不說這女人獨自擁着暖被一會兒笑一會兒羞的,單說這男子身手輕靈的貓着腰下了繡樓,便往身上拍打了拍打,溜着牆根兒沿着一朧淡月灑出來的黑影兒走,不一會兒,就到了長工們住的院子外,這時,便聽到院子裡好像還有人沒睡覺,嘁嘁喳喳的不知道在議論些什麼。
他推門進去,門吱呀一聲,把院裡牆根下蹲着的幾個人都驚動了。有人眼尖,一眼便認出來人是誰,不由得趕緊站起來說:“三哥,你可回來了,大家夥兒就等你呢!”
“好好的不睡你們的覺去,等我做什麼?”他一邊走過來一邊奇道。
“三哥,剛纔許力跟着劉賬房從縣城買東西回來,說咱們東邊泰山那裡起了一撥大人馬,已經攻下了好幾座縣城呢,想必是可以成事的,我們兄弟剛纔商量,要去投奔他們去。”一個臉黑如炭健碩漢子說道,他看上去只怕已經有了二十五六歲,比這男子明顯的要大不少,但是仍然稱他爲三哥。
“是啊三哥,劉賬房在茶館裡喝茶,我就在邊上跟着,是親耳聽那些喝茶的老爺們議論的,說是那邊的大將軍自稱泰王,他的軍隊稱泰山義勇軍,專殺豪強和貪官污吏的,咱們去投靠他們吧!”這漢子比剛纔那個更要壯碩,那手臂好歹便比別人小腿也細不到哪裡去,只是他站在黑影裡,辨不清面目,不過聽他說話,顯然就是剛纔那漢子口中的許力了。
這時衆人口中的這三哥,也就是這剛剛幽會回來的男子沉吟了一下說道:“現在天下四處起兵,看起來像是要天下大亂了,其實據我看來,時候還遠遠不到呢。所謂的這個義勇軍那個義勇軍,不過是些原來的土匪強盜之流,看到別人起兵便也拉起一幫土匪來,這個稱王那個稱帝的,打的口號是殺貪官,其實,卻多半是爲了自己吃肉喝酒,並不是真的心存天下,這樣的隊伍,遲早是要完蛋的,咱們去投他做什麼!”
衆人聞言一愣,這時,一直蹲在牆根處的一個漢子異腔怪調地說道:“照我看,老三你是被哪個小娘們拴住了吧?是你紮在人家褲襠裡不願意出來了,還是那小娘們懷了你的種,你不捨得跑了?怎麼當初的膽子都沒了影兒了?這個不能去,那個不能去,我倒是要問你,哪個才能去?”
他這話一說出來,其他人都面色古怪,不過卻都忍住了沒說什麼,只有那許力,嘿嘿地傻笑了兩聲說道:“俺們三哥就是長的俊,小娘們就是喜歡把褲襠解開給他看,那要是換成了是你,大樹哥,你不想扎進去不出來?”
他這話一說完,本來想說話的幾個人不由得紛紛大笑起來,那被他稱爲大樹哥的漢子冷哼一聲,突然站起身來就要走。那被稱爲三哥的男子聞言也不由得想笑,只是看到大樹哥要走,便不免搶前一步一把拉住了他的胳膊。
“大樹哥,你等等,聽我說幾句話,好吧?我明白兄弟們的意思,大家都覺得,辛辛苦苦當牛做馬的幹一天活兒,卻連吃都吃不飽,這樣一輩子下去,可能連個婆娘都混不上,堂堂的男子漢,咱也不比別人少那一疙瘩肉,咱褲襠裡也有根棍子,憑啥人家整天吃肉喝酒的,咱們就這樣?對不兄弟們?”
他這話一說,大家都不說話,一個個唉聲嘆氣,那大樹哥也又原地蹲下了,顯然是他這一番話說中了大家的心思。
男子把大家的反應一一收於眼底,此時才又接着說道:“我瞭解大家夥兒的心思,但正因爲這樣,我纔不能讓大家去送死!我雖然沒有進過學,但是自謂還是讀過幾本書的,尤其是史書,大家想想,這幾千年過去了,那麼多起義呀造反的,有哪一次,是一開始起來造反的人成功的?有嗎?”
家大眼瞪小眼,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卻沒有人說話,因爲大家都不識字,沒看過書,也根本就不瞭解以前的朝代別人造反的結果如何。
男子接着說道:“大家都是熱血漢子,想要立一份功業,這個我李子春明白,我也和大家一樣,盼着立一份功業出來,不說青史留名吧,至少能讓自己這一輩子活得快活,我說的可是不是?但是熱血漢子也不能光靠着一腔熱血就去做事啊,咱們得動腦子,得把事情想明白了,這件事能做成,咱們再去做,要是明擺着這件事成不了,一旦做了就會被殺頭,咱們就不能去做!”
“剛纔我說了,每個朝代到了最後,肯定都會被一撥人起來造反,推翻它之後建立一個新的朝代,也就是說,要換一個人當皇上!但是當時起來造反的人,那可多了去了,到了最後,能當皇帝的,卻只有一個,大部分造反的隊伍,要麼被當時的朝廷給滅掉了,要麼就是被這個最後當上皇帝的人給滅掉了,爲什麼?就是因爲那些人不動腦子,而別人,願意動腦子。”
“秦末的時候,陳勝吳廣是第一個起來造反的吧?可是怎麼樣,他們很快就被秦朝給滅了,最後當了皇帝的是劉邦,漢末的時候,張角張樑是第一個起來造反的吧?可是他們很快也被漢朝給滅了,最後當了皇帝的是曹操和他兒子曹丕,隋末的時候,第一個起來造反的,也不是李淵跟李世民吧?可是後來人家還不是坐了江山?”
“咱們不敢奢望當皇帝,咱們只是想找個有前途的隊伍,跟着他們打幾年仗,然後混個開國大將噹噹,一輩子吃喝不愁,手裡有大把的娘們大把的銀子,就足夠了,可是那也得選準了隊伍才行啊!”
一番話說到這裡,大家都低下了頭去。這自稱李子春的漢子卻意猶未盡,接着說道:“說到這裡,我還真得跟大家夥兒多說幾句。大家夥兒看得起我,凡事都聽我的勸,我謝謝大家,也請大家相信我,我李子春跟大家夥兒一起扛活那麼幾年,我是什麼人大家都清楚,我不會愧對大家的信任的。今天我把話撂在這兒,將來,我一定要帶着大家謀一份前程!但是,請大家不要急,咱們再等等,好吧?”
家互相看看,好像是想說什麼,最後還是許力替大夥兒問了出來,“三哥,那你說,得到啥時候,咱們纔算是等到了頭呢?”
