櫃檯前,看着端着第二碗酒的易阡陌,老闆暗自嘆息了一聲,這史上能喝她三碗奈何酒的人,幾乎沒有。
別說是眼前的青年,便是通天教主、瑤池金母又或是天帝前來,也一樣最多隻能喝上兩碗半,便無法再喝下去。
大多數的修士,都只能喝一碗,甚至是半碗,易阡陌直接灌下去,若是沒有足夠的意志力,便會醉死在這裡。
她賣了許多酒,但唯獨這奈何酒賣的最少,來此喝酒的修士,大多數也只是要求調製一些能夠消愁的酒,並不敢點奈何酒。
但她這一聲嘆息,並不是因爲易阡陌,只是她要等的那人,並沒有到來。
“白夕若,這是何人,他手裡端的是第二碗奈何酒嗎?”
就在這時,樓上走下來一名藍衣女子。
在藍衣女子的身側,還有兩名身穿黑色甲冑的修士,他們跟城門口的黑甲修士有些相似,身上幾乎感應不到氣息。
看到這女子,白夕若微微一怔,說道:“稟告殿下,這是奈何酒,至於這人……我不認識!”
“不認識?”
藍衣女子狐疑的看了他一眼,又看向了易阡陌,“那是誰請來的?”
白夕若沒有說話。
這時,老闆忽然伸出手,想從易阡陌的手中,將第二碗酒收起來,可易阡陌卻攥得死死的,竟然取不下來。
老闆皺起眉頭,擡手在易阡陌的眉心拂過,道:“你累了,睡去吧。”
易阡陌忽然睜開眼睛,盯着老闆,說道:“我不累,我還撐得住,我不但要喝完第二碗,還要喝第三碗!”
“噝!”
聽到這個聲音,酒館內的修士,全都倒吸了一口涼氣,他們驚訝的看着易阡陌的背影,有些不敢相信。
莫說是他們,便是白夕若和那藍衣女子也不敢相信,櫃檯內的老闆鬆開了手,說道:“你醒的好快!”
是的,他們沒想到易阡陌能醒過來,更沒想到,他竟然醒的這麼快。
“第一碗奈何酒喝下去,最快醒過來的記錄是多久?”
“一刻,據說……來此喝第一碗酒奈何酒的,是曾經的一位天帝,用了一刻才醒過來!”
“他……只用了……半刻……不對,半刻都不到!”
隨着議論聲結束,酒館內一片死寂。
“俱懷逸興壯思飛,欲上青天攬明月……”
易阡陌的口中忽然念出了一句詩,他也不知道,什麼時候竟然會的這句詩,好像就是來到這裡,突然間就會了。
可當他念完這句詩,老闆那嬌媚的身子卻微微一顫,彷彿是見了鬼一般,但她的眼中很快又露出了驚喜之色。
她已經等了很久,這萬事萬物都在變,只有她這酒館沒有變,從這座城出現,她便在這裡,便有這座酒館。
她從來沒有離開過這裡,而讓她守在這裡的那個人告訴她,在不久之後,會有一個人來到她的酒館,會喝下三杯奈何酒,從此之後她便可以離開這裡,她便可以知道,自己到底是誰。
而那個人離去時,唸了一首詩,她不記得那些來此喝酒的酒客,但她卻清清楚楚的記得這首詩。
當易阡陌念出這句詩,她彷彿又看到了那個人,那個意氣風發的人,就像是眼前的這個青年。
那雙渾濁的眸子裡,歷經了歲月洗禮!
每一個來此喝酒的修士,都有執念,但所有的執念加起來,也比不得那人!
唸完這句詩,易阡陌端起第二碗酒,在衆人驚訝的目光下,咕咚咕咚的一口將第二碗酒全部喝完。
第一碗酒,讓他感覺到疲憊,自修行以來,他只睡過一覺,所有的時間都是在前行,在戰鬥,似乎永遠都沒有盡頭。
第一碗酒喝完他還清醒,所有的疲倦隨之而涌來,他所經歷的所有痛苦,都在這一刻涌現了出來。
十三年的地牢之苦,魚玄機的背叛之苦,顏太真的離世之苦,永無止盡的戰鬥之苦,這衆生的愚昧之苦……
似乎永遠也沒有苦盡甘來之日,疲倦壓塊了他的身子,壓垮了他的眼皮,讓他想要一覺就這麼睡過去,再也不要醒來。
彷彿有一個聲音,在他耳邊叫喊着“睡吧,睡吧,不是你的錯,睡過去就什麼都不用管了,睡過去……”
但他還是醒來了,因爲眼前的一切,纔是真實的,他有執念,他忘不了這執念。他要戰鬥,爲他的道而戰,爲救出顏太真而戰,他們不會就此停止!
他心中默唸着,喝下了這第第二碗酒!
第二碗!
這是完全不同的感覺,第二碗酒喝下去,冰涼刺骨,他從未感受過如此強烈的寒意!
這寒意就像是無條件的相信一個人,卻被對方無情的拋棄,他感受過,這苦不一樣,這是發自內心的悲涼之感。
彷彿眼前的一切,所有的執念,都不值得去追尋,他胸中涌出一股鬱悶之氣,化成了一句話,罵了出來,老子什麼都不在乎了,誰想堅守,誰想戰鬥,都去戰鬥吧!
他感覺自己彷彿站在了這個世間的絕巔,感受到了所有的寒意,感受到了高處的寒意!
這寒意凍絕了他的熱血,凍絕了他的信念,也凍絕了他堅守的道!
他站在那裡,就像是一尊被凍住的雕塑,別說是他,酒館內所有修士,都成爲了雕塑,他們沒想到,易阡陌竟然能夠喝下第二碗,以這麼快的速度,喝下第二碗!
藍衣女子看向白夕若,問道:“你確定……你不認識他?”
“確定!”白夕若說道,“我不知道他的名字,跟他也不是朋友,算不認識吧?”
藍衣女子白了他一眼,目光死死的盯住了易阡陌,說道:“你可知道孟婆酒館的傳說?”
“什麼傳說?”
白夕若奇怪的問道。
“等一人的傳說。”她的目光移開,望向了老闆,道,“關於老闆在此等候一人的傳說!”
“哦?還有這等傳說嗎?”白夕若有些疑惑,“說來聽聽。”
“既然你不知道,那就算了。”
藍衣女子微微一笑。
“……”白夕若。
此刻,不僅酒館內的修士望着易阡陌,就連老闆也用一種奇異的目光望着易阡陌,像是在等待什麼發生。
可易阡陌身上的寒意,卻越來越濃郁,這寒意包裹着,緩緩的將他冰凍了起來,最後變成了一具藍色的冰雕。
“失敗了!”
“原來喝完第二碗酒,是這種效果。”
“好冷!”
‘不是冷,是寒……你沒感覺到嗎?發自內心的寒意!”
“不是嗎?”
老闆怔怔的望着眼前的冰雕,再次嘆息一聲,有些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