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跟着那兩頭妖獸走上了渡妖江,消瘦男子的腦海中始終迴盪着王彪離開前的那句話。
他叫唐毅?和那個唐毅重名?那個唐毅是誰?
他皺起眉頭,思索着那個名字,唐毅,哪個毅?他不知道。
跟着兩頭妖獸,踩在渡妖江的江水上,江水軟的如同絨被一樣,推動着他們前行,轉眼功夫,他已經站在了渡妖江的另一側。
他不知道前面等待着他的是什麼,不過他始終謹記着王彪老母親的一句話,不管到什麼時候都要保持一顆開朗的心。
他覺得他現在很開朗,儘管背上的衣襟已經被汗水浸透。
想起王彪老母親的音容笑貌,他感覺心裡很暖,彷彿體會到了許久都未曾體會過的母愛。
那時他剛剛甦醒,醒來之後他一切都忘記了,身邊只有一杆長戟與一把長劍的陪伴,不過他並不孤獨,至少,他醒來時,躺在的是一個溫馨家庭的牀上。
他並不恨王彪,因爲他親眼看着王彪娶妻生子,那時他與王彪一起當苦力,每天回到家都有熱乎的飯菜,王彪有時候會和老婆吵架,而王彪的老母親在那個時候總會提着雞毛撣子抽王彪的屁股。
王彪上竄下跳的躲閃,儘管老母親抽得很輕,王彪依然裝作很害怕的樣子,事後對老婆連賠不是。
王彪老母親去得很突然,毫無預兆,他還記得,王彪老母親去世的前一夜拉着他的手說了很多話。
那些話,他耳畔至今仍在迴盪。
他笑了起來,身旁的兩頭妖獸以爲他瘋了,實際上,他很開心,他在這一刻,忽然明白了開朗的真正意義。
樂觀與開朗永遠是無法分割的。
眼前的一幕幕讓他感覺彷彿走到了另一座城中,妖獸之領並沒有那般的原始,甚至很多地方是三大王朝無法做到的。
不過,他只呆在過大秦王朝,他不知道自己是否去過其他兩大王朝,不過想來,擁有這兩件兵器,並且還是個武者,失憶之前,自己應該很風光吧?
他依然笑着,兩頭妖獸將他關到了一個牢籠一面,就彷彿人類在關猛獸一樣,事實上,他並不覺得自己多麼有殺傷力,哪怕不關着他,他也會很聽話。
唐毅這個名字讓他浮想聯翩,或許,多念幾次名字就會想起自己失憶前的情況吧。
當他念了一千三百七十一遍的時候,他已經被推到了一個黑屋中,周圍沒有一絲聲音,這讓他感到害怕。
籠子下面的軲轆在轉動着,發出他最喜歡聽到的聲音……許久許久,周圍聲音越來越大,他開始有些緊張,他很怕見到人多的場面,那樣他會覺得惶恐。
當黑布被揭下的那一刻,光明的到來讓他更加害怕。
這是一個巨大的圓形角鬥場,他靜靜地坐在籠子裡面,他能夠看到角鬥場四周妖獸滿座的情況,好多的妖獸,他雙目遊離着,儘量讓自己的心態放得平靜一些。
也許以前自己也曾向那些看客們一樣看着妖獸們的角鬥吧?
他忽然想到了因果,這並不是他願意想的,只因爲王彪的老母親信佛,所以經常會和他將很多佛經上面的事情。
如果自己沒有當過看客,那出現這種情況只能說明老天不開眼吧。
他自嘲地笑着。
籠子忽然被打開,緊接着,他就看到千米之外的對面小黑點一般的通道口也衝出來了一個渾身肌肉墳起的高個壯漢正如同猛獸一樣四肢着地朝着擂臺跑去。
他回頭看了一眼那兩頭妖獸,卻早已經不是將他帶到這裡的妖獸,他終於發現了一點,自己在這裡,就是一個貨物。
在皮鞭的鞭策下,他不得不離開了籠子,走出了通道。
周圍的聲音吵得耳朵無法安靜,讓他心中有了許多的苦澀。
“喂!怎麼還有人帶着兵器啊!”
