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把抓住龍焱的衣襟,迫切地看着龍焱的臉,希望他快點說。
“只是有人看到她出了海,但是卻沒有人知道她去了哪裡。”
龍焱說完,顧流年眼裡的希望又暗淡了一點。
龍焱鄙夷地看着他,“真是出息了,這還推算不到嗎。”
關心則亂,既然葉冰心出了海,想要知道她去了哪裡,並不難猜。
顧流年不會猜不到。
龍焱這纔想起,現在這副身體裡住着的,已經不是顧流年了,而是南宮昱。
而對於南宮昱,估計心會再亂,能想到纔怪。
顧流年還沒有反應過來,初夏倒是雙眼一亮,她看向顧流年,“南宮,若是易地而處,你站在我姐的位置,你做了對不起她的事情,你會去哪裡。”
“找她道歉,懺悔呀。”顧流年說着,“可是在冰兒眼裡,我已經死了,她去哪裡找……”
說到這裡,顧流年雙眼一亮。
“鳳川大陸。”顧流年還沒說出口,北冥鑰就沉聲開口了。
“沒錯,走,馬上去。”初夏二話不說,立刻帶着這些人,風風火火地起程。
既然葉冰心還沒有尋短見,而是出了海,那麼她肯定是回了鳳川大陸。
去南宮昱的墳前懺悔。
又或者,還有一個原因,大家都想到了,但是卻沒有一個人敢說出來。
只能加快了進度,急趕慢趕地朝着鳳川大陸而去。
他們都擔心,葉冰心在看到南宮昱的墳墓,懺悔過後,在他的墳前以死謝罪。
西門笑笑跟在衆人之間,她疑惑不解地看着顧流年。
顧流年的氣質和南宮昱很相似,她早就知道了。
但是她也很清楚,眼前的這個男人,是顧家少主顧流年,而不是南宮昱。
那現在是什麼情況?
爲什麼顧家少主,那麼緊張葉冰心。
而且剛剛初夏的稱呼也很奇怪,她喚顧流年叫南宮。
南宮,這不是他們對南宮昱的稱呼嗎。
撓了撓頭,西門笑笑一路不解,卻也沒有發問。
她雖然很想知道發生了什麼事,但是現在大家都很着急,都在爲葉冰心擔心,所以她還是不要添亂了。
鳳川大陸,位於這個世界最偏遠處,離西家大陸路途遙遠,而且還是水路。
想要臨空飛行過去都不行,海上沒有支撐點,沒有人能夠飛行那麼久。
所以他們唯一能夠選的路途,只有坐船。
兩人一起,以玄氣發力,推着船隻向前。
船隻如離弦的箭,快得不可思異。
累了就換兩個人,再次以玄氣打在水面上,反推着船隻前行。
這裡的人,除了龍焱,其他的都是鳳川大陸上的倖存者。
四年前,不,現在應該快五年了。
馬上就是第五個年關了,仍記得,他們離開的時候,正好是大年夜。
第五個年關一到,就是五個年頭。
當年離開,沒想過那麼快,就要回來了,一時之間,所有人的心頭,百感交集。
那被血浸染的一幕幕,那一聲聲撕心裂肺的慘叫,隨着路途的漸漸縮短,再次襲上他們的心頭。
當時離開,懷着一腔悲傷與仇恨,只想過復仇。
面對敵人的強大,他們都已經做好了用性命,卻報血海深仇的準備。
所以也沒想過,有朝一日還可以重歸故土。
而此刻,他們卻真真實實地,都踏上了歸途。
正朝着那塊生他們,養他們的,給了他們無數歡聲與笑語,快樂與悲傷的地方靠近。
冬日的海面,寒風吹過,特別冷。
除了正在發力的兩人,其他都是兩兩挨着,相互取暖。
初夏沉默地坐在一旁,在這些人當中,她估計是心情最複雜的一個。
鳳川大陸,是她穿越過來後,第一個到達的地方。
在那裡,她過得很開心。
葉壽海,葉修齊,藍天,他們給了她無盡的寵愛,把她寵上天,寵得無所不能。
給了她一段夢一般的日子。
可是卻正巧是因爲她,給他人帶來了滅頂之災。
孤身去西界大陸的這段時間,她一直很努力,努力地去報仇,不過是想讓民的心裡好受一點。
通過忙碌,卻麻痹自己。
她以爲在她親手報了鳳川大陸的血仇後,心裡的負罪感會少點。
可是,現在再一次重返鳳川大陸的路途上,那股自責,再一次涌現。
她才發現,沒有,不論她做了多少,她害得鳳川大陸被屠,這都是不變的事實。
不會因爲她幫這些人報了仇,就一筆勾銷。
就算血刃了仇人,那又如何,逝者終究已去,不復生還。
這,是她一生的罪孽。
似乎感覺到了初夏的情緒低落,龍焱坐到她的身邊,大手包裹住她的小手,然後輕輕地將她擁入懷裡。
