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萍笑了笑,有些不置可否的意思。然後她就沒再問了,去了廚房給我做晚飯。我們有一句,沒一句的搭話,草草地結束了這一頓不是很愉快的晚餐。
雖然高萍嘴上說不在意聞玉笙喜歡我的這事情,但我能察覺出她言語裡對我的冷落與芥蒂。我捉摸着,也只有時間才能消化這一切了。
離開高萍家的時候,我正琢磨繞道去大姑家看看聞玉笙,結果剛下樓,就看見陸言穿着正裝,外頭披着一件灰黑色的風衣。像寶塔一樣矗立在那。
他面色如雪,萬分冷然,“天氣太冷了,早點回家吧。”
我很肯定高萍不會出賣我的行蹤。他會出現在這裡,應該是因爲我的車裝了定位儀。他查到了我在這裡,一直在這裡等我。
我看着他車身上的積雪的深淺,目測他在這裡至少等了有一個小事。
他伸手過來牽我,我下意識往後面退了一步,垂着眸子盯着自己的腳尖:“陸言,翡翠灣那不是我的家。這裡很冷,但是翡翠灣的別墅更冷。我不想回去。”
他沉默着沒有答話。
我擡眸,笑看着他:“陸言,你君子一言駟馬難追。離婚協議書,早點簽了吧。”
我想我的笑如這天氣一樣寒冷。
“聞靜。”他緊抿着薄脣,淡淡地語氣飄散在這雪花裡,不急不緩,卻字字烙在心口上,“有我在的地方,就是你的家。這輩子,你只能是我陸言的妻子。”
我怔怔地看着他。有那麼一瞬,爲這一句話心顫了顫,可也只是一瞬而已,沒有意義。這樣的話,說的太多了。
我嗤笑,手抵着脣,呵出一口白氣,“你真的只肯喪偶,不能離婚?”
陸言臉色突兀一變,凜冽的眼神緊緊盯着我,警告道,“聞靜,你要敢亂來,我一定不會放過你的。”
“不放過嗎?你還能拿什麼威脅我?當初你算計我媽,把她弄進精神病院關起來,逼我嫁給你。現在,我媽已經死了。我徹底自有了。”我笑了笑,把手揣回口袋裡,繞過他後繼續朝出口的方向走。
我的步子不快,依然是一個腳印印着一個腳印走,頭微微低着,走着走着,那眼淚在眼眶裡肆意,滴落在雪地裡,消失不見。
在我的身後是不急不緩的腳步聲。
是陸言。
他一直跟隨着我走,這條不長不短的人行道,我有一瞬希望它能再長一點,長的這一輩子都走不完。
陸言,什麼時候,我們走到了這一步?
但天氣實在太冷,雪地上的雪很快消融,浸溼了我的鞋襪。我自己沒有察覺,陸言最先發現,一改柔順的態度,強行拽住我,把我抱起。
我反抗不聽,他皺眉警告,“去年的凍瘡纔好。今年不注意,受罪的還是你。和我犯倔可以,但別拿自己的身體開玩笑。”
我垂下了眉眼,手緊緊,緊緊地攥着他的衣服。彷彿那能給我一點支撐的力量。
陸言又抱着我往回走,把我帶進了車裡。
車子開回家的路上,我們沉默不語。
我掏出鑰匙,開了門。直接回臥室,開始收拾行李。這一次,我是真下定決心要離開他了。
所以,我收拾的不再只是幾件衣服,而是我的所有物品都打包起來,準備叫搬家公司來搬運。
等我忙完這一切的時候,陸言已經在廚房做好了晚飯,打算請罪。結果他一開房門,看見一堆的箱子,臉色變了變。
再好的脾氣也經不住我再三的拒絕與冷漠的語氣。陸言終究是陸言。他忽然一把將蹲在地上的我拽了起來,語氣森森,“你還要鬧到什麼時候?”
他的怒氣噴薄在我的臉上,這樣子的他讓我忽然想到了當初的陸言。也是這樣拽着我。這麼充滿怒意的盯着我,質問我。
我沒有反抗,反而是笑着的,“我是在鬧嗎?陸言,你很清楚。我沒有。我是認真的,下定決心的那種!”
他寒眸深邃,像是結冰的湖水,又帶着怒火,那一刻,不知道他有沒有想要掐死我的心,反正我是閃過跟他同歸於盡的念頭。
他看了我許久,憋出了一句話:“聞靜,跟我好好過日子。”
我想已經觸及到了他的底線,這次要是我再不識相,估計我倆就完了,這是他給我最後的機會,同樣也是給他自己最後一次妥協。
我不知道該說這個男人太冷情,還是太多情了。
豪門裡的彎彎道道,男人心裡的那些算計,我都不知道。
心裡悲痛到了極點,我舔了舔脣,忽然覺得說什麼都是多餘了。
我將他的手掰開,冷冷地推開他:“陸言,你放過我,我也放過你,別再逼我了,也別噁心我了,我現在真的不知道要怎麼去相信你,你讓我噁心你知道嗎!我媽死了!死的人是我媽,不是阿貓阿狗。不是你隨隨便便找個人頂罪結案,我就能當什麼事情都沒有發生。”
他的雙手搭在我的肩膀上,重重的壓着,眸子裡噙着一抹寒光盯着我,嘴角帶着冷漠的笑,那表情也是淡漠到幾乎冷漠,嗜血地說:“就算你死了,那也是我陸言的女人,這輩子你就別想我會放過你。除非,你現在就殺了我!”
說完,他鬆開我的肩膀,從電視櫃上拿起一把水果刀,遞到我的手裡,指了指自己的心口,定定地說,“朝這裡戳!你要不戳進去,我就當你捨不得我。你還喜歡我。你要我放手,絕對不肯能!”
“你在威脅我?”我顫抖的手緊緊握着刀把,目光冷冷地盯着他的心口處看,笑得很冷很冷,都不像是我能笑出來的陰笑。
我沒動,他也不說話。
這夜真靜,靜的讓人瘋狂。
高萍勸我的話還言猶在耳,卻絲毫不能讓我有所動搖。對於陸言的失望和恨意,已經讓我的心一點點變冷,變硬。
牀頭的牆壁上掛着我們的結婚照片,是我們婚後一年最蜜裡調油,甜蜜的時候去補拍的。爲了彌補結婚之前的倉促與空白。
可現在看,明顯是多此一舉了。
“你不捨得。對不對?”陸言說得自信滿滿。
他吃定了我不敢。
他不肯放手!
我聽了,就像是中了邪一樣,目光盯着他健碩的胸膛。這裡捅下去,就能結束這一切了吧?
如果他死,大不了我給他賠命。
如果他不死,他也就心死了吧?
我閉上眼睛,腦海裡浮現的是我媽的浮腫腐爛的屍體,陸夫人和夏麗晶的挑唆言語,還有陸言一幕幕冷酷無情的表情與言語。還有陸行幾次對我的解釋,我的充耳不聞。
我緊緊握住水果刀,然後一個激動,就插進了他的胸膛。
這一刀,我將全部的恨意和憤怒,都傾瀉了出來。
我看見紅色的血液順着刀鋒緩緩流出,濺落在木地板上。我看見了陸言眼裡的驚愕與不敢置信。
總之,我從來沒在他的臉上見過如此複雜的神情。
他盯着我手裡的刀,眸子幽深。在昏迷前一刻,他嘴角扯了一絲笑,聲音暗啞:“聞靜,只要我沒死,你還是不能走。”
說完,他就昏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