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節 我的大學

14大學

我考上大學的事情在我們村裡傳開了,因爲那是在一九八七年,村裡還沒有出現過大學生,這當然是一個轟動。我們鎮三十六給村只考上了五個大學生。我沒有覺得什麼了不起,甚至是失望。因爲那時候教師的工資還低,教師的社會地位也低。老百姓看重當官的,看中公檢法等有用的部門。所以,在填志願的時候,我第一志願填的是中國政法大學。第二志願填師範類是因爲上師範國家給生活費,這能減輕家庭的負擔。大哥在看完錄取通知書的時候,說了聲:“無所謂。”是的,無所謂。我也有過再回高中復讀的念頭,但是我知道母親的不容易,家裡是拿不出復讀需要的八百元錢的。於是我帶着無奈走進了山東師範大學的大門。

我是一個人去大學報到的,雖然我那時沒有出過五十里以上的遠門。家裡的堂哥說要送我去,我說你們也很少出遠門,說不定到時候不是你們照顧我,而是我照顧你們。到了濟南,出了火車站,就看見有一個長布幅,上面寫着:“山東師範大學”。我走過去,看見有卡車在接學生。我上了卡車。卡車開動起來,呼嘯着穿過城市,開到郊區,上了一條泥濘的土路。我看見了小清河,沿着這條土路蜿蜒向東流下。小清河不清,是黑色的水,發出腐爛的臭味。路的北面是廣闊的大片大片的收割完的稻田。枯枝敗葉到處都是。遠遠地發現了一個院落,沒有高樓大廈,只見有幾座小樓房,和一片平房。

卡車在院落的大門口停了下來。我看見大門旁寫着:“山東師範大學北院”。唉,這就是我奮鬥十幾年考上的大學。

我鬱悶了一段時間,心裡還想着能不能下定決心再回高中復讀,但是這種心情在爲期一個月的軍訓生活給消淡了。每天在九月的烈日下列隊走正步,累得大汗淋漓,顧不上再想什麼了。

