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8 破鏡02

那個女人並沒有讓他們等多久,不一會兒,林古風就從裡面的房間走了出來。

當秦銳看到林古風的時候,有些小小的驚訝。

平時的林古風雖然總是帶着那種溫和的笑容,但是那只是他面對大家的固有表情罷了。就像是伍北嘲諷的笑容和石濤的漠然一樣。但是現在,他是真的在笑,非常開心的笑,彷彿他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一樣。

他穿着一身很家居的便服,頭髮亂蓬蓬的,看上去十分懶散。

當他看到秦銳等人的時候,表情稍微僵了僵。

那個有着杏仁型眼睛的女人注意到林古風的變化,於是善解人意的離開了客廳:“你們先聊,我去準備一些水果什麼的。”

秦銳撇了撇嘴,這裡只是夢境而已,根本沒有什麼水果可以準備。

林古風與大家之間的氣氛凝固了一下,然後他坐到沙發上,以前那種招牌式的溫和笑容又回到了他的臉上。

“感覺好像很久不見了呢。”林古風裝作很輕鬆的說。

“我們該回去了,沒有多少時間了。”容燁修勾了勾嘴角,帶起一抹冰冷的笑容。“沒想到你也沉浸在這種溫柔鄉中,夢是不是該醒了呢?”

林古風苦笑着,臉上出現一種掙扎的表情,好像在爲難什麼事情。

秦銳瞪大了眼睛:“你不會真的以爲這裡是現實吧?”

“那麼。你們爲什麼不是一個夢呢?”林古風反問道。“這裡真的很好。”

“但是我們一定要回去的,如果沒在規定的時間裡回去,我們就會被這個世界排斥,然後被抹殺掉啊!”江南急切的喊着。

林古風伸出手指,在嘴邊做了一個“噓”的動作:“小點聲,你們會驚動到她的。”

江南連忙捂住自己的嘴:“對不起。我剛剛失態了。”

“不是你的錯。是我的問題。”林古風嘆了一口氣。“我知道這裡不是真實的,但是卻希望這一切就是真實的,我……很矛盾吧……”

“這裡比我們想象的棘手多了。“秦銳無奈的說,她的表情漸漸的變的悲傷起來:“我們不怕喪屍,異形,也不怕伽椰子,我們已經習慣了面對各種突發事件和困難。甚至是死亡我們也司空見慣。所以在經歷那些磨難之後,突然有一個像是避風港一樣的地方出現,我們就會徹底淪陷進去。我們已經太久沒有生活在正常的世界,所以已經開始忘記了身爲人類時那種簡單和輕鬆的狀態,就像是久旱的田地突然迎來一場甘雨一樣,雖然知道沒有限制的去喝水對身體是沒有好處的,但還是忍不住的一直喝下去。”

林古風用餘光瞟了瞟裡屋的房門。依依不捨。苦澀的說:“這裡的一切都是我最希望的,我捨不得離開。“

“我們明白。”讓人出乎意料的,是伍北說出了這樣的話。“正因爲在現實世界無法達成,所以纔在心中形成永久的執念,我們纔會陷下去。”

而情感越豐富的人執念也就越深。像林古風這種人最大的弱點就是放不下。

“剛纔開門的漂亮姐姐是誰?”江南突然問。

林古風笑的很開心:“你也覺得她很漂亮是吧?我一直都這麼認爲的。她是我的戀人,而現在變成了妻子。”

伍北用戲謔的目光看着林古風:“恐怕在真實世界中。她是別人的妻子吧?”

林古風的表情變了變,大家都明白伍北的話是說中了。

“你在這裡也享受夠了吧?是應該斬斷這一切。離開了。”秦銳盯着林古風的眼睛,後者下意識的迴避着她。“你該不會真的陷進去出不來了吧?”

