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沐風遲疑,眸光深深淺淺變幻,他當然捨不得阿姐,當然想跟着一起離開!但他擔心的是,若自己跟着,阿姐就一定會分心照顧自己,自己就會拖累阿姐。
會不會太自私了?
他不怕危險,怕成爲阿姐的累贅。
沐風雋秀好看的眉梢擰着,時而鬆,時而緊,心裡天人交戰,斗篷下的兩手也輕輕的拽在了一起,不知道該順着自己的心意黏貼不放,還是該體貼一點不拖累姐姐。
見沐風遲疑,沐天音也不着急,靜靜的等着他的回答。
兩人安安靜靜的,古天雪卻是急了,瞧瞧沐天音,又瞅瞅沉默不語的沐風,一個緊張,丟了手中的花環便拽上沐風的胳膊,眸露希冀。
她不想和小風分開!
不要,不要!
“阿姐……我……”沐風撇着古天雪那緊張的眼神,慢慢回過頭,望向眼前的姐姐,少年眉宇之間閃爍着糾結爲難的神色,許久之後,才支支吾吾出聲,“我,我想和你一起。”
他不想和姐姐分開,他想跟着一起走,也……不想和小雪分開。
沐天音鬆了一口氣,勾脣淺笑,立刻道,“好。”
沐風見沐天音竟立刻就答應了,高興的同時,心中越發愧疚不安,“阿姐,你不怪我太纏着你了嗎,我其實也可以留在這裡的,但我只是……”
只是,太捨不得。
“我很高興。”沐天音伸手拍上着弟弟的肩,打斷他的話,“我也不想和你分開,爸媽都不在,你留在這裡我也不放心,我們一起離開,就算是危險,也一起去闖!”
沐風聽得,清澈的眸慢慢安穩落定,面上笑開,重重的點了下頭,“嗯!”
“哈哈,太好了!”古天雪絲毫不掩飾自己的開心,抓着沐風的手。
沐風也朝她笑了笑,因爲擔心沐天音會離開的彷徨感消散。
“但吳媽年紀大了,是肯定不行的。”沐天音又嘆一聲。
小風她還能顧得上,畢竟他自己至少行動利落,現在也身體健康,但老人家可不行,以她現在的實力根本護不住,而且她前幾次也旁敲側擊問過,老人家不願意離開故土。
也是,年紀越大,越想安穩生活。
“三小姐,小少爺,你們這是要準備走了嗎?”吳媽挎着菜籃子,正好在這個時候出來準備去摘菜,聽到了姐弟兩人剛剛的話,一時有些傷感。
當然,很捨不得。
其實她心中隱隱也是知道,三小姐怕不是普通凡人,有可能是仙神!現在少爺和夫人都不在了,三小姐自然不會在此久留。
沐天音望向那精神抖擻的老婦人,微微一笑,“吳媽。”
“好好,能再看見三小姐和小少爺安然無恙,老婆子我就是死,也能安心下去見夫人了,三小姐你不用擔心老婆子我,我現在可精神着呢。”吳媽提着菜籃子,呵呵一笑。
這段時間,吳媽也的確是感覺人越來越精神,越活越年輕一樣,渾身有勁兒,心情開朗,感覺周圍的空氣都輕盈了許多般,最重要的是,渾身病痛也莫名其妙的痊癒了!
