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茉莉,你到底是從哪裡找到的邪嬰萬劫輪?”雲澈終於問到這個問題。
茉莉曲着白生生的小腿,如個慵懶的貓兒伏在雲澈胸口,幽幽輕輕的道:“弒月魔窟。”
她已無法歸去星神界,世上也再無她的歸處……不,應該說在藍極星的時候,雲澈的身邊,便是她最好的歸處。
“弒月魔窟?”雲澈面色一訝,關於那時的記憶快速涌上心來,隨之他臉上的震驚逐漸化爲了然,低語道:“當年,被解開封印,重獲自由的邪嬰萬劫輪,是以弒月魔君爲載體……”
“怪不得,怪不得弒月魔君竟然能存活到那個時候,怪不得邪神都只是將他封印,而沒有將他滅殺。”
茉莉的回答,讓當年纏繞在弒月魔君身上的迷霧全部散開。在遠古時代,弒月魔君是被邪嬰萬劫輪所劫持,成爲生命載體,所以,神魔盡滅,他卻活了下來。邪神發現了他的存在,卻無法殺了他……因爲他的生命已和邪嬰萬劫輪相連。
而哪怕是力量耗盡的邪嬰萬劫輪,邪神也不可能毀滅,只能選擇將他和邪嬰萬劫輪一起封印。
直到在長久的封印中,邪嬰萬劫輪連劫持弒月魔君的力量都完全失去……封印之地,也就是弒月魔窟之中,餘下了存活的弒月魔君——曾經魔族的永夜魔族之王,以及沉寂下去的邪嬰萬劫輪。
邪嬰萬劫輪,那個伴隨着“滅世之輪”之名的可怕魔輪,居然一直都存在於藍極星之上。
加上天毒珠、輪迴鏡……
七大玄天至寶,竟然有三件存在於藍極星!
一個神界基本無人知曉,哪怕路過都懶得多看一眼的下界星球之上!
“當年,弒月魔君死後所遺的那塊黑玉,你還記得嗎?”茉莉問道。
雲澈點頭:“我現在就帶在身上。莫非,你已經知道那是什麼了?”
“那塊黑玉,其實是太古始祖神所留的‘始祖神決’的第一部殘片。”茉莉說完,卻發現雲澈並無太過劇烈的反應:“看來,你已經知道了。”
“我也是才知道不久。”雲澈道,在到來神界之前,他從蕭泠汐那裡,知道了其中刻印的是一部莫名其妙的逆世天書,而就在兩天前,他才從千葉影兒那裡知道逆世天書竟是始祖神決。
“我還知道,在遠古時代,三份始祖神決的殘片,其一在誅天神帝末厄那裡,另一在劫天魔帝手中,還有一個……居然會在弒月魔君的手裡,有些不可思議。”
“不,”茉莉卻是搖頭:“那塊黑玉,並非是屬於弒月魔君的東西,他在當年,是永夜魔族的王,但還不夠資格碰觸始祖神決。那塊黑玉,其實是屬於邪嬰之物。”
“呃?”雲澈一愣。
“根據記載,三個始祖神決的殘片,一份在魔族,兩份在神族,但其實,卻是兩份在魔族,一份在神族,只是從來沒有人知曉第一份究竟是在何處。實則,第一份始祖神決,從一開始,就在邪嬰那裡。”
“它之所以會落在弒月魔君身上,是當年劫持他後,在力竭之時落在了他的身上。但弒月魔君應該從不知那是何物,更不可能解讀。而就連邪嬰,雖知那是始祖神決的第一個碎片,卻也從無法將之解讀。”
“邪嬰,也無法解讀?”雲澈眉頭微微一動。
“始祖神決是以太初神文刻印,除了繼承始祖神記憶碎片的魔帝和創世神,任何生靈都不可能解讀。”茉莉道。
“……除了創世神和魔帝之外,真的沒有任何可能?”雲澈有些恍神的問道……竟連邪嬰,這種隱隱凌駕於創世神和魔帝之上的存在,竟也無法解讀始祖神決?
“嗯。”茉莉簡單確定的回答,她察覺到了雲澈的異樣,稍稍擡眸:“你爲何會有如此一問?”
“其實……”雲澈目光微怔,隨之又搖了搖頭:“也不是什麼重要的事。”
茉莉沒有追問,道:“那塊黑玉,在你身上是無用之物,但你可以將它交給劫天魔帝。如果劫天魔帝當真是個不願虧欠人情的人,那麼,她定會因此,再欠你一個巨大人情。”
當年,劫淵便是被末厄的始祖神決所引才中了暗算,顯然對始祖神決有着極深的渴望。
“嗯,我明白了。”雲澈點頭,他的確打算這麼做。
手中的兩部始祖神決,加上劫淵手中的那一部,將會就此……混沌史上第一歸於完整。
所以,這兩部意外到手的始祖神決,讓雲澈面對劫淵時的信心暴增……因爲這無疑是他勸解劫天魔帝管束歸世魔神的巨大籌碼,甚至可能是最大籌碼。
在這時,雲澈忽然想到了星絕空交給他的星神輪盤,他剛要取出,心中卻又是一動,放棄了這個念想。
還是不要再給茉莉增添心靈負擔,她現在,也一定不想聽到任何關於星絕空的事。
“我聽說,彩脂也在太初神境之中,且這幾年都沒有離開過的樣子。”雲澈問道:“你會經常去見她嗎?”
