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雙水灣來說，時間就像一匹奔騰的野馬，轉眼間，天氣便開始轉寒，並且今年的氣溫降的格外厲害。
才農曆十一月份，一場大雪便毫無徵兆的落下，將整個雙水灣染成白色。
如果是以前，下雪是足以讓人高興的事情，因爲可以保證明年的莊稼有個好收成。
但今年，這場雪來的有些早了，也不怎麼受歡迎。
因爲去城裡的路全都被厚厚的積雪覆蓋，哪怕大隊長孫恩國連夜動員人去掃雪，仍舊沒有太大的效果。
再加上地勢的緣故，前面剛剛清理完，後面北風打着漩吹過，又重新將積雪給吹到路上。
孫向陽忍不住說道。
至於說不團結誰，還用得着說嗎？
所以到了後面，大家也不再怎麼花錢。
先前，縣裡幫着宣傳雙水灣是剪紙畫之鄉，並且以縣裡的名義送來牌匾，可不單單是蘇慧晚的功勞，借出去的那五十萬，無疑也是起到了很大的作用。
“想幹活啊。”
老大隊辦公室這邊，早就成爲剪紙畫基地，那塊由縣裡認證的牌匾，如今就掛在這邊。
還有就是他跟黃家的關係，以及他風水大師的身份，只要不是傻子，都知道該怎麼做。
還不如找點活幹，賺點工分，然後過個大肥年。
孫恩國這才說起自己過來的目的。
當然，跟老支書事無鉅細的風格不同，孫向陽完全就是延續了在煤礦當隊長時的作風，使勁的放權，當甩手掌櫃。
反倒是手裡的錢，花完了可就沒了。
孫向陽回答道。
而黃德發，應該也會來。
像以前，這種下雪天日子，他更喜歡待在家裡。
談起拖拉機，孫恩國的興致立即高漲。
磚窯一停，加上下大雪，建築隊那邊同樣無事可幹。
之前的工資都是按月發，所以家家戶戶都攢了不少錢，除了一開始在供銷社揮霍了不少，到了後面，大家也都醒悟過來，供銷社就在那裡，又不會跑，以後缺什麼買什麼就行。
“不行，這次的雪下的有點大，稍微有點上坡就爬不上去，只能過幾天，等周圍的雪都凍住了再說。”
但本質上，卻是不幹活，就沒飯吃，根本就沒資格躺平。
所以現在都閒着。
老子都吃不飽飯，餓肚子，你啃哪門子老？
只不過，一時間，就連孫向陽也想不到還能幹什麼活。
儘管現在剪紙畫的收入已經遠遠無法跟煤礦相比，但任憑是誰都無法否定剪紙畫的作用，光是一個能賺外匯，便足夠了。
現在卻只能在辦公室這邊，免得有什麼事情，別人找不到他。
研究所，學校，水塔，水渠，還有村裡的路面，都能看到磚窯的功勞。
就連糧食，家家戶戶也都囤下了不少。
實際上，之前她在雙水灣的時候，就盼着在這裡過個冬天，因爲她從小在香江長大，從未看過下雪是什麼模樣。
哪天雙水灣真的大規模從周圍那些生產大隊挖人，官司就算打到縣裡，也會偏袒雙水灣。
孫恩國這話，說的既無奈，又有些驕傲。
黃耀雄之所以同意女兒來雙水灣，自然也跟女兒度過了十八歲的死劫，以及孫向陽爲其稱量命格有關。
指望啃老，更不可能。
兩個大隊長，被他使喚的比以前更忙碌了。
如此一來，運煤的拖拉機便無法正常通行。
雖然有蘇慧晚在縣裡盯着，也擋在雙水灣面前，但把朋友搞得多多的，把敵人搞得少少的，纔是正理。
哪怕當初一些社員看不懂，暗地裡發幾句牢騷，但像孫恩國這種大隊長，卻看的明明白白，只會支持，而不會有什麼意見。
可以說，沒有黃家，雙水灣的剪紙畫就只是一些廢紙，除了貼在自家好看之外，沒有任何作用。
“誰？”
而剪紙畫就更不用說了，現在的程度剛剛飽和，而且剩下的人大多數也不會。
孫向陽點點頭，然後才問道。
窯洞裡面，即便白天也開着燈，爐子燒的通紅，不少婦女更是把棉襖脫掉，一邊說着話，一邊剪紙，談話的內容似乎隱隱跟孩子之類的有關。
