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黑風高,護宮河水流喘急,一波一波的河水急促衝擊到岸邊,引起嘩嘩的水聲。
老者的聲音好似穿透了水聲,直逼葉瑾夕的耳邊。
葉瑾夕一愣,身體僵硬起來。
神法師,據聞舉手可翻天動地,那瘦弱的身軀裡藏着無法想象的力量。爲了方便行動,她並未帶那個巨大的弓箭匣子,此刻唯一能夠防身的便只有手中那塊黑色令牌,和剛剛所盜取的碧血劍。
老者已經來到了她的面前,那雙精明的眼眸直視她的臉龐。
葉瑾夕控制着自己的身體,在那樣清明的眼神下保持着冷靜。爲了防止被人看到自己真容,她盜劍一向帶上一個人皮面具,所以此刻老者看到的,並不是真正的她。
“不過一把碧血劍而已,皇上竟然找了大師來看護?”葉瑾夕控制自己的語調,不讓自己發出一絲緊張的氣息,“貫日洪門不是道宗門第麼?大師爲何爲仙閣服務?”
“本座受到大秦帝國的愛護與供養,自然要爲大秦帝國做些事情。”老者面容無波無瀾,“不過在你死之前,本座有一個問題很好奇。”
“什麼問題?”
“你是怎麼做到掩飾寶劍氣息的。”老者看向葉瑾夕腰間的碧血劍,若不是那裡明顯鼓起,誰也不會想到碧血劍竟會在她身上。
“無可奉告。”葉瑾夕冷笑,手指握緊,開始思量從哪裡逃走。
“你不說也沒關係,這個秘密會伴隨着採賤賊的死亡而永遠成爲一個秘密。”
“你不應該是活捉了我,然後交給皇上制裁?”葉瑾夕擰眉,活着總還有希望。
“不用了。陛下交給我全權處理的權利。”老者再次嘆息,望着葉瑾夕的眼睛變得漠然起來,就好似葉瑾夕已經是個死人。
“可是,今日誰死還不一定!”
話畢,葉瑾夕猛然出手!她知道對方實力強大,若是一擊不中必定會失去機會,所以凝聚了全身所有力氣和精力,手中一把鋒利匕首直刺對面的老者!
無論是御劍修行,還是神術師修行,身體都不是銅牆鐵壁,所以遇到這些人,近身搏鬥乃是最好的辦法!
然而那匕首刺出,卻停頓在半空之中。
葉瑾夕的眼睛漸漸睜大,詫異看着這詭異的現象。
面前的空間好似突然出現了劇烈的扭動,層層疊繞。而在她面前,也同時出現了一股無形的力量,那股力量十分強大,竟讓她全身動彈不得!
她用盡了所有力氣,卻好似連着呼吸都已經凍結。
而對面的老者,只是悠然站在那裡,正對着她笑。
葉瑾夕第一次深刻感受到了修行者與普通人的區別!這種區別,就好似螞蟻在人類面前一般渺小。
她知道此刻她將面對這輩子最大的危機,她可能將會死在對方的手中。
老者上前一步,胸口抵在匕首尖端,一雙眼睛再次看向了葉瑾夕。
同時,一股磅礴念力涌出,直逼葉瑾夕的大腦。
葉瑾夕只覺得自己的意識好似被一種無形的力量突然打碎,再也無法聚合,她漸漸感覺面前的一切都模糊起來,耳邊再也聽不到水流的撞擊聲,鼻尖消失了花香,舌頭漸漸麻木。便連思想,都無法凝聚。
她不知道自己是誰,不知道自己在哪裡。
老者望着面前目光呈現茫然狀態的葉瑾夕,微微嘆了口氣,“也罷,便讓我看看你究竟是誰。”
說完這句話,面前扭動的空間再變,一道氣息撲到葉瑾夕面前,那人皮面具開始膨脹,開始落下,露出了葉瑾夕的半邊臉頰。
葉瑾夕仍舊沒有感覺,只是耳邊卻突然響起了一聲媽咪!
元寶!
茫然的目光驟然犀利,葉瑾夕用盡全力後退了一步,她後退的過程中能夠聽到自己骨骼咔咔作響,分明是太過用力抵擋某些堅硬東西所致。
再然後,她猛地回頭,想也不想直接扎進了水中!
水流竄動,瘦弱的身軀瞬間消失在河中。
老者站在那裡,那平靜的雙眸中第一次出現了詫異的神色,臉色幾個變化最後終究再次化爲一聲輕嘆:“看來我又錯了,你只是沒有進入御劍修行界,卻竟然是個大法師。可惜,可惜……”
他只以爲對方是個強大的普通人,所以只用十分之一念力控制住了對方。
老者與葉瑾夕都不知道的是,葉瑾夕的意識經歷了時空的穿梭與擠壓,意識強大到驚人,便是大法師都無法撼動。
老者身爲神法師,自然能夠制住她。然而因爲老者的輕敵,他並未出全力,這纔給了葉瑾夕最後逃命的機會。
而老者的可惜兩字,卻是可惜了這樣的一個人纔將會香消玉損。
河水之中到處都是暗礁石塊,葉瑾夕跳進河水太急,原本受傷的身體用盡全力避開那些石頭,卻不小心被石尖刮破了腰間綁住寶劍的青布。
葉瑾夕立馬放棄抵抗河水衝擊,一手抓住黑色令牌塞進懷中,一手緊握碧血劍,而就這樣耽擱的時間,嘭的一聲,她撞到了巨石上。
肋骨瞬間斷裂,頭埋在水中根本就聽不到任何的聲音,可她身體一軟更加控制不住身體,竟跌跌撞撞再次往前而去。
紅色血液在水中瞬間盪漾開來,葉瑾夕的意識漸漸處於迷離狀態。
就在她以爲自己終究要被淹死的時刻,忽的背上一緊。
譁!
