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我醒來後,又是早上八點,青兒和碧玉來服侍我洗漱,我當即便問她們:“幾點了?”
碧玉在外頭說:“小姐早上八點了。”
我撩開帳子問外頭候着碧玉:“我怎麼回來的?”
碧玉沉默了一會兒,臉略微有些不自然說:“您……是先生抱回來的。”
我想到昨天那一切,沉默了兩三秒,然後從牀上翻身而起,催促着碧玉:“快替我洗漱。”
接着我拽過青兒手上的衣服,便去了浴室,等換好衣服出來後,我又匆匆洗漱完,正要朝門的方向走,周媽便端着粥從外走進來說:“小姐,早膳準備好了,您這是要去哪裡?”
我急匆匆說:“您放牀頭吧,我很快就來。”
接着,我不再理會周媽,而是直奔穆鏡遲的書房,等跑到他房間時,他也纔剛起來,丫鬟才替穿好衣服,他聽到了我的喘息聲和倉促的腳步聲,便回頭看向我,笑着問:“大清早,怎如此焦急。”
我看了一眼屋內的丫鬟,想了想,便跟在他身後說:“你昨天答應我的事,可還沒兌現呢。”
有丫鬟端着早膳進來,穆鏡遲繫着袖口的扣子,卻沒有回頭看我,只是嘴角帶着淺笑走到椅子邊上坐下說:“既然來了,一道在我房裡把早膳用了。”
丫鬟將早膳全都布好,穆鏡遲替我盛了一碗白米粥。
屋內丫鬟太多,我不好意思問昨天的事情,便暫時忍了忍沒有說話,等丫鬟全都走散了一些,我才捱了過去,挨在他耳邊悄聲說:“姐夫,你可不能騙我。”
他替我夾小菜的手停了下來,看向我,似乎是有些想不起來答應過我什麼了,便尋思了一會兒,笑着問:“我可有答應過你什麼?”
我說:“有,你不能耍賴。”
他一本正經問:“那你說說我答應你什麼。”
我說:“你說我可以問你一個秘密。”
他又將溫好的粥遞到我手上笑着問:“什麼時候的事,我怎不記得了。”
我氣急捏住他手說:“你耍賴,你這小人!你這——”
正當我在心裡搜尋着詞罵他時,他好整以暇的靠在椅子上看向我說:“昨天我叮囑過你,這個秘密過時不候,是你自己忘記了,又睡了過去。”
我沒想到他竟然倒打一耙,我說:“明明昨天是你無恥,我說了我不要了不要了,可你偏要……”
我話還沒說完,忽然意識過來剛纔自己都說一些什麼話,我立馬用手死死捂住嘴脣,然後左右看了一眼,丫鬟們依舊候在那裡,臉上沒有任何變化,我又看向穆鏡遲,他眼眸裡的笑意越來越深,在他戲謔的注視下,我臉以可見的速度,迅速躥紅着。
他故意問了句:“我偏要如何?”
我氣死了,幾乎要跳腳,可是又無可奈何,乾脆我把手從脣部放了下來,生着悶氣坐在那裡,不再理他。
穆鏡遲將我臉別了過來,悶聲輕笑說:“好了,不逗你了,先用膳,之後再回答你問題。”
他將擦乾淨的勺子遞給了我,我看了他還是有些不相信問:“真的?”
他肯定告訴我:“是真的。”
有了他這句話,我便開心的在桌上用着早餐,今天胃口還不錯,吃了不少,反觀穆鏡遲,用的倒不怎麼多,他向來都是如此,少食多餐。
我放下筷子後,他也將筷子放了下來,然後用毛巾拭擦了一下手,端起桌上的茶杯說:“問吧,我聽着。”
可我卻沒有快速問他問題,而是沉默了一會兒,等丫鬟們將桌上的東西全都給撤走後,我深吸了一口氣,認真看向他問:“爲什麼要殺我全家。”
穆鏡遲拂茶的動作一頓,嘴角的笑也停滯了下來,過了半晌,他將杯子放在桌上說:“換過一個問題。”
顯然,他是拒絕回答。
我堅持道:“是你答應過我的,我可以任意問你一個想要知道的秘密,你說這個秘密也可以是關於你,現如今我問了,姐夫難道是要反悔不成?”