孫恩國立即說道。
但自從他當了支書後，大家對他的稱呼變得統一起來，直接叫支書，沒有前綴。
“有人要來咱們這做客。”
再一個，黃德發的爲人，他還是頗爲信得過。
在聽說了這邊冬天會下很大的雪之後，便心心念念起來。
不過，磚窯那邊卻停工了，讓在這邊幹活的社員抱怨不已。
要說唯一不受影響的，大概就是剪紙畫了。
如今，冬天終於來了，在香江那邊被禁足差不多半年的黃錦鈴，再也忍耐不住，最後終於說通了父親，再次來雙水灣。
孫恩國臉上也露出笑容。
“嗯，去城裡的路怎麼樣了？”
香江那邊的投資公司，他雖然放心的交給了對方，但黃德發卻不能忘掉孫向陽的存在。
學校那邊倒是照常上課，但跟那些社員沒有半毛錢的關係，不說學校現在並不缺老師，就算缺，他們也沒資格當老師。
而通往縣城的道路，大家試了試之後，又都回來了。
畢竟遍數來過雙水灣做客的人，就沒有一個簡單的。
雖說掛在研究所名下的那臺吉普車很風光，誰都想坐坐，但在孫恩國眼裡，這種吉普車根本就不實用，還不如換成拖拉機，尤其是那種履帶拖拉機，上坡下坡，甚至不管下雨下雪，都能暢通無阻。
遍數整個縣，甚至整個地區，哪個生產大隊能跟雙水灣比？
別的生產大隊冬天下了雪，只能勒緊褲腰帶，貓在家裡過冬，但雙水灣，卻是真正有資格休息，而且還不用擔心餓肚子。
要是被別的廠借去，估計就是肉包子打狗了。
孫向陽隨口說道。
就跟以前大家只叫老支書一樣。
誰讓之前雙水灣賬上躺着那麼多錢了，本來就讓人眼紅。
之前交公糧的時候，雙水灣可是直接用錢抵的，實在是雙水灣現在產的糧食，已經漸漸無法供應整個雙水灣所有人吃，甚至還得從外面買。
“鈴鈴那丫頭。”
往大了說，有點不團結。
如此一來，雙水灣的煤，就不用因爲天氣緣故，而運不出去了。
“支書，什麼事情這麼高興？”
儘管不知道是不是跟雙水灣有關，但黃耀雄卻不敢賭，只要能一直推遲下去，就算讓女兒每年來雙水灣住一段日子，又算得了什麼？
只是從信的字裡行間中，孫向陽便能感受到黃錦鈴那種高興，迫不及待的心情。
“甭管75還是65，反正今年是別想了，當初要是沒把錢借出去，倒是還能想想。”
如果真是那種刁蠻任性的性格，恐怕她在雙水灣也得不到那麼多的認可，就連孫恩國的語氣，也不會如此。
“對了，下雪以後，磚窯跟建築隊，還有那些種地的社員，現在都閒着，也沒個事情做，不少人找到我，想找點活幹，你看能給他們找點什麼活？”
而且別看現在不少人都閒了下來，但大部分人家，家裡或多或少都有一個在煤礦，或者剪紙畫小組幹活的，等於仍舊有人在賺錢養家。
至於礦井下面，倒是完全不耽誤挖掘，而且溫度也比地面高，擼起袖子使勁幹，更不覺得冷。
“借出去就借出去，畢竟蘇副縣也幫了咱們這麼多忙，咱們雙水灣只要不是白眼狼，都不會有意見。”
要不怎麼說這年頭的工人，農民，都是最勤勞的，因爲現在的流行的就是勞動最光榮，懶漢是要受到唾棄的。
至於說村裡的積雪，都不用動員，便有人自發的打掃乾淨。
就在這時，辦公室的門被推開，孫恩國帶着一身風雪走了進來，正好看到孫向陽臉上還沒來得及消失的笑容。
尤其是那些種地的，入冬之後，地裡實際上就沒什麼活了。
孫恩國立即感興趣的問道。
再加上雙水灣各種好處吃到嘴軟，要是真的一毛不拔，估計很多人都會有意見。
關於黃錦鈴怎麼來，他並不擔心，作爲黃錦鈴的保姆兼保鏢，肯定是要跟着的。
對此，他只是微微一笑。
無形中，也讓雙水灣跟縣裡的關係得到了緩和。
