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抱歉，我可能不能陪你了。”
“沒關係，你回去吧，我爸媽那邊有我。”她昂起頭，給了他一個笑容。
溫子瑜動了動脣，有些尷尬的樣子，“我們一起回去，給你爸媽道別。”
“不用了，你快點去機場吧，我記得晚上還有一班飛機的，別讓他等久了。”
蘇清末始終微笑，卻覺得胸口悶悶的透不過氣。大概是方纔他的懷抱太溫暖，給了她錯覺。
溫子瑜猶豫了片刻，看着蘇清末有些倔強的臉，最終嘆氣說道：“那你一個人小心，我先走了。打電話給我。”
“好，再見。”她揮手。
他離開。
蘇清末苦笑了一下，她想要的一直都是純粹的愛情，不要有任何的雜質，不要有任何的不相干的人，不要有任何的隱瞞，她只要，一段愛情，只有兩個人，寂靜相守，默默無言也罷，只要一擡眼看到的只有彼此。
可是，卻如此的艱難。
蘇清末回家，爸媽見到她一個人，難免奇怪。
“子瑜呢？”
蘇清末聳聳肩，“他臨時有急事，不得不回去。”
蘇媽媽的臉色有些難看，“怎麼也沒說一聲就走。”
“我這不是回來跟你們說了麼。還要怎樣啊。”
蘇媽媽瞪了眼，“你這是什麼話！”
蘇爸爸抱了抱老婆。“好了好了，孩子以事業爲重，咱們應該高興纔是。”
“我哪裡不高興了？”蘇媽媽擡高了聲調。
蘇清末忽然覺得很吵，她轉身出門，“我出去走走。”
路燈已經亮了，她的影子落在地上，與夕陽之下的影子不同，此刻是她一個人的。她在街上胡亂的走着，寒風從衣服的下襬灌進來，冷的她發抖。
路的盡頭不知道在哪裡，她也不知道自己想走到哪裡去，只是一擡頭，看到的竟然是自己的高中母校。
她高中畢業之後，就再也沒回來過，最開始是因爲高中被壓抑了，好不容易進了大學，她想放肆的玩鬧一次，沒有時間回到母校看看。在後來，她是不敢去了，那座學校對她來說，只意味着一個人，唐楚。
她頓住腳步，不在往前走，轉身想要回去。
“來都來了，進去看看吧！”
“唐楚？”
路燈下，那個男人一步步的向她走來，他身上有濃重的酒氣，看不清表情，只聽到他略微沙啞的聲音。
唐楚笑了笑，“你還記得看門的孫叔叔嗎？我剛纔跟他喝了幾杯，他把鑰匙給我了。”他說着揚了揚手裡的一串鑰匙，好像個等待誇獎的孩子，“蘇清末跟我進去看看吧。”
她猶豫，他已經上來拉住了她的手。他帶她繞到後面，鐵欄杆有一根掉了，從這裡可以鑽進去，學生時代那會兒這裡就如此，原來這麼多年一直這樣。
蘇清末先鑽了過去，唐楚也跟着鑽了過去。她安然無恙，他拍了拍衣服上的灰塵，笑了笑，“年紀大了，鑽這個都費勁了。”
蘇清末愣了一會兒。
他又牽起她的手，“去三年一班。”
唐楚手裡的鑰匙，就是三年一班教室的鑰匙。
這座高中有百年的歷史，出過不少的名人。建築風格也別具一格，所以這些年無論時間怎麼變換，都還是一樣的調調。
唐楚推開門，教室裡窗戶很多，月光照射進來，一點也不黑暗。他拉了一下蘇清末的手，“班長，愣着幹什麼？進去啊！”
蘇清末呆呆的看着眼前的這一切，如夢似幻，她沒想過自己還會站在這裡，她更沒想到，她一回頭，還能在這裡看見唐楚。
“我記得，你那個時候就坐在這裡，我一回頭就能看見你。”他愉悅的聲音傳來，人已經坐在了靠窗第三排的位置，高三的時候他就是這個位置。
“那時候我每天最注意的就是自己的髮型，我怕你在後面看到一個亂糟糟的腦袋，我怕給你留下不好的印象。我那時候帥吧！”他再次回頭，蘇清末坐在了他的後面，他咧開嘴笑，真誠無比。
蘇清末也笑了起來，想起了那時候唐楚燒包的髮型，她撇撇嘴，“帥什麼，毛頭小子一個！你不知道我頂着多麼大的壓力，教導主任一直找我呢，咱們班的班容都給你毀了！”
“我怎麼記得，你那會兒特別的神氣呢？”
的確唐楚那時候在學校裡轟動了，無數的女生喜歡他，而那麼優秀的一個人，只站在自己的身邊，那時候的蘇清末很驕傲，也很自豪。
“你還記得那黑板嗎？你經常在上面寫我的名字，不就是沒做值日麼，你至於弄的人盡皆知啊。”