穆鏡遲臉上雖然沒有怒意,但也沒有笑,語氣裡藏着一絲不易察覺的嚴肅之意說:“這個問題除外。”
他起身就想走,我跟在他身後說:“不能除外,你不能食言,你答應過我的就要做到。”他沒有理我,繼續朝前走,我一直跟着他到達書櫃前,他站在那挑選着書架上書,手指正落在一本詩集上時,我抓住他的手問:“爲什麼不能告訴我?”
他低眸凝視我,再次說:“可以是任何問題,唯獨這個。”
我說:“爲什麼?”
他表情淡漠,甚至還帶着一絲少見的冷漠說:“沒爲什麼。”接着他將我手從他手腕上拿了過來,他對屋內一個丫鬟吩咐:“送小姐回房。”
那丫鬟便朝我走了過來,我坐在那沒有動,丫鬟等了一會兒,便小聲說:“小姐,咱們先回房吧。”
我還是沒有動,而是看向穆鏡遲良久,他沒有回答我這個問題答案的打算,我才從椅子上起身,徑直走出了書房,丫鬟迅速跟在我身後。
等到達房間,周媽見我回來了,她略微驚訝問:“小姐在先生房裡用餐用的這麼早?”
我沒有理會周媽,而是在牀邊坐下,周媽見我不回答她,便朝我走來,見我一臉鬱色,小聲詢問:“這是怎的?”
我沒有回答周媽,她又問:“可是剛纔在書房又和先生髮生爭吵了?”
我沉默了半晌,說:“沒事,只是一點小事。”
周媽還想問,青兒便拉住了她,朝她小幅度搖頭,周媽也最終只能作罷。
一直到下午,我坐在樓下正望着電話發呆時,樓下忽然傳來了腳步聲,我回頭一看,王芝芝正由着丫鬟扶了下來,她似乎病的真的很重,臉色蒼白的很,人也有些鬱鬱寡歡,她坐在我面前後,丫鬟便替她倒了一杯水。
王芝芝沒有喝,更沒有接,只是看向我。
我和她對視了兩三秒,我說:“小姨最近怎樣?”
她聽到我這句小姨,不知道爲什麼臉上扯動了一絲嘲諷之意,不過很快,她回答:“好了不少,沒有多大問題的,醫生說。”
我說:“好了一點便好,如果你有什麼想吃的,我讓丫鬟去給你做。”
外面又是一個雨天,這一年的金陵城,真是奇怪的很,陰雨連綿了好長一段時間,就是不見收。
大廳內很安靜只聽得到雨聲,我和王芝芝坐在那聽了一會後,碧玉從外頭走了進來,手上捧着一隻受傷的小鳥,說是外頭下雨着只鳥因受了傷,被雨淋得從枝丫上摔了下來,我沒有動,倒是王芝芝說:“把她給我瞧瞧。”
碧玉看我了一眼,這才把鳥遞給了王芝芝,她拿在手上看了一眼,臉上是憐憫之意,便迅速招呼着丫鬟拿藥過來。
客廳內一陣忙碌,王芝芝將鳥兒受傷的腿給包紮後,便交還了碧玉,不過在給碧玉時,她眼眸裡帶着一絲不捨,我沒讓碧玉接,而是讓她交還了碧王芝芝。
王芝芝看了我一眼。
我說:“沒別的意思,這隻鳥看上去年幼的很,我和碧玉她們都粗手粗腳慣了,不會照顧,看纔看小姨動作如此嫺熟,可能會比我們更合適它。”
王芝芝捧着那隻鳥兒沒有說話,只是眼神略帶悲傷的看向它說:“我又如何照顧得比你們好,只是覺得它這麼小,若是因爲這場雨喪命,便可惜了。”
我說:“小姨,菩薩心腸,就算她最終活不了,不過光有你這片心意,我想它也是值得了。”
王芝芝看了那隻鳥好一會兒,便沒再說話,而是將那隻受傷的鳥遞還給了丫鬟,叮囑丫鬟好好照顧着。
她又看向我說:“我有些累了,先上樓了。”
我沒有挽留,而是讓丫鬟好好扶着她,我沒想到才短短几天沒見,她就病成了這副模樣,我一直在想,那天穆鏡遲到底和她說了什麼。
她上了樓後,我便在那坐了一會兒,也起身回了房。
之後那兩天我都有些心事重重,一直坐在屋內看着窗外的雨,一天一天不停歇的往下淋着,碧玉和青兒還有周媽都感受到了,以爲是因爲我和穆鏡遲吵架的原因導致,倒是又想着法子來逗我開心。
我卻一點反應也沒有。
中午的時候,雨終於停了,碧玉又出去了一趟,在花園採摘了一些新鮮花回來,還帶着雨水,她遞給我看,問我好不好看。
我盯着那些嬌豔的話,好半晌都沒有說話,碧玉等了一會兒,小聲提醒了一句:“小姐?”