北院一年的大學生活,我能寫些什麼呢,除了劉紅寧。關於她,我在大學畢業後,在鎮中學上班的時候,我憑着記憶寫了下來。現在我把它放在下面。

年輕時一次不成功的戀愛事件

我匆匆吃過晚飯,就對老五說:”晚上還去閱覽室嗎?”他看了看我,馬上領會了我的意思,就點了點頭。老五吃飯的速度不自覺地快了起來。我洗刷了碗筷,就與老五一起走出了宿舍。樓道里熱熱鬧鬧,每個宿舍裡都坐滿了人。未吃完飯的正端着飯菜坐在牀沿上吃着,吃完飯的或者去了洗刷間洗刷,或者上牀看書。已經有人吆喝着”上班!”。”上班”是湊局玩撲克的意思。從樓道里走過,不時有飯菜的味道傳入鼻孔。我揹着一個黃書包。書包中放着一本《朦朧詩選》,一本泰戈爾的詩集。《朦朧詩選》是八七年我上高三時,我在家鄉縣城的新華書店裡買的。泰戈爾的詩集是我來師大後在圖書室借的。上高中時,我只是從一本詩合集上讀過泰戈爾的幾首詩,在這裡發現他的個人詩集真是令人暗喜不已。老五沒有背書包,手中也沒有拿什麼,他說他只是去隨便看幾本雜誌。老五學名叫李國慶。“老五”是我們宿舍的舍友對他的稱呼。不知是從我們這界纔開始的做法呢,還是高校原來就存在的一個傳統,北院的男生宿舍裡突然流行起按年齡大小排行大小來了。這裡的男生宿舍都是住八個學生,這樣每個宿舍中都有一個老大,也都有一個老八。宿舍成了哥們大家庭了。“她會去嗎?”在樓梯上,老五悄悄地問我。“按照她的規律應該會。”我們出了宿舍樓,來到外面。已經有三三兩兩的學生揹着書包離開宿舍,他們或者是去教室,或者是去閱覽室。有一些女生在校園中散步。宿舍樓前的圓形大花壇裡,菊花已長出了花蕾。我和老五從花壇的北側走過,沿着磚鋪甬道。甬道曲曲折折。然後我們向西,經過餐廳的南牆角。過了牆角,就看到了閱覽室那一排平房,和平房前大片空地的一部分。另一部分還沒有看到,因爲視角的問題被閱覽室那排平房給擋住了。在餐廳與閱覽室這兩座建築之間,隔着一個籃球場。籃球場是東西向的長方形水泥地。幾對籃球架支着。太陽掛在校園的矮牆上,象一枚燒紅的金幣。從依傍那院牆而生長的蘆葦叢透過來了它的光線。它的光落在了地上、牆上、籃球場北面的草叢上。我和老五從籃球場上走過。閱覽室門外已經有十幾個學生在等開門。總是這樣,總是有一些人在等,總是在開門之前擁擠着一大羣焦急等待的學生。在這個遠離市區、處於稻田的包圍之中的地方,在這個倉促間建立起來的、只有幾棟小型宿舍樓幾排平房的師大北院,這個只有三間平房的閱覽室無疑成了最好的去處,成了在這個院落學習的七八百學生倍受青睞的地方。尤其是,這裡全是大一學生,剛剛進入大學,繁重的學習負擔沒有了,心理完全放鬆,總於有了足夠的空閒時間。誰不看好這裡的幾百種報紙和雜誌呢。那十幾個學生中沒有她。今天她是不是有特殊情況不再來了呢?可是現在時間也尚早,也許她在宿舍正準備要來,也許她正在來的路上。我和老五來到閱覽室門前的人羣中,不時地回望我們剛剛走過的那條路。太陽一點一點在空中向下滑落,黃昏的霞光映照着院落。路上的學生逐漸地多了起來。許多的蜻蜓在空中無聲地飛來飛去。閱覽室門前慢慢地堆滿了人。“來了。”老五用手指輕輕地捅了一下我的腰。我心裡一陣驚喜。越過衆多的人頭,我看到她出現在校園長長的甬道上。她仍然身穿那件黃色的寬鬆衫。那是一種鮮豔醒目的色彩。就是循了這色彩,我能在人羣中很快地把她找出來。與她同來的還有另外兩個女生。三個人邊走邊談,樣子親密。她們來到閱覽室前,離開我們這邊的人羣,遠遠地站着。“熟透了。”老五低聲說。我覺得這話刺耳,用詞粗俗。門開了,大家蜂擁而入,紛紛找位置,抹桌子,拉椅子,然後到書架那裡借雜誌。我和老五在離她們不遠的地方坐了下來。她離開座位去借雜誌了,老五看着我,朝她去的地方噥了噥嘴。我轉動着手中的筆,猶猶豫豫。老五伸手奪過我手中的筆,扔在桌子上,然後從背後推了我一把。她還在那兒。十幾個學生擁在櫃檯邊,朝裡面的架子上的雜誌指指點點,大聲小聲說着話。我從來來往往的人羣中慢慢地移過去,在她身後停下來,悄悄地向周圍打量了一下。沒有人注意,沒有人知道我的企圖,除了老五。他遠遠地坐在那裡,一臉輕鬆。她幾乎同我一般高。寬鬆衫閃閃耀眼,讓人心慌。從這裡看不到她的眼睛,這比較安全。她手裡已經借到一本雜誌,正在替同伴借。她的頭髮剛剛洗過,散發着清爽柔和的氣息。我感到有點迷亂,預先想好了如何開始,眼下全忘了。時間一點一點地響着。她借完雜誌,抱在懷裡,從人羣中走出。我站在那裡,一時不知身在何處。我回到座位上。“怎麼樣?”老五問。我沒有回答,只感到自己臉上微微一熱。整個閱覽室安靜下來。窗外的院子裡流溢着黃昏鮮亮的光。靠近院牆的蘆葦一叢一叢挺立着,象是豎琴。風輕輕漫過蘆葦。黃昏中橘黃色的粒子一束束從窗口流入。燈亮了。我靜靜地望着窗外。那粒子,以及風和光到處充盈着,在葉莖、葉梢、空中和牆角。

坐在學校的院牆上,我對老五說:“她的教室。”

“哪一個?”

我朝正東的一排平房指了指:“那一排最東頭。”

“打聽的?”

“留意觀察的。”我校北院的教室都集中在校園西南角。總共六排平房。整個北院只有大一的部分學生,七八百人,整天進進出出的。要注意一個人的教室在哪裡並不太難。

“她的座位”我說,“恰好靠近窗子。”

“恰好?”

