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雙與往常不同的雙眸中，蘊含着決然陌生與熟悉的神色。熟悉的是那抹溫柔，陌生的是那不捨與難堪，誰曾想有一日，龍幽蓮會覺得自己是那不堪的一人？
她曾是風華絕代，否則又怎會有那般多的人爲她所傾倒。就算是十多年過去，她並未褪去昔日美貌。但是此時此刻，還有誰能看出昔日猶存的丁點美貌？
龍幽蓮看着眼前的百里陌，張了張嘴，卻發現自己無法言語。斷舌之人，如何能言語？
“娘……”百里陌的聲音中帶着幾分的顫抖，她無法相信那個人是她的母親。但是，卻又不得不相信，如今半人半蛇的人就是她的母親。許是血脈的相連，許是百里陌自己的那份直覺，又有什麼說得準呢？
聽到百里陌出口的那個字，龍幽蓮似反應過來一般，急忙收回了自己的視線，快速地搖着頭。她想說她不是她的孃親，她的女兒何等優秀，又怎會有她這般不堪的孃親？
但是她說不出，她只能搖頭，以及迴避百里陌的視線。
百里陌心中猶如被針刺過，原本因爲司徒刑天的死，百里陌雖不至於心死，卻也是痛極。如今，龍幽蓮變成這般模樣，讓她無法再以平常的狀態面對這一切。
她臉上的冷靜都崩塌了，一貫以來維持的心境也在一瞬間摧毀，但是就在百里陌要靠近龍幽蓮之時，百里清卻是先一步將那鋒利的直接抵在了龍幽蓮的頸側，讓百里陌不得動彈半分。
“百里清，你到底想做什麼！”看着眼前這一幕，百里陌冷靜了下來，可以說，在百里清說出那句話時，百里陌就想過她可能會以龍幽蓮爲人質。
但是此時真的遇上了，百里陌反而冷靜了下來，“只要你放過我娘，我可以饒你一命。”
百里清聽聞百里陌的話，卻是大笑出聲，“放過我又如何？不放過我又如何？百里陌，我變成現在這幅模樣，都是你害的。你害得我有家不能回，有親人而不得見，你將我害得這般悽慘，難道還想有完整的親情嗎？你做夢！”
眉間微微皺起，如今瘋癲狀態下的百里清，確實比任何情況下的她都還要難以把握其情緒。思及此，百里陌試圖讓她的情緒平靜下來，“世間之事沒有絕對，若你信我，我可以幫你找到讓你恢復的辦法。”
“若我還是當初的我，也許還會被你所騙。但是不是，我已經不是當初的我了。百里陌，我的這幅鬼樣子，是拜你所賜。所以，我把你娘也弄成了這幅鬼樣子，但是……這一切還不夠，我的仇人是你，憑什麼我都毀了，你還能這麼完整美好地活着。”百里清歇斯底里的喊叫讓百里陌心中的不安更甚，這個女人是瘋了。
就算有不好的預感，百里陌還是忍不住開口，“你想怎麼樣？”
一聲冷哼，百里清示意百里陌拿過角落裡的那個包裹，“裡面有我特意給你準備的東西，你去拿出來，就
是那個上面畫着一個紫色圖案的瓷瓶。”
百里陌一聲不吭地將百里清所說的瓷瓶拿到手中，也從裡面倒出了一顆褐色的藥丸。藥丸一倒出，百里陌便聞到了空氣中逐漸瀰漫着一種難聞的臭味，不由緊皺眉頭，“這是什麼？”
“這可是好東西，是由天下至醜的鬼眼蟾蜍內丹凝練而成，吃了它你就能變成我們的同伴。只要你吃了它，我與你之前的仇一筆勾銷，而且我也不會殺你的母親，如何？”百里清得意地看着百里陌，眼中帶着決然的陰狠。
看着手中褐色的藥丸，百里清是想讓自己變成那等至醜之物？
龍幽蓮看着百里陌手中褐色的藥丸，她自己變得這般不人不妖也罷，萬不能讓她的女兒也變成這樣。如果是這樣的話，她寧願一死……
就在龍幽蓮想要用力讓那利爪刺入自己的動脈自殺時，卻被百里清先一步發現，將那利爪拿開，“你想死？我告訴你，可沒有那麼容易。”
可惜龍幽蓮現在不能說話，否則的話，她肯定要讓百里陌離開。她已經變成這副鬼樣子，哪裡還想活着？但是她不行，她還好好的，她的女兒不能變成這種不人不妖的鬼樣子啊。
百里陌的心中又何嘗不是掙扎的，但是眼前的百里清也不是個蠢貨，君主前期的修爲倒也不是放着白看。百里陌數次想要動手，都被她敏銳地感覺到了。
