庫侖的潛泳技術相當高超,五人中應數他最是高明,因爲其它四人根本沒有“沾水”,裡查德渾身裹着一層白色的能量,湖水根本無法觸及他的身軀,而戴思旺三人根本沒有發出光芒,就那麼形成一個空氣囊,輕輕鬆鬆的向前挺進,由此可見裡查德的功力與曼唐兩人比起來還有段遙不可及的距離。
好半晌,庫侖在前已潛了將近千米了,曼塔不由大奇,微一用功,迅捷的趕上庫侖,這才發現這傢伙正嘴對着那根中空的鋼槍在換氣,不禁大樂道:“老弟不用這麼費力吧,我帶你一程。”也不管庫侖答不答應,拉起他的手,就向前猛衝。
瞧得在後的裡查德目瞪口呆。不禁奇怪的打量戴思旺一眼,戴思旺則報以微笑。
老實說,他早從戴思旺肯與自己兩人稱兄道弟,毫無東林元帥的架子中看出戴思旺“平易近人”,現下曼塔這樣折騰法,更堅信自己對戴思旺的看法了。這不但沒有毫絲看輕的戴思旺意思,反倒對戴思旺的爲人益加敬重起來,他本身也是個軍人與領導者,當知道無爲而治的神韻。
但話又說回來,以戴思旺現下的年齡、個性與閱歷,打死他也不可能成爲一個出色的政治家,反倒是葉青年紀輕輕幹得有聲有色像模像樣,他戴思旺只能算是一個高明的統帥與能武大家。
在曼塔的折騰下,不到十秒的時間,五人就順利的進入湖底秘道。
這秘道口應是天然形成的,洞壁參差不平,全然看不出有人工的跡象,彎彎曲曲的“套”入水中。洞道內一片漆黑,就只裡查德身上發出能量光芒照射,最寬處可容一艘小型戰艦通過。
向上潛升百米左右,就看到一個百丈見方的大熔洞,洞內還燃有盞盞星豆般的油燈,此處應已高出水面,因此在熔洞內並沒有囤積大量的湖水,只有倒掛鍾乳滴下的水滴在地上積久成面面水窪。
戴思旺三人粗看還覺不出什麼異樣來,但仔細一看,立馬就被深深的震撼了。
說這熔洞稱爲石雕藝術的聖殿也絲毫不爲過。形態各異的鐘乳怪石,聳立洞中,其中又被大師級的高手抽象化的處理過,座座內涵豐富,極具觀賞價值,不能說它們的形狀使人聯想起某種東西,而是它們的內在張力撼人心魄,使人不自禁的聯想起永恆的虛空與生命的真諦,特別是光效的處理,就那麼幾盞油燈發出微弱的光芒,卻能使怪石生出五彩繽紛的色彩,真個令人稱奇。
要是讓三人說這些怪石像什麼生物,三人必一座也說不上來,但他們卻從中感到了怪石的生命,也許它們一座座像極黃沙星上特有的生物,那種感覺連自己也沒法道清,也許這就是藝術的靈魂吧。
曼塔兩眼放光的東瞧瞧西瞄瞄,情不自禁的嘆道:“這玩意要是能開發出來搞旅遊,定是一本萬利!”
裡庫兩人仿對這些怪石毫無興趣似的。裡查德笑道:“這熔洞不提也罷,曼副領要是有興趣,改天帶你去‘步虛廬’觀賞一下,那裡才集有黃沙星所有藝術大師的精典之作。”
唐納怕曼塔又說出什麼沒大沒小的話來給戴思旺丟面子,趕忙兜住話頭道:“裡兄,我們還是趕路吧。”
在這樣一個價值無可估量的熔洞行走,戴思旺三人都放輕腳步,擔怕驚破了有如奏樂般的叮咚滴水聲,在油燈昏黃的光暈下,一行五人在地上拖出長長的影子,深深的融入到這奇異的氛圍裡。
深入六百步左右,再左轉一百來步,五人來到一口丈高的地道口,口壁上還插有幾支熊熊燃燒的大火把,地道口還伸出一條人腰粗的滑軌,其上還有兩輛四人座的小型滑車,看滑軌色澤烏黑似鐵似鐵,不知爲何物所鑄。
在裡庫兩人的示意下,庫侖與曼塔共乘一輛在前,戴唐兩人則與裡查德三人一輛。
滑車推入地道後,地道內並沒有三個想象般的漆黑一團,道壁上沾滿發光的礦石,以三人的目力瞧來如朗晝無疑。
滑車在庫裡兩人的操控下,在地道內呼嘯奔馳,道內時寬時窄,時高時低,寬得地方闊如殿堂,窄的地方卻只可容滑車通過,高高低低上上下下,光憑最基本的動能與勢能的往來轉換,就使得滑車快速前進。
