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郎騎竹馬來,繞牀弄青梅……”
“我呸……”
若是讓我在兒時的記憶裡,把發小於向彬的形象和什麼“郎騎竹馬來,繞牀弄青梅”的詩句聯繫起來,我相信我一定會毫不猶豫的狠狠向地上吐口水。
沒錯,於向彬這個混小子,雖然在我成長的過程中佔據了相當大地一部分記憶,但這絲毫不妨礙我們之間彼此敵對的立場,要是從頭追溯的話這歷史可是長的長,要數到我們還各自在自家的老媽肚子裡蹬腿的時候,因爲兩家男人是刎頸之交的緣故,就在某次的聚宴時噴着酒氣醉眼朦朧的指腹爲婚了,而我倆可爭氣的給大人們來了個同年同月同日生,在兩家人喜笑顏開之時,我和於向彬的這段孽緣就算是開始了。
我叫朱婧竹,在於向彬的口中就成了“小豬”。
從一起上幼兒園開始,於向彬就學會了人前一套人後一套的作風,在我家老媽面前一副乖小孩的樣子說:“阿姨我會照顧小竹的。”一轉眼到了幼兒園就開始從我手裡搶帶去的好吃的;小學時功課奇差無比,逼迫着我給他寫作業,偶爾糾結一羣小男生欺負我,原因就是不喜歡我有這個“未婚妻”的名號,讓他在孩子中很丟臉,等把我惹到哇哇大哭去告訴家長時,我那天才演員小於向彬已經掛上了楚楚可憐的表情:“阿姨我沒有欺負小竹,您一定要相信我。”但我這種被叫做於向彬“未婚妻”的悲慘日子並沒有過多久,在我小學五年級的時候戛然而止,因爲,那個做約定的人不在了,由於一場車禍,我父親去世了。
那是個下雨天,參加完父親葬禮的我,臂上還帶着黑色的孝字袖箍,返回學校上課,望着淅淅瀝瀝的天幕,我已經哭不出聲音,第一次覺得生命其實無非就這麼脆弱,放學後,於向彬不知死活的湊上來問我:“哎,小豬,你父親老豬呢?”被激怒的我跳起來撕扯着他,拼命地想把他往門外推,教室裡一片驚呼之聲,我也不知是哪來的力氣,一邊哭號着一邊廝打着他,直到老師聞訊而來拉開了我,他的腦袋已在桌角上碰出了血,從此,我對於向彬的怨恨更加了一等,這場鬧劇使我們成功的撕破了臉皮,開始像仇人一般不共戴天形同陌路。
單以母親一人撫養我,家境實在是十分窘迫,爺爺奶奶受不了打擊的臥病在牀,兩年後,母親不得已的選擇了改嫁,我也隨她到了市裡,並考上了市裡的初中。沒有了於向彬那混小子的搗亂,我終於有了充實的三年初中生活,即使有同學會得知我的喪父的過去而嘲笑刻薄我,我也依舊足以忍受,結果當我信心百倍的報考了那所出名的重點高中之後,我的命運,又和那個“不共戴天之人”相遇了。
高中剛開學不到第一個星期,我已經把地形摸了個熟透,例如花壇右邊的水房常年供溫水,免除了打了開水又不能迅速喝的窘狀,例如操場右邊的門是可以打開的,從那走能省一半的路程,例如食堂哪家的包子皮薄餡多等等……不過,這些都不是重點,就在那個可以打溫水的水房裡,我和闊別三年的於向彬再次狹路相逢了。
那天格外炎熱,九月的天氣依舊有着秋老虎的餘威,自習課上我背單詞背到口渴,就拿着杯子偷偷從後門溜出,水房沒人,我接完痛快的喝掉準備接第二杯時,一隻囂張的大腳丫已經搶先伸到了龍頭下,水濺了我一身,瞧,那不知羞恥的大腳趾還在扭啊扭呢。
我憤怒的直起身來準備開罵,一擡頭看見了一張熟悉的臉。
兩人對視了一秒,他忽然指着我不敢置信的大叫:“啊!小豬!”
與此同時我毫不客氣的把水杯剩餘的水乾淨利索的潑到了他的臉上,咬牙切齒到:“於向彬!”