“是啊,是啊,像這樣牛馬的日子,真他媽過夠了!”許力的話音一落,大家紛紛說道。
李子春聞言吸了口氣,想了一下說道:“大家都覺得我過的風流,我不急,其實,我和你們一樣幹活一樣吃飯呀,我也早就他媽過夠了!但是大家想想看,咱們鄆城的知縣大人孟銘孟大人,算不算一個好官兒?”
家聞言想了想都說:“是,是個好官兒!”
李子春兩手拍了個巴掌道:“對呀,孟大人是好官兒,那麼大家想想,這世上只有一個孟大人嗎?我告訴大家,不是,現在的朝廷上,還有很多孟大人這樣的好官兒呀!這說明什麼?這說明朝廷的氣數未盡,說明朝廷還在任用好官兒來管理百姓,整個朝廷還沒有達到快完蛋的地步,那些貪官污吏,只是一部分罷了!而只要是朝廷任用這些好官兒,那麼民心就還是在朝廷這方面,在這個時候起來造反,朝廷只要兩根手指頭往一起一湊,就把你捏成粉了!爲啥?朝廷有民心哪!”
李子春這一番話說下來不由得有些口渴,只聽他隨口吩咐道:“力子,給我弄點水去,渴得慌!”
許力答應一聲跑過去往水缸裡敲開了薄薄的冰層,舀了一瓢水過來遞給李子春,李子春看起來真是渴了,且莊戶人家自來都是渴了拿涼水喝,因此他也不管這水是剛剛敲開冰舀出來的,還是冰涼冰涼的,就接過瓢來咕咚咕咚地喝下去了半瓢水。
他把瓢遞給許力,但是許力接過來並沒有送回去,而是說道:“三哥,你說那些俺們也聽不懂,總之一句話,俺許力這輩子就聽你的,你說讓俺幹啥,俺就幹啥,你說讓俺往東,俺絕不往西!”
家紛紛點頭,剛纔第一個看見李子春進來的漢子也說道:“三哥,許力說的對,俺們也聽不懂你說的是啥意思,反正就是覺得,你說的一定對!俺們就聽你的就完了,你啥時候說行了,就帶着俺們大家夥兒去,反正俺們覺得,跟着你這個識文斷字的人在一塊兒,吃不了虧,大傢伙想想,不管到了啥時候,不都是那讀書識字的人更有心眼子嗎?是不?”
家聞言紛紛呵呵地笑了起來,李子春也笑了笑,在他肩頭拍了拍道:“好了,天不早了,趕明兒還要下地幹活,大家都回去睡吧!睡去吧,啊!”
這七八個人都回屋睡覺去了,李子春卻在院子裡一塊石頭上坐下來,看着地上淡淡的月光,嘆了口氣。
第二章 馬賊
科舉亂,則天下亂。
——《太祖起居注卷三》
莊稼人的日子,過的總是特別快,因爲今天和昨天一樣,今年和去年一樣,日子幾乎沒有什麼變化,只是每日價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所以,不知不覺的,時間就這樣過去了。
開了春,自然要忙着翻一遍地,也好下種子。趙老爺不在家,太太一直病在牀上,而這些事又不是那個嬌滴滴的大小姐所能瞭解的,因此,這事情便着落在李子春的身上。這也是趙老爺臨走時就安排下了的。
因爲他做活極潑實,力氣又大,人又講義氣,所以,他雖然只有十八歲,卻被那些大小的長工們奉做了頭領。
翻了地,下了種子,恰好的就來了場雨,讓地裡那些正貪長的莊稼飽飽的喝了一水,李子春又挑頭兒鋤了一遍草,這個春天,就算是過去了。
夥兒鎮日長閒的坐在地壟上說些誰誰誰又起兵了,而誰誰誰被殺了的英雄故事,盡興地在心裡抒發着自己的夢想的時候,趙老爺從濟南府回來了,說是本該高中的,奈何自己當日去時帶錢太少,事到臨頭要借又借不到,便只好輸給了那帶錢多的了。不過他面上卻沒有絲毫氣餒之色,說是既然誰孝敬的錢多誰能考舉人,那自己還怕個什麼云云。
長工們不懂這話啥意思,只是知道自家老爺信心滿滿,便覺得老爺下次一定能考上,到時候自己也就可以說是在舉人老爺家裡做活的,不免也有些榮耀,出去幹活和那些莊戶人說話時,臉上都不由得掛了三分喜色,倒像是趙老爺已經考中了頭名解元似的。
李子春聽了這話,面上自然是恭喜趙老爺一番,其實心裡卻不由得嘆了口氣。
當天傍晚,大家下了工正在吃飯,就聽見後院裡好一陣吵鬧,隱隱約約那聲音傳來,似乎是府裡的姨奶奶在對老爺吼着什麼。
府裡這唯一的一位姨奶奶,孃家姓鄒,閨名喚作玉嬌,最是個性情剛硬的。說起來他家裡倒是個書香人家,只是當年他父親爲了謀得知縣的差事,沒少往上面送了孝敬,最後把幾頃好地都作價賣了,自己家裡錢不夠了,便來找鄆城縣數得着的大戶趙老爺借錢,趙老爺怕他借了萬一不成事,自己收不回來,便非要拿他女兒做個抵押,兩廂說好了,若是一年之內不能還錢,就要把這鄒玉嬌嫁給自己做妾。
那鄒老爺自以爲只差這一點錢就可以坐上知縣的寶座了,腦子裡正熱乎的緊,因此一時之間也沒想後果,便答應了。可是誰知道偏偏就有人是拿了錢不辦事的,鄒老爺花光了自己的錢,又花光了借來的錢,最後還是沒能做成知縣,於是,鄒玉嬌只好委委屈屈的嫁了過來,給趙老爺做個小妾。
不過,她這個小妾做的可真是威風。一來她確實漂亮,趙老爺心裡自然是愛煞了她,二來她不滿意這樁婚事,便不免對趙老爺愛答不理的,這樣一來,趙老爺在他面前更只好加倍地陪着小心。加之她脾氣本來就大,動不動就指揮趙老爺做這個做那個的,慢慢的趙老爺身上那點子老爺勁兒就被她給消磨乾淨了,見了她直如鼠兒見了貓一般。
“去去去,也不聞聞自己身上那股子味兒,汗味兒,臭味兒,還有不知哪個賣笑的身上的胭脂水粉味兒,就這樣,還想沾我的身子?給我滾出去,一個月不許進我的房間!”
“洗澡了?知道你洗澡了,以爲洗個澡我就聞不出來你身上什麼味兒了是吧?我告訴你,你就是再洗澡我都聞得出來!嘴饞得什麼似的,也不分個腥髒,在外面貓啊狗的都往自己懷裡攬,覺得她們擦了二斤胭脂就比姑奶奶我漂亮了是不是?那你怎麼不娶一個回來把我比下去呀?滾!姑奶奶我就嚷嚷了你怎麼着?怕我嚷嚷丟了你的面子,有本事當初你別娶我呀!要麼,從現在起別進姑奶奶我這屋子,我自然不再嚷嚷!”