一包煙光景,滑車衝上一個長長的斜坡,車行漸緩,幾欲停滯不前,只聽得“嚓”地一聲,底下的已換成另一種傳輸軌道,拖着滑車行進千米左右,眼前豁然開朗。
原來這是一間廣闊的地下石室,約摸幾百丈方圓,高十來丈,地面的石板磨得精光溜滑,四壁上嵌有一尊尊栩栩如生的人物雕塑,室內還有顆顆價值連城的夜明珠大放光明。八名氣質高貴的黃沙星人正立在地道出口恭侯戴思旺大駕,在他們身後還有幾百名黃沙星戰士列成兩排充當儀仗隊。
庫裡兩人一見竟是族長帶領七名長老親自出迎,立馬雙雙跳下滑車,單膝跪地。
“黃沙星族長梵社華帶領七名長老謹代表黃沙星人,對戴元帥的到來表示熱烈的歡迎。”中間的一名瘦削中年人上踏一步,伸出右手,向戴思旺微笑道。
戴思旺與他伸手相握,也是客氣道:“梵族長客氣了,思旺何敢勞煩族長親自出迎,應是思旺這做晚輩的向族長請安纔是,呵呵。”
梵社華目光閃閃的打量着戴思旺,笑道:“戴元帥說笑了,呵呵,來,我來介紹下,這位是黃素長老,這位是……”
梵社華態度友好的把身邊的七名長老一一介紹給戴思旺,戴思旺則微笑着與他們握手。
戴思旺初見梵社華,就把他歸類到擁有大智大慧的人,不但是此人渾身帶有一種仿似與生俱來的高貴氣質,秀氣的眉毛,挺直的鼻樑,滿頭金髮,深藍銳利的星目,而且衣着整潔一塵不染,身具高明的能武,雖比不上曼塔與唐納的級數,但也可列入二流好手之列。
一番客套後,梵社華態度親切的把戴思旺請出石室。曼唐兩人則目不斜視的跟隨在後。
石室上方是一座別緻的閣樓。
步出閣樓,是一座大大的花園。戴思旺終見到黃沙星人仗以爲傲的黃沙城,此時雖看不到黃沙城的全景,但入眼的幾幢建築,已局部體現出黃沙星人的藝術魂魄。
幢幢形態各異的建築,清一色是黃的,戴思旺仔細一瞧,赫然發現最主要的原材料竟就是黃沙,但牆壁溜光潔美,絲毫看不出有粗糙的感覺,這皆是不知名的透明膠料的功勞了。
衆人穿過花園,最後在對面堡樓最高層落座。
這一臨高而望,大半個黃沙城盡收眼底。綠的植被,黃色的建築,形形色色的城民,還有座落東西形態各異的石雕,交織成一幅美的畫卷。
值得一提的是,石雕的數量竟不亞於城民,隨處可見石雕的影子,包括戴思旺現下身處的房間內,黃沙星人酷愛石雕的程度於此可見一斑。但就這羣石雕藝術的天子嬌子,武器卻落後的令人難以置信,就那麼一眼放去,立馬可看出哪些是戰士,哪些是城民,戰士的打扮與庫侖相若,皆是下身圍着條麻布,臉染重彩,手握落後的金屬兵器,就這樣的配備,狩獵還說得過去,要想保家衛國就有些抱歉了。
梵社華見客人好奇的溜目四顧,發出陣陣的讚歎聲,不禁笑着介紹起來。
原來建築的原材料只有兩種,一種就是黃沙,別一種就是黃沙星人稱作“天膠”的樹汁,這樣的混合物不但堅韌,而且還散發着一股子天膠樹獨特的清香,有驅蟲蟻的特殊功效。
據梵社華介紹,黃沙城始建於公元4056年,經過千百年的努力始有今日的盛況,而黃沙星人仿似對石雕藝術有着與生俱來的狂熱,這一“玩物喪志”卻落得如今任人魚肉的況境。
戴思旺忍不住好奇的問道:“難道梵族長就沒有想過要出口石雕嗎?”
梵社華苦澀的一笑,道:“黃沙星人只有這一座集中地,人口不過兩千萬,祖宗有規定,一切自給自足,我們很少與外人接觸,唉。”
曼塔不禁心下嘀咕:難道黃沙星人就沒有哪個“不務正業”的偷溜出去耍樂嗎?
侍女穿流不息的端上特色點心來,梵社華裝糊塗道:“戴元帥請嚐嚐點心,這些都是黃沙星最出名的吃食,呵呵。”
這時室內分有兩桌,戴思旺、梵社華與七名長老高居主席,曼唐兩人則與裡查德、庫侖、幾名黃沙星將領在另一桌。說是點心,實則是各種野味與三人從未見過的水果,也只有曼塔在那裡嘴手並用的大快朵頤。
突聽門口的侍衛唱喏道:“大長老到!”
