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走到學校門口,放學鈴聲就響起,眼尖的井致的班主任就站在辦公室窗戶衝他大吼着,井致哭喪着臉拎着東西就開跑。我懷疑他的班主任是不是從一開始就站在那裡恭候着井致的來臨……
而我膽戰心驚的直到確認班主任不知道這件事後才晃進教室裡。
不知道是進來的時候錯過了還是什麼,蕙恩的位置上已經收拾乾淨,她的人也沒看到。
我也坐下來收拾書包,畢竟爸媽在家還是早點回去的好。
“井雲~!”
我背起書包剛把凳子推進去,就聽到丹玲高興的聲音。
她揹着書包站在教室門口衝我揮了揮手,我快速的跑出去。
“今天不用寫生嗎?”
“嗯,所以今天我們可以一起回家噢。”
“嗯……”看到丹玲神采奕奕的樣子,我心裡卻擔憂起來,只能祈禱不要被我媽媽看到就可以了。
可是我的祈禱沒有被上帝聽到,在快走到家的時候,媽媽的聲音從背後傳來。
“空井雲?”
我和丹玲同時轉過頭去,我能感覺到丹玲的害怕,她拉着我的手在看到我媽媽的那一刻猛地放開。
“伯,伯母,您好!”
丹玲畢恭畢敬禮貌的衝媽媽鞠了一躬,而她卻只是低眼嫌惡的看了丹玲一眼後狠狠的扯過我的衣袖將我往家的方向拉去。
我擔憂的回頭看了看丹玲,她直起腰來轉過臉看向我們,看見我在看她後,原本一臉悲傷的她卻突然扯起嘴角衝我笑着揮了揮手。
“媽!您這是幹嘛!”
回到家後我皺着眉頭看着正在換鞋的媽媽不滿的說道。
“要跟你說多少遍,不要跟那種父母離婚的孩子打交道你知不知道!”
又來了,又是這種話,我真是想笑,就算是冷笑也好,可是一想起剛纔丹玲的樣子,我的嘴角卻怎麼也提不起來。
“父母離婚又怎麼樣,現在父母離婚已經很普遍了。”
我真是搞不懂,父母離婚的孩子跟我們有什麼不同,除了少了父愛或母愛,又有什麼不同呢?這樣看起來,可憐的是他們,可憐的是丹玲,又爲什麼不要我和她做朋友呢?他們已經失去很多了,爲什麼連他們身邊的朋友也要搶奪。
“普遍?普遍?!”媽媽重複着這個詞,像是聽到什麼天大的笑話一般看着我,爾後剜了我一眼後往屋子裡走去。
我也粗糙的脫下鞋走在她身後,剛走進她臥室門口,她猛地轉過身來看着我吼道,“你都不看新聞嗎?現在在父母離婚的家庭裡,有多少是好孩子的?嗯?!”
“至少丹玲是……”我鼓起勇氣小聲的反抗道。
“哈……我就知道,我就知道,她總有一天要把你變一個模樣,我就知道她會把你帶壞!”
“她沒有把我帶壞,她沒有對我怎麼樣,她沒有跟我說過什麼話……你告訴我要理解你們,說你們在外面不容易,要我理解你們……”我的嗓音因爲壓抑不住的憤怒而險些變了音,我直直的看着媽媽扯着脖子跟她吼着,丹
玲剛纔的表情一直在我心裡揮之不去,“你教過我什麼時候要穿帶鋼圈的內衣了嗎?我大姨媽第一次來的時候你在哪裡?這些啊……都是丹玲一樣一樣教我的啊……”
媽媽詫異的看着我,不知道是因爲我的話還是因爲我激動的情緒。但她很快理好自己的情緒,平靜的再次強調道。
“不要跟韓丹玲一起。”
“爲什麼!”我開始歇斯底里的喊叫起來。
“她不是什麼好孩子,我爲了你好不讓你跟她在一起好讓她不要帶壞你,我是爲了你好,這也有錯嗎?”
媽媽看着我,就像是下一秒眼淚就會奪眶而出一樣。
奇怪的是,我並沒有太多的感覺,她的這一段話也讓我冷下來,只是冷得過了頭。
我站直了身體,面無表情的看着她,微微開啓嘴脣淡淡的問道。
“她是什麼樣的孩子……媽媽您有認真看過嗎?爲我好……媽媽您真的知道什麼纔是爲我好嗎……媽媽您……”
我的話被清脆的巴掌聲打斷。
我和窗戶對着站着,越過媽媽看去是一片蒼白。
我能看見的是什麼呢?是媽媽憤怒到快扭曲的臉,她因呼吸猛烈而洶涌起伏的胸口,她用來呼我巴掌此刻緊握成拳頭的手……
我能看見的是什麼呢?是跟親姐姐一樣在我孤單的時候陪伴我,在我出事的時候緊緊牽着我的手不離不棄,無論什麼時候都對着我笑靨如花的韓丹玲。
“我不也差點也變成所謂的爸爸媽媽離婚的孩子嗎?”