通過林古風那幸福的表情以及這房間的佈置,秦銳知道他這些日子過的非常好,但是好日子終有結束的時候,該讓腦子清醒一下回歸現實了。

林古風沉默着,交叉着的雙腿不斷的換來換去,可以看出來他的心情非常煩躁。

“可以給我一點時間來處理我和她的事情嗎?”半響後,林古風慢慢的說出這句話。

容燁修剛剛想張口反對,但是旁邊的秦銳卻拉了拉他的衣角,搖了搖頭。

秦銳對上容燁修的眼睛:“大家都需要時間來處理的,別忘了,我當時也是有一夜的緩衝時間。”

容燁修輕輕的吐了一口氣,好像全身都放鬆下來。秦銳知道他理解了自己的意思,便放開了手。

“明天我們還會來的。”秦銳說。“希望你能在我們來之前完成所有的事情。”

林古風點了點頭。這時,裡屋的門開了,那個美麗的女人邁着小步走了出來,手上端着一盤水果。

“誒?你們要走了嗎?”女人訝異的說。“不多坐一會兒了嗎?”

秦銳搖了搖頭:“不了,我們走了。”

林古風看着衆人離開,低着頭略有所思。這時一個溫暖的懷抱擁住了他,他擡頭一看,卻是她。

她漂亮的杏仁眼好像能洞悉一切的看着他,右手環住他的脖子,讓林古風不得不與她對視:“你在煩惱?”

林古風沒有說話,只是深情的看着自己的女人。

“他們是來請你走的,是嗎?”女人接着問。“離別的時刻終於到了嗎?”

林古風避開那雙通透的杏仁眼,微微低下頭,然後從自己的口袋中拿出了一個小小的陀螺。他轉動陀螺,它晃了一下但是沒有倒。

他擡起頭看着女人,做出了決定:“對不起,我恐怕要走了。”

“我就知道會有這麼一天。”女人爲林古風整了整衣領。“離開我之後要好好照顧自己。按時吃飯,不要總是吃涼飯。換洗的衣服全在臥室櫃子中的第二層小格中,別忘了……”

女人絮絮叨叨的說了很多話,林古風卻越來越沉默,女人對他越好,他就覺得越割捨不了。他看着這個女人的容顏。這張臉他永遠都忘不了。

在現實中。這個女人也不可能對他做出這樣親暱又溫柔的動作。他愛着女人,但是她卻對他一點都沒有感覺,最後甚至用最殘忍話語讓他離開,用最毒辣的詞句來侮辱他的人格。

而在迷失域,他以前不敢想的事情,全部都實現了。

這讓他無法自拔。

系統特意讓他們進入這樣的場景,是想讓他們自己親手斬斷所有的願望嗎?

林古風自嘲的笑了一下。這個輪迴世界果然是把普通的人類訓練成冷血兵器的地方,系統發佈的每一個任務都在慢慢的消耗着他們身爲人類的一面,到了最後,他們會變成什麼樣的怪物呢?

與其失去心中最深刻的執念,與其在未來變成怪物,還不如現在留在這裡,懷着自己的願望死去。林古風愣愣的看着女人的臉。心中突然出現了這樣的念頭。

“跟我留下來吧。”女人吐出的氣流有一部分噴到了他的臉上。氣吐幽蘭。

林古風的眼神變的有些呆滯:“和你留下來也不錯。”

離開林古風的住處之後,他們就前往下一個人所在之地,不過走到一半,就看到了方舟和石濤同時出現在了前面的路上。

“這倆小子,也挺厲害啊。”伍北哼了一聲。

秦銳搖了搖頭:“不是他們厲害,是因爲他們的情感太單薄。”

衆人想了想秦銳的話。說的也是。石濤性格冷漠自私,即使身陷最美好的夢境。也無法真正的打動他。而方舟本來就是缺失人類情感的冷血殺手,自然也不會輕易被打動,所以他們反而不會深陷進去。

而林古風是一個感情豐富的人,他會爲每一個成員着想,想的事情太多,纏繞在他身上羈絆太多,反而會束縛住他。

那兩人也看到了他們,便走了過來。

“太幸運了,這麼快就見到了你們。”石濤笑着說。

方舟什麼都沒說,看着衆人:“你們是真實的?”