家都停下了吃飯,一臉怪笑地互相碰着眼神兒,這時,那負責做飯的李冬媳婦不由得站在廚房門口嘆了口氣,“這成個什麼樣子,哪裡有婦道人家這樣衝着自家老爺嚷的,尤其還只不過是一個妾,唉,不是我說,真真的老爺太寵她了,你們看都寵出什麼樣兒來了!”
李子春咳嗽一聲,打斷了李冬媳婦的話,“都別笑了,笑個屁呀,又不是你們家媳婦,吃飯吃飯!”
他說完了,雖然大家都聽話地端起飯碗往嘴裡扒拉,也大口地咬那黑麪饅頭,可那嘴角上卻還都是笑嘻嘻地。對於這幫沒媳婦的光棍們來說,別人家媳婦罵句街,就夠他們晚上做個春夢的了。
其實長工的日子就是這樣,每天干活累得要死,這不是關鍵的,關鍵的是心裡沒個着落,這一輩子又將怎樣呢,誰不想着能娶個婆娘回來,這樣幹活兒也有勁兒不是。
可是,現實就是這樣,沒有錢的長工們,十有七八是要打一輩子光棍的了,所以,大家一聽說造反就不但可以吃肉喝酒,還能娶上個媳婦兒,心纔會那樣熾熱,那樣急不可待,渾然忘了,造反也是有可能會被殺頭。
不過,在趙老爺家裡三十多個長工裡的這七八個想要去參加造反隊伍的人,顯然是幸運的,因爲他們身邊有一個對天下大勢看得分明的年輕人,李子春。
此後的幾天,大家在地裡做活的時候,便紛紛地笑着說起,趙老爺已經好幾次被姨奶奶給推下樓來了,有人不由得舔着嘴脣說,這小娘們,真他孃的帶勁,要是能拉到牀上辦一回,死了都值了!
李子春聽了皺皺眉頭,卻沒有說什麼,他和鄒玉嬌的事兒,沒有人知道,他也不想讓別人看出來什麼,便只好選擇默不作聲。而且,如果連幻想的權力的都失去了,這幫精壯的漢子還不得瘋了。算了,就任憑他們說去吧,反正人是自己的,誰都碰不到,現在就連老爺都碰不到。
這天晚上,許力正纏着李子春,問他和小娘們辦事的時候是啥滋味的,李子春笑着不願意說,逼到後來沒辦法,李子春笑着說道:“力子,你放心,三哥將來一定給你找個俊媳婦兒,讓你每天每天的摟着,想啥時候幹就啥時候幹,成不?”
許力嘿嘿地笑了,“那敢情好,那俺就等着三哥給俺找個媳婦兒了,嘿嘿,謝謝三哥!”
屋裡正在胡亂地聊着天的人不由得哈哈笑了起來,很多人都不拿李子春的話當回事兒,認爲那不過是李子春在哄許力呢,甚至有人嬉笑着問:“力子,那要是老三給你找了媳婦兒,你哥我還沒有呢,把你媳婦兒借來弄兩天行不?”
“滾!誰要是敢碰俺媳婦兒,俺一刀剁了他!”許力瞪着眼說道,那眼睛炯炯地望着開他玩笑的人,言辭裡很是當真,便把那人視作了敵人一般。
“你們看,你們看,八字還沒他孃的一撇呢,急了!哈哈哈!你還真以爲老三能給你找個媳婦兒呀?騙你玩兒呢!哈哈哈……”
有人跟着笑了起來,許力倔強地撅了撅嘴,就要從被窩裡爬起來,李子春趕忙扯了他一把,把他拉住了。李子春附在他的耳邊說了一句什麼,許力嗯了一聲,撅着嘴兒扯了扯自己那牀破被子,老實地躺了下來。
說起來邪門,這許力人雖然憨笨,卻是天生的大力氣,別人背上一百多斤就已經吃力了,他卻可以揹着三四百斤糧食健步如飛,因此,平日裡倒也沒有人敢欺負他,只不過是看他只有十六七歲,拿他開開玩笑罷了。
而許力也一向傻呵呵的,大家開玩笑他也不惱,只是,當這玩笑涉及到他未來的老婆,他卻少見的惱了。
不過,他這人最是聽李子春的話,因此,也不知李子春在他耳邊說的是什麼,總之一句話就讓他重新躺下了,也使得這屋子裡沒有鬧起來。
就在這時,大家夥兒正說笑呢,只聽得一陣亂糟糟的聲音傳來,李子春在那土牀上猛地坐起來,凝神細聽,那聲音越來越近,好像屋子都開始跟着顫抖起來。
家都坐了起來,停下了聊天,但是互相地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不知道是怎麼了。這時李子春緩緩地說道:“是馬,而且還不少,不是官軍就是馬賊。”
說完了他一挺身掀開被子在牀上站起來,一邊穿衣服一邊說:“大家夥兒都別睡了,趕緊起來,不一定是怎麼回事呢!我聽說最近梁山那邊馬賊鬧的厲害,指不定是鬧到咱們這兒來了,快起來,都不許睡了,穿衣服!”
這長工們住的地方,是在牛屋旁邊的一間大房子裡,一連排從屋子東頭直到西頭一張土砌的大炕,整個的一張炕上睡了三十多人,現在夜還不深,精力無處發泄的長工們還在紛紛的聊着天,沒有人真正睡下,因此李子春一喊,大家便慣性的摸了自己的棉襖褲子穿了起來。
李子春簡單的把衣服穿上,便第一個打開門走了出去,到了院子裡,那馬蹄聲聽起來越發的真切了,便如敲在耳膜上一般,震得人耳朵生疼。陳羽往牛欄那邊一看,家裡的十幾頭老牛本來已經臥倒了,現在也都站了起來,紛紛不安地掙着繮繩。
那大樹哥和許力隨後跟了出來,身後長工們也都紛紛的走出了門來,有人道:“怎麼了這是?難不成咱們縣也要開始鬧馬賊了?不該呀,這可是孟銘孟大人治下鄆城縣,哪個馬賊敢來呀?”
