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蹬着腿,又朝那截燒得焦黑,還燃着火焰的柱子靠了進了幾釐米。灼熱的氣息一下子逼近我的臉,迫使我停下扭曲靠近的身體。
我想用火燒斷自己的繩子。但我的雙手被反捆在背後。我只能目測了自己和柱子之間的距離,又做了一番調整。在我確保翻身後,自己不會直接翻滾到火上,我立即翻過身,並且一點一點往後退,把手朝着火源地方靠攏。
可我看不見自己的手和火源的距離到底有多遠。我怕繼續這樣一點點地靠近,最後時間被我浪費了,就算等我把繩子燒開了,我也難逃火海。
心一狠,我大幅度地退後了好幾釐米。結果,炙熱滾燙的火舌一下子燒到我的手指頭。
我下意識地握拳,蜷縮起手指頭,躲避那種灼心的痛。但同時我也知道,想要自己的手一點燒傷都沒有,就把繩子燒斷是吃人做夢。
眼看這個破舊的倉庫一點點坍塌,我不再猶豫,把手一下子伸向了溫度最高處。滋吧滋吧地烈火燒着焦木,也烤着我的手。
我雙手使勁去掙繩索,繩子也從最初的緊勒狀態一點點變得鬆動。我的手好痛,尤其是手腕,我能感覺到繩子上的火吞噬着我的皮膚。我的手還沒燙出水泡,我敏感的皮膚就已經因爲我不斷的掙扎,與粗麻繩摩擦破皮。
終於,繩子的被火焰燒出缺口,緊連着的那股細麻繩一下子就被我掙斷了。我立即縮回手,遠離火苗,來不及檢查自己的手傷的多嚴重,就去解腳上的繩子。
十指連心。
我的手被火燒得厲害,此刻更是敏感脆弱到了極點,摸在繩子上都像是摸在玻璃渣上般扎心疼。我一邊抽着涼氣,一邊用力解開這個死結。
等我恢復了自由時,倉庫的門窗都已經被大火無情的包裹住。室內的空氣越發不流暢,煙熏火燎的,我的鼻喉都像是被什麼東西給嗆住了,呼吸越發困難。
我知道繼續這樣下去,不等我被燒死,我就先被薰得缺氧而死。
所以我當機立斷地從火苗最少的一扇窗口翻了出去,然後在滿是泥沙的地上滾了一圈又一圈,才總算撲滅了衣服上的火苗。
等我忍着一身的疼痛站起來,搖搖晃晃地環視四周時,我才發現這裡是一片廢棄的爛尾樓盤,荒無人煙,連半個鬼都捉不到。
好在這裡距離我吃飯的農家樂並不是很遠,我拼命忍着劇痛,跌跌撞撞就我給陸言發定位的地方跑去。可是我才跑開百來米的距離,我就聽見天空突然滾過一道道悶雷身,嚇得我渾身一抖。
然後,就是傾盆大雨噼裡啪啦地砸在我的身上。我扭頭看向剛剛差點讓我送命的火海,那囂張的火焰在雨勢下一點點被湮滅,露出破敗的房屋骨架,雖有所損害,卻依舊屹立不倒,沒有徹底成爲一攤廢墟。
我看着這場遲來的雨,就像是警匪片裡永遠最後趕來的警車,讓我剛纔的拼命和飽受的苦難成爲一場笑話。
我冒雨前行,雨水在我腳下匯聚成泥流,坑坑窪窪的。我的腳步卻越發遲緩,視線也變得越來越模糊,一個趔趄,就直挺挺地往前倒去,再也起不來了。
過了好久,我才聽見一陣慌亂的腳步聲急促地朝我這邊跑來。
是要燒死我的那個兇手嗎?
他看見大雨了,懷疑大火燒不死我,所以趕回來了?
我用僅存的一絲意識仰着臉看了一下,只見陸言打着傘朝我跑來,一臉的焦急憤怒。
而我的心卻在他這樣的情緒裡沉底安定下來,然後閉上了眼睛,放縱自己沉睡過去。
我不知道我昏迷了多久。
在我有着朦朧的意識後,我只感覺到有人在給我擦汗,有人在碰我傷痕累累的手。我好疼,不給他碰,各種掙扎,然後我就聽見陸言安撫我的話語,他叫我別動,在消毒,要乖一點。他摟着我的肩膀,讓我靠着他。我感覺到我的手指在火辣辣的疼痛過後,又有是一陣清涼溫潤的藥膏,然後有紗布包裹我的手,動作溫柔。
我想繼續睡過去,睡着了就不知道疼了,但一陣尖銳的刺痛扎進我的血管裡,然後是冰冷的液體緩緩流入我的體內。這種感覺我非常的熟悉。我兩次懷孕都遭逢厄難,都是這樣昏昏沉沉地靠着輸液給予的力量,然後九死一生地活下來。
我的喉嚨有些幹,想喝水,卻發不出一個音節。
我的嘴脣幾次蠕動都沒有說出一個水字來,就有一個熟悉的聲音在我耳邊響起。
“她沒什麼大事吧?”聲音的主人,是秦朝明。
隨即,陸言就回應道,“上次我把聞靜一個人丟在民宿那,是你照顧了她一夜。後來我泥石流遇難,她流產,也都是你在她身邊幫助她。所以你看中夏麗菁的能力,找我借人,讓她幫你策劃新公司的運營計劃,我也答應了。但我也希望,你能保護好聞靜。如果她在你的公司上班,以後還會發生這種意外。那麼我就是霸道不講理,也會把她關在家裡,不讓她再上一天的班。”
秦朝明聲音淡淡,卻滿含譏嘲,“她的危險,真的是源於我給她的工作環境?難道不是因爲你?”