“不是你的錯。”
當年的事情,誰也不想,造成那樣的悲劇,誰都不想。
不是她的錯。
她現在心裡肯定還在自責吧。
雖然她平時看起來狠辣又無情,可是她心底,卻比誰都重情重義。
龍焱心底嘆了一口氣,“都過去了。”
往事如雲煙,都過去了。
再怎麼自責,逝者已矣,再也回不來了。
“是我害了他們。”若不是她,她爺爺,師父,爹,都不會死。
還有鳳川大陸上的所有人,都不會死。
這段時間在西界大陸,不去想,不去念,她以爲她都忘記了。
可是現在,全都挑明瞭在眼前。
她甚至不敢去面對北冥鑰等人。
再次前往鳳川大陸,大家的情緒都不高,應該都想起來當年的事情吧。
他們現在,估計都在恨她吧。
畢竟所有的悲劇,都因她而起。
龍焱沒有再說話,只是靜靜地抱着她,有些事情,必須她自己想通。
心魔,誰也幫不了。
所有人的情緒都不高,一路上,幾乎不同有人話,都在加快往前。
日夜兼程,從不間斷。
累了就換一批人,從不停頓。
從西界大陸到鳳川大陸路途遙遠,走捷徑也要兩個多月將近三個月的路程,居然在所有人的齊心協力下,一個月不到就趕到了。
而最令他們意外的是,這一路上,居然沒有碰到葉冰心。
也不知道是不是他們所走的路線不一樣,還是葉冰心走得比他們
更快。
若是後者,他們簡直不也往下想。
他們這麼多人,輪流加速都已累得半死,若是葉冰心一人全程全力加速,那簡直就是在慢性自殺了。
一個人的力量總歸是有限的,如此透支下去,只怕累也可以把她給累死。
一路上看不到葉冰心,顧流年的心都在凌遲。
終於可以看到鳳川大陸的一個棱角,所有人不由自主地站起了身,翹首以盼,不由得紅了眼。
那是他人的家鄉呀,那是生他們,養他們的家呀。
那是埋葬了他們親人,並全埋葬了他們過去的地方。
時隔四年多,快五年了,再一次回到這裡,怎麼可能不激動,怎麼可能不觸景生情。
說不清道不明心裡的感覺,所有人齊齊發力,再一次加速。
終於,那一片熟悉而又陌生的大陸,出現在了衆人眼前。
船隻靠岸,卻沒有了上去的勇氣。
想起當年離開時的心情,百感交集。
從小到大生活的大陸,是那樣的熟悉,這種鄉情,簡直要破腔而出。
只是,物事人非。
死一般的寂靜,沒有一絲人氣。
到處都是一片死氣沉沉的樣子。
此地,再不復從前。
當初的那股血腥氣,經過時間的洗禮,已經被完完全全沖淡了。
那被浸染得如血般紅色的土地,也早已恢復了原來的色彩。
一步踏上那堅實的土地,所有人都不禁紅了眼,更有甚者,悄然落淚。
鳳川大陸,我們回來了。
懷抱着沉重的心情,他們快速地朝着一片密林中走去。
當初鳳川大陸上的人,都是在北冥皇城被殺的,他們也就把那些人集體葬在了北冥皇城。
但是有一個人卻是例外,那就是南宮昱。
葉冰心說,南宮昱喜靜,不太喜歡人多的地方。
所以她帶着南宮昱的屍體,找了個青山綠水的地方,將他埋了。
荒山之上,綠樹之間,一坐小小的孤墳,靜靜地立在那裡。
孤墳前,立着一個墓碑。
上面用清秀的字跡,刻着,“夫君南宮昱之墓。”
這是葉冰心當初親手刻上去的。
現在,這座孤墳前,跪立着一位女子。
衣襟髒亂,頭髮雜散,面色蒼白,眼神空洞。
葉冰心像個無神的屍體,就這樣靜靜地跪着。
看着上面南宮昱的名字,早已淚流滿面。
“對不起……”除了這三個字,她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是她背叛了南宮昱,是她不守婦道,是她背叛了他們的感情。
“昱,我好想你……”
葉冰心哽咽着。
快五年了,她已經快五年沒有來看他了。
“昱,那麼久都不來看你,你會不會怪我?我來陪你,好不好?”
葉冰心失神地說着,手緩緩擡起,扶摸上墓碑的那幾個字。
“你會不會嫌棄我,會不會嫌我髒……”
“昱,你不要嫌棄我好不好,我現在就來陪你。”
“五年了,你是不是很孤單,等我……”
葉冰心說着,伸手在懷裡摸了摸,這才發現,她身上沒有刀……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