劉大樹想了想道:“我聽人家說,梁山那邊把知縣大人給撤下去了,就因爲馬賊鬧得太厲害,他征剿不利,現在已經把原來的縣尉大人提成了知縣,爲的就是要剿滅這幫馬賊。說不定,是那位縣尉大人厲害,這些馬賊在梁山沒了活路,這才冒死跑到咱們鄆城這一塊兒來了。”
李子春聞言暗暗點頭,其實他心裡也便是這般揣測的,耳中聽那馬蹄聲越來越響,李子春回頭道:“不管是不是馬賊,聽這聲音,好像已經到了咱們村口了,走,都跟我到院子裡去,好歹咱們也得看看到底是什麼人。”
說完了他當先往正院裡走,大家聞言也都紛紛的跟在了身後,有那膽小的,還拿起了一把鋤頭壯膽兒,卻不免惹了旁人的笑話。
堪堪的李子春等人走到院子裡,就見今晚負責打更的老何頭正從東邊牆頭上下來,一跌一撞的往這邊跑,邊跑還邊喊道:“不好了,馬賊來了,馬賊來了!”
李子春眉頭一皺,心說他這一喊,本來有那不怕的,也被這喊聲給弄得害怕了起來,於是他忙大聲喝道:“老何頭,你嚇傻了是不是?喊什麼!”
李子春話音落下,老何頭剛好跑到衆人面前,聽了李子春的話,他不免愣了愣,卻是沒有繼續喊下去,李子春厲聲道:“瞧你嚇得那個熊樣,越活越回去了是不是?摸摸自己褲襠,看自己還是不是個爺們?丟人現眼的貨!”
衆人聞言,又看看老何頭嚇得哆哆嗦嗦的樣子,便頓時都笑了起來,剛纔被老何頭一聲喊弄得緊張無比的衆人,此時心裡都不由得一鬆,心想可不是,自己可是個褲襠裡有貨的爺們,怕個鳥!
老何頭聞言頓時有些尷尬,不過很快,他又小聲地說道:“春子,不是我老何頭膽小,那可真是馬賊呀!提着明晃晃的刀,騎着高頭大馬,那是一羣殺人不眨眼的貨,你自己上牆頭看看去,你看了,你也害怕!”
李子春聞言又皺了皺眉頭,心說這個老何頭,怎麼那麼沒眼色,這馬賊厲害誰不知道,正是因爲這個,自己才大聲呵斥他,想要讓大家不那麼害怕,看來他還真是老糊塗了,便連這點兒眼力價兒都沒有。要是大傢伙都怕的什麼似的,萬一馬賊是來搶府上的,大家都找個地方躲起來,任着馬賊來搶不成?
“少他孃的胡扯,自己害怕就以爲別人也跟你一樣是孬種不成?”李子春回顧許力,“林子,我問你,你害怕馬賊不怕?”
那被李子春問到的林子,正是那晚要拉上李子春一塊兒去投奔泰山義勇軍的人之中的一個。他聞言愣了愣,其實他心裡也多少有些害怕,畢竟在老人們的傳說裡,那馬賊個個都生得凶神惡煞一般,都是一刀能砍翻四五個人的主兒,但是此時在衆人面前,他不願意丟了面子,而且又是他最敬愛的三哥在問他,因此他只是愣了一下就馬上說道:“三哥,只要有你在,林子不怕!”
老何頭聞言無語,心說你們年輕人,小孩兒家家的,知道個屁!等到被馬賊戳翻了,才知道我老何頭害怕是有道理的。
李子春聞言點了點頭,又問許力,“力子,你呢?怕不怕?”
許力提起那鉢兒一般大小的拳頭往自己胸口上砸了幾拳,大聲道:“三哥,你跟俺說的,男子漢大丈夫,死都得站着死,不然還不如娘們了!俺不怕!要是那馬賊敢來,俺就狠狠地揍他們!”
李子春笑了笑,往許力胸口捶了一拳,喝道:“好樣的,不愧是我李子春的兄弟!”
說完了,他這才轉過身來冷眼看着老何頭,“老何頭,那馬賊來了多少人?”
老何頭想了想說:“黑喳喳的看不很清楚,不過,至少有二三十人!”
李子春聞言點了點頭,這時那馬蹄已經到了大門口,卻突然就停了下來,然後就聽見了那馬打響鼻兒的聲音,顯然,這夥馬賊今晚的目標還真的就是趙家了。
李子春偷眼看了看自己身後衆人,見大家臉上都不由自主的有些畏懼之色,不由得把內心對大家的希望又降了三分,他一邊留意着門外的舉動,一邊尋思了一下,對衆人說道:“老何頭說,外面的馬賊至少有二三十人,你們心裡,肯定都開始害怕了,咱們只有三十來個長工,三十個長工怎麼能鬥得過三十個馬賊呢?”
這話音一落,果然大家就都露出了惶惶欲逃的樣子,那拿了鋤頭壯膽的人,看樣子幾乎嚇得要尿褲子,便是剛纔笑話他的幾個人,現在臉上也很是不對付了。
這時有人想要說什麼,但是李子春根本就不給他開口的機會,他繼續說道:“但是,我要告訴大家夥兒,這馬賊來的還是少的,據我想,他們一定是已經搶完了幾家大戶了,其他人帶着東西走了,剩下這二三十人來最後再搶一家,否則,來的只怕會有七八十人,甚至百十人。如果是那樣,咱們怎麼辦?”
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沒有人說話,李子春又道:“咱們屁辦法沒有,只能看着人家搶,要不,就得把自己的命搭進去,還不一定管事兒!但是,老少爺們兒,今天來的只有二三十個人哪,咱們要是還讓人家給搶了,那不得等着別人往咱們臉上吐唾沫,到時候人家會罵,趙家莊的這幫龜孫子,平日裡牛的跟個驢似的,遇到真事兒了倒好,一大家子好幾十人,居然讓人家二十來個人就給嚇趴下了,真他孃的熊包!”
李子春知道自己這些夥伴裡有幾個是慣常喜歡裝楞貨吹牛的,此番一激再冷眼看去,果然大家臉上不由得都有些羞赧之色,於是他便問道:“我問你們,真要那樣的話,你們以後還有臉出門嗎?走到哪裡不都得被人給笑話死?所以,我告訴你們,咱們可以不拼命,可以怕死,但是,誰他孃的都不許給我裝熊!”
話說完了,李子春冷冷地打量着大夥兒,正在這時,門外傳來喊話聲,“裡面趙家的人聽着,我們是梁山縣過來的,今天帶隊的,是我們大頭領,剛纔在你們鄆城縣,已經搶了三家了,其中高家莊的膽敢跟我們作對,結果已經被我們大頭領下令,把整座莊子都給踏平了!現在,我們來到你們趙家莊,不是來搶錢搶東西了,我們大頭領的話,今天晚上前面這三家,我們已經把東西搶夠了,現在,我們要的是人!”