“是的,這對我有利。”

“我不明白。”

“如果我打算給她寫信,可以直接從窗外放到她的桌子上。”

“這麼早就寫信?”

這時,各系的學生陸續從教室走出來。課外活動的時間到了。校園裡頓時熱鬧起來。

“早?也許。可是爲什麼我總不能創造條件尋找機會從正面認識與交往呢?”

“缺乏一種勇氣。”

“也許做賊心虛?”

“也許性格所致,”老五說:“有一類人,內心裡往往產生很美的情感,但缺乏與人,尤其與女人交往的經驗和技巧。”

“喂!兩個人在幹什麼呢?鬼鬼祟祟!”

我們吃了一驚。朝腳下望去,是祥子,宿舍老七。一羣學生把排球打飛了,他追球追到牆下,正懷抱着球,朝我們這裡仰着臉。

“重要事情!”老五朝下面喊道。

“玩嗎?”祥子拍拍球。

“不啦。”

祥子走了。

“轉過身來吧。”我說着,在牆頭上小心翼翼地一百八十度扭轉身軀。

眼前是廣闊的稻田,二三裡處是一個村莊。

“地址寫不寫?”老五問。

“當然要寫。不然她班的同學見了會起疑心。寄信人地址要寫外校或外地。要讓人確信信是從外面寄來,被班裡發信的同學放到她桌子上。”

“署名嗎?”

“不。收到信見到內容她會猜。也許她還從此開始留意周圍的情況。”

“我怎麼聽着象個陰謀了。”

“知道她是哪個系的嗎?”老五又問。

“知道了。知道她的教室也就知道她是哪個系的了。教育系學前教育專業。”

“這個專業裡我認識一個人。”老五說。

“高中同學?”我問。

“不是。是在校學生會認識的。”

“那就要麻煩你一下了。”

“什麼事?”

“託這個人打聽一下她的名字。”

我得知了她的名字---喬虹,並在放學後一個人躲在教室裡給她寫信。其實那不能算信,只不過是在一張信紙上寫了席慕容的《祈禱》:我知道這世界不是絕對的好/我知道它有離別,有衰老/然而我只有一次的機會/上蒼啊,請俯聽我的祈禱/請給我一個長長的夏季/給我一段無暇的回憶/給我一顆溫柔的心/給我一份潔白的戀情/我只能來這世上一次,所以/請再給我一個美麗的名字/好讓他能在夜裡呼喚我/在奔馳的歲月裡/永遠記得我們曾經相愛的故事。只這一首詩,別的什麼也沒有。沒有稱呼,沒有署名,沒有格式。學生們都回去吃飯去了。整個教室區空蕩蕩的。我來到那個窗下,推開窗戶,把信放到喬虹的課桌上。

這之後我就常常從她窗外走過。看着她俯案書寫或凝神聽課的身影,我心裡掛念着她是否見到了信。有時,在課間,我坐在教室前的一個高地上,看着在外面活動的學生,她有時就從教室裡出來,參加到活動的學生中去。唉,那於是就成了我的秘密的賞心悅目的時間。

常常是走在校園的路上,從宿舍到教室,或從教室回宿舍,有時一擡頭,就發現她在前面的路上背對着我行走,或者有時就遠遠地迎面而來。

那時她常穿鮮豔的上衣,遠遠地望見了心裡就一驚。

我如此掛念着我的信,想着收信的人,人與物縈繞於心,揮之不去。

在一個人的一生之中,有時一些狀態只出現一次,它一閃而過,永不再有,永不再來。一些由於鍾情於某人而產生的癡迷或沉醉狀態。我們的感覺達到過一個強度,然後就永遠低於這個強度。

有一天,我從早到晚都沒有見到喬虹,內心便不安起來。我幾次經過她的教室都發現其他的同學正在上課而她的座位空空的。當我憂心忡忡地在校園轉了一圈,準備回宿舍時,一擡頭,發現她與一個女生正站在轉彎處交談。突然之間我難以自持,彷彿一下子被什麼擊中。