我搖搖頭說:“我有點累,你隨便找個花瓶插起來吧。”
便躺回了牀上睡了過去,一直睡到下午三點左右,我被噩夢驚醒,等我滿頭大汗睜開眼時,我才發現周媽在我身邊,這雨水多的季節,她也在打瞌睡,不過下一秒,她便被我驚醒,然後看向我問:“小姐,您怎麼了?”
我沒有回答她,只是隔了一會兒問;“周媽幾點了。”
周媽看了一眼時間說:“三點了。”她見我一身冷汗,便把我扶了起來,輕聲問:“可是做噩夢了。”
我緊緊抓住周媽的手說:“我夢見,我夢見……”
周媽擦着我額頭上的汗問:“夢見什麼了?”
我夢見外公和宋醇全死了,我夢見他們被大火焚燒着,外公一直在大火裡笑,不知道在笑什麼,宋醇卻在哭,他哭着說讓我救他,而我卻只是無能爲力着,沒多久,他們從大火裡變成了兩具屍體,屍體成了棺材。
出殯那天,我穿着一襲喪服,和穆鏡遲在牀上廝混着,嬌笑着,打鬧着。
這個夢讓我覺得渾身都發涼,我不知道這意味着什麼,可光那些畫面,便讓我坐立難安,如被火炙。
周媽感覺到我的手一直在抖,以爲我是被夢給魘住了,便立馬讓青兒倒杯涼水來,她喂着我喝了下去,之後又用手沾着涼水,在我額頭上摸了三下。
等我終於緩解過來後,我看了周媽一眼。
周媽擔憂的問:“小姐,您這是怎麼了?”
我動了兩下脣,可是話到嘴邊我又咽了下去,只是虛浮無力的說:“沒事。”
周媽便將我扶了起來,我讓周媽扶着我下樓,我盯着沙發上的電話許久,剛想去拿,周媽在我身邊提醒說:“小姐可有什麼要緊的電話?”
我看向周媽。
周媽又說:“如果不要緊,就不要打。”
我要打什麼電話,周媽向來是不多管的,這是她第一次用這樣遮掩的方式制止我,我和她視線交匯了幾秒,我最終又將電話放了下去。
周媽扶着我說:“咱們上樓吧。”
我如同一隻僵硬的木偶一般,被周媽扶着上樓,纔剛到房間,碧玉就在門口說:“小姐,先生替您找來的那名醫今天過來了。”
接着沒多久,那名醫便由着那些丫鬟領了進來,穆鏡遲伴隨在他身後,兩人肩並肩走到我牀邊,穆鏡遲似乎在和那醫生描述我的情況,到達我牀邊後,他才停下話看向我。
我臉色還沒回轉回來,依舊蒼白,衣服也全被冷汗給侵溼,他當即沒有一皺,看向碧玉她們說:“怎麼沒給小姐換件衣服。”
說完,他便坐了下來,坐在我牀邊,撫摸着我臉問:“可是生病了?”