陽光正濃,灑在吳媽脖子上那串靈石小珠上,流光溢彩。
“吳媽,現在沐家恐怕是一團大亂,也沒人顧這裡,沒了沐長煙父女,其他叔伯稍微好一點,不會抓着這點不放,而且我也寫了轉贈書,你就放心住在這裡就是。”沐天音瞭解。
這一座小別墅,只是很普通的小院,是沐戰北夫婦的。
他們是不喜奢華之人,所以這樣的一座小院不值多少錢,至於引起沐家那麼一個大集團的注意,他們也不會在意這點,從這幾年一直荒廢,都可以看出來,足夠吳媽安安穩穩的渡日子。
“這——”吳媽心中不安,對於她來說,這麼一座房子,那可是她一輩子都賺不來的。
殊不知,沐天音之前給她的每一樣東西,丹藥,靈符,寶珠……在凡人界,那都是價值連城之物,這座小別院纔是最不值錢的。
沐風開口,“吳媽,這是應該的,你若不答應,我們纔是會不安心。”
沐風對吳媽的感情也很深,甚至於比過那些所謂的親叔伯。
“那,那好吧。”聽得這話,吳媽不好再推辭。
沐天音點點頭,抿脣,嘹亮的口哨從那紅脣中發出,隨後便聽得“喵”的一聲,還有“汪汪”犬吠傳來,一直灰黑色的土貓從房頂上跳下來,跳在沐天音身邊的花架上。
而那黃色的小土狗,則是從院門出屁顛兒屁顛兒跑了進來。
都是鄉下最常見的東西,也不知沐天音在哪裡找到的一隻野貓,還有一隻流浪狗。
吳媽之前還能笑呵呵的,見到這兩個小東西后,老眼立刻溢出了淚花來,感動得不知道說什麼好。
沐家的人都說三小姐冷血冷情,他們是不瞭解啊,這孩子其實最是細心體貼,自己只是一個傭人,她尚且能被如此體貼對待,那些叔伯若是有一分真心,又何嘗會是這個情況?
而自己何德何能能被三小姐如此記掛在心上,真正的細心安排。
“以後,你們要乖乖聽吳媽的話。”沐天音攤手,上面有一顆雪白的丹藥,說話間,那小貓咪低頭樂滋滋的嘎嘣嚼了吃,毛茸茸的尾巴蜷着。
“不然,我會將你剝皮煮了……”只是隨後這輕飄飄的一句話,卻讓小貓咪尾巴一下就直了起來,一下子差點把自己牙給磕碎,眼淚汪汪。
不要不要,主子怎麼這麼兇。
蜷在一旁打盹兒的肥肥耳朵抖了抖,反射性的顫了下。
可憐……
“汪汪!”
小黃狗尾巴狂搖。
沐天音照樣也給他再吃了一顆。
“以後吳媽去哪兒,你們都得好好跟着,好好照顧她,陪她,知道嗎。”沐天音收回手,拍了拍。
她給兩小隻吃的是開靈丹,輔助妖獸開出靈智的丹藥,吳媽無兒無女,他們離開了,老人家一個人住最怕的就是孤單,有它們陪着也是好的,也不會招搖。
沐天音說的安排,是真正用了心去的。
吳媽正想抹淚,便驚悚的見得,那小黃狗點頭,是真正的,點頭,還汪汪叫了兩聲表示知道,也就是說聽得懂人話!
“去——”沐天音一笑。
下一刻,兩小隻的動作,更是印證了吳媽的猜測。
只見得沐天音話音剛落句,小黃狗就搖着尾巴跑到吳媽身邊轉悠起來,而那小黑貓更是,一跳扒到老婆子懷裡去,被她下意識的接住後,小腦袋又蹭又頂的,別提多親密了。
“真是靈氣啊……”吳媽口中哎呀連連,驚訝。
它們不比三小姐那隻小獸,有些奇怪,所以靈氣她不驚訝,但這都是鄉下最常見的小貓小狗,卻是如此通人性,也不知道小姐給它們吃了什麼。
沐風笑了笑,望向姐姐。
“切記不能惹事,不然我會把你們燉成一鍋。”沐天音陰測測一句,周圍的風都涼了幾分,眸光平緩的在那兩小隻身上掃過。
“喵——”
“汪!”
兩小隻連忙點頭。
“真是可愛。”吳媽心下真的歡喜,那些金貴的貓狗她反倒看不上,就喜歡這種鄉下的普通動物,別說還是這般靈氣的。
沐天音剛出去轉了一圈,隨便逮的一隻野貓和一隻飯都沒處吃的流浪狗,長得可愛勉強,就被沐天音選中了揪了回來,對於它們來說,這卻算得上是大造化!
