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框裡的照片看上去有不少年頭了，質感略微有些老舊泛黃，但上面的人像依然清晰，可以看出這對顏值頗高的男女笑得很甜。
哪怕照片上的艾芙蕾雅微微擡着下巴，故作高傲，也難掩脣角上翹的弧度。
顧池的表情更爲直觀，眉梢眼角都是溫柔的笑意，一看就是發自內心。
夏冷：“你有什麼想說的嗎？”
當然有！
顧池大喊：“假的！這一定是假的！”
“你知道的，我和小破遊向來不對付，這絕對是它故意搞事，挑撥我們夫妻感情！”
夏冷：“是嗎？”
顧池一臉認真：“你要相信我，冷冷，我和艾芙蕾雅清清白白，每次見面都是聊正事。”
夏冷：“幾個正了？”
“哪來什麼結婚證，不要瞎想。”
是的話它就不會存在。
假設這是真的天帝號，那也只能是他後來送給艾芙蕾雅的天帝號。
這是鄧氏魚。
顧池佯裝不滿地哼了一聲，“就算她想要，我也沒有多餘的給她。”
顧池：“……”
船長室的合照說明這艘船不是顧池的船，以他的性格，就算以後真和艾芙蕾雅在一起了，也不會把照片放在辦公桌上，要放也是放一張全家福，不會只有艾芙蕾雅一個。
聽起來很有道理。
夏冷微微蹙眉，也覺得有點怪。
一是他不缺錢，二是製造一艘新的天帝號對他來說並不算麻煩，送一艘也沒什麼大不了的——怪就怪在這點。
夏冷也不知道信沒信，意味不明地看了顧池一眼，說道：“去其它地方看看吧。”
顧池：“……”
要是他改變主意，不給艾芙蕾雅天帝號，那這艘沉船便破綻百出，不是真正的天帝號。
大多時候夏冷都分得清主次，也是有意給顧池一個臺階下，她總不能真和顧池吵一架，何況這照片的真假，的確還說不準，她願意做一個寬容溫柔的妻子，但該警告的還是要警告。
顧池：“……”
於是她在臺階後又加一句：
“說不定其它地方還有你們生活的痕跡。”
他和夏冷特地去了一趟凍庫，裡面堆積着成堆的死魚，歷經歲月的侵蝕，它們已經發臭，空氣中全是令人反胃的氣味，這些魚的肉也爛掉了，但從體型大小和那猛獸般的嘴部，依舊可以辨認出它們的種族。
還沒正呢。
她和顧池是來辦正事，找線索的，家庭糾紛等有時間回去再說。
可假設終歸是假設，建立在假設之上的邏輯都是僞邏輯。
“我的意思是，將軍上次專門拿個小本子出來也是在搞事，不能作數。”顧池補救道。
夏冷眸光略深：“你確定沒有多餘的？”
另一個發現更是讓顧池心頭微沉。
是“送”不是“賣”。
按照合照的邏輯，他和艾芙蕾雅的都發展成把照片放桌上的好朋友了，艾芙蕾雅真想給錢顧池估計自己也不會要。
壞了，他默認把幽幽子給算進去了。
“結婚證上的證件照也是這樣拍的。”夏冷道。
顧池：“……”
因爲從外表上看，船身雖然腐朽，但並沒有貫穿或斷裂這樣的嚴重損傷，鏽跡應該是因長期泡在帶有反物質毒素的海水中產生，沉船時反而沒有受到過多損毀。
這艘沉掉的天帝號排水系統與之前巨淵擬態的天帝號一樣，幾乎完好無損，且更符合邏輯。
痕跡是有的，不過跟顧池沒什麼關係。
可是。
他接着解釋：“你看我們兩個的姿勢，都很正常，也保持着一定距離，這明顯就是一張很普通的朋友之間的合照，如果它是真的，未來確有其事，反而證明我和她之間沒有多餘的關係。”
如果這是他送給艾芙蕾雅的天帝號，一切都能解釋得通，他和夏冷不停在船上搜尋線索，心裡未嘗沒有想證明船是假的的意思，但找了大半天，基本每個地方都和這個假設對得上號，搞得他反而莫名有種求錘得錘的感覺。
但好在，一般的生活沒有痕跡。
照片上兩個人的姿勢是沒有姿勢，好像只是簡簡單單站在一起拍了張照。
有點汗流浹背了。
但具體哪裡怪，她又說不上來。
很矛盾。
而不出意外，這艘沉船的佈局與構造也的確與他們的天帝號極度相似。
