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正月,紫禁城裡發生了兩件大事。
一喜一悲。
喜的是,肆虐的疫病終於全部清除。
普天同樂,經受疫病之苦的民衆紛紛走出家門慶祝。
悲的是,富察貴人生子難產,母子俱亡。
皇上悲痛不已,下旨追封爲儀嬪厚葬之。
並杖殺一干照顧儀嬪不力的宮人。
此後冰雪消融,萬物生髮。
二月初九,是安陵容的生辰也是她封嬪的大日子,可她纏綿病榻,連起身的力氣都沒有,皇上無奈,只好讓內務府將禮服、朝冠等物送到樂道堂,才草草完成了冊封儀式。
後來又見安陵容病得骨立形銷,樂道堂實在不宜養病,硬是讓內務府用軟轎將安陵容遷到了永和宮裡,好生將養起來,這一養快滿月了,也不見半點好轉。
翊坤宮裡,華妃容光煥發的看着眼前即將開放的迎春花,突然伸出手將其中含苞待放的花骨朵摘下,然後狠狠扔在地上:
“這宮裡不該開的花就不該存在。”
麗嬪會意順嘴說道:“是啊,有的人福薄命苦,受不住皇家福氣,只是既是姐妹情深,爲何她的好姐妹不早早想着下去陪她,省得整日病懨懨的惹人煩。”
麗嬪說出了華妃心裡所想,她嗤笑道:“後宮中哪裡什麼姐妹情深,不過是強勢依附弱勢,愚笨聽從聰明,有人想抱團取暖,無異於火中取粟罷了,傷了別人也傷了自己。”
“就是,沒有金剛鑽就別攬瓷器活,不是誰都像娘娘一般有能力提攜人的。”麗嬪繼續恭維。
“本宮是誰,她們又是誰,也配跟本宮並論。”華妃被奉承得飄然,繼而話題一轉:
“只是安陵容一病,本宮倒覺得宮裡少了點熱鬧,春天來了,甄嬛那個狐媚子又想着法的勾引皇上,本宮一想到她,真是食不甘味。”
華妃染病後,年家一時多有微言,皇上無法只好在她病癒後多有寵幸,一時倒是冷落了甄嬛不少,不過再怎麼冷落這個月裡皇上竟還招了她兩次,華妃一想到此就恨得牙癢癢。
“娘娘,皇上招莞貴人只是圖一時新鮮,今日不是還要到翊坤宮用晚膳嗎?皇上對娘娘一向愛重,娘娘又何須跟她計較。”麗嬪對華妃的善妒只能勸解。
這樣無用的勸慰對華妃根本沒用,她瞪了眼麗嬪:“溫宜公主還沒好嗎?怎麼三天兩頭的病?”
麗嬪見她又找曹琴默,心裡不以爲然,那曹貴人無外乎嘴巴會說了點,但她想的那些事,換做自己也可以,因而說道:
“曹貴人心疼女兒年幼,少不得多花點時間照顧她,娘娘您要做什麼,嬪妾也可以爲您分憂。”
華妃瞥了她一眼:“你?本宮讓哥哥的人彈劾甄遠道,皇上一直留中不發,你能有什麼辦法?”
麗嬪被輕視,心生不甘她嘟囔道:“皇上年前留中不發,娘娘可等年富少爺立功後再讓人彈劾,就說甄家藐視聖意,非議功臣,幾次下來總歸得讓皇上辦了甄遠道。”
華妃轉念一想,是了,卓子山若真有危險,哥哥又怎會派年富去,年富打勝仗指日可待,功成之後,她就不信還扳不倒一個大理寺少卿。
她伸手點了點麗嬪額頭:“還算你有點用,讓人留心着卓子山一事,等一有消息,就讓人行動。”
麗嬪得了誇又是一番奉承後才離開了翊坤宮。
她前腳剛走,頌芝就捧着銀匣子出來:“娘娘,宮裡可用的現銀不多了。”
“還剩多少?”華妃花錢從不記細節,只讓頌芝將賬本拿來。
“還不到兩千兩?”賬本上的數字讓華妃吃驚。
頌芝對華妃大手大腳的花錢也很無奈,只能一一說明:“娘娘,年下您大賞後宮,又給太后、皇上添置了禮物,還有前朝的命婦們,娘娘也多有賞賜,加上這次疫病,娘娘調養身子花費也多,這錢就如流水一般出去了。”
華妃不滿的白了她一眼:“本宮要不砸這些銀子,底下的人怎會忠心爲本宮辦事,靠皇上的恩寵震懾他們,遠不如真金白銀來得實在,行了,別多說了,趕緊想辦法找銀子吧。”
頌芝這才上前一步悄聲說道:“娘娘,又有幾人想走娘娘的門路,以求能爲大將軍效勞。”
華妃咬牙道:“還是老規矩,將人約在外面,都是甄嬛可惡,哥哥暗中保護本宮的人,就這樣被她廢了,害得本宮現在做什麼都不方便。”
頌芝忙低頭去辦。
初春美景醉人,皇后心情愉悅的打理着景仁宮裡的花草,“咔擦”一聲山茶花多餘的枝條就被剪除,聽着剪秋彙報周秉又去看了安陵容後,狀似關心的問道:“太醫去得還算勤快,文嬪可有好點了?”
剪秋:“娘娘,周秉說她疫病時原就傷了底子,又心傷難耐,才導致病情纏綿反覆,且還需時間調養的。”
皇后將剪下的山茶花交給剪秋:“山茶耐久,放瓶裡好生養起來,也給本宮殿裡添點亮色。”
接着長嘆一聲:“哎,文嬪跟富察氏自來親厚,一時感傷也是有的,本宮只是心疼她,好不容易用命掙來的嬪位,連冊封禮都未能出席過,現在更是終日與藥爲伴,這樣下去,時日一久誰還記得她。”
剪秋看着皇后的臉色拍馬道:“還是娘娘厲害,談笑間就讓她二人一死一傷,以後看宮裡誰還敢不敬娘娘結黨而爲。”
安陵容雖然被皇后打倒了,不過想到華妃,皇后還是悵然道:“打了小的,還有大的,只要年家還在一天,對華妃本宮就只能敬着忍着,不過以後的事就說難說了。”
“娘娘,自古功高震主,娘娘舒心的日子不遠了,眼下奴婢更擔心那人留下的人,要不要......”剪秋想到宮裡竟還有那人留下的人,雖說這次被皇后所用,但終歸是隱患,萬一被皇上知曉,後果不堪設想,說着就比劃了個抹脖子的手勢。
皇后從來自認是掌控人心的高手,聞言不以爲然:“剪秋,刀子端看在誰手裡用,他居心不良的在後宮留了暗樁意圖壞事,本宮就能順水推舟收了他的人爲本宮所用。”
剪秋想想也對,華妃雖沒了協理六宮的權利,但她善用金錢開路,宮裡的奴才都向着她,宮權雖在皇后手裡,但能用的人手有限,且有些事情不方便明面上去做,既然那人留下的暗樁敢找來,就得承擔被反利用的風險。
永和宮主殿,人還未走近就聽見陣陣撕心裂肺的咳嗽聲,忍冬擔憂的將熬好的藥汁端了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