“一定是怕了!常勝將軍必勝無疑
!”
各種聲音充斥着,他不覺得自己哪裡錯了,只不過,妖獸們和人類竟然出奇的一樣,都是那般的暴脾氣,甚至打着正義的幌子去作惡。
他低頭嘆了口氣,卻感到了擂臺的震動,那強壯的武者直接撲了上來,雙臂抱住他的‘小蠻腰’,然後高高躍起,用他的身體當墊子,重重地砸在了擂臺上面。
那一刻,他感覺到渾身都如同斷掉一樣,沒有絲毫的聯繫,身體的一切都不是他所能驅使的了,自己竟然這麼不堪一擊麼?
他不斷地想,他想要活下去,所以必須反擊。
他的速度很快,在身上的那位壯漢正舉起他準備將他高高拋飛的時候,他的劍已經從壯漢的喉結上方刺入,從壯漢的後腦貫穿而出。
他很恐懼,他竟然殺了人。
哪怕看到人死掉,他都會覺得很不可思議的,如今他竟然殺了人,身體發抖,但卻沒有絲毫的噁心狀況。
失憶前作惡太多了麼?
他想着,身體也不聽使喚地重重地倒在了擂臺上面。
迷迷糊糊間,他感覺到有東西砸在了他的身上,很疼,甚至還伴隨着一些叫罵聲,這讓他想不通,爲什麼?自己在拼命,爲什麼會有人說不公平?公平?什麼是公平?難道自己身體這麼瘦去打身體那麼壯的武者就是公平麼?
他徹底昏了過去。
……
……
一座恢宏的宮殿當中。
精緻的梳妝檯前,一個黑髮女人正在梳理着自己的長髮,身後站着一位紫衣女子。
紫衣女子道:“姐姐,沒想到你竟然能夠活着回來,爹看來很高興呢,不然也不會封你爲大公主了。”
黑髮女子抓住了紫衣女子的手:“其實,妖族公主我並不在意,我這次回來,只是想要完成一些事情,對了,那塊水晶頭骨還在嗎?”
紫衣女子點頭:“在,在。只不過,爹將那頭骨給放到了禁地去了,姐姐你難道還想去找那塊水晶頭骨?你難道忘了,上一次你去找那塊水晶頭骨之後,你就被抓起來了,這麼多年你才僥倖活着回來,爹知道了一定不會讓你碰那水晶頭骨的。”
“有些記憶,我想找回來。”黑髮女人聲音輕柔。
紫衣女子嘆了口氣,忽然眼睛亮了起來,和星辰一樣:“聽說,最近角鬥場出現一個很厲害的傢伙呢,已經打了五十三場,每場都勝了,而且,最不可思議的是,這個傢伙長得不像其他被抓來的武者們那樣,很瘦弱呢!”
“是嗎?你自己去吧。”黑髮女子笑了笑。
“哦。”紫衣女子略顯失落,手指肚貼着尖尖的下巴:“聽說,那個傢伙自己說自己叫什麼……叫唐異?”
“唐毅!?”黑髮女子雙眸瞪大。
紫衣女子連連點頭:“對對對!就是唐異。”
“怎麼是他?真的是他嗎?”黑髮女子臉頰出現兩片緋紅,站起身來,道:“既然如此,我就陪你去一趟角鬥場吧。”
“姐姐想現在就去?”紫衣女子問道。
黑髮女子一愣:“怎麼?現在去不行?”
“不是,那個傢伙自從勝滿五十場之後,就自己要求只在每個月的1號、11號和21號出戰,其他的時間他是不會出手的。”紫衣女子有些生氣,“姐姐,你說這麼一個奴隸怎麼這麼多的事情啊?”
“那答應他了?”黑髮女子哭笑不得。
紫衣女子道:“是啊,沒辦法,誰讓他現在在妖獸們心中地位那麼高?不過,這個唐異贏來的錢也不知道都幹什麼了,花得叫一個痛快。”
“一個奴隸,能贏多少錢。”黑髮女子搖了搖頭,忽然想起什麼:“丹藥煉製的怎麼樣?”