還不如直接來點省事的。
不過這也是沒辦法的事情。
孫恩國搖了搖頭。
信是從香江那邊寄來的，寄信的人是黃錦鈴。
錢借出去，指望紙箱廠那邊還，恐怕得兩三年才行。
就因爲有了黃家的收購，雙水灣才成了剪紙畫之鄉，賺到了外匯，給雙水灣帶來了諸多的好處。
“冬天就這樣，沒別的好辦法，今年先將就一下，等明年錢寬裕了，弄臺75。”孫向陽說道。
畢竟交錢抵公糧，可比從外面買糧食更便宜實惠。
當然，黃錦鈴的性格也是關鍵，很討人喜歡。
從礦井挖出來的煤，也只能堆在煤場中，甚至來往多了，也把白色的雪染成了黑色。
那麼問題來了，現在雙水灣還能幹什麼活？
誰讓雙水灣爭氣？
有能耐，你們也借幾十萬給縣裡。
雖說忙了一年，以如今雙水灣社員的收入，完全可以好好休息一下，貓個冬，犒勞一下自己，不用擔心填不飽肚子。
至於說對方會不會偷偷摸摸的做什麼，孫向陽其實並不擔心，先不說對方真要這麼做了，只要一見面，就無法瞞過他。
更何況做出這個決定的還是孫向陽。
所以，這錢名義上是被蘇慧晚擔保借給紙箱廠，但實際上，卻是出點血，免得一些人眼紅，暗中老是搞小動作。
聽到孫恩國的話，孫向陽沉吟起來。
但眼瞅着煤礦跟剪紙畫都不耽誤生產，每天依舊二三十個工分賺着，就算在家休息，心裡也老是記掛着，不安心。
今後雙水灣的研究所出了成績，真的要開始搞工業，同樣離不開縣裡的支持。
因爲按照孫向陽的話，黃錦鈴雖然平安度過了十八歲，可根據稱量命格的結果，對方的死劫只是推遲了，而不是消失了。
以前，孫向陽當隊長的時候，大家都稱呼他向陽隊長，或者直接叫他的名字，不熟悉的也是叫孫隊長。
對方之前便說過，年底要來一趟，跟他好好對對賬。
“前兩年剛出來的那種履帶拖拉機？哪用得着75，用65都足夠了，還便宜，有了那種拖拉機，今後就連耕地也容易。”
而新的大隊辦公室裡，孫向陽正在看信，自從他當了支書以後，反而不如以前自由了。
事實也驗證了他的想法。
尤其是高檔養生棗賺錢以後，只要不傻，都能看到未來的好處。
“吆喝，你徒弟要來了？這可是好事。”
更何況按照孫向陽的計劃，這剪紙畫的規模，以後還會繼續擴大，直至開始從外面收購，匯聚更多的剪紙畫人才，讓雙水灣成爲真正的剪紙畫之鄉，成爲雙水灣的一大支柱。
見孫向陽也給難住了，孫恩國又開口說道：“來之前我也想了半天，愣是沒想出他們能幹什麼活來，讓他們好好在家休息，居然還都不樂意。”
畢竟對方姓黃，也是雙水灣剪紙畫的買家。
恐怕雙水灣任何一個人都無法單純的把黃錦鈴只當成孫向陽的徒弟。
信裡翻來覆去的只有一個意思，她要來雙水灣住段日子。
往小了說，雙水灣這是吃獨食。
研究所那邊，專業性更強，哪怕孫向陽去了，也得好好學習，從頭開始補。
這筆錢，無非就是晚點還，但肯定能回來，不至於打水漂。
在孫向陽看來，這筆錢並沒有白借，從長遠來講，各種有形無形的收益只會更多。
這纔有了他躲在辦公室喝茶，看信的機會。
這大半年，磚窯也爲雙水灣立下了汗馬功勞。
況且，給紙箱廠，孫向陽有信心對方能還上賬，畢竟高檔養生棗是他一手搞出來的，他就算對縣裡沒信心，可對自己還是有信心的。
煤礦那邊不缺人，現在三班倒，人員都滿滿的，那些沒有經過培訓的社員下井，不但沒什麼幫助，只會添亂。
至於村裡的掃雪，都是自發，壓根就不算工分。
所以，他們純粹是‘閒’的。
或者說習慣了忙碌，一下子閒下來，反而有點不知所措，茫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