我搖着頭。
他皺眉看了我許久,便接過青兒遞過來的熱毛巾,替我將額頭上的冷汗擦拭乾淨,才輕聲說:“醫生來了,我們先讓醫生瞧瞧身體怎樣?”
他用商量的口氣,大約不再生氣那天我問的那個出格的問題。
我沒有說話,他也沒有再理我,而是對那名醫說:“還請您好好看看。”
那醫生聽了穆鏡遲的話,便將藥箱遞給了丫鬟,朝我走了過來,首先第一件事情便是替我診脈,他診了良久,眉間的神色不是很好,過了半晌,他看向我問:“可否冒犯一下小姐,能讓我查看雙腿嗎?”
我雙腿如今搭着毯子,不知曉爲什麼自那次之後,一到雨天,腿便有些涼的沒知覺。
我點了點頭,丫鬟便將我身上的被子給揭開,然後又替我將蓋在腿上的毯子給移走,那拿着一塊紗巾,隔着紗布握住了我的腿,他摁着我,摁了好幾個地方,問我是否有感覺,是否疼痛,或者是疼痛的程度。
對於他的問題我都一一回答着他。
也不知道他檢查了多久,他手終於從我雙腿上收了回來,丫鬟們便迅速替我蓋住了雙腿,醫生臉色依舊沒有太好。
良久,他對穆鏡遲說:“情況不是很好。”接着他又說了一句:“以後可能會癱瘓。”
穆鏡遲面色一沉,像是沒聽清楚一般問:“您說什麼?”
對於穆鏡遲的反應,那醫生情緒並無特別大的起伏,像是見慣了這樣的病況,他說:“關節凍傷得太過嚴重,目前是不可挽回的趨勢,小姐如今這樣的情況,只能慢慢調養,日後會怎樣,誰人都不知,誰人都不曉。”
周媽有些不相信說:“可是之前的醫生完全沒有說的這麼嚴重,是說讓小姐調養調養就沒事,怎的竟然如此嚴重?”
周媽的話是有些無理的,不過那醫生並沒有和她計較,而是說:“若只是單純的凍傷,其實也不至於這麼嚴重,那些醫生也說的沒有任何錯處,而壞就壞在,小姐是產後被凍傷,那時候身體最爲虛弱,寒氣很容易侵入骨髓,所以才讓這凍傷嚴重了八倍十倍。”
穆鏡遲眼裡散發着幽冷的光,可他表情卻仍舊如常問:“先生可打算如何調理?”
那醫生卻對穆鏡遲鞠了一躬:“按道理,穆先生千里迢迢將我請來,爲的不過是治好小姐,我本應該替小姐徹底根治,可賽某才疏學淺,可能要辜負先生的期望,我只能說,我能保她四十年無憂,至於以後會怎樣,那便是小姐的造化。”
穆鏡遲說:“還請您盡心。”
醫生說:“這點您自是不必擔心,我必定會爲小姐竭盡心力。”
周媽見話已經定,情況無法逆轉,便哭了出來,反而是我坐在那,聽了竟然一點感覺也沒有,像是那醫生說的不是我,而是別人一般。
之後那醫生開了方子給丫鬟,叮囑了我一些別的事宜,還說過幾天可能需要鍼灸,讓我有個心裡準備,接着也沒有久留,便由着丫鬟們送着離開了。
周媽還在一旁小聲的哭泣,穆鏡遲吩咐了一句:“周媽,你先出去。”
周媽看了穆鏡遲一會兒,想了想,便紅着眼睛點了點頭。
等周媽離開後,穆鏡遲瞧了我半晌,最終卻只是一句:“好好調養。”他沒再說話,臉色不是很好,似乎也沒有什麼心情應付我,然後便起身離開了房間,讓我一個人待在房間靜默着。
之後的那幾天穆鏡遲心情都不是很好,我聽碧玉她們說,他臉上沒有一點笑容,還把後院關着的丫鬟,直接殺了,沒有一點遲疑。
那天早上,那具屍體是從穆家的正門口被擡出去的,丫鬟們全都站在那圍觀,卻誰都不敢說話,碧玉站在我身邊雖未出大廳門,可也被嚇得臉上毫無血色,我並不比她好。
因爲我坐在客廳內,從丫鬟們相互擁擠的縫隙間窺探到,那具屍體被擡出去時,滴了一路的血,那雙手從白布內滑落出來,有隻玉圈從屍體手腕上脫落,碎了一地。
我全身都在顫抖,閉着雙眸一直在那平息着情緒。
我問碧玉:“剛纔那具屍體,是刺殺那天晚上被扣下來的活口嗎?”
