騷動過後,江澈的演說繼續。
他本可以講成就和展望,那樣他就能輕鬆報出來一堆振奮人心的數字,包括個人、行業,以及UFO社的成長……
但是那其實太遙遠,太個人,給不了太多人信心和鼓舞。
比如那樣一聽,人們立即就會想:他明明就是一個隨時可以移民離開這個國家,然後依然過得很好的人……那鬼才要聽你說種花家的信念和將來嘞。
“就在剛剛,我也和你們一樣,在後臺翻看那本冊子,所以我能猜想,你們是因爲哪些畫面和句子而被觸動,因爲,雖然已經看過不止一次,我也依然有被感動。”
伴隨着江澈的再次開口,場面安靜下來。
幻燈機旁的同學換了一張預先刻畫的透明塑料片,包括【不能哭,眼淚,眼淚也會凍住的】在內,一系列以戰場被背景,熱血感人的漫畫臺詞,出現在了投影上。
“你們是因爲這些句子和畫面哭了的,對吧?”江澈說:“然而我真正希望大家在其中看到的,其實不是熱血和悲壯,而是一份很簡單信念——因爲我們的先輩,曾經真真切切地,在一個更惡劣,更貧窮,更危機重重的環境下,都保衛住了我的國家,屹立不倒。”
他頓了頓,沉聲質問:“那麼,今天的你們,到底在迷茫什麼?憂懼什麼?又在頹廢什麼?!”
滿座的師兄師姐,如同被老師教育的小學生,鴉雀無聲。
“好凶的教訓人的樣子啊。”林俞靜偷偷嘀咕了一聲,看着這個她平常不容易見到的江澈,眼神漸漸泛出來異樣的神采。
我家江澈認真嚴肅的樣子,唔,好帥啊……好想馬上讓他繫上圍裙去做飯啊。
當然這些,江澈都不知道。
“正如老校長剛剛說的,沒有世界大戰,我們也不希望陷入戰爭……因爲現在沒有人比我們的潛力更大,年輕的種花家,茁壯成長的種花家,幹嘛要在現在,去跟那些已經日薄西山,註定被超越的勢力,同歸於盡?”
沒有去要答案。
“冷靜下來”,江澈坐了一個雙手下壓的動作,繼續說:“其實,我真正希望你們看到的,也是我自己更喜歡的句子,是下面這些。”
他背後的投影再次切換:
【每個兔子都有一個大國夢。】
“這沒有錯,因爲我們曾經是,因爲我們後來和現在,很憋屈……”江澈說:“但是,我們不急,我們藏着。”
【終有一日,種花家會變成了藍星最牛的堂口之一,他走過骨血硝煙,走過悲屈彷徨……
我們將幸福並感激着,是今日的你我。】
等到臺下人把話看完,議論聲起來,江澈開口,說:“如果在座的師兄師姐有人現在在想,只說信念太空泛,我想送各位下面的兩個句子。”
【所謂歲月靜好,是因爲負重前行。】
“貧窮、落後,內有改制下崗,外有危機和憋屈……很多人說我們這一代的年輕人可悲可憐,生長在了一個糟糕的時代……我不贊同。”江澈說:“我看這個時代,是一個嶄新的起點,因爲是起點,它充滿機遇和夢想……”
他看了一圈臺下的人,目光沒有聚焦。
“若這樣,你還因爲憂懼而沮喪、頹廢,毫無意義的迷惘……請不要把責任推給時代,那只是因爲你個人的怯懦而已。
你只想歲月靜好,卻不能負重前行……你他媽,就是個廢物。”
“譁~”譁然。
“哈。”笑罵。
“……”沉默。
江澈在優秀畢業生表彰大會上罵髒話,這是現場給他的反應。
“哇,真的好帥,好帥!”毛楠轉頭,遲疑一下,小聲補充說:“你家……江澈。”
林俞靜北京癱,坐在椅子裡,目光直直看着臺上那個人,點頭,笑着。江澈一直都好帥,但是今天,他帥得有點不一樣。
當場也沒有人真的生氣,沉默過後,人們擡頭,把目光再次投向江澈,以及他身後的投影。
最後一句:
【這一年恍惚亂世將至,但到回首,它依然是我們的錦繡年華】。
這一句跟漫畫臺詞並不一致,江澈改了。
他甚至還會播音腔:
“放下你的憂國憂民吧,相信我,國家現在需要的,是你去關心你自己,去活得更好,這樣,我們的國家就會更好……而且這些年,是我們最後的錦繡年華啊……請,不要辜負它。”
江澈說完。
現場,終於有人記得自己的手,可以鼓掌。
掌聲中,江澈收起了他剛纔教訓人的姿態,微笑着,溫和說:“要跟師兄師姐們說再見了,如果不出什麼意外,我還有一年,也會離開這裡。”
現場鬨笑,因爲這位江澈師弟,曾一度因爲掛科太多,名震校園。他能不能按時離開,還真不好說。
“等到再見面,我希望今天在這裡告別的諸位師兄師姐裡,會有我生意上的合作伙伴,也會有我的對手……
會有我三處家鄉的父母官。
會有我孩子的老師。
……
希望有一天,我看着報紙電視,會突然笑着說,哎喲,這個人,我認識。當然,我希望那是因爲好事。”
因爲他的最後一句話,現場再一次鬨笑。
終於有人把話說透了,悶在憂懼和迷惘裡的人跟着探出頭,透了一口氣。
“是啊,會好的,所以,先把自己活好吧。”有人說着。
有人點頭。
時代給予的憂懼,包裹着的,其實是機會。
“他的孩子的老師?……哼。”置身在這個陌生的環境裡,卻有最熟悉的人,最不同於人的感受,林俞靜有些羞澀又開心地嘀咕着。
與此同時,臺上的江澈也開始了他最後的發言。
在用一整場時間告訴師兄師姐們要去專注關心自己的生活之後,這個大三的小師弟,竟然開始說他對師兄師姐們的寄望,並且沒有一絲玩笑的意思。
他的用詞普通,語氣普通,神情普通……但就是,有一種莫名的語重心長。
江澈的話沒有具體對象,但他堅持說“你”,就像是他在跟每一個人一對一的對話。
“如果你從政,當官,我不求你聖潔如雪蓮花,更不願見你孑然獨立,不求進步……但求師兄師姐睿智而遊刃有餘之餘,能對得起自己的良心,對得起一方民衆和國家,那就很好。”
“如果你經商,我願你多賺錢,做大做強……然後無論如何,都把工人的工資和福利,按時發了。”
“如果你做房地產……”江澈停頓,想了想,說:“把房子蓋好一點吧,依法拆遷,別僱黑社會。”
“如果你當老師,請不要因爲貧困人家的孩子年節沒有送禮,就讓他坐在最後最角落的位置,因爲他用膠布粘住鏡腿的那副眼鏡,度數很可能已經不太夠了,卻不敢開口跟爸媽要新的……
如果可以,給他們多一點關心吧,因爲對於那些來自貧苦家庭和偏遠農村的孩子,讀書和高考,很大程度上就是他們改變人生命運僅有的機會,也是人生少有的公平。”
現場開始有人哭泣,因爲在座,就有這樣的孩子。
而事實,沒有人知道,江澈正在描述的,其實就是接下去的某些年,很普遍的一些社會現象和問題。
他所提的,都不是什麼高道德標準的要求,而是本該屬於每個行業的底線。
“如果你從事醫藥行業,請……不要賣假藥。”
“如果你從事食品行業,請……保證你自己,會吃你生產的東西。”
“……”
兩更,一會兒還有。昨天,早上五點出發去浙江省景寧縣出差,忙了一天,晚飯提前回來,在賓館開始寫,寫到1000多字,說靠在沙發上眯一下,就天亮了……定了鬧鐘的,可是就聽不到,我以爲自己能更新的,所以不是故意不更新也不請假。今天都沒敢看書評和本章說。我繼續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