“你還有理了！你總不做值日，組長拿你沒辦法就去找衛生委員，衛生委員也沒辦法，就來找我，你讓我怎麼辦？你真懶！”
“蘇清末說話可得有良心啊，你的值日可一直都是我做的。”
“我讓你做了？”
“得得得，我說不過你，我心甘情願的行不行？”
蘇清末滿意的笑了，比了一個完勝的手勢。
“蘇清末。”他抓住了她的手，蘇清末的笑容慢慢的僵硬掉，儘管這裡還是三年一班，可是早就不是他們的三年一班，這桌椅也早就不是他們的桌椅，蘇清末回過神來，相似而已，她早放下了不是麼？
她想將手抽出來，他抓得更緊，他說：“蘇清末，我們回到過去吧。”
蘇清末淡淡的笑了，“沒有時光機器，你還真能穿越不成？”
“可是，我們都在，只要你想，我的手就在這裡。今天我是來遺忘過去的，可是你出現了，忽然之間我不想遺忘，只想抓緊你的手跟你回憶過去，然後一起走向將來。你看，這是不是緣分？我想要忘記的時候，你來了，那麼我們不要忘記，回到過去好不好？蘇清末，我愛你，這幾年始終如一。你可不可以給我個機會，讓我抓緊你的手？”
“我要回去了。”蘇清末甩開他的手，站起身走的毫不猶豫。
“蘇清末！你難道不想知道，我爲什麼跟你分手嗎？”
她頓住，“我不想知道。”
知道又有什麼用，他們都不是原來的彼此。
“我一定要讓你知道！跟我來！”他上前，抓住她的手，開始
奔跑，他的速度不快，甚至跑的有些吃力，可卻堅定不移的抓着她的手。
蘇清末想過好多次要放手，可是放不開。這一切，她不是不記得，不是不懷念，可是，她真的想忘了，真的想重新開始，她真的想要擺脫唐楚，她愛不起，傷不起，遺忘不起。
他在學校的籃球場停住，用手機照着籃球架子，驚喜的喊道，“蘇清末你看，這個還在，還在呢！”
她閉了閉眼睛，即便是不看，她也記得上面刻着什麼。
那時候他們剛剛在一起，她看他打球，累了就一起並排躺在籃球場上，仰頭望着天空。他說，“我數星星，你數月亮就好。”
她說，“你傻呀。”
他說，“是啊，不然怎麼喜歡你呢。”
她說，“那你有多喜歡我？”
他拉着她站起來，用小刀在籃球架子上刻字，一筆一筆，寫的是蘇清末。
她嘟嘴，“這樣被人發現了，要說我破壞公物了。”
他笑了笑，在她的名字下面刻下我愛你，那一筆一筆好似拿蜜糖寫在她的心上，甜的膩人。
她又撅嘴，“這樣不知道的還以爲我自戀呢，誰知道是誰刻得呀？”
他還是微笑，又刻下你的唐楚。
那時候，他們兩個看着籃球架子上的劃痕，心裡暖暖的，那天他第一次親吻她，生澀的脣舌。
他們像是做錯了事的孩子，一連幾天都在緊張，怕有人發現他們接吻，怕有人發現籃球架子上的秘密。
“蘇清末，我愛你。葉伽羅是我的主治醫生，她不是我的什麼女友，這些年來，我只有你，只愛你一個人，信我，信我……”
她背對他，臉上一片的溫熱，固執的不去看他，死咬住下脣不讓自己哭出聲音來。
他抓着她的手，輕輕地撫摸那籃球架子上的痕跡，那刻在少年時代的印記，此刻如同刻在了她的心上，一刀一刀帶着鮮血淋漓，痛過，也的確愛過。
“末末！回到我身邊好不好？回來，你回來吧！好不好？”他抱住她，眼淚順着他的臉頰流淌下來，滴落在她的臉上融合在一起。
“你放開我！放開！唐楚我們早就結束了，你放開我！”她撕心裂肺的喊，感覺身體都被掏空了，七年前的那種疼痛再度襲來。
“不放！除非你答應我。”
“爲什麼這樣！你既然那麼決絕的拋棄我，爲什麼還要回頭找我？唐楚你把我當什麼？”
她低頭，不敢看他的眼睛，他那雙眸子飽含淚水，她最怕他難過，最捨不得他難過。他握着她的手，摸向了自己的左腿小腿，“儘管你可能不信，儘管這很俗氣，可我那時候真的害怕，怕我耽誤你，怕我給不了你幸福，怕你……嫌我是個殘廢。”
蘇清末瞪大了雙眼，難以置信自己摸到的是一條堅硬的小腿，她不敢相信的蹲下去，撩起他的褲腿……
豆大的眼淚從她的眼睛裡掉下來，她一遍遍的摸索，一遍遍的問道，“腿呢，唐楚的腿呢，我的唐楚的腿呢？”
“七年前，車禍，不得不截肢。葉伽羅主刀。”他說的輕描淡寫。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