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右使大人，夜色已深，您如果沒有什麼重要的事情，就等明天再來吧。”姽嫿的的貼身隨從看到小一從外面風塵僕僕地快步走過來，下意識地攔住了她。
“我既然是深夜拜訪，自然是有要事稟報，如果你不想被主人責罰，最好趕緊讓開。”小一一把推開了女子攔住她的手臂，毫不客氣地說。今晚去執行任務，又看到了左使那討厭的傢伙，雖然她在心裡十分排斥他，但是每次看到他都禁不住地想去關注他到底在做什麼，似乎他的一舉一動自己都會格外在意，真是莫名的好勝心在作祟啊。
姽嫿的貼身隨從見小一這麼說，識相地退到了一邊去，不再去阻攔。小一走進姽嫿的閨閣之後，發現姽嫿並未入睡，只是她的神色空茫，思緒似乎飄到了很遙遠的時空。這種情況讓小一感到有些尷尬，不過她還是硬着頭皮打斷了姽嫿的冥想，她單膝跪地，隨後清亮的聲音就在房間裡面響了起來：“回稟主人，我已經按照您的吩咐將馨惜帶回菩提，並且安置到了您的星雲秘閣，不知道主人下一步打算如何做？”
“很好，這一次你的動作很快，做得和左使一樣好。”姽嫿似乎是很滿意地點了點頭，但是眼角眉梢卻沒有看到真切的笑意。小一併沒有注意到這些細節，姽嫿的誇讚讓她很是受用，於是她短暫地沉浸在了這份快樂之中。姽嫿看着小一臉上掩飾不住的孩子氣，神色更加蒼然，她定了定神接着說：“右使，這些年來你也辛苦了。我打算讓你再爲我做最後一件事情，就幫你完成心願，讓你和你的哥哥重逢。不過，這件事情對於你來說或許會有些困難。”
聽了姽嫿的話，小一心中很是激動，臉上自然也是喜上眉梢，掩飾不住。她連忙迴應姽嫿：“屬下在此先謝過主人。只要能夠與哥哥重逢，屬下願意做任何事情，不管有多苦多難，屬下都不會退縮。請主人明示！”
“按照約定，重音爲我治好了臉上的傷疤之後，我便要將覆城雪歸還給他。但是，我肯定不能做這麼沒有保證的事情，覆城雪的力量陰柔可怕，使用者在使用時稍有不慎就會殃及池魚。我知道馨惜的歌聲有抵禦覆城雪攻擊力量的能力，所以，我希望你對馨惜下毒，取走她美妙的歌喉，並且製成御靈琥珀，爲我們所用。只要你能完成這件事情，我就讓你和你的哥哥重逢。你看怎麼樣？”姽嫿緩緩地走到了小一面前，將她從地上扶了起來，認真地看着她的眼睛問道。
“主人，根據我歷年習毒的經驗，如果想要取走一個人的五感製成御靈琥珀，必須達到將其毒殺的程度才能完成。您的意思，是要讓我將馨惜殺死嗎？”小一聽了姽嫿的要求，眼神中帶着驚懼，她萬萬沒有想到姽嫿竟會給她安排這樣的任務，隨之聲音也變得有些顫抖。
“沒錯，正是如此。右使，我知道你很喜歡重音那個小子，一旦你對馨惜下手以後必然要和他們勢不兩立，重音和你之間也再無可能。但是，這個世界一向都是公平的，你要想得到多麼重要的東西就應該付出多麼巨大的代價，有得必有失，這就是等價交換的含義。我想，裂瞳他們發現馨惜不見了，應該很快就會找過來，你能考慮的時間不多，儘快做決定吧。如果打算和我完成這個交易，就在星雲秘閣將任務完成，稍後打發了裂瞳他們我便會去驗收。”姽嫿輕輕地摸了摸小一年輕稚嫩的臉，她的手指冰涼，小一覺得自己渾身的雞皮疙瘩都要起來了，一股寒意涌上心頭。
“屬下明白了。那屬下先去星雲秘閣。”小一低頭告退，躲開了姽嫿的手，房間重新恢復一片寂靜。