聽說高家莊被踏平了,老何頭嚇得一屁股蹲在了地上,那臉上嚇得直抽抽,李子春皺了皺眉,恰好聽到了最後一句,聽說他們不搶東西了,要搶人,那心裡便一下子升起一股不好的預感。
但是這個時候,聽了外面馬賊的話,李子春身後的衆人看向他的眼神兒卻不由得有些異樣,因爲這馬賊喊得話,幾乎便如同李子春剛纔猜測的一模一樣。
此時那馬賊又喊道:“聽說你們趙家莊有兩個大美人兒,一個是你們趙老爺的小妾,一個是他女兒,我們大頭領說,正好搶了回去做大小夫人。你們懂事兒的話,就乖乖的把人都交出來,我們大頭領非但不爲難你們,還要送上聘禮。如果你們不知好歹,那今天就踏平你們趙家莊!”
衆人各個屏息不動,各自心裡都打着算盤,這時,衆人身後卻響起一聲清叱:“放屁!少做他孃的春夢了!”
衆人聞言齊齊回頭,卻見姨奶奶鄒玉嬌已經站在了身後,而趙老爺也正一邊繫着棉袍的帶子一邊跑過來。聽說那馬賊來是爲了搶她,鄒玉嬌不由氣得俏臉緊繃,見衆人都扭過臉來看自己,她又不由得罵道:“看什麼看?都給我拿傢伙,跟他們拼了,明天姑奶奶一人賞你們一吊錢!”
家聞言不由得心中意動,那可是一吊錢啊,就算是不夠娶媳婦的,但是攢起來也是一筆不小的數兒。但是,大家雖然很想要這筆錢,卻沒有一個人聽話地去拿傢伙,鄒玉嬌見狀眉毛一挑,正要開口,李子春冷冷地說道:“別急,等一等!”
鄒玉嬌聞言瞪了他一眼,卻是老實地不說話了。這時那馬賊又在門外喊道:“別以爲關着門就沒事了,這麼高的牆攔不住爺爺們,現在給你們一炷香的時間,如果不把人送出來,爺爺們就要跳牆進去了!到時候殺得你們一個不留!”
趙老爺此時已經到了衆人身前,他聞言嚇得哆哆嗦嗦,口中說着,“這可怎麼好,這可怎麼好,唉呀,這可怎麼辦呢?”
李子春皺眉想了想,說道:“老爺別急,林子,你上屋頂去看看,數數他們到底有多少人!”
“哎!”林子答應一聲,便招呼了兩個人一塊兒搬了梯子,蹭蹭地爬上門房上去了,這裡李子春肅容吩咐道:“都給我聽着,誰都不許出聲,否則老子剁了他的卵子!”
過了一會兒,林子順着梯子下來,說道:“三哥,他們大概也就是不到二十個人,不過,都拿着刀呢!”
李子春點了點頭,手撫着下巴皺眉凝思起來,顯然硬打是根本打不過人家的,三十頭綿羊跟二十隻老虎,這可怎麼打?但是,要說讓他把人交出去,他卻又是絕對不會願意的。別說鄒玉嬌已經是他的女人了,便是那大小姐長的跟個花骨朵兒似的,看着就叫人喜歡,自己怎麼捨得把她往狼嘴裡送,所以,必須得想個辦法纔好。
這時趙老爺嚇得已經哭了起來,“春子呀,春子,你說老爺我該怎麼辦呢?我捨不得玉嬌啊,還有我的寶貝女兒!”
鄒玉嬌聞言臉上不由得露出一抹嫌惡之色來,然後便看向李子春,好像在這種時候,李子春纔是她真正的主心骨。
李子春聞言只是皺了皺眉毛,沒有說話,繼續尋思該想個什麼主意。這時那趙老爺一邊哭一邊擦淚地說道:“要不,春子呀,你到屋頂上跟他們商量商量去,我給錢行不行?我給銀子!或者,只把秀玉給他們行不行?好歹求他們把玉嬌給我留下呀!”
聽了這話,便連李子春都忍不住噁心地看了他一眼,心說人怎能無情至此,便連自己女兒都可以輕易捨棄,而人又怎會懦弱至此,居然什麼辦法都不想就要屈服了,還整日裡道德文章的讀書人呢。看到他,李子春不由得想起那史書上一位開國皇帝說過的一句話,讀書人,十個倒有九個是懦夫,剩下的一個,還有可能是色中餓鬼!而這趙老爺非但是個懦夫,還是個色中餓鬼!
想到那位皇帝,李子春突然覺得眼前一亮,轉身對老何頭說:“老何頭,起來,別他孃的給我裝孫子,快去打開柴房,帶着幾個人拿木棍去,要兩百根能做火把的木棍!”
說完了他轉身對趙老爺說:“老爺不必着急,我已經想到辦法了,保管能把這些馬賊嚇跑,只是,要請您拿些燈油油出來,要多做些火把!
《朱顏殤》
第一回 失足(上)
炎夏的雨,自天空中重重打落下來,砸的地面“噼啪”亂響,就像是上天在發脾氣,往下甩眼淚、倒水——反正是潑的姿勢,像撒野……
我從公司的大廳走出來,四面是深色的玻璃幕牆,自這裡看出去,霧似的街道迷茫一片,被幕牆分成一格格的天空、汽車與行人,有序而呆板,可是因爲隔着這層玻璃,看上去起碼還是柔和的。
我伸手停在玻璃門前片刻,推開,已經身在門外了,眼前的一切忽然明亮起來,行人淡漠的臉孔、刺耳的汽車嘶嗚、利落的大雨,都在眼前,退無可退,這就是人生吧!無論有一剎那怎樣的朦朧安全,可是終究要有與之面對的時候。
只覺得全身乏力,舉傘的姿勢也像在舉重,我根本沒有回頭一眼——也沒有回頭的必要,這裡不屬於我,儘管近兩個月以來,爲了這份工作,準備,複習,考試,一切都順利通過,可是這最後一場面試的到來,還是砸碎了我的夢想。
那個部門主管像看待怪物一樣的眼光,將我從頭打量,只是一絲冷笑而已,或許他並不是故意要做給我看,只是不由自主——我自小就應該習慣的這份人的天性,無論怎樣故做鎮定的回答所有問題,面對那絲笑容時,我知道,自己又完了。
從畢業到現在,也許應該放棄了,聽嬸嬸的話“哪怕你就是找個工廠的活,在車間裡的,讓別人瞧不見你,不就完了,何苦去拋頭露面呢?這種白領助理也是你能做的?有點自知之明吧你……”
也許……真的,人各有命,我的命,便是做一個份埋頭的苦工,嫁一個“只要老實”就行的男人,生一個孩子,住一間小屋……
可是誰沒有夢想呢?
苦讀這麼多年——我是真正苦讀的人,別的人玩遊戲、談戀愛、再不濟的也起碼有一個男朋友,可是我,其貌不揚,不會交朋友,是真正守着寒窗的人——也許,是不得不守。
十歲時就失去父母的孩子,在叔叔家寄人籬下長到現在,如果我性格開朗,甚至只要長的好看一點,也會比現在好吧。
“女孩子,只要長的好看,出路多了去了!”嬸嬸這麼說過,可是,這可以選嗎?鏡子每天告訴自己,是這樣一張幾乎連普通的都難以形容的臉孔,矮小的個子,站在剛剛一同面試的幾個靚女身邊,簡直就像個……唉,算了,再想也沒有用,今天回家,怎麼過嬸嬸那關纔是最重要的事!