她整個人被人從水中提了起來!
月色朦朧,葉瑾夕只能隱約感受到提自己起來的人呼吸急促好似十分焦急,便眼前一暗昏倒過去。
漫無邊際的黑暗向葉瑾夕撲來,她茫然遊走其中。不知身處何地,然而前方突然一道亮光閃現,元寶的身形出現在那裡。
葉瑾夕立馬一喜,欲要喚他的名字卻怎麼也張不開嘴巴。
而元寶,卻好似並未看見她,向前方屁顛屁顛跑去。那速度越來越快,越來越快,最後消失在她的面前。
“元寶!”葉瑾夕猛地驚呼一聲,雙目睜開,頓時坐了起來,接着便立馬感到一股腸攪般的疼痛傳來,低頭便看見自己竟然衣衫全無,一塊肋骨穿透了腰部,露出森然模樣。
“呼!”
即便是忍耐力再強大的人,此刻也忍不住痛呼出聲,一手緊緊握住腰部。
腰間肌膚錯亂,很顯然斷裂的肋骨在體內刺破了一些器官。
“噗!”
葉瑾夕噴出一口鮮血,疼痛像是海水般洶涌而至,幾乎將她淹沒,而她感覺連呼吸都有些困難,很明顯是肋骨刺穿了氣管。
這是葉瑾夕從穿越以來,受得最重的傷。
這些傷,並不是因爲河中石塊的撞擊所致,是她強行突破神法師的禁錮時所斷裂的。
肋骨刺穿了氣管,她知道,自己或許活不了多久了。
打量四周,卻發現這裡竟是一片森林。
“不想死的話,就別動。”冷酷的氣息忽的傳來,低沉的嗓音夾雜着一股怒氣與心疼,葉瑾夕詫異回頭便看見那深邃的目光中透出的關切之意。
黑色蛟龍袍隨着夜風飄動,嗜殺的氣息淡去很多,甚至那不拘言笑的臉龐上濃眉微挑,額頭緊皺。
長安王看着葉瑾夕的慘烈模樣,心一陣陣的抽痛。
白日他進宮見聖,入夜還未來得及離開,便聽到碧血劍消失的消息,本來不想多管閒事,卻冥冥中有一股力量讓他隨着自己的心意來到這裡。
可仍舊是晚了一步。
他趕到時剛好看見葉瑾夕推開神法師跌入河中,急切向前,然而有令牌的相護,他竟搜索不到任何關於她的氣息!
幸好其後突然感受到了碧血劍的氣息,存着一試的心態,這才伸手,卻見那個女人果然在那裡。
而救了那女人上來之後,她自己身受重傷,分明無力虛脫的模樣,那手指卻仍舊緊緊扣在碧血劍上。
長安王莫名的開始生氣,難道一把劍,比性命還重要?!
長安王臉色變化,葉瑾夕卻好似根本就未察覺,她低頭看着對方手中一塊溼潤手帕,在仔細觀察自己身上,這才發現身上有了擦拭的痕跡,不覺訝然道:“是你親手幫我處理傷口?”
按理說葉瑾夕此刻赤裸身體,面對長安王本不該這般鎮定,然而她本來自現代,且這具身體此刻如此扭曲猙獰,所以也便放開了。
長安王眉頭一蹙:“你希望誰來幫你?”
長安王一向不喜歡女人近身伺候,身邊暗衛侍衛皆都是男人,而那個女人全身都是傷,他只好遣散暗衛親自爲她包紮傷口。
葉瑾夕忽略了長安王那彆扭的語氣,只是嘆了口氣道:“我還能活下去嗎?”
“鬼才知道!”長安王走近,雙手扶住葉瑾夕的胳膊,“你現在最好躺下,別讓傷勢加重。”
若不是此刻葉瑾夕不能移動,長安王早就將她抱回去了。
葉瑾夕卻並未躺下,用碧血劍支撐着欲要站起來。
“你還要不要命!”長安王按住她的肩膀,怒目相向。
“我現在還有重要的事情要做。”葉瑾夕目光堅定,竟分毫沒有退縮,哪怕她此刻說出每一個字都萬分艱難。
“什麼事情,能夠比命還重要!”
“你管不着。”葉瑾夕拿着碧血劍,仰頭看着天空,將喉間鮮血吞嚥下去。
月光漸漸落下,天空迎來了曙光前的黑暗。
“你現在不能動。”長安王語氣僵硬,聲音卻難得的柔和了幾分。
葉瑾夕並未理他,固執的要站起來,長安王手臂阻攔,便只聽叱的一聲,因爲太過用力,又一塊肋骨刺破肌膚露了出來!
噗!
葉瑾夕終於忍不住再次張嘴噴出一口鮮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