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追到十字路口的時候,一輛大型土方車忽然大轉彎過來,毫無預警。
車的速度並不快。但秦語跑得快,她着急追甄允昊而完全沒注意到轉彎的車,直接那樣不顧一切地衝上去了。
“啊……”
“小語!”
我衝過去想抓住秦語,但被隨後追來的秦馳恩死死拉住了。他拽得太快,由於慣性我們倆都一屁股栽倒在地。
就這樣一剎那。秦語就那樣硬生生被土方車撞飛,重重摔在了離土方車四五米的地方。身下頓時蔓延出來一團血跡,順着馬路淌。
我腦中忽然“轟”地一聲炸開了。一片空白。根本無法相信眼前這一幕,不過就剎那間啊,怎麼會這樣?
馬路上傳來無數急剎聲,頓時就把這路口給堵了。我回過神來,連滾帶爬地跑到秦語身邊,卻不敢去抱她,碰她。只能眼睜睜看着她縮成一團。痛苦地哆嗦着。
“小語,小語!”
我瞬間就淚眼婆娑了,半跪在她面前不知所措。馬路那邊的甄允昊也站住了。轉頭目瞪口呆地看着這一切。臉煞白煞白的。
路口已經亂成了一團,來往的車全賭在了十字路口。好多人都下車來圍觀這一幕。
我聲嘶力竭地喊着秦語的名字,她沒有暈厥過去,也沒有理我,只是怔怔看着馬路那邊的甄允昊,眸光從灼熱變得暗淡。
她是有多傻?這個時候還惦記着他,還望着他。
“小語,你還能講話嗎?你撐着點,你不能有事的。”我哽咽道,卻不敢拉她,也不敢抱她。
秦馳恩最爲鎮定,迅速撥打了急救電話,而後蹲在秦語旁邊查看她的傷勢。不知道她撞到哪裡了,身下的血如噴泉似得涌,很快就流了一地。
甄允昊走了回來,站在秦語面前居高臨下地看着她,面無表情。我頓時氣不打一處來,起身狠狠給了他一巴掌。
“你爲什麼要跑,你在酒吧把事情講清楚不行嗎?你現在開心了?她被撞成這樣你開心了?”
他沒有理我,只是怔怔看着秦語,眼底彷彿覆了一層紗,什麼都看不清。秦語掙扎着伸出手拽住了他的褲腿,手上的血在他褲管上印了幾個指印。
“允,允昊……別,別離開我,你,你說過要陪我走一輩子的,這個時候,可能,可能就是我一輩子了。”
秦語一說話,嘴裡就不斷涌出鮮血,紅紅的,順着她的嘴角淌。盯着她越來越死灰的臉,我已哭得無法控制。
該死的救護車還沒有來,而我們誰都不敢動她,怕加重她的傷勢。但她一點都不在意自己的傷,緊緊拉着甄允昊的褲腿,像是要把這些年壓在心頭的話全部說出來。
“你知不……知道我很,很愛你?這,這些年從沒,沒停止過找你,允昊,允昊我可能要死了,抱抱我,抱抱我好嗎?讓我死,死在你懷裡……”
甄允昊咬着齒關看着秦語,僵硬的臉微微抽搐起來,隨後他蹲了下來,伸手用指腹抹去了她脣角的血,但抹不去,越抹越多,源源不斷的。
她鬆開他的褲管,抓住他的手在脣邊親吻了一下,然後慢慢合上了眸子,眼角一滴晶瑩剔透的淚就那樣落在他的手心,混合着她脣角流出的鮮血。
“小語,小語……”
我驚恐地看着她,伸出指頭在她鼻翼探了一下,沒有呼吸了,她沒有呼吸了。怎麼會這樣,怎麼會這樣的?
“小語你別嚇我,你別嚇我啊。三哥,小語死了,她死了……”
看着地上一動不動的秦語,我忽然間覺得天旋地轉,前一刻鐘她還活蹦亂跳的啊,一下子就這樣了。如果不是我擅自約甄允昊和她見面,就一定不會發生這種事。
甄允昊低垂着頭看着秦語,緊緊握着她的手,手在不斷顫抖。他跪在她的面前死死隱忍着情緒,牙齒把脣瓣咬得森白。他終於也心疼了麼?心疼這個爲了他瘋狂得連命都不要的女人。
我連罵他的力氣都沒了,又自責又無措。秦馳恩伸手探了一下秦語的頸動脈,面色遲疑地看了我一眼。
“歡顏你鎮定一點,小語她還活着,救護車應該馬上就要來了,她肯定不會有事的。”
“三哥我不應該多事的,不應該約這個混賬東西的。”我真的後悔,我真的不應該順着秦語的。
“好了歡顏,別自責了,誰都不想發生這樣的事。”
“都怪我。”
我搖着頭,又忍不住淚如雨下。我怎麼能不自責呢,秦語千里迢迢從美國回來,結果一夜之間就變成了這樣,我怎麼能不自責呢?
就在此時,馬路上響起了救護車苟延殘喘的聲音,緊接着交警也來了,好幾輛警車都開了過來,迅速把圍觀的人羣遣退了。
救護車上跳下來兩個醫生和兩個護工,擡着擔架急匆匆走了過來。那兩醫生直接推開了我們,蹲在地上給秦語做了簡單檢查過後,才讓護工小心翼翼把她擡上了擔架。
“醫生,她怎麼樣?”