我一路垂頭想着亂七八糟的事,卻又完全理不出一個頭緒來,也不需要準備什麼,反正不管自己準備的多好,一看到嬸嬸那張長臉也會全部煙消雲散的。
叔叔家並不遠,沒過兩個街角,往第二條小弄進去,左手第六個小平房就是了。叔叔他們其實也不容易,能把我帶在身邊已經很不錯了,就是罵幾句也認了吧!想到這裡我硬着頭皮推門進去,剛剛收了傘,就聽到嬸嬸做作的聲音——家裡一定有客人,平時她可不這麼說話。
“小蔭回來啦?這雨下的,淋溼了吧,快過來!”嬸嬸一邊說一邊拉着我往裡,小小的客廳裡坐着一個四十來歲的男人,這可能是嬸嬸的朋友,我便點頭打了招呼,正準備往裡間走,哪知又被嬸嬸一把拉住,她笑着說:“這孩子,也沒個禮貌的,這是小張,來認識一下。”
我這才向眼前這人打量一眼,心裡不免愣了一下,這是無論如何不能被她才三十五六的嬸嬸稱之爲“小張”的人物,一張大臉,額頭上少說也有兩道皺紋了,長的不算難看,可是這是一張被生活壓的透不過氣的臉,太多的隱忍、埋怨刻在他的眼角眉間。
現他也正朝自己打量,憑藉女人的直覺我立刻感到有些不安,連忙向嬸嬸輕聲說“我衣服讓雨打溼了,去擦一下,”嬸嬸和善的笑拍我的肩膀“去吧去吧,”又轉頭朝那個“小張”解釋:“女孩子就是要乾淨!”那人嘿嘿笑了兩聲,沒有說話。
我回到自己的小房間,說是房間其實不過是一個裡院角落裡隔出來的只能放一桌一牀的柴房,叔叔的兒子慢慢長大了,便給分了這小半間出來獨住,說到底,叔叔一家對我還是不錯的。
換了件家裡穿的衣服,我匆匆往廚房趕,每天都是我做飯,叔叔廠裡忙,回來就馬上要吃的。剛剛走過客廳旁,就聽到嬸嬸的笑聲,帶着討好“……長的不算好,可年青呀,身體也好,別的不說,家裡的活是一點問題也沒有的,現在的女孩子花錢的多了,像她這麼能幹持家的可真沒處找去!”這話……,我頓時站住了。
又聽那個小張支吾着說:“長相也是……重要的,要不然……小孩子……”她嬸嬸呵呵笑了起來“能差到哪裡去哦,只是粗相一點,這有什麼呀,再說了,討老婆要那麼好看做什麼哦?你現在還有個孩子要人幫着帶呢!能找個姑娘家不是很好嗎?別的不說,我家小蔭我是敢擔保的,絕對沒有交過男朋友,老實的不得了。這樣的女孩子,你還嫌什麼哦!”那男人還有些不情願似的在嘀咕什麼,可是我已經完全呆住了。
只聽得屋裡嬸嬸的聲音一浪高過一浪似的傳來“這樣你也可以讓你媽媽回鄉下去,不用那麼辛苦了,小孩子也有人帶,小蔭心眼還是不錯的,不會虧待你家孩子……聽說是個女兒,有十一二了吧!嘖嘖嘖,這個年齡最要人管嘍!”那男人半天沒有說話,像是被打動了。又聽到嬸嬸說“要是可以就這麼定了,你廠裡隨便給她弄個活做,小兩口好好過日子,不比你現在一個人熬強?”
我還沒覺察到什麼,比腦子轉的快的多的身子已經一陣風似的衝進客廳了,站在嬸嬸面前,嘴脣發抖,卻一個字也說不上來,嬸嬸見了我的神情,忙向那人說“就這麼說,我明天再上你那去吧,”那人瞟我一眼,忙擦身就從嬸嬸身邊跨過去,我只覺心急,忽然叫起來:“你……等一等……”他只好站住了,回頭看我。
可是我全身不由得發抖,兩手握緊,就是說不上話來。嬸嬸伸手推推那人,趕似的給送出去了,關門回來,看了我一眼,沉下臉來說:“你這是做什麼?”我這才緩過一口氣,可還有點結結巴巴的“嬸嬸……你讓……我嫁……嫁那個人?”嬸嬸說:“是呀,你看你都找了快半年的工作了,高不成低不就的,何必去受那個氣,不如早點嫁人……”
我控制不住的嘴脣發抖:“可我才22歲……那個人他……他……”嬸嬸笑了起來:“就憑你這條件,你想找怎麼樣的?就這樣的,我得讓他娶你,還不知要多費多少口舌呢!”她的臉陰陰地朝我上下一打量,又說:“怎麼樣?今天又碰壁了吧,我早說了,那種工作你就想都別去想,怎麼早上出門前不照鏡子的嗎?”
我已經氣的全身發抖了,可偏偏一激動就光會臉紅脖子粗,愣是一句話也說不上來,她看看我的樣子,哼哼了兩聲,纔要說話,卻聽得有人開門進來,是叔叔回來了。
第一回 失足(下)
就像看到一線希望,我正要上前去說話,嬸嬸卻已經搶先一步走到他跟前,居然忽然抹起眼淚來:“你管管你家這丫頭吧,我好說歹說把張師傅給請家來,她一句好話沒有,還給人甩臉子看……等人家一走,你看她就這幅兇樣拿我出氣了……我這忙的是什麼事喲!!要是我自己的小孩子,我就是打兩下也好,可偏偏又是個碰不得的……”
叔叔皺眉朝我看看,又向嬸嬸說:“就是老婆死了帶個女兒的那個張師傅?”嬸嬸說:“是呀,她嫌人家年紀大……我倒是想呀!給你找個相貌好的年青的,你有那命嗎你!!”看她撒潑,我也只得看向叔叔,輕聲說:“叔叔,我……還小呢,電大好不容易畢業了……讓我再找找工作吧!”
卻聽嬸嬸在一旁用哭號的聲音:“找工作,眼放頭頂的人喲,你要是能找到你說的那些工作,我就撞死給你看……”叔叔臉色也漸漸青了,看我一眼,只猶疑了一下,說:“小蔭,你就這樣的命,別再爭了。這張師傅人是老實的,年齡雖然大點,可是有手藝,這年頭這麼多下崗的,像他這樣哪都要的可不多了!”說到這裡,他忽然眉頭一皺,揮一揮手說:“就這麼定了,你能出嫁我對你爹媽也算有個交待了!”說着從我身邊走過去,要往裡屋去,嬸嬸跟在後面,陰側側的朝我一笑,兩人自面前經過,忽然……
我聽到有人大叫:“我不嫁,死也不嫁!”