純粹的天降機緣,開靈之後便能通人性,懂人言,也就可以修煉,它們現在也算是妖獸了,所以兩小隻對沐天音是感恩戴德,這麼一點小事它們自然照辦。
最重要的是,這位小主子似乎有點兇殘……
也沒有別的要準備,沐天音再交代安排了一些事情後,便沒再多留,一家人吃了一起吃了頓晚餐,到黃昏時候,便啓程離開。
天邊,落霞猶如仙女揮開的彩色綢帶,火舞熒光。
“吳媽,你要好好照顧自己。”沐風抓着吳媽的手,依依不捨。
大門邊,一貓一狗蹲在老婆子一左一右,吳媽淚眼朦朧,不知道有生之年還能不能再見得姐弟兩人,想着越發傷感,聞言卻笑着當頭,直道好。
“你們也要好好照顧自己。”吳媽抹了一下淚。
“會的。”沐天音安老人家的心,隨後望向弟弟,“我們去看一下爸媽。”
“好。”沐風也是這樣想的。
沐天音正要伸手,旁邊古天雪小胳膊伸過來,扯着沐風的斗篷衣角,笑嘻嘻的探出頭來,雙眸雪亮,“沐姐姐,我帶。”
沐天音挑眉,“好——”
兩道長虹穿空起,眨眼間,便與天邊的彩霞融合在一起,再尋不得。
院門便,夕陽將三道影子拉得長長的。
一貓,一狗,一人。
東山林場也在首都京郊外,沐天音不過幾分鐘時間便到了,公墓本就是一個安靜的地方,黃昏時分越加顯得清冷,一陣異風吹過,那半山腰處便現出三道人影來。
有人不巧正好看見,只是遠遠地,不太清楚。
“不是吧,樹影?”只轉眼間那裡便出現了幾道人影,直覺便認爲是自己的幻覺看錯了,隨後越想越覺得滲得慌,本來一步步下臺階的,變成了飛奔,最後快速出離開公墓。
石碑上的照片,女人笑得溫暖迷人,男人陽光俊朗。
就如生時,兩人死亦比肩相靠。
“爸,媽……”
沐天音上前一步,慢慢跪下。
她沐天音不跪天不跪地,不信神明,不甘命運,更不服所謂的天道,但眼前的兩個普通凡人,她卻能跪得恭敬心寧,而這兩人,也值得她跪。
沐風眸中泛淚,也上前跪在姐姐身邊。
在沐夫人離世後,沐風就被黑袍抓走,連葬禮都沒能參加,現在一時見得,心中越發難受,古天雪瞧着沐風難受,小丫頭也跟着有些憂鬱,一言不發的站在旁邊。
“爸,媽,謝謝你們。”沐天音淺淺開口,沉眉靜目,說完這句之後,沉默許久,纔再度開口,“我要帶小風離開,你們放心,我一定會照顧好他。”
雖然和爸媽也只有短短几年的相處,但他們卻給了自己全部的愛。
沐風皺眉,沒怎麼聽懂姐姐爲什麼說謝謝,而他聽得後面的話後,也開口道,“爸爸,媽媽,以前都是姐姐照顧小風,以後,小風也會好好照顧姐姐。”
小雪說過,他也有機會可以修煉,所以一定也能有機會幫到姐姐的,對了,好像還有個……姐夫?
沐天音暫時沒告訴沐風自己的身世,或許再等以後有機會再說,這些她自己處理承擔就好,他只需要繼續好好的,其他的不用管。
姐弟兩人在父母的墓地前,陪他們聊了聊天,說到小時候的一些事情,姐弟兩人時不時會笑出聲來,像沐戰北和容安雅在時一般。
沐天音坐在那裡,從這半山腰的位置望出去,能隱約見得遠處燈火閃爍,淺薄的天地靈力沿着周圍山川似長龍環繞,所謂龍脈所在。
這一處,也算是比較好的安身之所。
“走吧。”許久之後她才站起身來,和沐風一起再拜了拜後,飛身離開。
天穹漆黑,羣星閃耀,周圍林木被風吹得沙沙作響,一陣陣,在青山之中迴盪,宛若離歌。
沐天音很快便來到南海上空,她們之前從火星大陣上落下來的位置,是雙向傳送大陣,若不意外的話另外一張傳送符令在海底。
烏黑的船似戰艦一般,材質極爲古怪,此時浮於大海之上,幾乎與夜色融爲一體,只聽得海水嘩嘩拍打古艦的聲音。
星辰古艦!