碧玉說:“是……聽說沒有招,先生之前一直都留着她,可不知道爲什麼今天早上,會突然殺了她。”
我沒有說話。
只覺得外面風帶進來的血腥味,讓人喘不過氣,甚至是有種窒息感。
我沒有在樓下久待,而是讓碧玉扶着我上樓,一直到達下午三點,我又全身都是汗的嚇醒,可這一次周媽和碧玉都不在身邊,我穿着的單薄的衣衫坐在牀上,一臉惶然的喚了好幾聲,都沒見人進來,我立馬從牀上爬了下來,然後在屋內找着,空蕩蕩的房間卻只有風聲。
我推門跑了出去,喘着氣跑到穆鏡遲書房內,他正在書房內和周管家說着話,還沒等他反應,我直接朝他撲了過去,直接撲入了他懷裡。
他一把抱住了我,身體被我突然的力道衝擊地不穩的晃動了幾下,不過很快他又穩下身體,雙手穩穩的環住我,輕聲問:“怎麼了?”
我沒有說話,在他懷中便是一頓大哭。
穆鏡遲見我身上竟然只着一件睡衣,腳上連鞋子都沒來得穿,赤着腳站在冰冷的地上,他迅速將我打橫抱起,這個時候碧玉從書房外面追了進來,似乎是發現我不見了,可她一到門口,穆鏡遲抱着我在椅子上坐下後,當即便冷聲對碧玉吩咐:“拿件衣服過來。”
碧玉被穆鏡遲的神色嚇的一抖,她顫抖着聲音說了一聲是,便迅速又跑了出去替我拿衣服。
等她用最快的速度趕過來後,穆鏡遲拿過碧玉手上的毯子,直接將我身體給裹住,我依舊在他懷中哭着,哭得聲嘶力竭。
穆鏡遲一直低哄着,哄了好一會兒,他忽然看向碧玉眉間染着怒色問:“怎麼照顧的小姐!”
碧玉被他的語氣嚇得腿一軟,直接跪在了地上,之後周媽和青兒又趕了過來,一瞬間屋子內跪了一地。
穆鏡遲發了好大一通脾氣,見我還在哭,便對身邊的人說:“把這兩個沒用的丫鬟給我拖下去。”
碧玉和青兒哀聲求饒,兩個下人一把將碧玉和青兒給架了起來,就要拖出去,終於我止住了哭聲說:“我只是做噩夢了,不關她們的事。”
穆鏡遲卻並不聽,他又冷聲吩咐了一句:“拖出去!”
我拽着他的衣服說:“我下次一定記得穿襪子和衣服,再也不光着腳,衣服都不穿跑出來了。”
我哀求的看向他,我哭紅了雙眼。
穆鏡遲低眸看了好一會兒,最後他才熄了怒氣,擰着眉頭說:“都下去。”
青兒和碧玉身體瞬間便虛軟了下來,兩人幾乎要被嚇暈了過去。
穆鏡遲這段時間心情一直不好,所有丫鬟全都是戰戰兢兢一個,屋內的人全都退下去後,我繼續埋在穆鏡遲懷裡小聲哭着。
他神色依舊沒有緩和,替我擦着眼角的眼淚說:“我一直都不喜歡你哭,現在你還哭得這樣慘,你是存心讓找拿那些丫鬟出氣是嗎?”
