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真的想繼承嗎？”我忍不住問，想起他昨日在樹林裡牴觸的態度，“只是爲了家族？”
“當然不想。”陸亦寒的眼神突然閃爍了一下，苦笑一聲，“但又能如何，他們養我那麼大，難道我要辜負他們？”
我突然說不出話來。
的確，對於我們這些孤兒來說，最沉重的，莫過養育之恩。
“而且。”陸亦寒又低聲道，眼神突然有些閃爍，“那是家族企業，如果我不繼承，可就什麼都沒有了。他們幾代人的心血，就沒了。這也是他們那麼需要一個孩子的原因。”
我愣了一下。
我是一個孤兒，舒家也是普通的上班族，說實話我對家族企業這種東西真的不太有概念。
“所以這就是自己肩負着，家族的使命嗎？”我小心翼翼問，“讓你覺得很累的使命？”
“使命？”陸亦寒的表情，突然變得更加古怪，眼底似乎有什麼我看不懂的東西一閃而過，“何止是使命，簡直就是巨石，可以把你壓得喘不過氣來。”
我愣住。
不知爲何，我總覺得，陸亦寒這樣的神色，似乎說得不只是繼承家族企業那麼簡單。
好像有很多更多的，我不知道的東西。
“阿遠。”我低聲道，突然握住他的手，“可就算是巨石，也沒有人資格改變你的生活。”
陸亦寒一怔，擡頭看向我。
“我知道，你沒法辜負他們的養育之恩，也沒法放棄陸家的企業，但是人就活一輩子，如果你不按照你自己的想法活，那又有什麼意思呢？”我緩緩道，“如果你爸媽真的當你是他們的孩子，他們會理解的。”
陸亦寒呆呆地看着我，許久，才扯了扯嘴角，“小淺，人活着不能那麼任性。”
“是，是很多事不能任性。”我低聲道，“但在不違背原則的基礎上，偶爾任性一下，又如何呢？我只是希望我最好的朋友，能夠幸福。”
我這話說的真誠，陸亦寒看着我的眼神，突然又有些不一樣了。
驀地，他反手，將我覆在他手背上的手握住。
“舒淺。”他突然開口，不知爲何，竟然是直呼我名，“我總在想，你到底，是在對哪一個我好呢？是陸亦寒，還是阿遠？”
我愣了一下。
怎麼回事？
陸亦寒怎麼又問我這個問題？
“你就是你啊。”我有些不知怎麼回答。
“可我早就變了。”陸亦寒眼神閃爍，“十多年了，我早就不是你所瞭解的額那個小胖子了。”
陸亦寒這話說的不假，小時候的阿遠，和現在的陸亦寒，不止是外表，個性什麼的都很不一樣。
“無論是阿遠還是陸亦寒，都是我的朋友。”我微微一笑，順着他的話說下去。
陸亦寒捏住我的手，突然用力。
他方想在說些什麼，陸父和陸母就從電梯裡走了出來。
在那個剎那，陸亦寒眼底原本快要澎湃而出的情感，突然又收斂起來，黑眸恢復平靜。
“走吧。”他放開我，筆直地朝着酒店外面走去。
酒店旁邊就有一個保齡球館，我們走了五分鐘就到了。
我並不擅長打保齡球，手腳也不靈敏，雖然陸亦寒一直手把手地教我，但我依舊學的很慢。
他們陸家三口，倒都是高手，一丟一個準，那分數嘩啦啦的，讓我的那幾個零蛋顯得更尷尬。
雖然技術很好，但到底上了年紀，陸母很快就有些累了，不再繼續打，只是坐在旁邊休息。
我也陪着她說話，看陸父和陸亦寒這對父子在上面鬥得兇狠。
“小淺啊，你和小寒自從孤兒院分開後，就一直沒見過了？”陸母笑呵呵地對我說。
“嗯。”我點點頭，“一直斷了聯繫。”
“那你一定沒看過，他上學時候的那些照片吧？”陸母跟獻寶一樣地從口袋裡拿出自己的手機，“你不知道，那時候小寒上學那陣子，有多帥多可愛。”
陸母打開手機，我才發現，裡面全是陸亦寒被收養後，慢慢長大的照片。
所有的照片都是陸母用手機，對着紙質照片照下來的，顯然就是爲了方便跟別人分享。
“你看，這是他剛來我們家，還是個小胖子，這紅領巾帶着，多可愛。”
“還有這張，是初中畢業照，那時候已經瘦了，開始變帥了。”
“這是高一，這時候，已經是學校裡有名的人了，好多人，甚至歐美女孩，開始給他遞情書了。”
似乎世界上所有的母親，都喜歡給別人看自家小孩小時候的照片。
陸母也不例外。
看着她一臉慈愛的樣子，我不由有些羨慕陸亦寒。
能有這樣真心對待自己的父母，雖然肩膀上多了很多負擔，但也是很幸福了。
我陪着陸母一張張照片看着。
也不知道是不是我多想了，我總覺照片裡，還在讀小學和初中的陸亦寒，和現在的很不一樣。
笑容青澀，眉宇沒有現在的冷淡和不羈，而是溫柔可親的，和我記憶裡的阿遠更像。
我饒有興趣地看着，可看到有一張的時候，我突然變了臉色。
“等一下阿姨！”我忙出聲，“能再讓我看一下上一張嗎？”
陸母有些疑惑，但還是將手機劃回了上一張。
我死死盯着照片，臉色突然微微發白。
我此時看見照片裡的陸亦寒，很年輕，頂多是高中的樣子，面容青澀，帶着明媚的笑容。
可讓我在意的，不是他的模樣，而是他所在的地方。
他背後是巨大的地毯和沙發，還有火爐，看上去像是一個歐式酒店的大堂。
這大堂，很眼熟。
我很快認出。
是我們去澳大利亞拍攝mv的時候，入住的那個酒店大堂。
我們當初就是在這個大堂裡，看那個蜜雪兒的那個錄像帶，聽她描述大堂的樣子，所以我的記憶特別深刻。
我臉色微微發白。
我怎麼不知道，陸亦寒竟然在高中的時候，就去過那個酒店？
他怎麼從來沒提起過？
“小淺，你怎麼了？”陸母看着我的臉色，忍不住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