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車中,葉瑾夕不自覺的身體挺直,與步非宸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眼中看到謹慎。
前方修行者,明顯都是行修高境的修行者,雖然對於現在的兩人來說,實在是實力很薄弱,可若是真的起了什麼爭執,會很快惹來東涼修行者的注意,引來一些不必要的麻煩。
他們低調的摻進小百合的車隊中,就是不想惹麻煩而已。
小百合很有名,然而進入東涼老城的大門口時,小百合卻遇到了一點麻煩。
在大秦一向順風順水的小百合,無論到哪裡都是百姓競相追逐,紛紛讓路。
來到東涼,她們自然也是按照以往的作風,葉瑾夕本以爲周圍排隊的人會給她讓路進城,卻沒想到與守門侍衛溝通的那人跑了回來,湊到小百合馬車前不知道說了什麼,小百合馬車裡便響起小百合貼身丫鬟苗兒的尖叫聲:“什麼?!竟然讓我們排隊?!你沒有把小姐的名號報出去嗎?!”
小廝低着頭,又不知道說了什麼。
苗兒憤怒的開口:“東涼實在是欺人太甚!我家小姐就算進京爲皇上演唱,也從來都是被當做貴客招待,可東涼老城的禮數,實在是太差勁了!”
“好了,苗兒。”小百合估計聽不下去了,開口阻擋了一句,只是那語氣裡也能聽到不悅,小百合雖然身爲藝人,卻據聞她生性高傲,從來賣藝不賣身,苗兒的話雖然託大了一些,可是葉瑾夕卻聽說,小百合進入大秦京都的時候,受到的禮遇堪稱親王禮遇。
所以小百合如此驕傲,倒是也有資本。
可惜……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
小百合的嗓音,在大秦甚至是整個世界來說都是最好的,可是真遇到一個莽夫,只看重身份不看重能力,小百合也只能委屈自己。
一百輛車隊突然加入了排隊的隊伍中,十分顯眼。
足足等了一個時辰,才終於輪到小百合的車隊。
葉瑾夕與步非宸都是十分有耐心的人,所以並未覺得不妥,兩人依靠在馬車內,舒適的閉着眼睛小憩。
可不一會兒的功夫,前面突然傳來了一陣動亂。
苗兒尖銳的嗓音傳了過來:“你們實在是太過分了!告訴你們,我家小姐這次是爲了去你們皇室表演,你們怎麼可以這樣!檢查馬車也就算了,連女眷的馬車都檢查也就算了,竟然要我家小姐摘下面紗?!你們知不知道,我家小姐的面紗,從未摘下過!就連大秦皇帝,想要一睹小姐芳容,都未曾成功過!”
聽到苗兒近乎失態的聲音,葉瑾夕一愣,坐直了身體。
小百合雖然高傲,卻爲人處世還算老成,葉瑾夕注意到,她從昨天晚上開始,就一直戴着面紗,從未以真容見過衆人。
葉瑾夕對小百合頗有好感,且她覺得小百合能夠身處淤泥中而保持着高傲的本性,也實在是不易,所以聽到這話不免蹙起了眉頭。
東涼的人,有些欺人太甚了。
外面,一道猥瑣的聲音接着傳了過來,“哎呀,不過是個藝人,還以爲自己是皇親國戚呢!哼,也不看看自己什麼身份,就算是太子在這裡,我們驚鴻劍派的長老讓你摘下面紗,你也要摘!快點摘下來,給本小爺好好看看,看看你是不是盜賊假裝的!”
這話說完,周圍的人便立馬猥瑣的搓了搓手,那雙眼睛好似看賊一樣盯在小百合的馬車上。
小百合名聲震天下,與她的名聲並駕齊驅的,乃是她的長相,並不是多麼豔麗脫俗,而是因爲她一直面紗戴在臉上,沒人見過她的長相。
葉瑾夕不屑的冷哼一聲,看慕容凌墨那般天仙一樣的人物,怎麼會有這麼一羣不着調的同門?
驚鴻劍派,名字倒是響亮,沒想到裡面竟然都是一羣烏合之衆!
葉瑾夕此刻正掀開車簾往外瞧着,一羣人圍住小百合的馬車,小百合車隊隨行保護的修行者已經將小百合的馬車團團保護住,跟東涼的修行者對峙。
小百合的丫鬟苗兒掀開車簾,露出一張憤怒的臉。
“哎吆喝,讓小百合快點摘下面紗,讓我們看看你是不是真的國色天香,哈哈!”
“就是就是!快點摘下面紗來!別讓爺們等的太着急了。”
……
一羣修行者,個個宛如小痞子一樣調戲着小百合。
小百合始終坐在馬車上,並不見慌亂,只有苗兒非常憤怒。
這時,葉瑾夕在那羣修行者之中,瞥到了一個熟人,竟然是一直跟在慕容凌墨身邊的小廝華慶!
華慶看着這幅樣子,漲紅了臉,可看了看帶隊的人,只是小聲勸着:“三師叔,這,這不太好吧,他們畢竟是大秦的人,讓大秦知道了,我,我們也會吃不了兜着走的。”
華慶不擅長說謊,明明是覺得這羣人欺負一個弱女子看不過去,卻說得冠冕堂皇。
那被他成爲三師叔的男人,大約三十歲左右,聽到華慶的話,把他一推推倒在地上,“去去去,這裡哪有你說話的地兒?”