這就是我們命運之中的“再次相遇”,第二天學校貼出佈告批評:高一(三)班的朱婧竹同學和高一(五)班的於向彬同學,無視上課時間在水房浪費水源打水仗,還將勸阻同學燙傷。這一時成爲同學口中的笑料,對於於向彬還記得我我表示深切的哀痛,當然,對於於向彬這種差成績的孩子怎麼會來這種重點高中我也自然心知肚明,他家老爸估計又不知給校長塞了幾萬吧,望子成龍子卻成蟲。
週末的時候我去看望常年臥病的奶奶,奶奶慈愛的看着我:“是麼,以前那家的向彬麼,現在他也長大了,世道變了啊,不知道現在他們家還看不看得上我們家。”
對於以前那個什麼“娃娃親”的約定,我冷笑,這已經不是我配不配的上他的的問題,我討厭他討厭到了一個極限,若是和他共度此生,那纔是真正的笑話。
學校裡,於向彬依舊是一副玩世不恭的樣子,身材高挑的他經常是穿着一身寬大的運動服,腳下踩着不正經的人字拖鞋在校園裡轉來轉去,在他的印象裡估計只有兒時的那個“小豬”,只是他不知道那個女孩的心裡已經有了隱秘的傷,他威脅我做他的跟班,我反抗着毫不留情的一腳踹了過去,我的個頭也已經長到了一米七了,再不是小時可以隨意欺侮的女孩,而且我也有了新的死黨加保護者,於向彬的朋友,蘇藍沉。
蘇藍沉就是那個佈告裡被我和於向彬在水房打架被不幸燙傷的倒黴孩子,那天於向彬仗着身強力壯佔據了龍頭,我打不過他就拿起桌上一壺水向他潑過去,卻沒想到有人攔阻,那水冒着騰騰熱氣全數灑到來人身上。事後我說起這事,我苦笑的說真不知道那壺裡原來是老師剛燒好的開水,蘇藍沉苦笑的說早知和於向彬打架的是這麼兇悍的女孩子,打死也不去插手。於是由此事我斷然認爲,蘇藍沉是個好孩子,就此成爲朋友,蘇藍沉與於向彬最大的不同是他沒有暴戾的個性,長着一副溫文爾雅的面容,個性也溫和有禮,至此我們就經常玩在一起,以他的話說就是初次見我時太過驚心動魄。
在這種競爭壓力很大的高中裡,人很容易就失去前進的勇氣,就在我正爲開學初次的月考準備焦頭爛額之時,於向彬找上了我,原來他喜歡上了我們班的漂亮女生,陸淺息,要求我去幫忙說合,還時時創造見面機會和兩人獨處的機會,當陸淺息怯怯的來問我對於向彬的看法時,天知道我實在是太瞭解他,從出生就是一起,從他幾歲尿牀幾歲幹壞事幾歲被狗咬都一清二楚,自然把他貶的一文不值,於是於向彬同學光榮失戀,用蘇藍沉的話就是:“哎呀那是剛開了那麼朵戀愛的小花啊,‘啪咧’一聲就折了。”倒讓蘇藍沉同學安慰了他好久。
我告訴蘇藍沉是我口下沒留情,並笑的前仰後合的時候,蘇藍沉同學瞪着一雙純潔澄澈的大眼睛,一副瞭然如胸狀的樣子:“哦,小竹,原來你是吃醋啊,聽說你是於向彬從小定下的未婚妻呢。”
我一口氣沒笑完被嗆到了嗓子眼裡,趔趄了一下,才臉紅脖子粗的吼道:“誰是他未婚妻。”
其實蘇藍沉不知道,那個時候我也有了喜歡的人,展銀澈,只可惜聽說他早已經有了心儀的女孩,而我的規則就是,如果有喜歡的東西,就要在它沒有消失之前,伸手拿啊。於是我勇敢的跑去和他的同桌換了座位,在一次次學習、課餘的相處中,我漸漸的和他有了默契,之後,向他表白,展銀澈答應我那天,依舊下着小雨,彷彿如多年前的那天,是一場悲哀的相離或相聚。
哦,這個樣子,就是有喜歡的人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