“天雪,你和小風待在上面。”沐天音吩咐。
古天雪嗯一聲,“放心。”
沐天音點點頭,說完縱身躍入大海之中,朝那冷幽海底而去,周圍過往魚羣避閃,偶有鯨鯊之類的大魚遊過,剛想朝她衝來,便被她拂袖將一股浪潮打得暈頭轉向,倉惶離去。
海底,陰寒森冷,黑漆漆的。
不過沐天音的目力,在這樣普通的地方,黑夜和白天並沒什麼區別,她掃了周圍一眼後,拂袖掀開一層層泥沙岩石,珊瑚礁。
不一會兒,果真便見得一角符文露了出來!
乍一看,就似海底自動生成的一些奇怪紋縷,實則,是含有大道的符令!
“阿姐下去這麼久了,怎麼還不回來。”烏黑的星辰古艦,沐風站在甲板上睜眼努力瞪着海面,想要將它瞪穿一樣,有點擔心。
古天雪笑了笑,“沒事。”
她話音剛落句,那海水便嘩嘩捲動起來,一股股的,以那星辰古艦爲中心,就似一個龍捲風一樣,水浪烏黑,周圍罡風乍起,星辰古艦也快速旋轉起來。
古天雪帶着沐風懸空飛起。
“阿姐——”沐風還在擔心姐姐。
只是他剛一開口,一道光柱轟然穿空,下一瞬間,他感覺身軀猛地一沉,整個人都陷入了一片暈暈乎乎的混沌中,再睜眼時,嚇了一跳。
黃岩,礫石,荒涼貧瘠的大地。
高空星光璀璨,暗黑無邊,再不見其他。
古天雪松一口氣,飛身落下在甲板上,“總算是出來了,還算順利。”
那顆蔚藍色的星辰高高在天空之中,古天雪看了一眼,以她的目力聚精凝神來看,也可以瞧見拳頭大小的模樣,已經離開遠去。
沐風不知道在哪裡,但第一時間便是找姐姐,因爲他之前沒看見沐天音上船!
正當他想開口時,沐天音從外面跳了進來,一躍落在星辰古艦船頭上,高高站着,勾脣輕笑,“小風,我們已經離開地球了,這裡是火星。”
沐風見到姐姐,剛想笑,嘴角又凝了下。
火星!
這麼快?
性子再淡漠,對於一個生活在地球上十幾年的凡人來說,一眨眼到了火星,他還是覺得極爲驚奇的,好奇之下他不由得多看了周圍兩眼。
真的很像……
“我也可以出去走?”驚訝間,沐風喃喃問了一個很蠢萌的問題。
沐天音從船頭跳下來,忍不住噗嗤一聲,“你不離開這艘星辰古艦就沒問題。”
這個時候,沐天音也有些慶幸,幸好是帶有星辰古艦回來的,否則還真不知道該怎麼帶小風走的好,他又不似妖獸,可以入修士靈臺仙府中去,必須需要能載生命的載體。
沐風若有所思的點點頭,吶吶道,“這比宇宙飛船可厲害多了。”
“接下來入了星河,可能就沒那麼安全了,而且你可能會見到一些奇怪的東西,不要害怕。”沐天音走到他身邊,輕彈了彈他肩頭的灰塵,輕笑着道,口氣淡淡的敘述。
想起自己第一次落到仙古大地的時候,都雲荒古林中的妖獸嚇了一跳。
沐風抿脣,雋秀眉宇間伸手堅定,“不會的。”
他之前聽小雪說了不少,也知曉一些。
和姐姐在一起,他什麼都不怕!
“好——”沐天音明媚一笑,隨後走到那中央墨石後,拿出伏羲寶鑑放上面,召喚出星辰軌跡圖,定點仙古大地的位置,眸光沉下,“那我們就出發了。”
星辰古艦掉頭,猶如神龍擺尾一般,離開火星表面,朝那墨黑無盡的星河而去!
------題外話------
天音:等我回來啊~
少君:已經洗白白了~
親媽雨:票票啊,魂淡!不求就真不理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