那是一種能深刻感受卻難以言傳的狀態。全身一下子熱流奔涌。感到自己又軟又輕,渾身無力。不知自己當時是如何從她面前走過。我肯定瞬息之間暴露了自己。

有一天在閱覽室我沒料到她坐在了我身旁邊的位置上。她是碰巧坐過來的嗎?她沒有見到那封信?或者相反,她已經知曉了一切,她通過她的感覺感覺到我或者是別人把我告訴了她?她坐過來是有意而爲?這是她的響應?情況突然之間發生,我一時無從分辨,只緊張地雙眼死死地盯着書本,全身凝固了一般,一動也不能動。她好像也心神不定,煩亂地把雜誌翻來翻去。那真是一個艱苦、難熬而富有挑戰性的時刻。幾分鐘後,她起身走了。我一下子放鬆了許多,但心情複雜,轉而又懊惱起來。

一天中午,我拿着快餐杯去餐廳買飯,餐廳里人很多,賣菜的窗口一堆堆的學生在擁擠。我側了身體,努力地擠進人羣,好不容易買了菜,掙扎着回身向外衝。這時,我發現喬虹和一個女生正站在離我四五米遠的地方。她們手中端着飯菜,朝這邊望着。我看了她們一下,略略遲疑,然後轉身買謨去了。

買完謨,再向那裡望時已不見她們。我於是端着飯菜走出餐廳。走着走着,我突然覺得背後有情況。一回頭,發現喬虹就在後面。心裡明白這時該停下來,可是兩隻腳就是不聽使喚。我覺得自己又犯了錯誤。

在接下來的幾個星期裡,我都沒有再見到她。無論是在餐廳、教室、閱覽室,還是校園的路上。我於是在開飯的時間登上我們宿舍樓二樓門廳的陽臺,望着她去餐廳買飯必經的道路,希望能在來來往往的人羣中發現她。一直望得路上沒有了行人,就是不見她的出現。一連幾天我都這樣。

一個星期天,我吃過早飯就早早地去了閱覽室。到了那裡借了本雜誌,找了一個靠近門口的位置坐了下來。過了一會兒,閱覽室的人漸漸多了起來。我讀得有點累了,就放下雜誌,一手託着下巴,望着門外的花壇想休息一下。就在這時,從外面走進一個人來。擡頭一看,正是喬虹!她神情沮喪,頭髮有些凌亂,象是幾天沒有梳過。她懷抱着幾個本子,朝我這個方向走過來,而且竟然在我左邊緊挨着的椅子上坐了下來。她走來的那個樣子有點義無反顧。走過來拉椅子坐下,整個過程目不斜視,彷彿根本不想去注意什麼也沒有注意到什麼。她的眼睛有點紅,象是剛剛流過淚的樣子。

她大概感冒了,因爲我聽到她不停地吸鼻子,又掏出手帕輕輕地擦着,同時又咳了幾下。

“感冒了?”我側過頭,望着她,輕聲問,象是兩個已經認識的人。

她默默地點點頭,並沒有擡頭看我。

我收回目光,放到雜誌上,可是沒能繼續讀下去。

我打開筆記本,從一頁紙上裁下一個紙條,在上面寫道:“出去一下好嗎?”然後我提起紙條一角,把它伸到她的面前。

她看完紙條,轉過頭來,看了看我:象是在警惕地打量給她寫這紙條的人究竟是誰,有什麼企圖。她略略遲疑了一下,象在權衡,可又讓人看出她這遲疑是故意做給別人看的,好像她其實想出去,但又擔心我識出她的真正的想法。

她終於放下手中的筆,自己先出去了,我於是緊跟而出。

出了門,她走了一會兒,在閱覽室東邊的籃球場上停了下來。

“到操場上去嗎?”我問道。操場在校園所有建築的東面,那裡人少,幽靜。

她搖搖頭。

“教育系的?”

她點點頭。

“喬虹?”我又問。

她微微一笑,低下頭。

“最近收到一封信嗎?”

“收到過。”

“是我寫的。”

“奧,是你?”驚訝的樣子,但我看出她早已知道了。

兩人一時沒有話了。我班的一位男生從旁邊經過,遠遠地朝這裡揚了揚手,詭秘的樣子。

“喜歡詩嗎?”我問。

“喜歡。”

“什麼樣的呢?”