“是的。”秦銳回答。

“有什麼證據?”方舟用那雙像鷹一樣銳利的目光看着秦銳。

“沒有證據。”秦銳聳了聳肩說。“如果我說出我們都知道的事情來讓你判斷我們是不是真實的,是行不通的,因爲這裡的事物是用潛意識創造出來的,你知道的事情,創造出來的人也會知道。相反,如果我說出你不知道的事情,你就更沒有辦法來測試了。”

方舟的嘴角彎了彎:“你們的確是真的。”

“知道就好。”伍北用鼻子哼了一聲。

接下來,他們在另一棟大廈中找到了蘇澈,他們花了不少的口舌才讓蘇澈清醒過來,認清之前發生的一切都是虛幻的夢。

“這樣一來,除了林古風,人就全齊了吧。”容燁修笑着點了點人數。“下面就等待林古風最後的選擇了。”

終於等到了第二天,他們所有人都感到林古風那裡。

敲開房門之後,秦銳開門見山的就說出了來意:“我們走吧。”

林古風微微擡了一下眉毛:“我不想走了,我想留在這裡。”

大家驚訝的看着林古風,他們十分驚訝,林古風居然會做出這樣的決定!

“你是爲了這個女人嗎,她只是你潛意識投影啊!”江南忍不住的大喊道。“隊長,你到底想沒想清楚!”

“我想了很久。”林古風淡淡的垂下了眼睛。“與其一直在輪迴世界被人束縛,漸漸的變的沒有人的情感,不如選擇帶着真實的自己消失。”

“不可以!你忘了我們以前說過什麼嗎?無論發生什麼事都要堅持下去,活下去!”秦銳說,她的腦中突然浮現了穆封的臉。“穆封也是這麼想的,他絕對不會希望看到你這樣消沉的。”

“穆封?”林古風的眼睛閃爍了一下,但是又迅速變的波瀾不驚。“他啊,是我親手送進地獄的兄弟……”

大家對視了一下,發現他的狀態非常不好。

秦銳轉了轉眼睛,看到了林古風身後的那個女人。

如果把這個女人殺掉,林古風的夢境破碎,他也許就會醒過來了。

想到這裡,秦銳就拿出了手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開了槍。

誰都沒有反應過來。

那個女人的頭部中了一槍,當場就死了。林古風睚眥俱裂,他衝過去抱住了那個女人,查看着情況。

秦銳這一槍根本沒有留下任何後路,直接就對準了頭部,所以一旦射中,那個女人怎樣都活不了了。

“她只是假的,你自欺欺人而已。”秦銳冷冷的說。“華夏隊不需要懦弱逃避的隊長,如果你明白這一點的話,就不要讓我們失望。”

秦銳在心中微微的嘆了一口氣,她殺掉了那個女人,即使林古風會怪她恨她,她也認了,只希望他能重新回到狀態。

林古風的目光呆滯。

畢竟誰也無法接受自己的願望突然破滅,這種心理落差不是一般人可以承受得起的。

大家都擔心的看着林古風。

“你的做法是不是過於偏激了?”蘇澈小心翼翼的問。

“不這樣做,他永遠都是那副不爭氣的樣子,秦銳,幹得好。”伍北狠狠的說。

“只是想到就做了,我們沒有時間浪費口舌勸他了。”秦銳說。“其實我也不想這樣做的,只是林古風的表現太讓人失望。”

失望,的確是失望。作爲一個隊伍的隊長,居然沉浸在夢境中無法自拔,而且在大家找到他之後,還打算繼續留在這裡,甚至連死亡也不怕了。

“林古風,別忘了你的命不只是自己的,還是我們所有人的。”容燁修冷笑着說。“到底該怎麼辦,你自己想想。”

林古風站了起來,沉默着。

“時間快到了。”方舟說了一句話。“如果你們不走的話,我就想辦法先走了。”

“我也是,沒必要跟你們在這裡耗命。”石濤緊接着說。

“我回去。”林古風的聲音有些嘶啞。“你們是對的,我明白了。”

“那我們接下來就是找個地方,安靜的自殺?”江南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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