“……”茉莉呼吸停滯,好一會兒後才幽聲道:“我的確經常去看她,但她從來沒有見過我。”
“……”茉莉的回答,和雲澈所想一模一樣。
“當年,我強行讓你們兩人結合。爲的就是在我死後,她能記得你的存在,而不至於心無歸處,徹底落入怨恨的深淵,沒想到,我終究還是太幼稚了。”
當年的事態變化,比茉莉所想的最壞結果都要壞了不知多少倍。就連她,也遠遠低估了人性醜惡的極限……畢竟,她在雲澈和彩脂面前再怎麼裝老成,也終究只有二十幾年的閱歷。
她本想着犧牲自己拯救彩脂後,彩脂還有云澈,雲澈還有彩脂。但結果卻是,她們兩人一起被親生父親,被同宗同源的衆星神暗算獻祭,最終雲澈死,茉莉化爲邪嬰,而經歷、承受、目睹這一切的彩脂,她受到的打擊之大,沒有任何人可以想象。
本就因生母、姨母、哥哥的死而心纏灰暗,瀕臨深淵邊緣的她,這一次徹徹底底的,墜向了深淵……
“她在太初神境很深的地方,而且越來越深。”茉莉輕輕的道:“這幾年,她不知面對了多少的上古兇獸,每天,都會受很多的傷……以前,她在我的嚴誡之下,從不手染鮮血奪人生命,而現在,她面對血雨和命隕時,冷漠的讓我心驚。”
雲澈:“……”
“她的天狼神力覺醒的速度也快到了不可思議。我每次找到她,哪怕只相隔一兩個月,她的氣息都會和上一次截然不同。”
“哥哥曾是最強的天狼星神,但彩脂天狼神力的成長速度,竟要超過哥哥至少……十倍。”
彩脂與天狼神力那無比可怕的契合度和成長速度,沒有讓茉莉欣然,唯有越來越深的擔憂。
“我們一起去找她吧。”雲澈道:“讓她看到我還好好的活着,也讓她看到你絲毫沒有被影響心智,依然是那個記掛着她的姐姐,她一定就會……”
“不,”茉莉卻是拒絕:“她所在的地方,非你所能靠近。而且……有幾次,我感覺到她察覺到了我,但她沒有呼喊,沒有尋我,每次都是遠離。”
“爲什麼?”雲澈眉頭大皺。
“等她想要見到我們,想要離開這裡時,她會離開的。在那之前,不要打擾和逼迫她。”茉莉閉上眼睛,聲音輕渺幽寒。
…………
同一時間,太初神境,未知的深處。
嘀嗒。
一滴微涼的水滴落在了一張精靈般雪瑩無暇的嫩顏上,少女睜開了朦朧的眼眸,蜷縮在枯樹下的嬌小身軀坐起,擡首看向灰白色的天空。
“下雨了……”她輕輕自語,半睜的雙眸依然帶着睡夢後的迷濛。
一陣涼風吹過,帶起她七彩的裙裳,如一隻翩然舞動的彩蝶……只是,她所在的世界,十里、百里、萬里、萬萬裡……都是一片無盡的灰白,她成爲了這個灰白世界中的唯一色彩。
但這抹唯一的色彩,卻渲染着無盡的孤寂。
轟!轟!轟!轟!
地動山搖,一隻萬丈巨獸從地下鑽出,撲向了這個明明無比卑憐小巧,卻釋放着讓它不安氣息的綵衣女孩。
它的身體呈灰白色,與世界完美相融,軀體如灰巖鋪成,那一聲咆哮,帶起的是毀滅星辰的恐怖威勢。
少女沒有驚慌,眼眸依舊迷濛,一瞬間,她彩蝶般的軀體掠過一抹虛幻的彩影。
轟——————
她小巧白嫩,如冰雪所凝的手兒碰觸在了萬丈巨獸的胸口,卻在它的胸口,爆開一道比它軀體還要龐大的萬丈狼影。
嘶嚓!!!
如有一道蒼藍雷光劃過上空,剎那間,灰白色的蒼穹忽然四分五裂,炸開的蒼藍裂痕一直延伸到視線的盡頭,蒼穹的邊際……
那是太初神境的空間,太初神境的蒼穹,比之神界還要堅韌不知多少倍。
萬丈巨獸的吼聲停止,閃耀的狼影之中,炸裂的蒼穹之下,它龐大的軀體定格在了空中,然後猛然炸開,爆開了無數的碎屑……和一片比最狂暴的風雨還要恐怖的猩紅血雨。
譁——
血雨澆淋,染透了少女的綵衣,一股刺鼻到極點的腥臭氣息在空間瘋狂瀰漫。她站在瘋狂淋落的血雨中心,沒有躲避,沒有遮擋,她緩緩的伸出手兒,看着又一次變成血色的五指,本是如嵌星辰的眼眸冷漠的無比駭人。
“還不夠……還不夠……”她輕輕念着。
血色暴雨終於停歇,遙遠的空間傳來大量驚惶遠去的兇獸之音……這些太初神境的危險存在,人人驚懼的上古兇獸,卻對這個女孩的氣息,產生了從所未有的恐懼。
“姐姐……等着我……”她輕輕低念,朦朧的像是夢中之音:“那些欺負你的人……我會把他們……全部殺光……全部殺光……全部……”
“全……部……”
低念聲中,她的手兒緩緩垂下,瞳眸之中,閃過一抹幽深的藍光……只是,這抹象徵天狼神力的藍光卻少了曾經的綺麗璀璨,多了一分無比可怕的幽暗。
象徵黑暗玄力的幽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