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爺冷着臉道:“蘇培盛,不用理會三阿哥,立即換一批人跟着三阿哥去莊子上養病,即刻出發,不得延誤!”
屋裡突然安靜下來,弘時訥訥道:“阿瑪..阿瑪沒有走啊。”
“爺若是走了,豈不是見識不到你威風的一面了?”四爺的聲音一聽就知道那是憤怒到了極致,說完就轉身離開了,年秋月愣了一下,忙帶着人也跟了過去。
回了梧彤院,四爺很是無奈,年秋月煮好的茶他舉杯欲品,卻是又放下了杯子:“弘時這孩子實在太讓人失望了。”
年秋月聰明地不接話,那是你兒子,你說可以,我卻是不能說的,否則...依照你那護犢的性子,日後想起來豈不是要給我記上一筆賬。
四爺本就不是想讓她開口附和,只是徑直自言自語道:“越發驕縱了,簡直一個紈絝子弟,爺真是後悔應了李氏的請求,沒有將弘時放在前院。”
年秋月繼續沉默。
“李氏個不懂得教孩子的,爺好好的阿哥都被她慣壞了,當年弘輝在福晉那兒也不是這個樣子,實在是讓爺痛心疾首。”
提到弘輝,年秋月總算有個一絲反應,“既然福晉那麼會教養孩子,爺將弘時也送到正院好了,我猜想,福晉整日無聊,有個孩子教養想必生活也就多了活力,她定然也會高興的。”
年秋月敏銳的發現四爺的眼神閃爍了下,她心底冷笑了下,任何一個女人都不願意養別人已經八九歲的孩子。爺你還真以爲福晉的心能那麼大嗎,還是你覺得福晉如今缺孩子缺到不去抱養耿格格的。而願意接手一個這麼大的孩子。
“此事再議吧”,四爺眼神最終平靜下來。淡淡地開口,年秋月也就順手將煮好的茶給他遞上,這件事就此暫停。
當天夜裡,四爺沒有宿在梧彤院,也沒有宿在前院書房,而是在馮格格的院子裡,聽說是馮格格的奴才在前後院的門那兒截胡到了四爺,年秋月笑笑,並不生氣。弘晗小阿哥眨眨眼,覺得很是不理解自己額娘,當年福晉聽說四爺去了李側福晉或是其他女人那兒時,雖說一樣面無表情,但是細看還是可以發現心不在焉的,爲什麼額娘就這麼平靜呢,她都不生氣、不心酸嗎?
年秋月感受到自己兒子的目光,笑了下,揉揉他的腦袋。看向孟氏,“姑姑,再次盤查的結果出來了嗎?”
孟氏點頭,“奴才正要和您說這件事。咱這院子裡一直也就沒有人舉報過誰,但是今日纔出了三阿哥的事兒不久,就有緋桃悄悄來給我彙報。說是綠桃近來有些奇怪,做事總是出岔子也就罷了。昨日伺候三阿哥的那一干人一被抓,她知道消息後當即臉色就變了。因此她特來稟報。奴才就將綠桃叫來細細問了,這才知道”,孟氏頓住了,年秋月看向她,示意她只管說來。
“三阿哥房裡有一個丫頭,喚作紫荷,年方十二,和綠桃是一個地方被賣的,算是老鄉,兩人有幾分姐妹情誼,只是入府後就漸漸淡了,前些日子紫荷突然來找了綠桃”,年秋月點頭,孟氏繼續道:“紫荷也沒有明說是什麼事,只是跟託孤似的央求綠桃將來若是有事,能爲她年年送些紙錢,綠桃怎麼詢問,都沒有說清楚,含糊間只是提到了馮格格,綠桃害怕,也沒有敢和任何人說,等到紫荷他們都被抓到牢裡,她更是心裡畏懼了。”
“姑姑這話似乎在給綠桃求情?”年秋月擡起頭,問道。
孟氏哽了下,“綠桃畢竟一向做事勤快,也算是忠心,奴才覺得她是個還算可靠的,是以...算是爲她求情吧。”
年秋擺擺手,示意孟氏可以離開了,孟氏抿抿嘴,想說什麼終究還是沒有說出來,但她方纔走了兩步,就傳來自己主子的聲音:“我也沒有說要治綠桃的罪,不過你告訴所有人,有了什麼事兒,不管是自己親人的還是好友的,都可以讓姑姑和梧情、彤情說給我,只要我這做主子的能幫到的,都會盡力去幫忙,再有這樣的事,早早說來,興許還能找個法子,今日的事兒索性發生在蘅蕪苑,若是咱們自己的院子,綠桃她該當如何,責任她可擔得起?”