我在他懷裡搖着頭,悶聲哭着說:“不是。”
他擡起我臉說:“那和我說說到底做了什麼噩夢,讓你哭成這樣,慌成這樣。”
我不說話,又往他懷裡埋下去,過了好久,才悶聲說:“我只是害怕,屋內一個人也沒有,我以爲就剩我一個人了。”
他撫摸着我腦袋,溫聲說:“我書房不就在你隔壁嗎?我在這屋子裡頭有什麼好怕的。”
他吻着我臉頰說:“好了,別哭了,你哭得我心煩意亂。”
我抽泣着,便不再發出聲音,他望着我這個模樣,又將我從他懷中抱了起來,然後替繼續擦着眼淚說:“碧玉她們說,你這段時間睡得一直不是很安穩,可是有什麼地方不舒服?”
我抽搭着說:“沒有不舒服的地方。”過了半晌,我又說:“我只是被嚇着了,那天早上的丫鬟。”
我說:“你爲什麼要殺她,她犯什麼事了嗎?”
穆鏡遲拿起一旁的毛巾替我擦着滿是淚水的臉說:“沒多大的事情,相比起那些小事,我更關心的是你的身體。”他話語停頓了幾秒,替我擦臉的手來到我眉間說:“那丫鬟將你嚇成這番模樣,不是更應該死了嗎?”
他語氣裡說的溫柔,眉宇裡是溫柔,連體我擦拭臉的力道都是溫柔。
可不知道爲什麼他的話,卻讓背脊發寒。
他像是沒有發現我臉色又白了一度一般,只是繼續輕聲說:“但凡讓你身體受到損傷的人,我都不會放過,所以你若想要青兒和碧玉都安然無恙,就要乖乖聽話,養好身子,清楚嗎?”
我一時之間,不知道自己怎樣作答,只是呆呆的望着他。
他嘆息了一聲,再次將我腦袋壓在他胸口說:“任何事情在我心裡都不是大事,唯獨你,你怎會明白,你只會拿着我對你的在乎,肆無忌憚,任性妄爲,痛的是我,擔心的也是我,你說我能怎麼辦,我唯一能夠制止你傷害我的方法,那就是將你好好保護着。”
他的話讓我身體無比的僵硬,漸漸的,我又緩緩軟了下來,沒有再說一句話,只是閉着眼睛埋在他懷裡。
後來,不知道是他屋內燃着香的原因還是怎樣,我眼皮又有些沉,可是卻並未睡着,只是迷迷糊糊眯着,感覺到有丫鬟輕輕走了進來小聲詢問:“先生,是否將小姐抱回房間休息?”
他說了一句不用,然後又說:“出去吧。”
丫鬟聽了,良久都沒有響動,大約過了一會兒才退下去,穆鏡遲低眸凝視了我一會兒,撥開我額前的碎髮,在我哭紅的眼皮上吻了兩下,這才抱着我拿着桌上的文件漫不經心的翻着。
我在他懷中臥了兩個小時,兩個小時後,我醒了情緒也稍微恢復了一些,坐在穆鏡遲的身邊拿着他桌上的零食吃着,他笑着看向我,零食的碎屑掉了他桌上一桌子他也不在意,好半晌,他忽然湊了過來,吻了吻我脣角的糕點碎屑說:“少吃點,晚飯還沒用,等會兒又吃不下。”
我抱着碟子,小聲抗議說:“我餓嘛。”
他笑出了聲,我將手裡剩下的一小塊塞到他脣邊,他卻沒有吃,只是吻掉我嘴角的周圍,說了兩字:“夠了。”又眼眸含着笑,微微退了退,用手替我拭了拭,眼裡是毫不掩的寵愛說:“你知道我向來都吃不了甜的。”
接着門被推開了,穆鏡遲側眸看了過去,王芝芝走了進來,她手上端着一小碟水果,穆鏡遲的手也隨之從我脣上放了下來。
王芝芝身體似乎好了不少,穿着一件白色花色又素雅的旗袍,外面罩了一件小線衫,氣色還算不錯,沒有了以前的憔悴。
她說:“我切了一點水果進來給清野,怕她光吃那些糕點會覺得膩。”
穆鏡遲看了她一眼,只是淡淡說了句:“放下吧。”
王芝芝端着水果走了過來,然後把碟子放在了我面前,裡面都是我愛吃的水果,我拿糕點的手停了停,她笑着說:“要是覺得不夠,等會兒和我說,我再給你準備。”
王芝芝沒有停留,朝穆鏡遲福了福身子,又轉身出了門。
我有些沒弄清楚,她爲何對我一下這麼大轉變,甚至都不在像以前一般防範着我,還如此體貼。
我看向穆鏡遲,他卻一點也不驚訝,只是將那碟水果挪開了一些,然後翻看着文件。
我忍不住問:“她怎麼了?”