看叔叔嬸嬸同時愣住的表情,我才意識到這是自己說的話。只見叔叔一愣,他身旁的嬸嬸已經開口了:“嘖嘖嘖,這就是你帶她十二年的人哦,長大了會發脾氣了,你看看她,平時你在的時候就裝老實,背地裡都是這樣和我說話的……”
聽到這些話,我狠狠朝她看去,嬸嬸碰到我的目光像是一怔,居然就住嘴了。叔叔卻鐵青着臉斜眼看過來,我只覺胸膛一股怒氣只往上衝,幾乎不像平時的自己了:“我不是你們倆的,我有自主權,自己的事我要自己決定,我不想嫁人,要靠我自己好好過下去。從今天起,我再也不要聽你們的了,你們別想着能操縱我,再也別想假惺惺的爲我好,大不了我離家出去,你們就當沒我這個侄女……”
這一連串的話衝口而出,我好似分明看到叔叔眼中有淚光一閃,心裡瞬間閃過一絲內疚,可是說的痛快,卻怎麼也停不下來,好不容易剛剛停住。只見眼前一閃,“啪”自己的臉頰立刻火辣辣的痛了起來,我只覺得眼前金星亂冒,連思緒也仿似停止了。
怎麼也想不起來這是第幾次捱打——也許是第一次——起碼叔叔是從來沒有打過自己的,從小隻是不吭聲的爲叔叔燒飯、洗衣服,有時他回來還會拍拍我的肩膀,有時會偷偷塞給我幾塊零用錢……可是,這疼痛明明是在臉上,爲什麼自己的心卻覺得攪動成了一團,胃酸一陣陣冒出來,全身都痛,痛的想彎腰把自己藏起來……
叔叔冰冷的聲音在耳邊響起:“不想待了,馬上滾出去……”他聲音也冒火:“我養你這麼些年,假惺惺?沒我你早死了!!你大學考上沒得讀,一直在心裡恨我吧!我知道,你都藏着呢!今兒把話說開了,你不想嫁的現在就滾,我管你去****去賣,你當大老闆我也不會來瞄你一眼!你馬上給我滾出去……”
我捂着臉,目光在他臉上停留下來,也許只是幾秒鐘的事,只覺得心裡刺痛難當,喉嚨一陣陣發緊,在這屋裡再呆下去,自己可能馬上就要窒息過去了……我猛地轉身就朝大雨裡衝了出去……
在滂沱大雨裡狂奔,衣服全溼了,路人都在朝我側目,雖然沒有方向,可我一點沒有停的意思,只是一心想往前跑——即使前面什麼也沒有,除了掩面狂奔,還能做什麼呢?
多少年了,我一直小心翼翼,不多說話,不多走動,在小的像盒子一樣的家裡,沒事的時候幾乎看不到我的影子。總是藏着的,怕人看見,怕嬸嬸的目光。堂弟也沒什麼可以和我這個乏味的不會遊戲,不懂明星的姐姐說話。
只有叔叔,有時會來小屋看看我在做什麼,每回看到我總是在畫畫,叔叔心情好時會拍拍我的頭,“畫的真好!”
只有他鼓勵過我。
可是今天他打了我,用曾經溫柔拍我的手,自己太沖動了,不能好好說嗎?我一邊跑一邊開始後悔了,不是後悔出來,而是不應該那樣對叔叔說話……雨點打在身上就像沒有感覺一樣,至少這樣,人家看不到我滿臉的淚水,也好!就散散心,隨便走走就回去吧,找叔叔好好談,他一定會理解的。對了,不再找那樣的工作了,找個小工做吧,能幫着解決一點家裡的生活重擔,也許以後才能再說話……
我一邊走一邊想着心思,沒注意雨越下越大了,我走路一直飛快,平日裡走慣了的,擡頭看看四周,怎麼到這裡了?
這是一處正在建設的公園,中間不知道打算蓋什麼,挖的很深很深,到處推了高高的泥土砂石,高高低低的,不平的泥路讓雨一打,泥漿一片,又溼又滑。我低頭看看自己的腳,往後退開幾步,想離眼前這水塘遠一點,哪知道腳後一滑,身後居然是一個深坑,積滿了水的,不知道有多深,連一聲驚呼都沒來的及發出,我就往這水坑滑了進去……
雨天,工地沒人,路上的行人也都匆匆忙忙地趕着朝自己的目的地去,沒有人注意到這個公園的水坑裡冒出幾個氣泡,一下就被雨點打落的水泡掩蓋了……
此刻也許叔叔正擡頭看向窗外的大雨,心裡惦記着,不知跑哪去了?有沒有地方躲雨?
而我,也許生命已經終結,也許——是另一個意想不到的開始……
人生,也許就是這樣無法預期,時刻都不知道下一秒會發生什麼事?
想要預知未來是人的本性,可是,真的可以知道的化,是會害怕還是逃避?如果避無可避,應該怎麼做呢?
第二回 穿越(上)
我只覺得眼前的光線越來越暗,越來越濁,喉嚨裡已經連灌了幾大口黃泥漿,顧不得那股嗆人的惡臭,我慌亂地伸手向身旁抓去,到處滑不溜手,怎麼也找不到一個使力的地方。這將要窒息的巨大恐懼,朝我排山倒海般的壓下來,就這樣死了嗎?不,我不想死!!救我!!!
喉嚨和眼睛都開始受壓而感到劇痛,我還是用盡最後的力量想往上爬,這泥坑好似深的沒底,只覺得自己一直在墜落中,眼睛已經睜不開了、沒法呼吸了、我的手慢慢地軟軟地垂下來,最後一絲思緒盪開,一切就這樣消失了嗎……
這不是一個夢境,我知道自己溺死在了那個工地的泥坑裡,彷彿看到叔叔在認屍時慘白憔悴的臉,看到他忽然蒼老的面容,我感到心也疼痛起來,對不起,叔叔,對不起!都是我的錯!我伸出手去,可是手在他的臉上穿過,我觸碰不到他了,天哪!
一陣痙攣忽然襲遍我的全身——這銼心的疼痛好似從心裡割開一個口子,慢慢漫延開來,再逐漸聚集到了頭上,我伸手捂住頭,痛!怎麼痛的這麼厲害呢!這疼痛感這樣清楚,像是有刀在剮、有銼子在鑽,我甚至能聽到血脈跳動的聲音,一陣大過一陣的涌來,好痛!