孟氏腳步停了,繼而笑道:“主子所言極是,奴才這就告訴所有人。”
弘晗眨眼,正想要說什麼,就有梧情腳步匆匆而至,“主子,那邊兒招供了。”
“恩?招供就招供了,你這麼急做什麼?”年秋月有些納悶,甚少見到梧情這樣急匆匆失態的樣子。
“可是”,梧情嘆口氣,“主子,招供的是您啊,主子,說是您指使的。”
年秋月正在喝水,一口水還沒有嚥下去,瞬間就嗆住了自己,這怎麼纔剛問出了個苗頭,蘅蕪苑的那羣奴才就招供出自己,真是....梧情忙上前給自家主子拍背,見主子氣息順暢了,這才繼續道:“這是王總管方纔讓人給奴才傳的話,主子爺現在還不知道。”
“誰供出的我?”年秋月拿手帕擦拭下脣角的水漬,慢慢問。
“紫荷。”
“誰?”年秋月瞪大了眼,很是不可置信,聽見梧情又重複了一遍,這才笑了,“真是有意思,紫荷她是不打算讓人收屍了嗎?”
梧情有些聽不懂,啊了一聲,年秋月搖了搖頭,“梧情,你去找一趟孟姑姑,告訴她這個消息,沒事,身子正不怕影子斜,我倒要看看是誰又按捺不住那顆躁動的心了。”
梧情應聲,她倒不是很擔心有人往梧彤院潑髒水,只是多少有些不安心,主子爺是很信任主子。可是...如果是自己孩子出事了,主子還能這麼被信任嗎?
她離開。弘晗拽了拽自己額孃的袖子,“會是誰做的?”
年秋月瞬間失笑出聲。“這我可不知道,耿氏?馮氏?福晉?或者是李氏自己做的?現在可不清楚,總歸不是我做的就對了。”
“你不怕?”弘晗小阿哥溼漉漉的眼睛裡滿是擔憂和不解。
“你阿瑪會信我的”年秋月摸摸他的腦袋,“這麼晚還不睡覺會長不高的,我讓嬤嬤抱你回去睡覺,大人的事兒小孩子不要瞎操心,沒多大事兒。”她揚聲將戚氏從外面叫進來,讓她帶着小湯圓出去。
弘晗小阿哥還是有些擔心,從書房出去時候還三步一回頭的看年秋月。年秋月一直微笑着看他離開,等戚氏和小阿哥的身影都看不見了,她臉上的笑容才冷淡下來,府上有人和外面人勾結起來了,這是肯定的!纔剛出了欺君之事,就又有了這罌粟一案,真是一環扣一環,此人是一定想要了自己的命,是誰這麼狠毒地藏在身後。府上到底又是誰給他做了內應?
年秋月思考了一會兒,也沒有什麼具體的可靠的想法,這四爺府人說多比着九爺那如花美眷那定然是少的,但是畢竟也是個親王府。裡裡外外、主子奴才的也有百十號人,誰知道是誰做了內應,只是有一點可以肯定的。勾結外人的人絕不是那無名小卒,和馮格格也必然有一些聯繫。
年秋月不是那自己和自己過不去的。一時間想不出來也便罷了,在這府裡的總能顯出苗頭的。再者說了,還有四爺的人也肯定在查呢。
這麼一想,她就安心睡去了,早起還沒到自然醒的時刻,就聽見門外傳來吵鬧聲音,年秋月皺眉,“誰人在外喧譁?”
“主子”,彤情的聲音響起,“驚擾主子了吧,李側福晉找上門兒來了,正在門外叫囂着要找主子理論,梧情姐姐已經出去了。”
年秋月只覺得頭都是疼的,“她來做什麼?”
“這……還不是因爲三阿哥的事兒,現在外面不知道哪個快嘴的已經傳遍了,都說是主子指使人給三阿哥下藥,若是被奴才找到是誰,奴才非撕了她的嘴不可。”彤情氣得鼻子都要歪了。
年秋月這纔想起昨夜的事兒,不禁以手扶額:“請她進來吧,我洗漱後就去見她,也莫到主院,西暖閣就好,若是她再氣急控制不住,摔了我這滿屋子的珍奇古玩,我向誰討要去?”