它比巨淵更真實的地方也在於此，多了許多有跡可循的合理細節，不少地方還有腐爛的屍體，骨頭上爬滿了苔蘚一般的深海寄居物，散發出一種怪異的腥臭。
兩人回到把船搜了一遍，又回到相對乾淨的船長室，一言不發地看着那張合照沉思。
直到身上的通訊器響起，傳出夏泠的聲音。
“父皇，夏冷，你們那邊有什麼發現沒？”
“不好說。”顧池回道。
發現當然有發現，但他和夏冷暫時沒法去定義這個發現。
“有碰見怪嗎？”夏泠問。
“有。”這次是夏冷出聲，她看了眼照片裡的艾芙蕾雅，又看了看顧池，“你父皇差點被她吃掉。”
顧池：“……”
夏泠驚道：“什麼怪這麼厲害，連父皇都搞不定？”
夏冷：“也許他不喜歡搞定別人，喜歡被別人搞定。”
顧池：“……”
夏泠：“啊？”
她沒聽出夏冷話裡帶話。
夏冷也沒在這個話題上過多糾纏，問道：“伱那邊有情況？”
沒有的話夏泠應該不會這麼快聯繫他們。
夏冷還是很瞭解自己這個妹妹的。
夏泠的確有情況，不過不是天帝號的情況。
絕大部分玩家都出去找線索挖寶貝了，末日人形也派了一部分出去，這時的天帝號就不只是作爲一艘船了，還是他們的海下作戰基地，負責彙總各小隊收穫的情報。
“有支隊伍發現了一座城市遺蹟，每小時神性經驗+1，和《塵埃喪鐘》的主城一樣。”
夏泠略微興奮地道：“老李頭他們離那不遠，已經在往那邊趕了，你們要不要也過去看看？”
顧池意外道：“這麼快？”
這倒是個好消息。
其實不是這支隊伍效率高，是他們搜索方式比較與衆不同。
別人都是由近至遠，一路搜過去，他們則是先體驗一把閃電俠的感覺，把腳下的引擎拉滿衝一會兒，從遠處往回搜，這樣完成任務後也可以直接回船上休息。
事實上同樣範圍的水域，兩種搜索方式花的時間都差不多，只是直覺上第二種更方便。主要還是運氣好，衝着衝着便看見前方隱隱約約有一片陰影。
一開始他們還以爲是自己衝得太快，產生了幻覺，之後稍微放緩速度，靠近些一看，發現這片陰影居然好像是一座沉入海底城市，這可把他們激動壞了，再度拉滿引擎，如同一匹匹脫繮野馬般衝了過去。
然後眼前便彈出系統提示。
【你已進入淨土區域】
【每在該區域停留1小時，神性經驗+1】
隊長的隊長心頭大喜，立刻拿出通訊器和夏泠彙報。
於是幽幽子和鈴貓通知其他隊伍，夏泠則通知姐夫和姐姐。
這肯定是過去看看的。
但顧池要先回天帝號一趟，把夏泠三女也帶上。
或者乾脆把天帝號開過去。
24點經驗一天，沒猜錯的話應該是3級淨土。
雖然他們一直續着「神國使徒」的BUFF，副本里遠程掛機也能漲神性經驗，但沒有3級淨土多。他自己倒是有領主和成就加成，對他來說自家2級淨土的效果不比別人家的3級淨土差，夏泠等人卻不行，能多一些總是好的。
顧池最後看了眼桌上的合照，有點想把它收起來，作爲一個證據，可又怕夏冷給他來兩劍……
但夏冷哪有那麼蠻橫，語氣平靜地道：“想拿就拿，我不會爲難你。”
本質上這只是一件遊戲物品，在沒有證實這件事確實會發生之前，她不會拿顧池怎麼樣，不然顯得她很無理取鬧。
顧池試探道：“真的？”
夏冷不答，抿了抿脣，說起了另一件事：“我們兩個也很久沒單獨出來逛過了，你打算什麼也不做，就這樣回去？”
顧池秒懂，立馬捧着夏冷漂亮清冷的臉蛋，在少女脣上親了一口，誇道：“還是大夫人善解人意！”
柔軟的雙脣讓夏冷臉頰上劃過一縷微不可察的紅暈，她微微挪過頭，面無表情地道：“走吧。”
“好勒。”顧池將相框收進揹包，牽起夏冷的手，離開沉船。
這次並沒有一步到位，他先帶着夏冷瞬移到沉船外，在船底的陸地上做了個標記，這才返回天帝號，出現在駕駛艙內。
“預言家先生。”
幽幽子見他回來，習慣性地喊了一聲。
聲音頗甜。
似乎幾小時不見，很是想念。
