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是面對自己的好友和上級,馬福元也依然不準備決定後退,他明白現在全國的錄音機價格戰已經到了不可控制的地步,誰先退出誰就輸,遊戲規則是明擺着的。
“老馬,我瞭解你的爲人,認定的事情就算10匹馬也拉不回來。”秦波輕嘆了一口氣,接着說道:“但是現在問題比較嚴重,光我這裡就接到了來自全國各地十幾個錄音機廠家的投訴,他們都說你們春梅電子廠正在破壞錄音機市場行情,用不正當的方式進行商業競爭,有的企業領導甚至把投訴的信件直接寄到了李部長那裡,就在咱們電子工業部是很罕見的事情,現在看來影響確實非常大……”
“我覺得部裡應該先針對天音電子廠率先破壞錄音機市場的行爲進行處理……”
“他們是私營企業,沒有違法違規,咱們部裡也不能直接進行插手,最多隻能和地方政府進行溝通,讓他們來處理。”秦波頓了頓,接着說道:“之前我也和你們深圳市的市長李灝打過電話了,不過李灝他沒有明確表態,只是說這是屬於正常的商業行爲,既然沒有違法,那他們也沒辦法,我看李市長應該和那個段雲關係不錯,他還幫着段雲說了一些好話……”
“李市長幫段雲說好話?”聽到這裡,馬福元臉上露出了一抹驚訝。
“沒錯,他說段雲同志是個非常優秀的私營企業家,爲深圳市去年納稅超過600萬,而且還出資建設了一些市政項目……我這麼說你應該明白了吧?”秦波說道。
其實秦波已經把話說的很明白了,儘管這次全國的錄音機價格戰,起因是因爲天音電子廠,但天音電子廠不是電子工業部的下屬企業,所以工業部無權插手天音電子廠的事情,只有地方政府有管轄權,但現在天音電子廠和地方政府的關係不錯,而且並沒有違法違規的行爲,所以他們也是不可能強制干預天音電子廠的經營活動的。
還有另外一個方面就是段雲當前已經是國內的知名企業家,影響力非同小可,如果沒有確鑿的違法證據,當地政府部門也是不敢輕易對段雲的電子廠下手的。
但是深圳電子集團的春梅電子廠則不一樣,這家企業是國家電子工業部的下屬企業,電子工業部可以直接對廠子的經營行爲進行管理和干預,也正是因爲如此,秦波才讓馬福元停止春梅電子廠的價格戰。
到了這一刻,馬福元陷入了沉默。
說到底,深圳電子集團的體制註定了他不可能像私人企業那樣隨意進行生產商業活動。
深圳電子集團內部的管理模式存在的橫向和縱向兩種管理方式,首先集團內部大部分都是隸屬於電子工業部的下屬企業,很大一部分生產經營活動要受限於電子工業部的統一安排和指導,而另外一方面,馬福元成立集團公司用橫向的管理模式將157家企業整合在了一起,然而當他們的經營活動和部裡的政策背道而馳的時候,包括馬福元在內,也都只能優先服從部裡的安排。
“老馬,咱們都是多年的朋友,我也明白你們集團公司這次價格戰的用意,但是部裡這邊必須要從全局考慮。”秦波看了馬福元一眼,接着說道:“咱們的李部長上個月在內部工作會議中專門提出了“企業放下去,行業管起來”的工作思路,全國產業一盤棋,最近兩年國內電子產業發展非常迅猛,但有些地方也存在發展過熱的現象,爲了保證全國電子企業的平穩發展,就必須要杜絕這種激進冒進的價格戰,這也是部裡領導一致的意見,老馬你這次可千萬不能再意氣用事……”
秦波已經說的非常委婉了,如果換作是其他人的話,秦波肯定不會如此客氣,只需要一個電話過去,春梅電子廠就會立刻偃旗息鼓。
“要不這樣好了。”沉默了片刻後,馬福元接着說道:“我接受部裡對我的批評和建議,不過如果馬上剎車的話,我們春梅電子廠這邊損失會非常慘重,市場份額很快就會被那些私營企業搶走,這也不利於咱們國營企業的利益,所以我覺得應該先給春梅電子廠一個緩衝的時間,讓他們一步步的把價格調回來,只需要一個月一個月的時間,我保證讓他們廠恢復原價!”
眼見秦波把話說到了這個地步,馬福元退而求次,給春梅電子廠爭取一個緩衝的時間。
“不行!”秦波態度堅決,皺着眉頭說道:“一個月時間太長了,我最多給你們春梅電子廠一個星期時間!到時候你們必須恢復原價!”
“對了秦部長……”馬福元心思一動,接着說道:“這次參與價格戰的除了天音電子廠和我們春梅電子廠外,包括燕舞錄音機廠,上海無線電一廠二廠也都展開了降價促銷活動,既然如此,咱們部裡能不能讓他們這些企業也都和我們春梅電子廠同步恢復原價,只要咱們國營企業能做到步調一致,錄音機的價格戰很快就能平息。”
馬福元還是非常精明的,既然部裡的決定無法更改,而且除了天音電子廠之外,其他參與價格戰的都是電子工業部的下屬企業,同步恢復錄音機的正常價格的話,春梅電子廠這邊就可以把損失降到最小,憑藉質量和成本的優勢,依然可以保有大部分的市場份額。
“還是你老馬護犢子啊……”聽到這裡,秦波頓時笑了起來,他自然明白馬福元這番話的用意,於是對他說道:“那我回頭就給其他錄音機廠家打電話,一個星期之內,這件事必須徹底平息!”
“秦部長你放心,我回頭就安頓春梅電子廠開始降價,全國電子工業一盤棋,我們深圳電子集團會全力配合部裡的工作安排,爲咱們國家的電子產業做出最大的貢獻!”馬福元這個時候拍的胸脯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