穆鏡遲未擡頭,只是笑着說:“怎的,她對你好,你反而不適應了?”
我說:“她以前可不是這樣的。”
穆鏡遲翻了一頁紙張,淡聲說:“這不是她應該的嗎,若是想坐穩這穆太太的位置,做不到這點,那她當初嫁過來,沒有任何意義不是嗎。”
我有些沒聽明白穆鏡遲這句話的意思,只是瞧着他,他見我對他發着呆,又笑着擡眸說:“發什麼呆。”轉而又看了一眼那碟切好的水果說:“吃點水果。”
我收回了視線,點了點頭,沒再說話,便又拿起了桌上的水果吃着。
我在書房陪着穆鏡遲一直到四點左右,差不多快用晚餐我才離開,正準備回房換衣服,不過在回房的走廊上又遇到了王芝芝。
她似乎專程在等我,見我朝這方來,她便也走了過去,隔着一段距離笑着說:“清野,我剛想問你還有沒有想吃的。”
對於她態度的轉變,我有些不適應,不過良久,我還是回了她一句:“沒有,你別忙活了,這裡有傭人,這些讓傭人去做便好了。”
她牽着我的手說:“可不能這樣,傭人做事情向來都是馬馬虎虎,完成事情就算是功德圓滿了,哪裡有自家人仔細,如今你身體正在調養,飲食方面要更加註意纔是。”
她帶着我朝房間,不過我沒讓她進去,而是在門口停了下來說:“我要換衣服。”
她明白了,也沒有再繼續進入,只是說:“那我先下樓讓家裡的丫鬟把飯菜備好,等會兒記得下來用餐。”她笑了笑,不等我回答,便轉身要走,我在她身後說問:“他那天是不是和你說了什麼。”
她腳步一頓,卻沒有回頭來看我,影子在長廊裡晃了晃,無比的單薄。
她直接否認:“沒有。”
我在她身後走了兩步,來到她身後說:“以前你對我的態度可不是這樣。”
她依舊沒有回頭,而是低聲說:“身爲他的妻子,就算你姐姐是他的亡妻,你和他沒了關係,可他視你如己出,這些也都是我應該做的。”
我冷笑了一聲,她卻繼續說:“那段時間是我不懂事,總愛跟你計較,清野,你可千萬別生我的氣。”
她回身看向我,臉上帶着熟悉的笑,握住我手,面色溫婉說:“我希望我們兩人依舊能像以前那樣相處,從今以後我會把你當成自己親妹妹一般對待。”
我不知道王芝芝這幾天是不是吃錯藥了,我仔細盯着她雙眸,發現除了笑,還是笑。
我知道問不出什麼,只是將她握住我手臂的手給拿開,然後朝她笑了兩聲,轉身進了房間。
我剛進屋內,周媽便從浴室走出來,大約在裡頭給我放洗澡的熱水,見我靠在門上不動,便問:“小姐,您靠在那作甚?”