“嗯,挺順利的。”紫衣女子點頭道。
“現在是多少號?”
“7號。”紫衣女子道。
“那我先去
找爹說說水晶頭骨的事情。”黑髮女子擡腿便走。
紫衣女子失落地拿起梳妝檯上的東西,然後又放下,然後再弄亂,再重新整理好。
……
……
一個不大的府邸中,消瘦男子正和幾頭妖獸喝着酒,他的花銷的確不大,但他很聰明,不然他也不會住在這麼好的地方了。
那些錢大半他都給了那些妖獸,而他只留下一小部分買住處,買酒喝。
現在的他已經沒有什麼別的興趣了,只有喝酒,不斷的殺人之後,沒有嘔吐感,這讓他心中出現一種負罪感,他覺得自己失憶前肯定殺了很多人,甚至每次在喝的酩酊大醉之時,他都要跪在院子裡面,求神拜佛,消解着他的業障。
他不知道這個辦法有沒有用,但他還是做了,做的很虔誠。
一個月要殺三個人,這讓他心裡很不好受,他記得王彪老母親說過人生四大喜事,他鄉遇故知就是其一,但遇見之後,卻是相互殘殺,這恐怕比四大悲還要悲。
等到妖獸們離開之後,他將妖獸們用過的酒罈子都給砸碎,然後在院子的一角挖個坑都埋掉,甚至連碗都讓他給扔了。
他現在十分厭惡那些妖獸,在他看來,那些妖獸是更加粗暴的人類。
妖獸們並不擔心他會逃跑,同樣,他也並不擔心有妖獸們監視他,一直忙到深夜,他才躺在院中的石桌上睡下。
他喜歡睡覺之前看着星空的感覺,因爲這樣他纔會覺得自己生活在人類的世界當中。
一覺醒來,他擦拭着長戟與長劍,每次要角鬥前他都要冷靜幾天,他不想讓自己與對手都保持在一種痛苦的情緒當中。
所以,他想要一擊將對手擊殺,那樣,他的負罪感會減輕許多。他始終不明白,他究竟在武者中是什麼境界的實力,最起碼,他曾經一招殺過一位武象強者,也就是那一戰,讓他成名。
對於11號的對手,他已經調查了許多,對手同樣是一位武象強者,這讓他不得不謹慎對待,任何時候的鬆懈都是對生命的褻瀆。
他發現自己變成了一個滿腹經綸的詩人。
每每,都能想出讓自己頗有一番回味的詞句,也許,這在其他人看來是狗屁不通,但他卻沉浸其中,自得其樂。
他喜歡他名字中的異字,他覺得應該就是這個異,爲他取名的應該是想讓他與別人有一點點不一樣吧?
是父親爲自己取得名字還是母親?
他開心地想着,想到父母時,他笑得像是個孩子,但同樣的,他也擔心父母會變成王彪老母親那樣,突然去世。
今天是對手的角鬥,爲了知己知彼,他準備去看一眼。
到了擂臺那裡,他坐在一個偏僻的角落,儘量不讓妖獸們認出自己是武者這個身份,他不喜歡被一羣人盯着看。
那種感覺就像是自己衣服被扒光了一樣。
望着擂臺下方那氣勢洶洶的壯漢,他的腦袋突然痛了起來,直覺告訴他,他的對手他認識,甚至,很刻骨銘心的認識。
那個人……
那個人……
他腦中忽然多出了一個全新的詞彙,哪怕他自己也不知道這個詞彙的意思,武技同施!
武技同施?難道和那個人有關係?
他瞪大眼睛看着那個赤膊上陣,渾身都彷彿在發光一樣,衝向了另一位武者,僅僅一招,就將對方擊殺。
而在這個時候,他的腦中也終於多出了一個名字——黃宇!
在腦中有了這個名字的那一霎,塵封的記憶彷彿潮水一般席捲而來。
武技同施法門的創始者!竟然會在這裡!
自己……自己竟然失憶了?
想起來了!一切都想起來了!
隨着興奮的情緒出現,他臉龐抽搐起來,然後聲音很輕地道:“我……我叫唐毅!”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