“什麼?”她似乎沒有聽懂我在說什麼,皺着眉頭問道。
我知道或許我不該說,可是我的嘴卻像是個獨立的東西,它說着自己的話,我無法控制。
“您不是從很久以前就吵着鬧着要離婚嗎……”
狠狠一巴掌再次砸在我左臉頰上,我回過頭去,把散下來的頭髮鋝到爾後繼續正視着她的眼睛。
她被氣瘋了,全身都顫抖着,指着我半天說不出話來,喘了好幾口氣後才指着我吼道,“生意垮了,我們家馬上就要破產了,你還非要這麼氣我是嗎?早晚都會被你給活活氣死!”
說完這句話,她狠狠的推了我一把將房間門用力的摔上。
“怎,怎麼回事?”
我回過頭去,井致大概是剛回到家,書包也沒來得及放下便撞上這一幕。
我搖搖頭正在往玄關走去,他卻攔住我的去路,用他冰涼的手指觸碰我的臉頰。我推開他的手繼續走到玄關穿上鞋,頭也不擡的對跟過來的人說道。
“別跟過來。”
說完這句話便拉開門頭也不回的走出去。
大概是從來沒有見過我這副模樣,井致真的沒有跟出來。
左臉頰一直火辣辣的,我也沒有去管它,只是一個勁的走着,隨意的走着,沒有目地的走着,走到夕陽西下直至天黑。
拖着疲憊的身體一直胡亂的穿梭着,等反應過來時已經走在一條漆黑的巷子裡,偶爾有一兩隻野貓突然跳出來驚嚇路人,又事不關己的邁着優雅的步
子走開。
我有時候會天真的想,這麼一條骯髒漆黑的路似乎看不到盡頭,那麼走到盡頭時是不是就會突然光明,出現另一個天堂。
可是,事實往往是這樣的,黑暗過後依舊是無盡的黑暗。
漫無邊際直至內心深處。
走了這麼遠的路,心也漸漸平靜下來,我轉過身往回家的路走去。
我貼近人行道最裡面小區的鐵柵欄心不在焉的走着,突然有人一個箭步跳到我跟前,我下意識的後退一大步緊靠着鐵柵欄,驚魂未定的擡起頭來。
深陷的眼窩,淡淡的黑眼圈,長長的睫毛下眼球像一個黑洞能把人往裡吸。
海隱不知道爲什麼又將頭髮豎得高高的,穿着合身的黑色西服白襯衫,精神抖擻一臉驚喜的看着我。
“你,你怎麼在這兒。”沒想到就這樣走到路上也能與他遇見。
“啊……”海隱側着身子指了指停在不遠處的奧迪說道,“剛和爸爸一起在車上看見你我就跑下來了。”
“噢……”
“你沒回家?怎麼還揹着書包?”
我這才注意到,我不緊連校服沒有換下來,甚至還揹着書包。
我尷尬的衝他笑了笑,想了想說道,“我和丹玲一起去逛街了。”
“那她呢?怎麼沒跟你在一起。”
“噢……她有事先回家了。”
海隱定定的看着我,讓我的頭皮一陣發麻,過了好幾秒他才從鼻子裡淡淡的嗯出一聲。
“以後這麼晚了,不要一個人在大街上亂晃。”
我點了點頭,剛想起鐵柵欄不是很乾淨,於是向前跨出一步就聽到呲啦一聲,衣服被勾在鐵柵欄上的一跟鐵絲上上,破了洞。
我伸手摸到了那個洞,有一根指頭那麼長,擡起頭拋去一個尷尬的笑。
就在這時,響起一陣喇叭聲,循聲望去是海隱家的車,後車窗搖下來,海隱的爸爸探出腦袋沉着臉往往這邊看了看,一聲不吭的盯着海隱,似乎不太高興。
海隱回過頭來臉上的表情顯得有些不自然,幾次輕啓薄脣卻什麼也沒說。
看他這副神態,我衝他擺了擺手,“快去吧,別讓伯父久等了,我也要回家了。”
“呃……”
海隱似乎還想說些什麼,但又被一陣喇叭催促聲給打斷,他往他爸爸的方向看了看又看了看我,微微低着頭,將連伸向我撫在我的有臉上,繼續說道,“不要讓我擔心。”
“嗯,我知道了,我現在就回去,哪裡也不去。”爲了讓他更加放心,我忍住左臉頰的不舒適衝他笑了笑。
他這才站直了身體,深深的看了我一眼後轉身往那輛車走去。
看着他瘦高而帥氣的身影,他好看的頭髮,他摸過我臉頰的手,我緩慢的低下頭去。
海隱是怎麼樣的一個人,他的家是怎麼樣的……我一點也不知道……
我把手向後背伸去。
撕破掉的外套能將手指頭伸進去,隔着薄薄的裡衫能清楚的感覺到手指使勁摳着後背的力度。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