華慶面色憤然,卻緊咬着下嘴脣不敢說話,眼睛裡帶着水珠,在華慶身後的一名與他長相差不多年紀也差不多的小廝,立馬將華慶扶了起來,“你,你怎麼能這麼對華慶!華慶他好歹是大皇子的……”
“大皇子?”三師叔嗤之以鼻,“哦,你說那個廢物啊?他在我面前也得恭敬地喊一聲三皇叔,怎麼,他的小廝竟然要擺起譜來了?”
這話一出,華慶的臉不知是氣的還是羞得,一下子通紅起來。
他長大了嘴巴,想要開口說些什麼,可是話還未開口,便好似想到了什麼似得,緊緊咬住了牙關,但是那雙眼睛裡,卻流露出一抹憤恨與無奈。
大皇子在這羣人面前都要忍氣吞聲,他一個小小的小廝,能說些什麼?
華慶默默從地上站了起來,拉住了身後想要繼續叫囂的人,低着頭,歉意的瞥了一眼小百合的馬車,退到了一邊。
看這幅樣子,慕容凌墨貌似在東涼的處境,更差了?
葉瑾夕嘆了口氣,以他纖塵不染的性格,恐怕根本不願意自己的雙手沾染上獻血吧?更不願意讓本就動盪不安的東涼皇室,更加不安。
華慶不敢說話了,那三師叔便更猥瑣的看向了小百合的馬車,甚至上前一步,搓着雙手,好似下一秒就能將這位嬌滴滴的大美人抱進懷裡。
葉瑾夕握住了拳頭,驀地站直了身體,想要出去的時候,卻被步非宸握住了手腕。
步非宸握住她的手腕,讓葉瑾夕的行動一滯,接着,小百合的馬車車窗處,便出現了一隻纖纖細手。
那隻手白皙好看,骨節分明,纖長柔美。
可此刻,沒人會注意到她的那雙手,因爲大家的目光齊齊被她手中的那個玉質雕刻的鈴鐺形狀的東西迷住了。
鈴鐺形狀的玉質東西,並不是真的鈴鐺,所以並未隨風而響,但是那塊玉,卻晶瑩剔透,白玉上散發出柔和的光芒,一看就知道不是普通之物。
接着,那雙手飛快的伸了回去,小百合優雅溫和宛如天籟的聲音傳了出來:“這位尊者,我小百合本就是個苦命人,您又何必跟我爲難?我可以過去了嗎?”
話語雖然柔弱,但是那其中包含的尊貴之氣,卻讓三師叔頓時後退了幾步。
猥瑣的表情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敬重與懼怕!
剛纔還不可一世囂張無比的人,頓時彎腰賠笑,“哎呀,你們這羣飯桶!沒看到這是小百合小姐的馬車嗎?竟然敢攔在這裡!真是一個個不長眼的狗東西,還不快速速讓開!”
沒人知道發生了什麼,但是三師叔的話和態度說明了一切。
葉瑾夕目瞪口呆望着事情就這麼解決了,詫異之餘卻又暗怪自己關心則亂。
小百合遊走世間,哪怕再受到高位人的追捧,可是修行界本就與皇室不是一個世界,她若是隻靠着皇室的庇護,恐怕早就被修行者們炸成幹了,這小百合果然有些本事,竟然勾搭上了修行界的高人。
只是,那個玉質東西到底是誰的東西?
爲什麼小百合拿出來,那位三師叔就退避三舍了?
好似察覺到葉瑾夕的疑問,步非宸握住了她的手,拉着她坐回原來的位置,面色凝重:“進了城,我們跟他們分開。”
葉瑾夕詫異詢問:“爲什麼?”
步非宸垂下眼簾,遮住大大的藍眸,“那個東西,是屬於風鈴劍派吳昊的。”
吳昊!
又是他!
葉瑾夕從未見過此人,卻已經多次聽人提起他。
她更記得在大秦時,伴隨着百里蕊蕊進入大秦的那位行修七境的修行者吳百,其後劫持了元寶,試圖殺害元寶的人,是這位吳昊的親生哥哥!
他們同是天啓國國教風鈴劍派羅滕手下的弟子,然而這位吳昊,據聞已經成爲天啓國師,在風鈴劍派裡的地步,與百里飄飄持平!
這小百合到底是什麼人,竟然能夠得到吳昊的青睞!
或者說……
她根本就是天啓大神觀的一個眼目?
葉瑾夕緊張起來,暗自惱恨自己太過輕敵,沒把一名樂妓放在眼裡。
可此刻,已經晚了。
三師叔話已經放下,所有人立馬讓路,小百合的車隊緩緩駛進老城。
葉瑾夕與步非宸此刻想走,將會更加引起那羣人的關注,無奈之下只能硬着頭皮跟着小百合的車隊往前走!
“慢着!”走着走着,突然聽到了這麼一聲驚呼,接着葉瑾夕便敏感的察覺到有人在自己的馬車外叫囂:“這輛馬車裡做的是誰?這馬車爲什麼跟別的馬車不一樣?”
糟糕!
爲了讓元寶舒適一些,他們依舊用的是步非宸的馬車,可是這馬車舒服是舒服,然而卻比普通的馬車大上一些!
完了,這時候小百合會怎麼辦?
若是說出他們是投靠的,就一定會引起東涼修行者的注意!
葉瑾夕與步非宸對視一眼,兩人手指微動,都掐了一個訣,只等對方動手,便會立馬抱起元寶,逃之大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