陸言又說,“我理解她在你心裡的特殊地位。但有些東西錯過了,能回味,能追憶,卻不能成爲你死纏爛打的理由。如果一個東西,你等了很久都沒有得到它。那麼它一定是不屬於你的。這句話,你明白是什麼意思嗎?我和聞靜之間的緣分,遠比你以爲的還要深。當初你既然沒有爭取。現在也不用再來努力了。”
停頓幾秒,陸言的聲音滿是冷冽,“而且,你是真的喜歡聞靜嗎?如果喜歡,你根本不可能在國外安心讀書。你喜歡的,只是那個喜歡着我陸言的傻女人罷了。在你缺失的情感裡,你沒有遇見過這樣的感情。你羨慕變成嫉妒,最後想要佔爲己有,直到這種欲.望成爲你的執念。
如果聞靜真不愛我了,喜歡上你了。我保證,不出三個禮拜,你又會變成從前的浪蕩公子哥,換女人比衣服都快!所以,不要破壞她平靜的生活。就算哪一天,她不再屬於我。我也不希望,陪在她身邊的人是你。因爲你不配。你不瞭解她。”
我聽不懂陸言究竟在說些什麼。秦朝明和我又有什麼關係?什麼叫錯過,什麼叫追憶?
我的腦袋混亂成一片!像是被人切割走了什麼重要的信息一樣,茫茫然的。
我想睜開眼睛問他個清楚,可無論我怎麼努力,我的眼皮都像是被鉛球壓住了一樣,動都動不了。
緊接着,有人離去,房門被關上。
我的耳邊又傳來了林越的聲音,“火勢被大雨及時湮滅,綁架聞靜的房子保存還算完好。警方在裡面採集了不少垃圾。鑑定下來,就幾個菸蒂還比較新,可能是犯罪嫌疑人留下的。其他的一些雜物,可能是很久以前就有的。”
“想辦法拿到陸行的毛髮,做個DNA的鑑定比對。”陸言冷然道。
“你懷疑他?”林越的聲音很淡,有些縹緲。
“除了他,我想不出其他的可能。”
“就算是菸蒂是他的。也不代表就是他放火。沒有直接的證據。”林越的聲音有些不贊同的意味,“陸言,不要因爲事關聞靜,你就失去了自己的判斷。是。你和陸行有舊仇,你對他有偏見,我也理解。可是,無論是聞靜媽媽的死,還是聞靜這次的意外,我們真的沒有足夠證據能證明是他做的!”
“所以,這就是你遲遲不爲你媽報仇的理由?”陸言的聲音帶着一絲嘲弄。
爭吵聲戛然而止。
病房裡再次陷入了寂靜,我再一次昏沉地睡去。
再次清醒時,我已經好很多了,整個人像是輪胎重新打了氣,鼓鼓的全是力量。
我再睜開眼時,我就對上了陸言充滿紅血絲的眼。
我的頭還是有些昏沉,記憶停留在我昏迷時候聽見的內容,張嘴就問,“就你一個人?秦朝明和林越都走了嗎?”
陸言伸過手來,把我扶坐起,又被我背後豎了個枕頭,反問我,“你怎麼知道他們來過?”
我話到嘴邊,又咽了回去。直覺告訴我,陸言並不希望我聽見他們的談話內容,尤其是牽扯了我和秦朝明的事。
所以我改口說道,“我出了事,秦朝明他們肯定會來探望我的啊。”
“秦朝明對你居心不良,你這麼猜測是對的。那林越呢?我怎麼不知道,我只是出差了兩天,他和你的關係就突然變好了?”陸言的眼眸閃過一抹不動聲色的眸光,語氣淡漠到了極點。
這個萬年醋味該不會連林越也不放過吧?
我頓時頭又大了幾分,解釋道,“秦朝明是我亂猜的啦。林越倒是我聽見他說話的聲音了。還知道你把人損了一頓,氣得他半天不說話。”
陸言依舊是一臉的波瀾不驚,“我說的也都是事實。他對陸行,還是手軟了。不然,陸行早就……”說到這裡,他頓了頓,朝我安撫性一笑,又摸了摸的我臉頰,“這個事情,你就不用操心了。交給我處理。我保證,一個月內,你再也看不見他人。”
陸言明顯是有他的計劃,並且不想我參與其中。而林越的態度,似乎對他很重要。兩個人似乎在拉鋸着什麼。
我頭痛欲裂,勉強笑了笑,“不是說證據不足嗎?總不能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找人把他給秘密做掉,再推進河裡一了百了吧?”
陸言看了我一眼,沒說什麼話,只給我掖了掖被子。
但那一眼的眼神太冷,也太犀利,我一下子緊張起來,抓住他的手腕,“我剛剛瞎說的,你不會當真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