顏如玉指着屋外的男子。
樁靈順着看過去，只看到了個背影，剎那便愣住了。
玉狐狸的背影，她年輕的時候見過無數次，即便過了這三千年，她還是記得一清二楚。
他每次走路，衣袍擺動的弧度都和別人有些不同，她記得清清楚楚。
更遑論他的身段，衣飾穿戴的習慣，以及喜歡的髮簪的顏色。
她呼吸有些停頓。
玉狐狸似有所感，疑惑的回頭，便看到屋內兩人正站在屋檐下，朝他這邊觀望而來。
他方纔過來找顏如玉拿些靈藥，要去製作養膚的藥膏，聽到細微的講話聲就想離開，近日修羅殿有大動靜的事他是知道的。
但是現在她們看着他是要鬧哪樣，他雖然養顏有術，如今要恢復到巔峰時期的美貌可不容易，糟老頭子一個，不會讓人驚豔的。
隨後，他就看到顏如玉身側一個……尼姑？
說起尼姑，玉狐狸年輕的時候，可是將一些尼姑調戲得面紅耳赤呢。
“又醜又老的尼姑。”玉狐狸看到了樁靈。
他看到樁靈在看他，目光深邃而悠遠，還帶着迷茫，彷彿透着他在看什麼人。
心裡納悶，難道這普天之下還有人長得像自己，讓她想起來了？
想起了什麼，玉狐狸便不滿的看向顏如玉，道：“顏殿主，我可沒有在外面留下什麼後代，可別亂認親啊。”
島上靈霧陣陣，恍若仙境，站得遠一些連人的模樣都瞧不真切，因顏如玉知曉一些他和樁靈的事，心中也格外有了猜測，故而本來覺得很是悲愴又悲傷的畫面。
然而這種情緒，一下子就被玉狐狸這句無厘頭的話給破壞殆盡。
什麼後代，他腦袋裡究竟在想什麼啊，難道認不出樁靈前輩了麼？
樁靈老太何許人也，最初的緬懷過後，恰好聽到這句話，當即氣笑了，道：“有你這麼個寒磣又爲老不尊的當爹，也不是什麼幸事，別說你絕子絕孫，就是真的有什麼後輩，早就遠遠躲開了，還認什麼親，你倒是想得美。”
玉狐狸氣煞，喲，這今日看來是有人要和他打口水仗了啊。
“糟老頭說誰，你這老姑子什麼眼力勁，我可沒你老，好在你不去河邊照照，不然河裡的魚兒都被你嚇死了。真是醜到禍殃池魚。”
樁靈老太睨了他一眼，道：“你頭髮都枯白成這樣了，還說自己不老？”
玉狐狸摸着一頭銀絲，絲毫沒有忍讓，還將頭髮放到前面，道：“我這是故意染的！你連頭髮都沒有，一定是嫉妒我。”
顏如玉在一旁看得有些愕然，說好的悽悽切切的闊別重逢呢？
她看了眼玉狐狸，又看了看樁靈，不由覺得有些好笑。
這兩人看來年輕的時候，沒少吵嘴啊。
樁靈也不說話，一揮手，玉狐狸身前就出現了一隻摺扇。那摺扇很長，有兩個顏如玉那般高，一下一下的慢慢打開，原來是一面扇鏡。
玉狐狸啊的叫了一聲，捂住臉。
樁靈冷哼了一聲，得意的說道：“不用到河邊照照，你都能把自己嚇死吧。”
顏如玉就抱着變成萌寵狀態的桑桑靠在木門邊上笑，她倒是沒有想到，雲瀾界大能，人人尊敬的樁靈老太，也有這麼活潑的一面。
玉狐狸擡起手，擋住半邊不去看鏡子，藏在袖口下的眼睛，不滿的瞪着樁靈，像只真的狐狸。
“好男不和女鬥，先走一步！”眼珠子一轉，他就轉身走了。
“唉？”顏如玉在後面喊了一聲，怎麼就走了，這還沒和樁靈相認呢。
樁靈笑了笑，轉身回了屋子，一邊走一邊兒道：“老不死的，還和以前一樣臭美。”
顏如玉說道：“其實在半城風月三千年，時間都是凝固的，對他來說只是一眨眼而已。性情自然不會有太大的變化。前輩不去追他？”
樁靈老太的指腹在茶杯的杯沿來回摸着，似笑非笑道：“我追他做什麼？”
顏如玉聽了，就也坐了下來，揮手，半城風月的琉璃球出現在桌面上，她試探的說道：“陣法已經解開，可惜時間過得太久，裡面除了玉狐狸，沒有別人了。”
樁靈老太沉默了片刻，道：“歲月不饒人。”不知說的是她，還是他，或者是半城風月裡的人們。
略過這句之後，她又笑了笑，看向顏如玉，上下打量道：“當初我也只是試一試，幾千年過去都沒解開，我就知道我是解不開這半城風月的，沒想到你真的能解開。”
顏如玉笑了笑，卻是沒有多說。
“如今他也出來了，這半城風月於我而言也沒了意義，既然你與它有緣，這東西就留給你吧。”樁靈老太忽然道。
顏如玉有些受驚，這可是半神之物，不是凡品。
樁靈老太的豪爽大氣也不得不讓她折服，她道：“前輩可別着急送人，你可知道這東西的來歷？”
樁靈果然不知。
顏如玉就將這寶物裡有半神手筆的事情告訴她，樁靈老太一輩子都成不了仙，神對她而言就更遙遠了，原本顏如玉並不想說這個，免得別人的心境受到影響。
但是隱藏這麼重要的信息，將半城風月昧下，不是她的爲人之道。
樁靈老太首次聽說仙之上還有神的事，實則這事顏如玉也不太清楚，只是如今半神之物就在眼前，就是鐵證，沒法不相信。
神明，光是嘴裡念這二字，都覺得離他們太過遙遠，可能畢生都沒有機會見到，自然壓根也沒想過自己有沒有機會成神了。
原本顏如玉還以爲樁靈聽到這個消息之後，就會將半城風月收回去，沒想到樁靈只是笑了笑，道：“神不神的，這東西和我也沒什麼關係，你要是不嫌棄，就將它留着，算是我報你將他救出來的恩情。”
拿半神之物報恩？
饒是顏如玉也不由倒吸一口涼氣。
看來玉狐狸對她的意義，可不像是她表現出來得那麼無足輕重啊。
“樁靈前輩這是要讓我欠下九華宗多大的人情啊？”她撫了撫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