“憂傷點的吧。”

又沒話了,一時尷尬。

“回去吧?”她說。

我點點頭,於是一起往回走。

走到閱覽室門口,不知爲什麼我不想這樣一起進去,過早地引人注意,於是我對她說:“你先進去,我洗洗手。”她進去了。我走到花壇旁的水池邊,洗了洗手,然後纔回到閱覽室。

我剛坐下,一個男生從裡面走過來,來到喬虹身邊。

“在這裡哪。”

喬虹朝她一笑。

“沒出去玩?”那男生問。

“有作業呢。”

那男生從喬虹面前拿起她的一本書,一邊站在那裡翻看,一邊朝我這裡打量。

此人我常見,外語系專科班的學生,與我同住一樓。他中等身材,奶油小生似的一張臉,走路喜歡邁與其身高不相稱的大步子,邊走邊打響指,一進樓道往往昂着下巴唱着流行歌曲。

看來剛纔的事已讓他看在眼裡了。他扔下原來的位置跑到這邊來究竟想幹什麼?瞧他那兩隻眼珠子,那警覺的樣子。他們是老鄉還是別的什麼關係?倒見過他們一起打過排球。想到這裡,我心裡開始發慌,但又努力穩住,顯出冷靜的樣子。

在我的不安之中,時間一點一點過去了。閱覽室關門的時間快到了。有人背起書包陸續離開。我不知道自己該怎麼做。是自己先離開,還是留下來?

“幾點了?”那男生問喬虹。

我立刻感到他這一問之中蘊含的靈活機巧。他是在爭取主動?

喬虹看看錶,說出時間。

“走吧?”那男生又問。

我心裡一下子緊張起來。喬虹起身去還雜誌,回來站在我的對面,眼睛望着我,同時又一點一點收拾東西。我的心慢慢變得堅硬起來,惱怒她爲什麼不讓那男生先走。她收拾完東西,又停了一下,望了望我這裡,然後與那男生一起走了。

閱覽室裡一下子變得空蕩蕩的。我坐在那裡,羞愧難當,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

我突然不想回去,不想呆在紛紛擾擾的人羣中。一定有人目睹了剛纔發生的事情,並在秘密傳佈。我有一種鋒芒在背的感覺。

來到校園外,田野中靜悄悄的,空無一人。偶爾有一兩隻小鳥飛翔在面前的空中。陽光就那麼持續不斷,落滿晶瑩的草葉,而潺潺的流水聲從草木掩映的深深的河底傳來。株株植物都小心翼翼地望着你,彷彿在側耳諦聽。事情突然之間急轉直下。喬爲什麼沒有留下來?

一陣微風沿着河岸徐徐邇來,越過草叢,撩動我的衣角,輕輕拂過臉頰,象只溫柔的手。我的淚順着臉頰流了下來。

一連幾天,我避免出現在能遇見她的場合。閱覽室,我不再去;教室,我早去早回;餐廳裡,我匆匆而過,目不斜視。我從圖書室借了書躲在宿舍裡讀,或者在黃昏裡坐在校園外河岸上默默望着流動的河水。那是一段多麼安靜而憂傷的時光啊!我更加迷戀了泰戈爾的詩句,讀到諸如:“我愈愛你便愈不能理解你,愈不能理解你便愈愛你。”便不能自已。我覺得他的詩如一根根細長的銀針穿透了身體。

教室區有一個大的階梯教室,是學生們常去讀書自習的地方,我於是常常在晚上一個人夾了書來到這安靜之地,躲在教室後面的一角默默讀書,在那細如遊絲的日光燈的滋滋聲中一坐便是半個晚上。那時我從圖書室裡發現了普魯斯特的《追憶似水年華》以及泰戈爾更多的詩集。好的書有一種沉靜人的力量,我獨愛它們帶給我的閱讀愉悅和那份安靜的時光。有時讀累了,就一個人出去,在夜色晚風中沿着河岸行走。我如此安靜從容,以爲安靜早在我身體之中,與生俱來。

一天晚上,當我再次從書中擡起頭來,發現喬虹就在階梯教室最前邊,在幾個女生中間正低頭書寫。那天,正好我們宿舍的幾個也與我坐在一起,等他們也看見了喬虹後,便有了一陣小範圍的**。大家極力慫恿我有所作爲。而我呢,竟心有餘悸,一時無法調整自己。他們便對我咬牙切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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