也許，這就是所謂得野獸直覺吧，現在的她不人不妖也可以說是野獸直覺了吧。
“百里陌，我可沒有那麼多時間陪你耗，我數到三如果你還是沒有決定的話，那我就殺了你母親。我讓你親眼看着你的母親死在我的手裡，也讓你這個女兒送她最後一程。”百里清冰冷說着，隨後高聲，“一。”
百里清清楚地看到龍幽蓮的眼神，一個百里陌不想面對的眼神，她面對這樣的自己很痛苦，她想死。龍幽蓮對於自己如今的樣子，根本是生無可戀，又怎麼可能爲了自己不人不妖地活着，還害自己的女兒呢？
她想死，真的想死……
可是，只要有一線的希望，百里陌也想試試，不想讓龍幽蓮死。但是這顆藥丸，她也不會吃……
“二。”如同驚鐘在耳邊敲響，百里陌的心中有了一瞬間的焦急。
看着幾分遲疑的百里陌，龍幽蓮卻擔心她在下一秒將那藥丸吃下。看着身旁的百里清，龍幽蓮閉上了雙眼……
就在百里陌和百里清都以爲所有的決定權都在兩人的手上時，百里清的身旁，龍幽蓮卻生生嘔出了一口鮮血。百里清離龍幽蓮最近，所以最先感覺到她的筋脈似乎在一瞬間全數斷裂。
那邊，百里陌感覺到龍幽蓮的氣息驟然之間凌亂並且減弱，根本顧不及其他，快步走到了龍幽蓮的身邊。將此時倒地的龍幽蓮抱在了懷中，抱着她的上身，無視那可怖的模樣，“娘……娘你怎麼樣了……”
“……”龍幽蓮服下了那蛇妖內丹所成的藥丸，不僅是身體外部發生了變化，體內也有些許的改變。而她所有改變的力量，都被龍幽蓮用來自殺了。多麼可笑啊，但她就是這樣做了。
龍幽蓮活不了，這是板上釘釘的事情，百里陌知道，但是卻不敢相信。她爲了不牽連自己，動用自己最後的力量，卻是用來自殺，不讓自己成爲百里陌的累贅。
到最後，百里陌還是沒有聽到龍幽蓮說一句話，她就死了……而百里陌也發現，她不是不想說，而是說不得。
百里清先開始還有些錯愕龍幽蓮的所作所爲，但是在她意識到麻煩想要離開時，卻時已經來不及了。一個黑衣的男子從山洞外緩緩走入，一揚手百里清卻是轉瞬間動彈不得。
這個男人很陌生，百里清根本不認識。不止是百里清，百里陌也不認識。
男人的五官很是立體，眸色深沉，如幽潭一般。薄脣緊抿，帶着幾分的冷硬。這是一個霸氣的男人，卻也是一個陌生的男人，但是此時的百里陌卻沒空理會他。
因爲百里陌知道，他的修爲在自己之下。
“娘……你爲什麼這麼傻啊……”沒到最後一刻，不表示她輸啊，爲什麼要爲她而死。爲什麼一個個都這樣，爲她而死有什麼好，爲什麼要讓她背上一條條的人命，爲什麼……
百里清焦急着，她想要眼前的黑衣男人放開自己，但是被定住的她，連最起碼的說話都不行。身後時不時傳來百里陌悲傷的話語，卻讓百里清更爲害怕。
時間似乎過了好久，百里陌終於收斂了自己的情緒，看着懷中就像是睡着了一般的龍幽蓮，百里陌笑了。悽美的笑靨，帶着臉上的淚光，百里陌不清楚，自己已經多久沒有哭過了。
看着那透明的淚水，好陌生的東西……
將龍幽蓮的屍體收入小南瓜中，現在百里陌這裡，有兩具對她而言重要人的屍體。她要爲他們，找到一個長安之地。
緩步走到百里清的身邊，看着眼前焦急而害怕的女人，百里陌臉上還殘留着些許淚痕，“你也知道害怕嗎？百里清，我本不想與你爲敵，但你一次次地挑釁我。如今，你還害死我娘，這個仇，我又如何不報？”
“別以爲我不知道你做了什麼，你居然割去我孃的舌頭，既然你將她弄成一個斷舌之人，那我也不會對你客氣。”下一秒，百里陌一手卸掉百里清的下巴，另一手快速抓住那滑膩的舌頭，手腕翻轉下，血色飛揚……
將那醜陋之物扔在地上，百里陌無視百里清滿嘴的血色，冷冷道：“這還只是開始，我不會讓你死得那麼輕鬆。”
當視線落在黑衣男人的身上，百里陌的神色比起以往更冷，冷到了極致，“你是何人？”
“雷龍。”雷龍的話語一出，百里陌心中微微震驚，面上卻如死水一般，不再有動靜。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