星雲秘閣是小一在菩提最喜歡的地方，這裡很漂亮，望着璀璨的星空宇宙，她就可以暫時忘卻黑暗的現實。而今天，她躺在上次和重音一起看星星許願的地方，心情卻異常地沉重。一直以來，找到哥哥都是她人生中最大的願望，也是她活下去的重要力量，她原本以爲自己可以爲了實現這個願望而不顧一切，但是當姽嫿剛纔提出那個條件時，她卻躊躇了。因爲正如姽嫿所說，一旦她將馨惜毒殺，她和重音之間將再無可能，而她纔剛剛認清自己對重音的感情，她不想這樣做，不想和重音成爲敵人。遇到重音之後，她覺得自己開始變得貪心，哥哥不再是她在人世間唯一的羈絆，她的心裡開始裝進其他東西。她不知道，這是好事還是壞事，她一邊享受着這種心跳加速的鮮活感覺，一邊忍受着難以抉擇的痛苦滋味。
“難道，每一次都只有通過這殘酷的等價交換才能得到自己想要的東西嗎？”小一望着滿天繁星，無力地喃喃自語。
“不是的，小一。你可以全身而退，要知道，這世界上真正重要的東西是無價的。”突然，一個溫潤好聽的聲音傳來，安撫着小一煩躁的心情。
聽到這個聲音，小一連忙擡起頭來，她看着重音越走越近，手忙腳亂地想將昏迷中的馨惜藏起來。哪知道，重音一把握住了她的手，輕輕地摟住了她：“小一，別害怕。”剎那間，小一感覺到一股熟悉的溫暖氣息充盈在口鼻之間，她的眼淚一下子就流了下來。就這樣靜靜地擁抱了一會兒，兩個人才慢慢地分開，小一連忙擡起頭來去看，一張熟悉的臉映入她的眼簾，她只覺得一切都不真實，那是從“重音”幻化爲自己真容的澈夜。四目相望，小一的眼神中包含了太多太多的情緒，有震驚、有喜悅、有委屈、有不捨。只是這一眼，讓澈夜還未等她開口說話，就知道了雪跡在盛酒閣告訴他的秘密是真的，眼前這個一直被他稱爲右使的小姑娘就是他最疼愛的小妹——小一。而姽嫿心如蛇蠍的程度，讓他始料未及。
“哥哥，你……怎麼會？”小一依然覺得自己像是在做夢，她呆呆地望着眼前的澈夜，不敢眨眼睛，生怕在一睜一閉之間澈夜就會再次消失不見。
“小妹，剛纔我幻化成重音的樣子是有原因的，這樣在暗中監視我們的姽嫿走狗才能放心地讓我進來，甚至根據姽嫿的變態心理可以推斷她或許會感到很高興看到你和‘重音’因爲昏迷的馨惜發生矛盾，以滿足她的惡趣味。因爲姽嫿的重重圈套，我們之間兜了好大一圈，這些年來讓你受苦了。時間緊迫，我只能長話短說。雖然我從雪跡那裡知道了一些真相，但是現在我的記憶還沒有恢復，很有可能是被姽嫿封存着，而從現在起姽嫿安排給你的任何任務你都不要去做，因爲我們一直都被她玩弄於鼓掌之間，所以一定不能讓她最終達到目的，她想讓我們兩面不是人。我現在已經手染鮮血，無法回頭，但是，我無論如何都要保全你。小妹，你的路還有很長，你可以擁有和現在截然不同的美好人生。當初哥哥因爲一念之差所以纔會被姽嫿利用，也讓你受了這麼多苦，而你不應該揹負哥哥的人生，現在真相大白，你應該放下執念，走你該走的路。重音很聰明，性格也是溫和善良，哥哥看得出來他是很在乎你的，而你也對他有意，剛纔哥哥已經把你託付給他。雖然形式潦草了些，也沒有什麼貴重之物贈予他，但是我相信聰慧如他，肯定已經明白了我的意思。接下來的這幾個時辰，我會保護你們的周全，讓你們安全離開這個永無天日的菩提，你以後要跟着重音一起，這樣哥哥才放心。”澈夜眼眶溫熱、嘴脣滾燙，早已沒有了平日裡的孤高冷傲，他的心裡一陣冷一陣熱，一時之間有太多話想說，話到嘴邊卻都變成了苦澀的藥丸。
“哥哥……那你呢？你爲什麼不和我一起走？我們好不容易纔團聚，我不想再次和你分開！”聽了澈夜的話，小一的腦子一片混亂，她努力消化着耳朵聽到的每一個字眼，只覺得整顆心都在翻滾着。
“狗不聽話可以打，狼不聽話只能殺。對於姽嫿來說，我是狼。”澈夜的眸子清澈深邃，漫天星光碎在他的瞳孔中，那個樣子，真是好看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