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月考出成績了,烏泱泱的人羣圍在成績榜單週圍,遲遲沒有散去,簡毅逸索性在後面跟他們隔開一段距離,免得被人羣擠到,她想等人羣散去再過去看自己的成績,她在乎成績就像在乎她寫的作文一樣,成績能給她贏來一些驕傲,剎那,鄭昕突然拍了簡毅逸肩膀一下。
簡毅逸回了個翻了個白眼,鄭昕從兜裡掏出一顆巧克力,“喏,挺苦的你應該喜歡吃。”
簡毅逸毫無猶豫地拿了過來,撕開包裝擲進嘴裡,把空心包裝袋還給鄭昕,他苦笑着把包裝紙重裝回兜裡,問道,“你多少分?”
“600,你呢?”簡毅逸反問道。“比你高三分哈哈哈哈!”
簡毅逸看見鄭昕這欠揍的樣子恨不得給他一拳,稍作停頓思考,怒氣已消逝不見了。
“看在巧克力的份上你儘管得意吧。”
簡毅逸眉目淡然,露出蘋果肌的淺笑,顯得格外清麗脫俗。
人羣漸漸散去,簡毅逸和鄭昕走向面前的榜單,他倆名字在第一列所以輕易就發現了,鄭昕在全級第九,簡毅逸剛好卡在第十。正常發揮,簡毅逸沒有很高興,也沒有不滿,這個分數進一中綽綽有餘,但進高優班有點懸,她愣了便一會沉默地走開,鄭昕追上來,仔細分析道,“你化學可以再提高一點,週末去圖書館吧,我教教你。”簡毅逸並不多驚訝他竟然這麼輕易就知道她所思所想,心安地點了點頭。
週末微雨,簡毅逸撐着她的楓葉傘,不緊不慢地漫步在雨中,圖書館的粉紅外牆一直沒變,反倒裡面多了電子登記系統,“在這個年代,圖書管理員也要被替代了嗎?”簡毅逸心想,自己小時候的其中一個夢想就是當圖書管理員,如果科技替代了這個職業,她就少一條就業道路了。
到三樓的自習室,一進門就看見鄭昕了,她從前從未覺得他像今天這樣扎眼,工裝牛仔褲和白襯衫,搭配的簡潔明快,十分符合他乾淨陽光的氣質。她好像第一次看他戴着耳機學習心無旁騖的樣子,確實迷人。她在他座位旁坐下,“這裡已經有....”還沒說完他就看見簡毅逸看着他憋笑,在圖書館倆人沒多打鬧,抓緊時間把注意力轉移到藍色練習冊上,鄭昕教得認真,簡毅逸同樣不辜負老師,聽得仔細,所幸初中化學難度並不大,內容也不多,之前簡毅逸百思不得其解的一些解題點,很快就弄懂了,她解題糾結的步驟,雖然答案可以做出來,但只要一個步驟解析看不懂便會折磨自己。幸好鄭昕足夠耐心,那些簡小的知識點解釋地清晰易懂。
接着,簡毅逸從自己的書包裡掏出了一本斑駁的筆記本,由封面就知道它遭受了多少磨難了,“來,姐教你歷史。”簡毅逸霸氣的打開自己的“秘笈”本,壓低聲線地解釋歷史時間線,然後試圖用自己記憶的方法教給鄭昕,鄭昕很配合地洗耳恭聽,說起歷史的簡毅逸,落落大方,神采風揚,她說,她最喜歡宋朝,翰墨飄香,文人風骨世人推崇,想在岳陽樓上把酒臨風,看浩浩湯湯,橫無際涯的洞庭湖;她說,在浩如煙海的古人裡,她最敬重的,是那個粉骨碎身渾不怕,只留清白在人間的于謙,他在國家危亡之際,穿上沉重的鎧甲,不懼困難與風險,挺身而出,說着溼潤的眼睫已經雜亂地連在一起,她正努力抑住眼中的眼淚,不讓它落下,整個人顯得楚楚可憐,“他不得善終,但他光明磊落!”簡毅逸懷着沉重而堅定的心情說出這句話,聲音雖不大,但這句話的重量足夠。不知不覺中,簡毅逸似乎把自己的思想通過歷史的臍帶傳遞給鄭昕,他一直聽得很認真,他不是她思想的反對者。
鄭昕說,“我一直都以爲歷史是歷史,現代是現代,但現在我願意相信歷史中鮮活的生命與熱烈的情感。”他的神情透出一種強烈的求知感。他不僅不是她思想的反對者,並且他認同她。
天黑了,雨也停了,簡毅逸揹着淺藍色雙肩包,鄭昕在她旁邊,手裡拿着一摞書,簡毅逸則是一隻手拿着楓葉傘,另一隻手拿着剛剛鄭昕買的珍珠奶茶。他倆在複習時給對方推薦好用的教輔,剛好圖書館外就有家書店,於是一出圖書館就奔着書店去了,真是一“書”未平,一“書”又起。
珍珠奶茶是剛剛鄭昕買完書說想喝跑去馬路對面買的,買了又不想喝強塞給簡毅逸。簡毅逸作爲一個珍奶十級愛好者,自然不會拒絕這種好意的。
晚上走在剛下過雨的路上,整條街格外安靜,月光洋洋灑灑,透過鬱鬱蔥蔥的樹葉,把倆人的身影映在地面,簡毅逸不自覺地看向天空,今天是農曆三月初七,月朗風清,微黃的月亮尖尖的像個嬌弱的小美人,十五的大圓月則像個豐腴的大美人,如牡丹一般,寓意高貴,所以“牡丹之愛,宜乎衆矣”,所以她更愛尖月,“月亮是不是超好看,”她不自覺地說了出來,她愛這月亮,不僅尖月美,更是因爲這月亮襯得周圍的星星也美,換句話說,捨己之美,圓他之美。鄭昕看了一會月亮,點了點頭,挑眉問,“星星不美?”簡毅逸咯咯地笑了起來,笑鄭昕這種莫名打抱不平的義氣,也笑自己同樣的想法。
不知不覺中他們走到了沿江路,不約而同找了個位置坐了下來,安適如常,只靜默地看着月光,簡毅逸把傘放在座位旁,兩手捧着奶茶看着昏黃馬路上一輛輛駛過的車,一個個走過的行人。之前她和小寄也常常來這裡,有時是放學不想直接回家,倆人就呆呆坐着,忘記作業忘記化學忘記煩惱。
從前每次心情不好,小寄就會陪着她來河邊沿江路散步,這裡偶爾有一些小吃擺攤,小寄擅長用吃“收買”她的心情,她也習慣被收買,就像是不小心做錯事的小孩還被獎勵糖果吃。她細數時光,發覺已經很久沒來過了。“聽歌,簡毅,”鄭昕拿着耳機在簡毅逸面前晃了晃。“你叫我啥?”
“簡毅,哈哈這樣叫比較“簡易”,簡易,簡易,以後我都這樣喊你!”鄭昕正得意於自己的強大腦洞中,隱約聽見一個好。她拿起其中一隻耳機塞進自己的耳朵,
歌詞響起:
“你我相逢在迷茫十字路口,忘了問你走哪個方向。
也許有天我擁有滿天太陽,卻一樣在幽暗的夜裡醒來。”
當時她只覺得這首歌旋律中流露出淡淡的傷感,無力且傷心。
多年後她再次聽這首《路口》時,只剩感觸良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