我猛地睜開眼睛,感覺就像睡醒一樣自然,耳邊立刻聽到像是有人在歡叫“她醒了,她醒了!”又似是有手伸過在我頭上撫摸了一下,原來自己沒有死!我獲救了!!那可怕的一切都只是一個夢而已,自心底發出一聲歡呼,我定睛朝眼前看去……
擦眼睛再看,再擦……
這是哪裡?
眼前是一個小屋,小窗口透入幾縷陽光進來,正照在我的身上。有一張鵝蛋臉正伏身朝我看來,這目光中滿是驚喜。這人的髮型好怪、衣服也怪,是在拍戲嗎?自己被拍戲的劇組救了?一定是這樣,看着眼前這女人插着珠花、環佩叮噹的樣子,我心裡暗暗在想,忙想站起身子說聲謝謝!
眼前這人卻一把按住了我的肩膀,離的近了,撲鼻一股脂粉香,這人用柔而媚的聲音笑着說:“姑娘醒啦!阿彌陀佛!!可嚇死了我!”說罷掩嘴笑了起來,那笑容,說不出的一股味道。
我忙說:“謝謝你……”那女子又笑:“謝我做什麼?謝他吧!”一旁又一張臉伸過來,卻是一個男人,一臉的皺紋,頭上戴了個扁而平的帽子,樣子有些古怪可笑,可他看我的眼睛卻流露着一絲憐憫,他也伸手拍拍我的肩,搖頭道:“姑娘,認命吧!!”說完,轉身走了。
認命?我頭上冒出一個超大的問號來,這什麼意思?難道他是知道她的事,勸自己嫁那個“小張”?不會吧!我心裡正胡思亂想,就聽得一陣腳步聲,有人走進了小屋,也到眼前來了,這人未曾俯身,只是稍微低頭看了我一眼,我的心裡已經驚歎起來,這演員太美了!
眼前這女子應該和自己差不多大吧,可是人家那個青春自己不能比。一身吹彈的破的雪樣肌膚,胸挺頸圓,即使此時低頭看着我,她的脖子還是自然優雅的微微仰着。她的眼細而長,濃密之極的睫毛輕揚一下,露出爍如寒星的雙眸,此時正不帶任何神情地俯視着我。她小而尖的鼻子下是一張極小的櫻桃小口,只見那張小嘴輕啓朱脣,卻說了我死也想不到的話。
“我還當你真是什麼貞潔烈女!哼!一心尋死的人是救不回來的,你即然活了下來,就把你那個傲慢的樣子給我扔了,要不然再尋死幾回,傷口多了,想留下我還不要呢!”
這什麼意思?
我完全愣住了,身旁的那個鵝蛋臉看我沒有說話,急忙上前對那個美女說道:“芝姐,她方纔是真的死過去了,老周還給她探了鼻息呢!可嚇死我啦,好在看來只是岔了氣,這會兒總算醒了。她一定知道錯了,你就別再罵她,讓她好好的將養幾日吧!”
那個芝姐眼中閃過一縷寒光“她額上的傷會不會有疤?”
鵝蛋臉笑道:“不會的不會的,就算有一點,頭髮也能遮蓋的住,怎麼說也是花了大價錢買的,怎麼樣也比死了強不是?”
芝姐這才漠然點頭,卻又上前一步,向着我道:“你給我記住了,這裡可沒有善男信女,要想過舒服日子,就好好的保重自己這張臉,”她嘴脣輕揚卻露出極其冷酷的笑容,又道:“更不用想着破了相便能逃離這裡,破相的有破相的過法,保管讓你生不如死,你若是想試,我絕不攔着!”我雖不明白她說的是什麼意思,可還是被她眼中的寒光凍的打了個哆嗦。
身旁那個鵝蛋臉又來勸了幾句,這個美豔而冷酷的芝姐才點頭道:“還是你來看着,把我房裡的雪蓮膏拿來,再給她換身乾淨衣服,不管傷好沒好,明日一早就給我去習叔那兒調曲子去。”說罷再不看我一眼,留下一陣淡香,轉身出屋去了。
那鵝蛋臉笑眯眯地上來拍拍我手道:“沒事的,芝姐就是看上你纔出這麼高的價,斷不會爲難你的,只是你也好歹得學着看些眼色。你聽我的,這頭一樁,就是再別想着往那條路去了。你方纔那麼狠地一撞都沒死,可見閻王爺也不收你,就安安心心地養好身子,拿些看家本領出來,幫芝姐賺錢,也打響自己的名頭,日後好處多了去了,何苦想那些沒用的呢?”
聽了她的話,我總覺得有哪裡不對勁,可是又偏偏說不上什麼來,那女人見我不吭聲,卻似是隻道我已順服了,笑道:“你即明白了,就先歇着,我這就去拿雪蓮膏來,這個藥平日裡芝姐可不捨得拿出來,這下,你總看到她的心了吧!!”說罷又輕拍一下我的臉,出門去了,隨即便聽到門外有鐵鏈的聲音,腳步這才慢慢遠去消失。
我呆呆坐了一會,支撐着走到門邊一拉,果然外面是給鎖上了。走回牀邊坐下,我只覺一頭霧水,這完全不像是救自己的人應該說的話!她們一對一答也不像是在演戲,一想到演戲,我慌忙向身旁張望,心裡不免也在笑話自己——居然在找攝像的人嗎?記起以前見過有劇組在街上拍戲,演員不算,光導演、劇務什麼的就好幾個人呢!圍的嚴嚴實實的。
可是自己的身邊哪有這些人!這分明是一間柴房,四周都堆着成捆的稻草,只在窗下面這邊擺開一張小木牀,我就坐在這張牀上。
想了一會,我轉身趴到小窗朝外看,外面是一層波浪形起伏的圍牆,雪白的牆壁上開着極小的,像書上看過的蘇州園林裡那樣的花格石窗,自那一頭好似有些喧譁聲傳來,細聽像是笑聲和某種樂器交雜,隱隱約約地,聽不真切!
方纔那女人爲什麼鎖着自己?那個芝姐說的那些又是什麼意思呢?我想仔細想想這些事,可是頭上又劇痛難當。於是自然伸手向上,卻摸到額上像是綁着布,碰到就更痛。我輕輕撫摸自己的額頭,手忽然停住了,愣了一會,再將雙手舉過頭頂,將自己的頭摸了個遍,順手下來,卻將腦後垂下的一大縷青絲攬到了胸前,我看着手上幾乎及膝的長髮,完全驚呆了。
我打小就沒留過長髮,一直是一頭齊耳短髮,省時方便,自然從來沒有像現在這樣輕輕撫摸這麼長的烏黑髮亮的髮辮的經驗。目光順着這頭髮再落到自己身上時,我已經完全懵了,一定是哪裡出了問題?我怎麼可能穿一身這樣的衣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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