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到了？”
這三個字一出來，顧池周圍頓時颳起了一陣風。
“嗖！”
“嗖嗖！”
周德榮等人彷彿一羣脫繮的野狗，齊齊衝向黑皮女人。
什麼對戰爭的沉痛和對科技的敬畏，統統被拋到了腦後。
上一秒他們還在路中央，下一秒已經衝進廢墟，狂奔的腳步把地面積蓄的灰塵都捲了起來，世界級短跑比賽大概也就這個速度了。
“真不怕死啊。”林夢瑜小聲吐槽。
所有人裡就她和林夢瑤還有顧池沒動。
根據《拾荒者手冊》介紹，城市中遺留的地雷是最多的，因爲當初智械末日的主戰場就是各個城市，沒有標記的情況下，每走個十來米就要檢查一下週圍。
不要以爲有人在廢墟中就覺得那塊區域安全，安全的可能只是她目前所處的位置和她來時的路線，其它方向誰也說不準。
周德榮等人其實也不是沒考慮過這點，只是阻止不了他們搶佔先機。
首先，智械末日時人們埋下的地雷是很古早的鬆髮式，踩上去沒事，鬆開纔會炸，這是爲了區分目標，降低誤傷和意外觸發的概率，短暫的延遲也能讓爆炸覆蓋到更多敵人。
這些地雷是爲了對付機器人的，而搭載了烈性武器的戰鬥人形，體重往往遠超正常人類，所以觸發壓力設定得比較高，類似於反坦克地雷，一般人踩上去不會有事。
其次，就算炸了，大部分地雷受輻射影響，威力也已經大不如從前，只要不是倒立行走，很難被直接炸死，頂多也就少幾條腿。
反正大家是一起衝的，要被炸飛也是一起被炸飛，大家都受傷，等於大家都沒受傷。
大不了來一場殘疾人格鬥，誰怕誰？
相比之下，掠光者芯片才最重要。
周德榮等人幾乎同時衝到女人身邊，將對方團團圍住。
連託尼老師都去了。
三個億，誰不心動？
那女人被突如其來的包圍嚇了一跳，趕忙把東西握進拳頭裡，警惕地看着衆人：“你們想幹嘛？”
衆人：“嘿嘿嘿。”
女人：“？？？”
卡洛兒友善道：“阿姨別緊張，我們只是想跟你交個朋友。”
女人怒道：“你才阿姨！伱全家都是阿姨！”
她還年輕，才四十多歲，有沒有禮貌？
卡洛兒：“……”
周可青露出甜美的笑容，接話道：“姐姐，我們沒有惡意，就是想問問你剛剛找到了什麼。”
泡菜戰神和服部下葬都目不轉睛地盯着女人護在胸前的拳頭，已經做好了動手的準備。
自己搶不搶得到先放一邊，至少不能讓別人搶到，尤其是不能讓對方搶到。
兩人從第一天晚上開始鬥智鬥勇到現在，一路上都不對付，但有一點是一樣的——他們的首要目標都不是通關副本。
泡菜戰神想幹顧池，服部下葬想找顧池，必要時刻，他們甚至可以把芯片毀掉，來一手甕中捉鱉，大家在本里慢慢玩。
女人好像明白了什麼，否認道：“我找到的不是芯片。”
“不是啊？”林珍笑道，“要不你攤開拳頭讓我們看看？”
女人卻把拳頭捏得更緊了：“看也不是。”
傑克笑容意味深長：“不是爲什麼不能看呢？我們又不會搶，大家都是文明人，從不幹坑蒙拐騙的事……你們說對吧？”
衆人：“對對對。”
信你們個鬼！女人心頭暗罵，在地表上，拾荒者最常用的表情就是笑裡藏刀。
這幾個男人眼神都不懷好意，一看就不是什麼好東西。
“一個個的以爲來了地表就無法無天了？”泡菜戰神表示看不慣這幫傢伙以多欺少，他就要站在女人這邊，斜睨着傑克等人冷聲道：“你不用擔心，就算是芯片，他們也沒人敢對你動手。”
女人：“你是唱紅臉的？”
泡菜戰神：“……”
衆人：“……”
這個本的NPC是不是過於聰明瞭？
連玩家之間的小默契都能看穿？
服部下葬開口道：“你放心，我們不會亂來，大家都是來發財的，沒必要拼得你死我活，我們就是想看看芯片在不在你這，不在的話我們好繼續往前找。”
女人一臉詫異：“你怎麼知道我身上有炸藥？”
服部下葬：“？”
衆人：“？”
誰說你身上有炸藥了？
……等等，炸藥？
臥槽！
衆人趕緊一個後跳，遠離這個危險的女人，託尼老師更是直接回頭反撲，戰術臥倒，整個人都趴在了這座堆積成小山的建築殘渣上。
唯獨泡菜戰神和顧清霜沒動。
一個是因爲艾青的位置在自己身後，一個是不怕。
女人目光古怪：“你們該不會是第一次來拾荒吧？幾捆炸藥而已，把你們嚇成這樣？”