顧池點點頭，問道：“能確定遺蹟的座標嗎？”
“能，不過要等幾分鐘。”夏泠道。
探測器可以根據通訊波段的強弱和方向計算出玩家所處的大概位置，比起衛星定位，這種方式顯然不夠精確，速度也比較慢，畢竟是在脫離現實世界的深海，這是沒辦法的事。
這本身也是這個副本最大的難點之一。
現實世界的海洋人類都沒搞明白，更別說副本里加入各種怪物的深海了，許多在陸地上輕而易舉就能做到的事，拿到海底來都會變得無比困難。
顧池也不缺這幾分鐘時間。
趁着有空，正好把外面充當移動攝像機的末日人形召回來，看看有沒有記錄到什麼線索。
等到確定好遺蹟的位置，天帝號便上浮十米，再度啓航，向着目的地趕去。
老李頭等人早都到了。
並且已經搜了一些地方，樂得合不攏腿。
看見顧池等人過來，立馬打招呼道：“天帝兄弟，快下來。”
“大豐收啊！”
這座城市非常大，且因部分地方出現斷裂，導致沉入海底時變得七零八落，東一塊西一塊，彷彿被打散的巨型拼圖，讓它的面積看上去更顯遼闊。
尤其是有一座古老拱橋，從中部斷開，左右往外拉扯出一大段距離，橫跨數十公里，哪怕它的表面已經被海水侵蝕的不成樣子，也依稀可以看出它曾經恢弘的模樣。
幾十公里的橋以現代技術其實不難造出來，現實世界最長的橋有接近六十公里，只是這橋的造型偏於中歐時期，很像古代產物，有一層歷史濾鏡，會讓人下意識感到壯觀。
只是壯觀之餘，顧池又覺得有點眼熟。
他好像在什麼地方見過這個橋？
老李頭倒沒什麼特別的感覺。
非常要說的話，那就是坐在這橋上洗腳特別過癮。
當然，這不是重點，重點是這座城市遺蹟雖然四分五裂，建築倒的倒，塌的塌，處處都透着老舊腐朽的氣息，寶貝卻是真不少，有着堪稱海量的道具資源。
隨便進個破屋翻一翻都能有所收穫。
什麼竹蜻蜓、飛天掃帚、情侶輪椅，舊是舊了點，有些也被海水腐壞掉了，但修一修勉強還能用，且戰損的質感可以帶來另一種情調和風味。
這些還都是小物件，真正讓老李頭驚喜的是，他們找到了好幾件傳奇，除此之外，他還在一個擁有儲物功能的口袋裡又發現了兩個神國之門。
“哦，還有些好酒。”老李頭樂呵呵地道，他就好這口。
整座城市都沉入了海底，不難想象出這個神國曾遭受怎樣的災難，可即使如此，這些酒依然保存得尚算完好，顯然是主人家的珍藏。
老李頭也是膽子大，管它過沒過期，有沒有毒，拿起來就往自己酒袋裡裝。
融於了帝君神輝的潛水服就是這點好，可以激發護罩，將海水隔離在外，形成一個密不透風的小空間，不用擔心進水。
別說，這些陳年老舊的味道還真不錯。
“天帝兄弟要不要嚐嚐，來一口？”老李頭拔掉酒袋的塞子道。
顧池卻看着空洞裡殷紅的酒液陷入了沉默。
半晌纔開口問道：“酒是哪裡找到的？”
“那邊……不對，是那邊。”老李頭指向一處破損的莊園。
“好。”顧池拍了拍他的肩膀，說道：“你先喝着，我過去看看。”
老李頭：“路有點爛，要不要我帶你過去？”
“不用，我記得路。”顧池道。
老李頭：“？”
這話把老李頭整迷糊了。
記得路？
什麼意思？
難道顧池之前來過這個神國？
可這副本不是新開的繁星世界嗎，怎麼來？
顧池也沒多解釋，默默走向莊園。
越往裡走，那種熟悉感越濃。
在一條廢棄已久的小巷中，他目光掃過泥濘的地面，眼前恍惚浮現一個個擺攤的玩家。
他們的攤位上有戒指，有鐵劍，還有泡着美人魚的浴缸。
直到走到那滿是鐵鏽、扭曲變形的大門前，眼前的幻象全部消失不見，只剩下一座如經歷了劇烈地震般脫落倒塌的殘破莊園。
他蹲下身子，撿起腳下陷入泥中的象牙門牌。
上面用燙金工藝書寫的字跡已經快模糊到看不清。
可顧池還是一眼認了出來。
伊頓莊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