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村長聽到樑大隊長的話以後嘆了一口氣,他何嘗不知道春耕之前最合適推行新政策呀,可是現在的情況不是他們能說了算的。
“這個你想都別想,一旦其它村子、大隊都開始實施了,我們上河村一點動靜都沒有,村民們會怎麼想?怎麼鬧騰?畢竟絕大多數村民都是踏實幹活的人,這種能讓自己家賺取更多工分的機會他們是不會放棄的,我們不同意就是動了他們的口糧、錢袋子,這種斷人財路的事做不得呀。
上面說不定還會直接給我們扣一個不聽指揮的大帽子,爲了那些磨洋工的親戚牽連到在部隊的孩子們身上就得不償失了。”
趙村長這樣一說樑大隊長瞬間就清醒了過來,他平時雖然有點偏向,但是這種偏向在涉及到自己兒子前途的時候就要往後挪一挪了。
第二天一大早,趙村長就套上馬車往縣城開會去了,今天在田間地頭也沒有聽到樑大隊長前一段時間罵人的聲音。
下午村委所有幹部還有各個小隊長全部會叫過去開會,在一片爭議聲中,下工的時候樑大隊長的聲音從大喇叭中傳了出來。
“喂、喂喂,全體社員、全體插隊知青們注意了,等下要宣佈上面有關的重大決議,所有人全部到曬穀場集合,沒有特殊情況不得缺席,再說一遍,所有人沒有特殊情況不得缺席。”
韓立聽到這個聲音以後就知道定額工分制要來了,他鎖上門跟剛剛過來的何米一塊來到代銷點叫上姐妹就往曬穀場去了。
一路上不管是村民還是知青全在討論着是什麼事,而韓立這邊的人越聚越多,那些關係不錯的人全圍過來了。
“韓哥,你說這次會是什麼事呀?”
張耀祖的問話韓立還沒回答呢,楊秀英就在旁邊小聲的說道。
“韓立,我聽樑家嬸子說情況可能要緊是不是真的呀?難道真要回到那幾年的時候嗎?”
郝紅敏是最不願意聽到這種消息的人,她連忙拉了一把自己的室友。
“秀英你別瞎說,這種事情怎麼可以亂說呢。”
韓立看着圍在自己身邊關係不錯的人,這時候展現一下自己的消息靈通性很有必要,這樣等到後年自己勸說他們好好學習的時候會更有說服力,於是笑着說道。
“這事總的來說應該算是好事吧,上面要實施一種新的制度叫定額工分制。”
“定額工分制?那是什麼呀?”
“小聲點,現在大隊長他們還沒宣佈呢,咱們安靜的聽韓立說完。”
“定額工分制就是。”
韓立小聲、簡單的說了一下定額工分制的大致內容,楊秀英立馬就苦着個臉說道。
“這算什麼好事呀,我們以後跟着大部隊磨洋工的日子一去不復返了。”
“話不能這麼說,我感覺幹多少活拿多少工分很合理呀,只要我們在領任務的時候量力而行,而且幹活的時候速度夠快,完工以後的時間就由我們自己支配了,下棋、打牌想做什麼都可以,而且我們還可以錯開最熱太陽最毒的時候,還不用被隊長們追着罵,這想想就很不錯呀。”
“可是這樣那些身體弱、力氣小的豈不是很吃虧?”
“那就少領點任務,或者找其他人組隊呀。”
大家小聲討論着走到進了曬穀場,這時候周圍全都是人,其他知青也湊了過來不適合討論,所以話題就被暫時擱置了。
侯玉華此刻的臉色非常複雜,因爲她的身高自己幹活不行,組隊估計都沒人願意帶着她這個拖後腿的,家裡面的資源可以說幾乎沒有.這往後的日子可怎麼過呀。
這時候曬穀場上是一片議論聲,大家都在猜測這次開會的情況,一直到樑大隊長和趙村長他們走到前面聲音才逐漸的安靜下來。
接下來樑大隊長就把定額工分的事說了一遍,現場的人先是一愣,隨後就爆發了巨大的討論聲,
“定額工分真是太好了,那我們以後做夠了自己的十公分還能去幫家人多賺點工分,這樣我們家是不是所有人都能拿到十公分了?”
