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中的信件漸漸化成粉末,消散與無形,銀色面具下漠然的臉上閃過一絲涼薄的笑:“白谷主,十年未見,難得還記得銀某。”
那年愈六旬的白谷主頓時滿眼慌張小心的匍匐在溼涼的草地上,恭敬地應道:“自然,十幾年前屬下離開梨花谷在江湖上一直跟隨主人,後主人忽然銷聲匿跡,屬下才大膽的迴歸梨花谷……”
“未得主人同意就擅自失蹤,請主人恕罪!”
銀風不語,視線淡淡的看着遠處搖曳的樹枝,眼裡是一片凜冽的寒霜:“真沒想到,當年的白叔竟是這傳說中梨花谷的谷主,還直是叫銀某大吃一驚。”
白谷主聽出他話中有話,不由得顫着身子小心的低着頭:“主人……”
“你剛剛看見了什麼?”修長的銀色身影微微轉了過來,嘴邊勾起一絲慣用的完美弧度,似笑非笑的看着眼前那個彷彿恭敬的老人。
“屬下什麼也沒看見。”白谷主頓時一抖,不敢擡頭。
銀風眉眼帶笑,修長的手指在空中彷彿虛無的一抓,攤開手掌,只見一片是一片沾着血的素白梨花,不由冷冷一笑,淡淡的瞟了那跪在地上的老者:“有膽子跟蹤,就有膽子在我不知道的時候將消息傳入你的新主子耳中,那麼,白谷主應是曉得後果。”
說罷,銀風忽爾一笑,視線淡淡的看着遠處正小心的上山的白晴兒的身影,不由眯起眼,怎麼不是蘇瞳那女人?
白谷主跪爬在地上,身子瞬間抖如篩糠:“主、主人……”
“花遲給了你什麼好處?”銀風背過身,單手背於身後,聲音帶着若有若無的蒼涼和不容忽視的威嚴。
看來,十年前江湖上那些曾聽命於他的屬下,除了被他帶進宮的莫氏四兄妹之外,都已被那個神出鬼沒的花遲收買,這些人當年跟隨暗門參與了宮廷爭鬥,全屬七皇子的江湖黨羽,即便那時花遲還未知曉銀風便是凌司煬,但也看得出來,他多年潛藏深處,卻步步緊逼,針對的,便是隻有凌司煬一人而己。
收買當日跟隨他們一起的屬下,竟全成了他人之劍,反過來出賣了自己,恐怕這梨花谷裡的行蹤,花遲是早已知道了。
莫痕的秘信上將近來宮中之事和各地潛伏的亂黨之事查明,還有,十三竟然會跑到九合山,說是要來探望皇兄,卻實際……
終也還是要走到這麼一天了麼。
他忽然無奈一笑,蘇瞳啊蘇瞳,你這個自以爲是的笨女人究竟知不知道自己曾試圖照顧試圖保護試圖當做親人的那個傻王爺,早已經是羽翼豐滿的雄鷹。
我們兩個都是你曾單純的想過要去保護的人,若有一天一切都一發不可收拾,你會站在誰的那一方?是十三,還是傷了你千萬次的那個凌司煬?
身後的白谷主一直不敢說什麼,銀風微微側過臉看了他一眼:“白谷主,可是舌頭被咬掉了?”
“主……主人……”白谷主倉皇的低着頭:“請主人饒命!屬下也只是一時糊塗,請主人饒命!請主人饒……”
四周的空氣微微轉冷。
“噗——”驟然,正連忙磕頭求饒,卻瞬間騰站起身出手偷襲就要一掌擊向銀風的白谷主,只覺胸前一瞬間冰涼,驚愕的看着眼前的銀面修羅,一口鮮血自嘴中噴了出來,濺了滿衣都是。
銀風從容的收回手,目光寡淡的看着白谷主無力的癱跪在地。
“不想你白家唯一的孫女和你一樣下場的話,滾吧。”隨意的擦去指尖被濺上的血,柔和的視線裡是滿滿的冰霜。
自知受了他這寒冰掌便已活不久了的白谷主捂着胸口,顫着老邁的身子,轉眼看向正從山下走上來的白晴兒時,頓了一頓,這才無奈的閉上眼長吐了口氣,悔恨自己不自量力的出手:“屬下死不足惜,但求主人看在蘇姑娘喜歡這梨花谷的份兒上,饒過谷中其他人的性命。”
“你以爲自己還有資格護着這些人麼?”銀風冷冷一笑,聲音輕冷薄涼。
蒼老的眼裡滿是悔恨悲傷,絕望的轉身順着小路,踉蹌的下了山,模糊的眼前,彷彿是看得到不久的將來,一片素白的梨花谷,鮮血淋漓。
猶然記得十幾年前,看起來纔剛剛十幾歲的那個自稱爲銀風的面具少年,對忠心的兄弟可把手言歡,對於背叛者,卻是血染其九族,手段殘忍毫不留情。
血染梨花谷,這厄運,是他自做自受麼?
看着白谷主搖晃着一步一步離開,直到四周歸於平靜,銀風淡默的站在原地,轉身向上走去,直到停在幾棵模樣有些怪異的樹木一旁時,忽然頓了頓,擡眸看了眼身旁的樹,想起前幾日蘇瞳與他上山時說過的,這樹很少在這樣的地方生長,一般應是生長在一個叫做熱帶雨林的沒有聽說過的地方,她當時笑眯眯又得意的說,這叫箭毒木,又叫剪刀樹,谷稱見血封喉,裡邊的白漿就是沾到了人血,那人就會頃刻血液凝固,窒息而死,是不需要提煉也不需要配製的天然毒藥。
正要擡手觸碰上邊的綠葉,忽然一聲甜膩膩的聲音在身後響起:“銀大哥!”
銀風一滯,放下手,轉過身去時臉上帶着自然的淡淡笑意,一見白晴兒似是開心極了似的快步走了過來,卻當要走到他面前時,腳下故意踩到一塊不平整的石頭上,頓時驚叫一聲,向他撲來。
銀風挑眉,淡淡看了一眼她身後似乎是並沒有人跟來,暗暗只覺似是有些不對,但仍伸手,溫柔的扶穩白晴兒:“晴兒姑娘?小心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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