“目前不太清楚,可能是脾臟大出血。”
醫生說着就急急地上了救護車,我也連忙也跟了上去,交代秦馳恩通知一下秦漠飛。我現在也顧不得瞞着秦語回來的事情了,她現在傷得這麼嚴重,有沒有生命危險都不曉得。
甄允昊也擠了上來,坐在一旁默默無言地看着的秦語,眼圈一直都紅紅的。我現在恨不能拿把刀捅了他,真不應該順着秦語幫她約這混蛋的,若不然也不會遭此橫禍。
到醫院過後,秦語第一時間就被送進了手術室,我和甄允昊也都焦急如焚地跟到了手術室外,等候着裡面給消息。
這是我第一次跟甄允昊近距離面對面,對他簡直反感到了極點。
就算他不打算愛秦語了,分個手就不能好好說嗎?如果他真打算要躲她,爲什麼還要出現?沒有他的這些年,她不也過得好好的,不也挺過來了?
“我告訴你甄允昊,小語如果真的有什麼三長兩短,你這一輩子都不會安寧的,你根本不知道她這些年是怎麼過來的。”我怒不可遏地道。
甄允昊沒有理我,只是怔怔望着手術室大門上的等,眸光涼涼的。倒是他緊握的拳頭從上救護車開始就沒鬆開過,指節捏得根根泛白。
不一會兒,秦漠飛就匆匆趕來了,我慌忙迎了過去,“漠飛,我……”
他沒理我,殺氣騰騰地走到甄允昊身邊擡手就是一拳揮了過去,他竟不避不躲,結結實實捱了這一圈,鼻血都被打出來了。他也沒還手,橫抹了一下鼻頭上的血,齒關咬得更緊,卻一聲不吭。
我拉住了秦漠飛,卻也不知道如何勸慰他,這件事歸根結底還是怪我多管閒事。如果不讓秦馳恩幫忙約甄允昊,就什麼事都不會發生。
“你他媽真是個畜生,小語這輩子遇到你是倒八輩子黴了!”他指着甄允昊怒道,一張臉氣得鐵青。
我心驚膽戰地站在一旁,一個字也不敢說,怕秦漠飛怪我。因爲這段日子他幾乎天天都叮囑我注意安全,在沒有人陪同的情況下一定不能外出。而我……
“歡顏,小語回來你怎麼不告訴我的?”他回頭不悅地看我。
“我……對不起。”
我沒好說這是秦語的意思,事已至此,說什麼都像在推卸責任。他瞪了我一眼,操着手站在手術室前張望着,掩不住一臉焦急。
我偷瞥了甄允昊一眼,他垂着頭抓着頭髮,一臉懊惱。其實我覺得,他心裡一定還有秦語的,只是那一身的傷痕令他自卑,他不敢再愛。
這次秦語能好起來也罷,如果殘了傷了,估計他會後悔一輩子。到時候兩個人又相互折磨彼此,直到死去。
人世間,感情這種東西太害人了,再強的人遇到這個都會迷惘,會犯傻。問世間情爲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許。
兩小時後,手術室的門總算打開了,裡面有個渾身血跡的醫生走了出來。我們三個都不約而同圍了上去,十分緊張地看着他。
他拿掉面罩瞥了我們三個一眼。“你們誰是病人的家屬?”
“我是她哥哥,她的情況怎麼樣?”
“病人失血過多急需要輸血,我們血庫暫時沒有她這樣的hr陰性血,所以……”
“我是!”
秦漠飛撩起了袖子,沒等醫生交代就鑽進了手術室裡。那醫生蹙了蹙眉,連忙轉身又關上了手術室的門。
我背靠着牆壁蹲了下來,心跳得特別的快,如果秦語真的有個什麼三長兩短,我一定難辭其咎,我會被秦老爺子和秦漠飛恨死的。
“小語是瞞着秦漠飛回國的嗎?”甄允昊忽然問我,我遲疑一下點了點頭,他又道,“她跟你說什麼了嗎?”
“她說什麼很重要?你會被感動嗎?她千里迢迢回來只想問你要個說法,你就算要分手起碼也正式一點好嗎?這些年避而不見什麼意思?”
“你不會懂的。”
“我怎麼不懂?你不就是因爲身上有傷不敢再接受她嗎?你怎麼不明明白白把這些話都跟她講清楚?你以爲誰離開你活不了啊,她只是不甘心而已。”
甄允昊霍然擡頭,動了動脣要說什麼,但還是忍住了。我也不想理他,起身走開了,想走走,在這裡壓抑得厲害,也心驚膽戰的。
我剛走到樓梯邊,忽然看到秦漠楓也來了,他手裡拿着什麼藥,看到我愣了一下,隨即陰戾一笑,“喲,嫂子你怎麼在這裡啊,好巧呢。”
我想起他說麗麗割腕了,估計是來照顧麗麗的吧,也就沒理他,又轉身走開了。
他緊跟了過來,瞧見走廊上的甄允昊時就沒那麼吊兒郎當了,收起了一臉紈絝。“允昊,你怎麼也在這裡?”
甄允昊瞥了眼他,“你不在公司又到處亂逛做什麼?”
“公司有你在我怕什麼,那女人割腕了,我過來看看,免得人家說我太薄情寡義。”他說着擡頭瞄了我一眼,邪笑道,“對不對啊嫂子,我這個人還是有點兒人情味的。”
我哼了聲,“你們倆果然是親兄弟啊,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都那麼渣!不過,秦漠楓,我特別奇怪你爲什麼總是針對漠飛的女人,如果我沒猜錯的話,你是想引起他的注意吧?難不成你喜歡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