“你是不是傻呀,大隊長剛纔說可以一家人一塊幹,到時候直接按照家裡的人頭選對應工分的地塊就行了,根本不用跑來跑去。”
“哈哈哈好像是這麼個理,只要捨得下力氣,我們家所有人都能賺滿工分,這往後的日子不要太好過了。”
大多數人都在歡欣鼓舞,但是那些長年磨洋工的人頓時就不樂意了。
“怎麼可以這樣呢?村裡面只有那麼多的地,你們要是把活全都幹了小心變成富農被**。”“樑五家的你怎麼說話呢?會不會說話?不會說話就把你那個坑閉上。”
“就是,咱們村誰不知道你們家的人最懶了,你這就是見不得大家過好日子呀。”
“我說的不是真的嗎?富農就應該被**,只有像我們家這樣的*農纔是最光榮的。”
“你可拉幾把到吧,啥都不知道就敢瞎說,富農那是他們有屬於自己的地,而我們現在種的都是國家的地,哪怕賺的工分再多也是國家批准的、是合法的。”
村民這邊不過大多數都是贊成的聲音,偶爾有幾句反對的話也被迅速淹沒在大家的聲音當中。
村民這邊爭吵熱鬧的時候,知青這邊同樣沒有閒着,他們同樣陷入熱烈的討論中。
那些家庭條件好的人馬上就想到了定額工分制給自己帶來的好處,這個制度的施行,那往後只要家人的支持不斷,自己就算每天只拿一工分也沒人會說自己什麼,要是不怕檔案上被記上一筆,往後的招工、上學的名額沒有自己的份,他們甚至不去上工也沒多大問題。
“這定額工分好呀,大家量力而爲只要完成自己挑選的任務,哪怕活幹的慢一點也不用擔心被隊長他們罵了。”
“就是,我們完全可以少認點任務,多出來時間乾點啥不好呀。”
“可不是咋的,要不是爲了招工、回城的名額,我甚至一工分都不想賺。”
而那些家庭條件不好,但是身體又不行的知青聽到大家的討論後臉色頓時垮了下來,原本他們隨大流就能混平均工分,而且上河村的工分比較值錢,所以他們只要每天堅持上工日子過的還算可以。
但是定額工分要是實施的話,以往的一切就全都變了,你幹多少活需要提前認定,到時候記工員會過來檢查成果,他們想要跟以往那樣混平均工分這條路就斷了。
所以他們這些人在定額工分實施以後,不但不會輕鬆反而要更加賣力的幹活。
要不然他們最後到手的那點工分能維持住自己的溫飽就已經算是不錯了,過年回家的車票錢想都不要想,除非他們不吃不喝、去找人借錢或者扒車逃票回家。
所以他們反對定額工分的聲音比某些村民來的更強烈,只是可惜上面制定的這個策略就是針對他們這種人的,而且是上面直接倡導的大形勢,他們這點極少數的人反對也沒有用。
樑大隊長他們聽着下面亂哄哄的吵雜聲,直接宣佈了散會,然後帶着村委會的所有幹部還有各個小隊長回去繼續開會。
上面雖然給了有關定額工分的指導意見,但是他們要根據自己村的情況把定額工分的其他事情捋順,這樣才能保證往後不會鬧出什麼幺蛾子。
這時候所有人神色各異的往回走着,有高興的自然就有沮喪的,但是不管怎麼樣,大家明天上工的時候就會有一個全新的制度。
韓立一邊走一邊跟張祥軍、張耀祖他們說着什麼,沒有留意周圍的情況。
但是雲家姐妹倆感覺以往經常圍在自己身邊的侯玉華不見了,回頭尋找的時候看到了人羣最後面滿臉落魄的她。侯玉華原先那兩條輕快的小短腿此刻彷彿被灌注了鉛水一樣,每一步邁出去好像都特別的沉重。
雲晶晶稍微一想就明白了什麼情況,她這段時間也聽說不少有關侯玉華家的事,原本家裡面唯一的孩子,在有了弟弟以後就變的可有可無起來,可以說這個原本讓她們防備的“小”姑娘處境已經變的徹底不同了。
侯玉華因爲身高的原因很多農活根本就無法勝任,以前跟着大家一起混日子還好點,現在恐怕沒人願意帶着她這個拖油瓶,所以定額工分現在差不多成了壓垮她的最後一根稻草。
原本雲晶晶是根本不會管這種閒事的,別說她們家現在自身難保,就算以前她也不會多管,可是誰讓她們姐妹倆在這裡遇到了韓立呢。
最關鍵侯玉華這麼長時間以來,只要有閒的時候不是在家裡幫忙幹活,就是去代銷點幫忙打理物品,無論對韓立還是她們姐妹倆都特別的巴結,
這些事所有人都是知道的,爲此也有幾個人嘲諷過侯玉華,但是她根本沒有理會這些話,依舊是該怎麼樣還怎麼樣。
現在她們家要是不伸手幫侯玉華一把的話,其他人嘴上雖然不會說什麼,但是心裡面對自己姐妹特別是韓立恐怕會被人認定冷酷無情、不值得深交的印象。
在無法回程的情況下,只靠着不知道哪一年才能輪到的招工名額,大家還不知道要相處多少年,這樣的名聲一旦被人傳出去的話,那將非常不利於他們往後在上河村的生活。
侯玉華這個“小”姑娘的缺陷太明顯了,自己家要是在這時候伸手幫一把的話,韓立原本在上河村就很好的名聲會更上一層樓。
那時候不管定額工分制會帶來什麼樣的變化,他們一家三口只會過的更好,原本身邊的朋友會變的更加穩固,雲晶晶想到這裡直接走向了落在最後面的侯玉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