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中旬,陳初啓程回京。
出發前,對河北諸軍作了重新佈署。
第四旅旅帥周良任冀州統制,駐冀州以及剛剛佔領的深州。
第五旅旅帥彭二任永靜州統制,駐界河南武邑、阜城、交河三縣以及界河北河間府。
原第八團團長辛棄疾積功升遷旅帥,仍駐滄州任統制,以第八團爲班底於當地組建滄州第六旅。
因第八團在此次齊金交戰中表現亮眼,特賜‘虎團’稱號,成爲了淮北軍中除了近衛一、二團外第三支擁有榮譽稱號的部隊。
在競爭氛圍極其濃郁的淮北軍內部,非桐山嫡系出身的第八團能得此稱號,讓周良、彭二等人嫉紅了眼。
但小辛直搗金國後方,轉進千里、破兩城三寨的功績卻又是實打實的,兄弟部隊也不得不服。
文官這邊,西門恭就任滄州知府,界河北的河間、深州兩府雖已落在淮北軍實際控制中,但名義上還是金國領土,兩國合議未成之前,齊廷暫未向兩府派遣官員。
在戶部掛職的蔡坤繼續負責幾地商事,陳英朗則留在滄州推進田改,並組建團隊,隨時準備進入河間、深州兩地施行田改政策。
安排完這一切,陳初二月十五率一、五團動身。
臨別之際,秦勝武特地來送行他所在的第五團回京,但小辛正在擴編的第六旅急需大量中下層軍官,秦勝武和老卒張傳根等人調任。
秦勝武也藉由此次轉任升了半級,第六旅擔任新兵團團副,成爲了可以和耿寶喜、劉毛蛋比肩的後起之秀。
他五團一營營長的職務由副手康石頭接任,這是兩人從軍以來首次分開。
軍中男兒不矯情,分別前,康石頭只問:“回去後我便替你看望伯父伯母,你有甚話要帶給家裡人麼?”
秦勝武笑着搖搖頭,道:“見了他們儘管挑些好聽的說便是,省得他們憂心。倒是這封信.”
說話間,秦勝武從懷裡掏出一封信來,道:“這封信是給表姐的,你幫我送去吧。”
“給,給王妃的信啊。”
康石頭有些緊張,頗爲鄭重的雙手接過。
見他如此,秦勝武又笑道:“伱又不是沒見過王妃,何須如此。我已在信裡將你我關係言明.”
康石頭馬上明白了秦勝武的意思.武哥這是讓他回到淮北後拜碼頭呢,這封信也有向王妃引薦他的意思。
兩兄弟早在去年,已有過深入交流。
同時,康石頭還察覺,楚王並不忌諱秦勝武爲王妃拉攏些許勢力畢竟,身爲王府大婦的王妃孃家太弱。
這次楚王提拔秦勝武便是證據。
康石頭猜測,楚王之所以對此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一來是擔心王妃家世單薄,日後坐不穩正位;二來,也有對王妃安全的考量。
譬如此次河北之戰,即便兵力緊張,楚王都沒調動戰力強橫的近衛二團北上,而是將沈指揮留在了蔡州,負責老家以及王府守衛。
當日辰時中,兄弟倆抱拳拜別。
“兄弟,萬事小心,身體康健!”
康石頭是這樣祝福的,秦勝武卻哈哈一笑,回道:“一路順遂!祝我兄弟二人再立新功,平步青雲!”
二月二十三,東京皇城。
時節即將進入三月,正是中原春意盎然時。
面積不大的御花園內,雖不見平常人家中的桃花、杏花,卻不乏雍容富貴的牡丹、芍藥.
