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茵歇斯底里的在電話裡吼,吼得什麼紀茶之也懶得注意去聽,通知到了她就把電話掛了,把手機遞還給夏晨曦的時候她又特意瞄了眼牆上的鐘。
十一點一刻。
“你餓了嗎?”她問夏晨曦。
“……”
“給天維打個電話吧,讓他回來的時候買點菜,我給你們做飯。”
“……”
紀茶之也不知道從哪兒找了條圍裙出來給自己繫上,見她仍舊呆坐着沒動,伸手到她眼前晃了晃,“嗨,趕緊打電話啊,如果回來了又出去多麻煩。”
“哦,哦。”夏晨曦驀地回過神來,一邊用審視的眼光看着她,一邊給陸天維打電話。
她臉上的平和,她言語中的尋常,儼然一副若無其事的模樣,可……過度的正常纔是最大的反常啊!
或許是因爲這通電話的緣故,陸天維回來得特別快,其實前後加起來也就半小時多點的事兒,他自己拎着兩大隻超大號超市購物袋上來,身後跟着好幾個扛着各種大小傢俱的搬運工。
“這兒這兒,都搬進來。”
他一進門就把兩隻大袋子遞給夏晨曦,又對紀茶之道:“咱們不是要住回家裡來嘛,我瞅着沒啥傢俱就自己看着給置辦了幾件兒,你先將就着用,等回頭看到合適的咱隨時換。”
“我不要。”紀茶之看着客廳裡越來越多的傢俱,眉心越擰越緊。
四十分鐘不到的時間,選傢俱買菜還外帶配貨送上門?真不知道到底是陸天維天真還是她傻。
“爲什麼不要啊,這不是挺好的?我正好沒地方去,還打算在你家蹭一段時間呢。”夏晨曦不解。
“東西待會兒我們自己出去置辦。”紀茶之從脖子上摘下那塊玉墜子遞到陸天維面前,“替我帶回去還給他。”
也不管他到底願不願意,她強行把玉墜套在他手腕上,陸天維的手重重往下一沉,頓時覺得自己手上掛了千斤重的炸藥,分分鐘能讓他粉身碎骨。
“我錯了小姑奶奶,我這就讓他們把東西都送回去,咱們自己出去買,自己去……”
“誒,我說你腦子是不是有問題!”夏晨曦憤懣的把手裡的那倆購物袋塞回給他,把他往門外推,“走走走,你個胳膊肘往外拐的!”
“我錯了,我就是耳根子軟沒別的意思,再說蔣尋給我打電話,我要是不照辦他能弄死我!”對不住了蔣先生,陸天維在心裡默唸。
他隨手把手裡的袋子放牆角,一溜煙兒跑回紀茶之跟前兒,小心翼翼的把玉墜子捧到她面前,“別把我趕出去,我保證下不爲例。”
紀茶之當然清楚陸天維是無論如何不會替她把玉墜還回去,就他這膽子,這就跟讓他上前線去送死沒啥區別,其實她就是想嚇嚇他,警告他。
拿回玉墜子,走到垃圾桶前。
兩塊玉墜加起來幾乎貫穿了她從小到大的悲劇人生,是她所有不幸的根源,是罪惡,就算還不回去她也不可能再把它留在身邊。
陸天維好不容易放下去的心一下子又給吊了起來,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她的手,默默的把天上的神仙菩薩都給求了個遍。
好在紀茶之只是一直站着,並沒有做出任何舉動。
牆上的時鐘滴答滴答,過了好一會兒,她仍舊一動不動的站在那兒,手裡拿着那塊玉,眼神呆滯。
“茶子……”夏晨曦見她有些不大對勁,小聲喚了一聲。
“嗯。”
紀茶之輕輕應着,嘴角吃力的牽了牽,大概是想做出個笑的表情,轉身間忽然身子一晃,整個人直直往後仰去。
“茶子!”