彤情一時間竟然不知道該怎麼接話,主子關注的重點不對吧,不是應該擔心自己的名聲嗎,怎麼會先關心的是擺件?明明庫房還有一堆的瓷器珠玉沒有地方擺出來,主子真是區別常人啊,彤情一邊多想着一邊出了門。
但當年秋月穿戴完畢後,彤情又去而復返了,一臉爲難:“主子,李側福晉她不進院子,非要和您在院門口兒理論,說是您是心虛,不知道想什麼招數想息事寧人呢。”
年秋月這次是真被氣笑了,“真是有理有據啊,得,這是想將我軍不成?彤情,搬個椅子,備好茶水,我們和她理論理論。”
“主子真要和她理論?”彤情皺眉,“會不會太……門外已經有太多看熱鬧的人了。”
“各院留一個,其他人都讓王總管趕走,有些熱鬧是需要人看的,有些熱鬧看了是要人命的。”年秋月的聲音聽起來很冷,彤情瑟縮了下,“奴才這就去傳話。”
年秋月從屋裡出來時候,院子外瞬間安靜了,所有奴才都眼睛瞪圓了眼睛,等着看兩個側福晉撕|逼大戰的開始,李氏也的確沒有辜負這羣奴才們的期望,年秋月方一現身,她就開始怒罵起來:“年秋月,你還敢出來,你這人怎麼這般惡毒,平日裡裝出來一副喜歡孩子的樣子,我們大家都被你這假慈悲的模樣給騙了,弘時他怎麼得罪你了,你有什麼不滿衝着我來啊,爲何對着孩子出手,算什麼本事,你們讓開,我非要教訓她一頓不可!”
“原以爲姐姐能做到側福晉也不應該只是育子有功的緣故,現在看來是我錯了,姐姐還真是胸大無腦,好端端的我爲何要害三阿哥?”見對方說話這般狠,年秋月也是怒了,李氏就是個沒腦子的,平日看着也不是這樣啊,這孩子一有事怎麼跟瘋狗一樣,連點兒頭腦都不帶了?
“那還用想,當然是爲了爭世子之位”李氏也不知道是氣糊塗還是怎的,竟然這樣嚷嚷,年秋月看她還一本正經的樣子,頭一次覺得權利這東西可能真會讓人迷失方向和判斷力,她嘆口氣,“姐姐說的我從來也沒有想過,莫說我家湯圓只是個庶子,單單隻年歲一說,爺正當壯年,福晉興許還能再生出個嫡子,這不屬於我的東西我也不想去肖想。”
“傻子纔信你說的!”李氏咬死了對方是因爲世子的緣故看自己孩子不順眼,哪裡肯信年秋月的話。
誰知道她的話竟然是和一個男中音同時響起的,“爺信!”這聲音最是熟悉不過了,李氏當即臉色就紅了黑,黑了白,甚爲可笑,四周的奴才卻是沒有一個人敢笑的,當即都跪下請安,“給王爺請安,爺吉祥。”
四爺冷着臉走過來,身邊還陪着馮格格,想來春風一度有助於平息閨怨,馮格格臉色紅潤,那是滿面春風。四爺看着李氏怒道:“大清早的這是做什麼呢,還要臉面不要,堂堂一個側福晉卻跑到別人院子門口撒潑,難怪弘時會被你教成了這樣沒有規矩的人,滾回自己院子去!”
這話可真是說很了,李氏當即淚就下來了,四爺是一絲的情面都沒有給她留,這樣的訓斥四周的奴才可是都瞧見了,她一時間有些鬱憤,指着年秋月不管不顧地開口:“妾身知道爺疼寵年氏,可也不能是非不明,爺分明就是偏頗年氏,只是可憐了時兒,被爺送去荒涼的莊子,也不知道能不能住下去。”
蠢貨!四爺氣得額頭開始冒煙,真是被人當卒子使的料兒,白瞎了一副好皮囊,這時候,馮氏開口了,那聲音一出就是柔柔的酥酥麻麻的感覺,尾音還上挑着,“兩位姐姐,有什麼不能好好說的,這麼大動干戈的,不知道的還以爲是殺母弒父之仇呢。”
她一出現,年秋月的目光就咬了上去,她一開口,年秋月的眉頭就蹙起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