今日晴朗豔陽,微風和煦。
御花園內暗香浮動,蝶繞花戲.偶爾響起幾聲嬰兒咯咯笑聲,一派祥和。
下朝後,嘉柔稍感疲憊的揉了揉眉心,但去往寢宮的腳步卻不慢,甚至有些迫切。
宮牆甬道內,偶有宮女太監遇上嘉柔,便連忙伏地垂首。
嘉柔卻看都不看一眼,這半年來,逐漸熟悉了朝政節奏,嘉柔姣美臉蛋上也慢慢積攢出了威嚴氣質。
回到寢宮,卻不見女官篆雲,詢問才知,後者去了御花園。
嘉柔換下大紅宮衣,穿了身輕薄、色彩淡雅的春衫,又去往了御花園。
花園外,黃豆豆的乾兒莫賢忠領了大小十幾位太監,守住花園所有入口,不許任何人入內。
至於原因嘛,自然是因爲此時花園內有位身份尊貴、卻見不得光的小小人兒。莫賢忠見嘉柔近前,忙躬身諂笑道:“殿下,小郡主正在園內玩鬧,有陳嫲嫲相陪。”
“嗯。”
嘉柔淡淡迴應一聲,快步走入園內,穿過一條花徑,繞過一座假山,眼前豁然開朗,卻見篆雲正抱着一名六七月大的小奶娃。
也不知篆雲用了甚法子,將小娃娃逗得咯咯笑個不停。
篆雲轉臉看嘉柔,忙屈身行禮,這麼一來,小奶娃也看見了來人,只見本就開心的小臉上,笑容愈盛,上半身朝嘉柔的方向前傾,一雙小胳膊已迫不及待朝孃親張開,嘴裡發出含混不清的‘噠噠叭叭’等單音節。
嘉柔清矜表情如滾湯澆雪一般,瞬間消融,快步走上前的同時,已打開了雙臂。
嬰兒入懷,母女倆同時咯咯笑了起來。
就連篆雲也悄悄感嘆.這世上能讓冷臉公主這般笑的,只有這小娃娃了。
片刻後,嘉柔斜躺在花園內的一張貴妃椅上,將小奶娃放在肚子上,雙手扶在小奶娃腋下,以免跌下來。
對着女兒做口型,慢慢道:“孃親~娘.”
“瓤~”
小傢伙發不出這麼複雜的音節,嘉柔卻展現了極大耐心,一遍又一遍的教女兒喊孃親。
有點心急了正常娃娃十個月左右纔會喊爹孃,顯然這項任務對不足七個月的小娃娃來說難度過高了。
不多時,莫賢忠入內通稟,言到黃公公覲見。
心情不錯的嘉柔點點頭,示意請他進來.
看起來,這是一件再平常不過的事其實,卻隱隱昭示了嘉柔在皇城內地位快速上升。
以前,黃豆豆可不會這麼客氣,除了寢宮這種私密場所,其他場合他幾乎從不通稟,便會徑直入內。
但現在.他不敢了。
一切變化的因由,便是楚王和嘉柔之間說不清道不明的關係。
黃豆豆對自己的定位一直很清楚,早把自己當成了楚王的家奴一般。
過去,他的職責是爲楚王監視嘉柔,那時這對君臣站在對立面,黃豆豆自然對傀儡嘉柔缺乏敬意。
可如今.嘉柔成了楚王的女人,甚至還爲他誕下了一女。
眼瞅曾經被監視的對象,有可能變成自家主母,若再不趕緊和嘉柔修復關係,豈不是嫌命長?
俄頃,黃豆豆入內,先躬身一禮,隨後從懷裡掏出一支撥浪鼓搖了搖。
‘叮叮咚咚’的響聲馬上吸引了小奶娃的注意力,再顧不上學習怎喊‘孃親’,擡起肉嘟嘟的小手便朝黃豆豆咿咿呀呀喊了起來。
黃豆豆卻沒有直接遞給小奶娃,反而躬着身子雙手將撥浪鼓獻給了嘉柔。
嘉柔從貴妃椅上坐起,接了撥浪鼓好奇的瞧了瞧,反倒自己玩了起來.
母親早逝,嘉柔在宮中歷來缺乏關愛,這等哄孩子的小玩意兒,她還真沒怎麼玩過。
可這麼一來,卻讓小奶娃等急,眼瞧伸了幾次手,孃親還不給自己玩,哇哇哭了起來。
侍立側後的篆雲,悄悄瞄了一眼自得其樂的嘉柔,覺着這老是裝成一副大人樣的殿下,真是個幼稚鬼,比王府裡的玉儂姨娘都幼稚,哪有和自己孩子搶玩具的孃親啊!
不知是聽到了篆雲心聲,還是被女兒哭的不好意思了,嘉柔玩了一會,終於悻悻塞給了小奶娃,用只有自己能聽到的聲音嘀咕道:“娘這般疼你,玩一會你的玩具都不成!真摳門!”
一直恭敬站在另一邊的黃豆豆,見嘉柔的注意力好不容易從小娃娃身上移開,急忙說起了正事,“殿下,明日楚王班師回京,百官出萬勝門迎接,殿下去麼?”
“依依照慣例,本宮該怎樣?”
“迎接凱旋將士,並無定例。殿下可在大慶殿等候,也可同百官出迎.後者可彰顯朝廷、殿下對楚王榮寵”
“那本宮明日便隨百官一同出迎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