擔憂自耳邊響起,整個世界都亂套了……
雷聲轟隆。
晃眼的閃電自夜空中一閃而過,劃破沉寂的黑色。
眼前分明是懶園裡的那棵大棗樹,一道電流直衝而下,毫不留情的將它從中間劈開,它忍着傷痛,沉默的站在那兒,張着無數手臂求她幫助,枝葉上滴下來的雨水,全成了它的眼淚。
可憐的大棗樹用它的生命在提醒着她隨之而來的別離,就像父親想要用他的生命替她換取餘生的安寧。
紀茶之覺得自己眼眶燙得厲害,燙得她不得不擡起眼皮子。
她定定的看向着前方,好一會兒渙散的瞳孔內纔開始逐漸恢復聚焦。
白色的牆白色的燈,略帶消毒水味兒的空氣中隱隱攜着某種熟悉而雅緻的氣息,沉水香本是安神佳品,這會兒卻叫她極度不安起來,這是她的“錯誤”來過的痕跡。
她聽到病房外的走廊上有人在低聲交談,門虛掩着,在病房門被人推開之前,她又不留痕跡的重新閉上了雙眼。
有人進來,那股沉水香的味道越來越清晰。
縱使內心千般抗拒,身體還是本能的迫切的想要他的靠近,他的氣息已經轉化爲對她情感上的催化劑,藥在她身體裡四處遊走,競相告知每一個器官,這個男人你要愛的。
可是明明……他們還沒有發生過最實質的關係。
溫暖自指尖傳來,強行平靜的手被他輕輕團入掌心,迫使她的心臟又開始劇烈的跳動起來。
紀茶之以爲景丞丞會留下來,把雙眼閉得緊緊的,眼睫毛一直顫,然而他只是握着她的手坐了一會兒,很快就走了。
在房門被帶上的瞬間,沉默的側影深深扎入她眼中。
如果一段感情的全部美好都是謊言編織成的幻象,她真的不敢再繼續面對,她怕自己分不清什麼是真什麼是假,更怕晚上睡覺的時候,父親會在夢裡怪她:你爲什麼就是不聽我的話!
那些因爲緣分而來的東西,終有緣盡而別的時候。
這一次好像真的要結束了。
“茶子。”夏晨曦拎着保溫飯盒兒開門進來,在她牀上支了張小桌兒,“別裝了,他已經走了。”
紀茶之尷尬的睜開眼。
“不是我叫他來的啊,我跟陸天維把你擡下樓才知道原來他一直就在離你們家不遠的地方守着,我又不敢趕他,只能由着他把你送醫院來了。”
“我想回家。”
夏晨曦走到窗戶旁拉開點窗簾給她看外面黑漆漆的天,“這都半夜了,好歹睡一覺明天早上做過檢查再走,你們家就空蕩蕩倆牀,連鋪蓋都沒有,咱倆睡哪兒?”
她一邊佈置碗筷,一邊跟個老媽子似的唸叨,“生氣歸生氣,也不能作踐自己的身體,身體是自己的知道不?不吃飯還做這麼多活兒,算了算了,也怪我,當時我就該攔着你的……”
她吧啦吧啦的不停念,紀茶之把她的話全然當成了下飯的菜,好半天才纔想起什麼,歪着腦袋瞥了眼牆上的鐘。
擱下碗,“把你手機借我一下。”
“幹什麼?”夏晨曦又給盛了碗湯,“爲李茵的事情?李茵躲了,打電話關機,去她贊住的地方也沒找到人,陸天維這會兒正在幫你辦呢。”
見她眼神審視,夏晨曦又特意強調了一句,“別把我當陸天維,我已經跟他們解約了,現在我是自由人,只按自己的想法做事兒。”
紀茶之低頭笑笑,有些不好意思,無意中看到掛在自己脖子上的那塊玉墜,又是眼色一沉,再次把它取下來。
“我的手機在嗎?”
夏晨曦搖頭,“幹嘛?”
“記得不號碼了。”她默默把玉墜收進口袋裡。
算了,還是明天吧,等明天給景茗打個電話,讓她把這東西拿回去還給景丞丞。
哪怕景丞丞說她是精神病患者,可是比起那些正常人來說,這個精神病患者給她的卻是絕對的真摯和安全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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