我朝她走了過去,一言不發的站定在周媽面前後,便緊緊攥住她手,像是攥住一根救命稻草一般,對周媽說:“周媽,我要離開這裡。”
我話語一出,她一把捂住我脣,壓低聲音說:“以後您別再說這樣的話。”
她似乎非常害怕,可並不怕,而是將她的手從我脣上拿了下來:“穆鏡遲如今是要把我囚禁在這裡,我知道,您別再騙我,而且袁家的人不可能再接我回去,袁成軍默許了我長久留在穆家,不然外頭傳聞兩家不合這麼久,他不會無動於衷,任由發展,就連王鶴慶提這方面的事情,他都阻止。”
周媽皺眉說:“您別胡思亂想,現在最重要的是治好您的病。”
我又想到什麼,問周媽:“您是不是知道了些什麼?那天爲什麼不讓我打那通電話?”
周媽在我的視線下,往後退了一小步,略有些結巴說:“您、您怎麼又胡思亂想了。”
我雙膝跪在了周媽面前,她嚇了一大跳,剛想來扶我,可是我卻跪在地下紋絲不動,無論周媽怎麼拉我,我都不起。
周媽皺眉說:“小姐,您這是爲何啊!”
我說:“周媽,我只剩下那一兩個家人了,如今我什麼都聽不到,也看不到,我知道穆鏡遲一定是知道了什麼,可我出不去,我不知道外面的情況是怎樣,您一定要告訴我,如今也只有您能夠幫我。”
周媽聽了卻連連嘆氣,她和我一起蹲了下來,撫摸着我臉哭着說:“孩子,周媽如今也年邁了,確實是什麼都不知道,可腦子也還不至於糊塗,那天您要打電話,我隱約猜到您是要打給誰,所以纔會制止您,至於制止您不是因爲發生了什麼事,而是在這個節骨眼上,您還是不要跟不該聯絡的人聯絡纔好。”
她替我擦着眼淚說:“發生那件事情,一切都已經不同了,先生對你不可能一點防備都沒有,您若是再在這個節骨眼上去聯繫他們,這不是給他們帶來麻煩,給自己帶來麻煩嗎?”
我沒有說話。
周媽說:“現在您自身都難保了,先別想太多,養好身子纔是最重要。”她試着扶我從地下起身:“等先生放鬆了些,你要是想打這通電話,也就安全多了。”
她扶着我站了起來,可我只覺得雙腳發軟,一直在藉助着周媽的力量,我被她扶到牀邊坐下。
我看向周媽問:“難道以後我要一直被他鎖在這嗎?”
周媽沒有說話,而是過了一會兒:“不會的,您別胡思亂想。”周媽安撫着我:“咱們先下樓用晚餐,過幾天您不是要去參加婚禮嗎?那時候正好能夠出門,便多玩會,散會心,先生現在最重視的是您的身體,肯定沒別的什麼心思去忙活其他。”
我沉默着。
外面的天依舊是陰沉的,似乎有風雨來之勢。
我說:“周媽,我和他不可能在一起,特別是這樣的身份,我必須走。”
周媽意外的沒有反駁,而是望着我,好半晌,她又說:“您還是儘早回袁家纔好,可是現在這樣的情況下,您又怎麼走得了呢,外面如今是什麼情況您都不知曉。”
這時門外有僕人喚:“小姐,用膳了。”
周媽反應過來立馬應答說:“小姐馬上就來。”僕人聽了沒有多停留,緊接着門口是腳步的離去聲,周媽走了過去,謹慎的將門給打開,確認外頭沒有人後,她又走了回來,我從牀邊起身,拉住周媽的手,殷切的看向她說:“您會幫我對嗎?”
周媽沒有動,我又晃了她兩下,幾乎是用哀求的聲音問:“對不對?周媽?”
好半晌,她的情緒終於在我的注視下,有了些鬆動,她說:“小姐需要臥做什麼?”
我高興的笑了兩聲,沒有浪費時間,便朝她靠近挨在她耳邊輕聲說了幾句話,可我沒料到的是周媽聽後,一臉驚恐說:“不行!”她轉過身說:“這件事情我絕對不可能爲您做,周媽爲了您可以連命都不要,可唯獨這件事情,我是不可能答應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