但凡拾荒者，多少會有自己保命的手段，否則滿載而歸的途中被人打劫，豈不是白忙活一場？
綁點炸藥在身上再正常不過。
一羣人裡有兩三個人膽小還說得通，這麼多人都膽小，只能說明這支隊伍沒經驗。
“都說了我們是好人嘛。”周可青委屈道，“好人怎麼會想這麼多？”
別說，她這茶茶的撅嘴小表情還怪惹人憐惜的。
泡菜戰神淡定道：“他們是心中有鬼，不像我，我知道自己不會動手，你也不會把炸彈引爆。”
這個理由找得就很絲滑。
女人就不懂了：“爲什麼一定要看？地表拾荒探聽別人的收穫是大忌，會被默認爲有不純的想法，你們來之前都不好好了解一下嗎？”
各行各業都有自己不成文的規矩，拾荒自然也一樣。
顧清霜解釋：“芯片對我們很重要，如果在你這，我們就不用再浪費力氣了。”
“真不在。”女人道。
衆人不說話，只是保持着一個相對安全的距離，把小包圍圈變成了大包圍圈，沒有半點要走的意思。
“唉，算我倒黴，碰上你們這羣頭鐵的菜鳥。”女人頭疼道，她也不可能一直跟這幫傢伙耗着，只得無奈地攤開手：“看吧，真不是芯片。”
她戴着手套的掌心裡放着一顆圓潤的小珠子。
仔細一看，是一隻眼睛。
由於剛剛出土，它看起來有點髒，眼白上蒙着灰塵，但依舊能看見上面有着細小的血絲，虹膜則是通透的水藍色，其中紋理彷彿綻開千絲萬縷的冰花，十分漂亮，中間瞳孔漆黑如墨，給人一種深邃神秘的感覺。
它很像是一顆真的眼珠子，可在這末日廢墟中，不可能有肉眼能保存的如此完好。
“光學義眼？”衆人先是一愣，隨後兩眼放光，立馬又撲上去，再度圍到女人身邊。
女人連忙把手收回來：“站住站住，我身上有炸藥的！”
周德榮眉開眼笑：“你別激動，我們不搶。”
女人警告道：“你們看也看過了，不是芯片，還不快走？”
走？
怎麼可能走！
雖然不是芯片稍微讓人有點失望，可它是義體啊！
原初模式+賽博時代，想提升個人戰力，不就靠它嗎？
不要以爲眼球只是小小一隻就沒什麼大不了的，像這種安裝在腦部的義體，通常都擁有極強的算力，如果功能沒有受損，光學義眼在任何方面都會遠超肉眼。
它可以將視野中很多抽象的東西“可視化”，比如兩點之間的距離、目標的移動速度、飛行物軌跡、落點預測等，用最準確直觀的數字和圖形把這些數據呈現在你的眼前。
再搭配個大腦芯片更是爆殺。
試想一下，當你一拳剛揮出來，或者剛擡起手槍瞄準我，我卻已經知道你會往哪兒打，躲避的同時反手給你一次精準的致命打擊，閣下該如何應對？
“這眼珠子我要了！”周德榮道。
“你要個屁！”王子越哼道，“你個退休拾荒者拿義眼來有什麼用？算自己從什麼角度進入才能討老婆歡心嗎？上了年紀就不要再勉強自己了，還是把機會留給我們這些年輕人吧。”
周德榮：“？”你年輕個錘子！
三十多歲的人了，還擱這裝清純男大學生？
他還沒開罵，周可青已經幫他懟了回去，她甜甜地道：“子越哥哥，都說你很細了，裝個義眼也改變不了什麼，不如讓給我，之後我幫你搞一個粗一點海綿體，幫你找回自信，怎麼樣？”
王子越：“？”
傑克加入競爭：“妹妹你眼睛這麼漂亮，我看了都心動，換掉怪可惜的，改造手術也疼，還是讓哥哥來幫你承受吧。”
林珍嗤笑：“這麼多年了還是那一套，見誰都說眼睛漂亮，腦子不夠用就去換個腦子，在這搶什麼義眼？”
卡洛兒：“罵得好，媽！”
傑克：“？”
什麼意思？
母女結盟，統一戰線？
周德榮：“我不管，這眼珠子我要定了，誰也別想阻止我重拾拾荒者榮光！”
衆人：“？”
榮光個鳥，真當自己是NPC了？
“爸~”周可青對周德榮的態度從來沒這麼好過，一副可憐兮兮的表情：“你不會還要跟女兒搶東西吧？”
“看看你都做了些什麼事，小小年紀不學好就算了，還朝三暮四，你還有臉叫我爸？”周德榮火道，“我沒你這麼不自愛的女兒！”
周可青：“……”
狗東西上綱上線是吧？
顧池這時才和林夢瑜姐妹慢悠悠地走過來，小插一嘴：“你們倒是想要，人家願意給你們嗎？”
女人：“無所謂，我會自爆。”
衆人：“……”
“別別別，我們真不搶。”林蒙有點怕她想不開。
周德榮道：“我這幾十年拾荒攢了不少家底，你開個價，我買了！”
這句話落到某些心思細膩的人耳裡，直接就爆了狼。
