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言聞言,擡眸看我,“聞靜,這世界上的謊言有些是出於善意的。全看你怎麼看待它。有些事情,只要大家開心不就好了嗎?過去的就讓它過去吧。”
“你讓大秘書給李海家人送錢,又是出於什麼善意?因爲你會愧疚?愧疚你爲了栽贓你哥,收買了李海,造假了視頻?”我的嘴角不受控地冷笑,總覺得事情的發展遠超我的預想。
陸言凝視我說,“你是來尋求答案的,還是來驗證你對我的猜測?你怎麼知道我的回答,不會是爲了掩蓋謊言的另一種謊言?”
是呢。他能騙我一兩次,那就能騙我更多。
我盯着他問,“那你會選擇繼續騙我嗎?”
陸言垂眸笑了笑,把臉偏到一邊,猛吸了一口煙,緩緩地吐出來後,神情透着黯淡的沮喪。
他說,“應該會。只有是有必要的時候,我都會這麼做。”
“哪怕我不理解,也不願意被騙?”我補充問。
他沉默了很久,點點頭,“或許當下的你難以接受。但是我相信我的決定是爲了我們的長遠生活,做出的更好選擇。即使騙了你,也一定是爲了你過的更開心。”
我笑了,冷哼一聲,“陸行,那你決定我現在過的開心嗎?這樣無知惶恐地度過每一天,就是過的好?”
陸言倏然將手中的菸頭掐斷,語氣冷了,“你所謂的無知和惶恐,都是因爲你好奇心太重,什麼都想追求一個答案。但這個世界上,最難得可貴的就是難得糊塗。有些事情,該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你不用追根問底。”
我不信,“所以,你是在承認,李海的事情上,你有貓膩了?”
他瞄了瞄我,幽深的眸子裡帶着我看不懂的光,“什麼貓膩?我砍了他的手指,他幫我作證,指控陸行。結果,他沉受不住壓力,自殺。我讓大秘書給他家人送點錢,再合情合理不過的事情了。爲什麼你就會往那方面去想,去揣測我?我不懂。我陸言在你心裡的信用度,是不是很低,比不過你那個聞玉笙堂兄?”
“合情合理?”我搖着頭,目光悲涼的看着他:“陸言,你口才很好。我知道,我說不過你。但是,證據就在眼前。你叫我怎麼信你?”
“證據,什麼證據?你有證據,就拿出來啊。”陸言站着,眉心緊擰,嘴角蠕動。
面對他的無賴狡辯,我氣憤地拍掉他的手,憤恨地瞪他。
對於這個男人,我已經消耗了太多的信任。他騙了我一次又一次。瞞了我太多的事情。
我沉受不住這樣的氣憤,率先回到自己的屋子裡冷靜冷靜。
陸言矗立在那,眼底劃過一抹痛色。很快,他就緊隨在我身後,不管不顧地跟了進來,然後一把抱住我,將下巴抵在我的頭頂上。
他的大手摟在我的腰上,我甚至能感覺到他的手在顫抖,頭頂上空沉沉壓下他隱忍而低沉的聲音,“聞靜。我們講和,好不好?不要在吵架了。”
聞着他身上熟悉的味道,我心酸得幾乎要哭了。可意識到自己不能繼續這樣沉迷於他的溫柔,忘記自己的初衷。
我就狠下心推開他,然後猛地轉過身,拽着他的衣襟問他,“你實話告訴我,我媽到底是不是陸行害死的?你和我說實話。你敢不敢拿我和心晴的生命安危起誓,保證我媽是被陸行害死的。你沒有栽贓陸行?”
陸言的脣線緊抿成一條線,眼神濃黑的像是打翻了墨盒一樣。
在這片黝黑裡,我看見了絕望。
我的身子就像是泡在寒潭裡一樣,凍徹心扉。那冰冷的霜寒涼意就順着往上涌,鑽心的涼,鑽心的寒。
陸言看着我,“聞靜,你別想太多了。有些事情,我沒法子解釋,也不能解釋。”
他的手緊緊鉗住的我的雙臂,擺出一副他有委屈但他不能說的模樣,讓我愈加憤恨他的沉默。
我不管不顧地嘶吼,壓根沒考慮到陸心晴還在屋外頭,大聲質問,“什麼叫“別想太多?”
陸言,我告訴你,現在如果死的人是你媽。你只會想的比我更多。如果你真的可以做到什麼都不想。OK!算你狠。我不行。我做不到你的冷靜睿智。我是個普通人,我的心胸不夠寬廣到能原諒傷害我家人,我還能微笑和他生活,躺在一張牀上!”
陸言看我情緒激動,出手安撫我。可他越是攔着我,我就越加要反抗。
我竭嘶底裡的吶喊,什麼也阻止不了我此刻的情緒爆發。他要攔我,我就打他。打不過他,我就咬他,沒有任何形象可言。
他直直地站在原地,一動不動,只是眉毛擰了擰,任由我使了勁地咬,將身上的痛和心中的恨全都發泄出來。
與其說我恨陸言,不如說恨我自己,恨我這個甘於被命運愚弄的人!
陸言不斷地安慰我,用手順着我的背,嘴裡念念不忘地重複說,“想哭想罵,都可以。我都隨你開心。但只有一點,不要再想着離開我。我什麼都能答應你,唯獨這一點,不可以。我現在做的每件事都是在讓我們在一起,好好過日子。如果沒有你,就什麼意義都沒有了。”
他的話語裡滿是無奈與真誠,我聽得出他嗓音裡的隱忍與堅定。可我卻不能如他所說的那樣去做。
他說他現在做的事情都是爲了讓我留在他身邊。如果我默認了這個結果,留在他身邊,只會讓他在以後的日子裡更加肆無忌憚地漠視我的獨立自主的那一面,全權禁錮我的思維與生活方式。
何況我媽死了。而真正害死我媽的人卻不像陸行。那麼害死我媽的人又是誰?
是陸言?
夏麗晶和陸夫人的那些話在我耳邊不斷地迴盪着,讓我更加確定我媽的死,陸行是無辜的。
我心裡清楚得很,可找不到一絲證據。
陸言在屋子裡抽了一根又一根的香菸,最後把我鎖在屋裡,自己先去照顧陸心晴了。
我一個人躺在牀上,悶着被子,整個屋子裡都是我的哭聲。
我哭得很久很久,最後幾乎哭的沒力氣,徹底累癱地睡了過去。
那一刻,我真希望自己能一覺不醒,就這樣在黑暗裡獲得寧靜。
再醒來的時候已經是夜晚,房間裡依然只有我一個人,我聽着門外有陸夫人的聲音,語氣也充滿着哀其不幸怒,其不爭的憤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