梵社華等人聞言神色一訝,齊齊起立迎接,瞧他們錯愕的神色,仿似來人地位比之梵社華還要尊貴,累得戴思旺三人也趕忙陪他們起立。
一名白髮白鬚,不修邊幅的老者,施然踱進室來,梵社華等人竟皆齊齊單膝下跪,一時間場中只有戴思旺三人還立着。而曼塔嘴裡還大咀着一塊獸肉,嘴角流油,相當失禮。
一見這大長老,戴思旺不自禁的聯想起古東林與“狼神”祝原這類人,不是說他們的能武與形貌相若,而是那種無法形容的氣質。這大長老身影偉岸,滿頭亂糟糟的銀髮,滿臉白色的繞腮胡,一身灰色的長袍,兩手背後,深邃的雙目注在戴思旺身上,爆出讚歎的光芒,仿似見到了黃沙星最出色的一尊藝術品。戴思旺與他目光相對,生出被他看通看透的難明感覺,大長老雖然身具底子不薄的能武,但比之唐納還不如,這是沒有可能的。當下不禁微感吃驚。
衆人單膝跪地,頭也不敢擡,在曼唐兩人眼中,老大突地像換了個人般,變軒昂蕭灑,虎目炯炯有神的與大長老對視,隱隱中自有一股凌然不可侵犯的霸主威嚴。
“好!好!好!”
對視半晌,大長老微微一笑突地大讚三聲,戴思旺還未表示久仰大名之類的廢話,他竟然令人摸不着後腦勺的一轉身走了。
“恭送大長老!”
梵社華率先起身向戴思旺苦笑道:“戴元帥請勿見怪,大長老一向都是這樣。”
戴思旺報以莫測高深的微笑。
一間樸實的工作室內,中間立有一尊真人大小的人物雕塑,牆壁上掛着無以羅列的雕刻用具。這間工作室看似與普通的雕塑工作室別無二致,但在黃沙星人眼中,這是絕對的禁區,只有一個人可以進入其內,那就是至高無上的大長老。
值得一提的是,中間人立的雕像巧奪天工,身子的輪廓早已成型,身着長袍,兩手背後,栩栩如生,線條流暢。質地則是最純美的“星玉奇石”,價值不菲,令人驚訝的是在雕像頭部還罩着一塊黑布,有若霧裡觀花,瞧不出玄虛。但只要一看這身子,就知是一件無上的藝術精品。
明亮戶窗投下清晰充裕的光線,使得整間工作室更有一種莊嚴的肅穆。
“咿呀!”
厚實的木門被輕輕地推開,光影投注地板,滿頭銀髮的大長老,眼溢奇光的進入室內,快步來到雕像前而不猶豫的一把扯下黑布,終現出雕像的真面目,原來頭部只有輪廓,還未曾動刀。
大長老像是找到多年苦覓的靈感般,臉容嚴肅無比,但老目內滿是狂熱的光芒,兩手並用,刻刀飛如蝶舞,石屑飛散…….
半個時辰後,整個臉部特徵已完成。
雖然還需要打磨一番才能成品,但這時瞧來,整個雕像仿似有了自己的生命般,那股子鮮活的感覺撼人心魄,挺直的鼻樑、高隆的額角、深邃睿智的兩睛……
大長老抓過一塊“磨沙石”,全神貫注對着雕像精心打磨起來,渾然未知不知何時在門口已立着一名身罩灰衣的中年人。
細細的打磨一番後,大長老嘆了口氣,頭也不回道:“什麼事?”
這名中年人就是大長老唯一的助手王碧。
王碧偷偷摸去眼角激動的淚水,啞聲道:“稟長老,請您轉入安全的地方,那幫匪徒進城了。”也只有他才能明白大長老對這尊雕像注入了多少心血,作爲黃沙星至高無上的雕塑大師之一,大長老的作品無以記數,但這尊被他命名爲“迷途”的人物作品,從選料到成型足足花了他四個黃沙星年的時間,終於要到了完工的時刻,哪能不讓王碧爲之激動落淚?
大長老淡淡道:“不要緊張。”
王碧聞言一怔,以他對大長老的瞭解,大長老今日有些怪異,先不說五年來破天荒的第一次出得工作室去見戴思旺這外賓,就是他久未動刀的“迷途”也在這一刻一氣呵成了。
大長老見王碧欲言又止,輕皺雪眉道:“有什麼話說吧。”
王碧惶恐道:“以屬下看,戴思旺似乎……據裡查德與庫化說,戴思旺的手下十分隨便,他就連最基本的尊敬也得不到,唉……這個….這個…….”
大長老聞言一震,霍地轉身怒視王碧,王碧渾身一顫,嚇得大氣也不敢出,在他印象中,大長老還從未爲何事如此動怒過。
半晌,大長老長嘆口氣,眼神轉柔,像是一下蒼老了幾十年般,嘆息道:“小王你天資聰穎,卻一直得不到藝術的真髓,唉,罷了,罷了……”
在王碧心驚膽顫間,大長老伸手搭上雕像的肩膀,光芒一亮,整個花費他四年的心血結晶,就那麼塊塊而裂,變成一堆廢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