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般淡定從容的氣度不由教明若蘭深深折服,身子卻紋絲未動,“妹妹果非尋常女子可比。”
白霓裳淡淡一笑,“娘娘過獎了。”
深深凝她一眼,“近日來朝中大臣不斷奏請另立新君,王爺卻屢屢拒絕,妹妹可知爲何?”
輕抿一口茶,不動聲色回兩字:“不知。”
“是爲的你。”明若蘭語氣微妙,不知心恨誰。
“爲我?“白霓裳冷冷一笑,“此事又與我何干?”
明若蘭不由發恨:“問得好,與你何干?你可知他是如何答覆滿朝文武的?他說……”
白霓裳猛然生出一股煩躁,捂住雙耳,“你別說,我不想聽。”
明若蘭狠狠拽下她的手,雙目通紅,“你必須聽。白霓裳,鈺苦心籌謀多年只爲一朝君臨天下,如今他卻爲了你袖手江山。如此深情,你便不能爲了他而做出一些退步嗎?”
甩掉明若蘭的手,一抹白影奪門而出,紛飛的衣裙一如她亂作一團的心。
哐啷--哐啷--
物體墜地聲不絕於耳,隔着絳雪紗窗依稀可見一條窈窕倩影不斷執起物什投擲於地,青瓷珠玉碎了一地,狼藉不堪。屋外侍女奴才們垂首跪地,惶顫不已。
“姑娘,姑娘……別再砸了,仔細氣壞了身子。”畫扇和琳心在一旁苦口婆心地勸着,不敢上前,從未見過自家主子竟會震怒至此。
當納蘭容鈺踏過門檻的時候,一個白玉墨彩花瓶碎裂在腳下,珠玉迸裂的尖銳聲響不由教他微微蹙眉。一身風塵僕僕回來,不想迎接他的竟會是一幅滿地狼藉的畫面。
縱然心有不悅,仍是和聲相詢:“怎麼回事?”
畫扇和琳心對望一眼,悄然無聲地退了出去。屋內只餘靜默對視的男女,衣袂無聲飄揚,氣氛沉悶。
踏過滿地碎裂的瓷片,他步伐穩健地走到白霓裳面前,輕輕攬她入懷,無奈之中又夾雜着幾分心痛,“白兒,你可
是在與我生氣?”
眼底沒來由地一溼,抽了抽鼻子,分不清心裡究竟是什麼感覺,語意酸澀:“納蘭容鈺,你爲何要拒絕稱帝?”
避開女子灼灼如電的目光,支吾道:“你如何得知此事的?呃,那個,時機還未成熟。”
冰涼的指尖撫上男子微紅的臉頰,悽然一笑,“時機還未成熟?納蘭容鈺,你還能瞞我多久?你還能爲我……袖手江山多久?既然終是要負我,那麼早一日與晚一日又有什麼分別?有些事,你做不到我不會怪你。可是,白霓裳亦不會退步。”
心慌地抓住她欲抽離的手,鳳眸惶急如火,“白兒,你信我,納蘭容鈺不會負你。請再給我一點時間,好不好?請不要這麼快就放棄對我的希望。信我一次,好不好?”
如此低聲下氣,他幾乎是在哀求她了,哀求她不要對這段感情輕言放棄。
嘴脣抽搐着,雪顏悽寥,語出淚落,“你教我如何信你?她都親自替你來求我了,她還喊我妹妹……可是納蘭容鈺,白霓裳什麼都可以與別人分享,惟獨愛情不行。這是我生命裡,唯一的堅持了呀。”
肩膀驀然一緊,擡頭望入一雙深邃的鳳眸,“她?你是說,蘭兒來過了?”
一句“蘭兒”生生折斷了白霓裳心底的最後一抹希冀。木然點頭,“是,她來過了。她來求我成全你,求我做出退步。”
也許,我不是該退步,而是該退出。畢竟,三個人的愛情,實在是太擁擠。白霓裳心裡暗自默唸。
趁着納蘭容鈺發怔的空隙,輕易掙出那方溫暖的懷抱,後退幾步,屈膝下跪,“請王爺拋卻兒女私情,以大局爲重,早日登基。”
頭頂傳來男子複雜莫測的嘆息,“這是你的真心話麼?”
心痛至極點,似已麻木,咬牙蹦出一字:“是。”
冷徹的身心忽然被人緊緊抱住,惟恐一鬆手便會永遠失去,“白兒,我不信。我不信這是你的真心話。傻瓜,江山多
嬌是不假,可我怎麼捨得看你難過?若是沒有了你,我要這江山何用?”
那一刻,淚水止不住地涌落,她只說了一句:“若這深情不悔只是南柯一夢,我望你能騙我一世。”
隨着年關一日又一日的接近,有關新帝登基的傳言甚囂塵上。京城炸開了鍋,街頭巷尾,人人莫不津津樂道此事。好在除了少數的反對者,支持的呼聲佔了大多數。而相較外頭的熱議紛紛,攝政王府卻是平靜得出奇。闔府上下皆很有默契地絕口不提此事,彷彿那是一個禁忌般。
絳雪紗窗前,女子斜坐軟榻上,低頭繡花。秀髮垂腰,面如美玉,別有一股淡定若流雲的風姿。
聽聞開門聲,白霓裳放下手中的針線,淡淡頷首,“回來了。”
畫扇快步入內,從懷裡掏出一方信箋沉默着遞給榻上女子,想到打探得來的消息,不覺微微嘆氣。
如此神色不由得教白霓裳生出一絲不安,遂展開信箋,一目十行,讀完之後神色頓變。手一鬆,桃紅的信箋飄落地面。隱約可見上面的幾行字“紫薇星暗,殺破狼出。玉中之王,雲中嫡仙。絕代雙驕,君臨天下。”
白霓裳怔忡當場,目光飄向窗外,“玉中之王,雲中嫡仙。絕代雙驕,君臨天下。唉,看來有些事是天命所歸,非一己之力可阻止的。”
猶豫半響,畫扇復啓齒,“姑娘,玄機道長還託我給你帶回一句話。”
“道長還說了什麼?”
女子眉峰冰徹,如烈焰裡脫穎而出的兵刃,煞氣深重。畫扇瞧得驚心,如實回答:“絕代雙驕,一榮俱榮,一損俱損。若有人執意違抗天命,則……”
“則什麼?快說。”
那雙冷徹如霜的眸子不由嚇壞了畫扇,俏臉唰白,“道長當時說到這兒,用手指了指天際,說是那兒將會有血光之災。”
瞳孔一緊,聲音止不住發顫,“那,道長指的是何處?”
畫扇垂下頭,許久無言。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