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陽從外面金光燦燦鋪灑在欄杆上,灑進了空蕩蕩的房間裡。
心緒悠悠的女人獨自站在欄杆前,靜靜眺望遠方,一如這麼多年來站在這冷酷宅樓的陽臺欄杆邊,孤清清,冷落落,而又思念。
期盼,憂傷,失望……
漸愈漸絕望,無奈。
卻又隱隱不甘地,期待……
年又一年,
日復一日。
長密的捲髮披散下來,篷鬆而隨意,存託着她那般嬌秀冷清的顏容,美麗而高貴。
楚楚美目淡淡藍如淺海,深沉憂鬱。
看着遠方,那遙遠而不可期望的遠方。
自己被圈住在這座宅樓裡已經多少年了?
那個人,他在哪裡?
在那遙遠不可及的地方。
他現在怎麼樣了?
此時傍晚他那裡的天邊,是否也有如此悸人心魄的錦紅晚霞映耀?
漸愈暮黑裡,辛苦了一天,疲乏的他,也許將入寢歇息了吧?
他心裡如自己一般,也在想着自己嗎?
不經意的那麼一瞬間,或淺眠迷迷糊糊裡,他的腦海裡是否會一閃而過自己的身影?
還有自己與他的女兒。
他也想她嗎?
奢暮之戰過後,自己終是執情難抑,帶着自己與他的女兒偷偷出逃自己的母國去那正渭,他的家鄉。
到了正渭去尋他,卻看見他正與他的妻子成親。
自己本是深受打擊,心意灰冷。
卻終是不甘心,執着的自己去尋到了他的父親,率領弱軍擊潰了自己母國強大幾十倍軍隊的那個將軍。
因此巨大戰功赫赫,而被封爲中原的堂堂鎮南大將軍的他的那個父親,施玥!
當看見自己帶着女兒出現在這個愛人的父親面前的時候,那個父親是怎樣的驚訝啊!
呆呆地看着自己,站在那裡愣了好半晌!
但是他的眼目中對自己這個曾經傷害過他的敵國公主,和這個異國公主懷中他兒子的私生女,卻沒有半點排斥和冷漠,還有仇恨。
他慈愛地接受了自己,接受了他初次見面的親孫女。
自己與孩子在屋裡等着,父親給自己做了飯菜,便出去了。
很久都沒回來。
春天近夏的風輕細而柔軟,天藍雲淡。遍野山花點點,田野菜蔬盛長。父親莊園裡的附民耕種辛勤,放牛娃騎在憨實的牛背上,笛聲悠悅,一片的溫馨平和,生命力欣欣生長。
兩歲的小女兒生下來第一次在村家郊外,滿眼新奇與興奮,在小院裡蹣跚追攆着慌亂躲跑的小雞兒們,興奮得“咯咯”地脆笑。
一陣“噠噠”馬蹄聲過來,擡眼看去,卻是兩個人騎馬過來。
近了,看見是他的父親,還有他。
在院子外,他下了馬。
他本是對自己的父親說笑着,可是順着父親深沉的目光看過來,他看見了自己。
那一刻,他可是震驚了!
他呆呆地看着自己,看着自己……
似乎不敢相信他自己的眼睛!
這對命運駁雜多難的摯愛男女就這樣互相注視着,站在春未夏初那樣軟軟,已不再染有寒意的輕風細細拂動裡,呆呆地站着,呆呆地看着對方。
多少個歲月時日生生分離,彼此深深相思傷髓心骨,那麼相愛,那麼傷痛阻難,此時隔斷阻礙終是面對面站在彼此對面,就這樣呆呆地看着對方。
卻,又都沉默,沒有話語。
風,細細拂揚,拂着枝葉搖曳,拂揚絲絲長軟發絡,拂傷感人兒彼此潤溼的眸子……
那邊傳來“咯咯”的稚童笑聲,他順聲緩緩轉眼看去,看見了自己的女兒。
看見小小可愛的小胖丫在地裡追攆驚慌亂跑的雞們兒……
父親施玥站在邊上看着,卻不說話。
施霄軒震震地看着那個小女兒,紅衣黑褲,胖乖伶俐,在草叢裡玩耍,搖手晃腦,歡悅脆笑,真可愛呀,小天使般!
她跑到了月牙的面前,“母親。”她稚聲“呀呀”地對年輕的母親說。舉着一朵小花遞給母親,粉嫩小嘴裂開對母親甜甜地笑。
月牙蹲下身,撫摸女兒那微卷的頭髮,擡頭看向仍傻傻站在院門邊的施霄軒。
自己女兒的父親。
親生父親。
女兒順着母親的眼睛往前看,看見了那個男人,陌生的男人。
“他是你的爹爹!”母親湊到女兒耳邊輕輕地告訴她。
“爹爹?爹爹是什麼?”女兒目裡閃閃純摯光彩,無邪天真。
月牙:“爹爹就是你的父親,他是生你的父親!”
女兒眨巴亮閃閃的眼睛:“他不是月兒的父親,月兒的父親是德拉端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