剛纔人家才吐槽你表現不像個老拾荒者，這會兒你又說自己拾了幾十年的荒，你的膽子都去哪兒了？
也跟老婆一樣被傑克偷走了嗎？
林夢瑤看了周德榮一眼，當場把這個名字從自己心裡“疑似顧淵”的名單上劃掉。
世界排名第一的男人，不會這麼菜。
女人聽周德榮願意出錢，神色緩和了不少。
大部分拾荒者撿到好東西都是拿去找企業換錢，他們沒什麼理想，每天吃好喝好睡好就是最完美的生活，只要周德榮給得起錢，她也不介意賣給私人。
“你能出多少？”女人問他。
周德榮：“一百萬！”
反正不是他的錢。
“不夠。”女人搖頭道，“我自己就是做義體的，這顆義眼有防輻材料，功能完好，很可能是末日人形身上的零件，處理得好可以完全消除輻射，不會對人體造成任何損害，一百萬只比普通義眼的市場價多一些，再翻一倍都不夠。”
周德榮瞪起眼睛：“你少坐地起價，我怎麼知道你說的是真是假？”
“愛信不信咯。”女人聳了聳肩道，“越過企業私下買貨本身就是賭，賭不起就別玩。”
狗奸商！周德榮裝作心痛的樣子，咬牙道：“五百萬！”
這個價格已經足以壓倒99%的拾荒者，作爲時代最底層的職業，想富也富不起來，而且絕大部分拾荒者都沒有存錢的習慣，撿垃圾撿到寶貝就像是中彩票，錢來得快，花得更快。
女人眸光微亮，開始考慮。
周可青一看有戲，直接道：“一千萬。”
她的“老父親”都不給她面子，她幹嘛還要裝乖女兒？
周德榮：“？”
當小三這麼賺錢嗎？
“我不信你拿得出來。”周德榮道。
“是嗎？”周可青轉頭便搖起了服部下葬的胳膊，撒嬌道：“老公，我想要~”
啊，這該死的甜美！服部下葬木着臉道：“買！”
周德榮：“？”
呸，不要臉！
顧清霜笑盈盈地開口：“我出五千萬。”
衆人：“？？？”
張口就來是吧？
一千萬他們都還在想怎麼跟周德榮父女爭，轉眼又變成五千萬？
周德榮就奇怪了：“你又哪來這麼多錢？”
“我是沒有，可我男朋友有啊。”顧清霜衝顧池眨眨眼，“子安，你一定會幫我的，對吧？”
顧池故意瞅了眼奧克蕾安莉，哼道：“我現在只有你了，不幫你我幫誰？”
泡菜戰神臉一黑：“你拿我的錢去養別的女人？”
顧池：“你不是說我是你的人嗎？那我的就是你的，她是我的女人，不也是你的女人？怎麼能算外人？”
泡菜戰神：“？？？”
衆人：“……”
你他孃的真是個天才！
服部下葬不想看泡菜戰神飆戲了，打斷道：“一個億。”
傑克：“兩個億。”
王子越：“三個億。”
託尼老師：“十個億！”
虛空報數誰不會啊？
女人像看傻子一樣看着他們：“你們當我是白癡嗎？空口無憑，一手交錢一手交貨！”
衆人：“……”
周德榮：“……”
那還買個啥？
信用卡他是隨身帶着的，可這裡也沒地取啊？
地表通訊又破破爛爛，無法接入企業局域網，難道今天剛來地表，又要倒回城裡？
“呵呵呵呵~”泡菜戰神突然發出老妖婆的笑聲，嘲諷道：“錢都不帶，找人買義體？怕不是想黑吃黑？”
林珍“嘁”了一聲：“說得好像你帶了似的。”
“不好意思，我還真帶了，像你們這樣的下等公民，怎麼會明白錢的重要性？”泡菜戰神說着，對女人露出一個優雅的微笑：“你好，我是響尾蛇企業的行政主管奧克蕾安莉，你應該聽過我的名字。”
他一邊說，一邊從懷裡掏出一疊現金支票，又抽出鋼筆，“唰唰”寫了一串零，“五個億夠嗎？拿着它，你隨時可以找企業兌換成現金。”
衆人：“？”
這下子別說周德榮，連服部下葬都只能乾瞪眼了。
他倒是不缺錢，可問題是，誰他麼來地表還提前找企業兌支票？
終歸是棋差一着。
泡菜戰神從來就沒忘記過義體這件事，他老早就考慮到了可能會有隻認現金的地表交易。
機會是留給有準備的人的，而他——時刻準備着！
這就是身份帶來的優勢。
這就是頂級玩家的縝密！
泡菜戰神見蒙德格爾垮起個小貓咪臉，心裡別提有多舒爽。
什麼世界第一，不過如此。
泡菜戰神還故意很貼心地問女人，顯擺自己的勝利：“你叫什麼名字？我一塊寫在上面，這張支票只有你能取，誰也搶不走。”
女人直勾勾看着他手裡的五個億，嚥了口唾沫道：“科萊多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