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他們可以不賣啊？”
“您也看到了，我們可沒有強買強賣。”
陳東當即懟了回去，在強買強賣這四個字上，加重了語氣。
聽到這話，李鎮長語氣一滯，他發現，自己一時間，找不到任何話來反駁。
因爲陳東說的，和他看到的一樣，也的確是事實。
可他又覺得哪裡不對.......
“東子！”
一旁的林正卿，用長輩的語氣，插話道。
“怎麼跟李鎮長說話呢？”
“不管怎麼說，5折的價格收購國庫券，老百姓，那也是吃了虧！”
聞言，陳東苦笑道。
“表叔，我們也沒你們想的那樣，能賺到多少錢。”
“道理也很簡單，這年頭，就連銀行都拿不出這麼多錢，我們幾個小年輕，又哪裡拿得出這麼一大筆錢來收購國庫券？”
“我們幾十上百人，東拼西湊，加上貸款，才弄到這些錢收購，還要等到國庫券到期才能兌換，我們也難啊！”
“這裡面的時間成本，利息，還有來回的路費，住宿等，難道就不算錢？”
“李鎮長，表叔，是不是這麼個理兒，我們賺得真不多......”
陳東這番半真半假的說辭，也正是利用了信息差的不對等。
國庫券到期後，能賣出110-140元的價格，這點並沒錯。
沒到期的國庫券，同樣能賣出去。
只是價格上，沒有到期後的高。
簡單來說，國庫券就是國債，收益率會高於銀行利率。
國庫券的收益率，會隨着市場的變動，而變動，並固定。
100元面值的國庫券，按照每年的年化利率10%計算，三年下來，利息+本金，是133元。
因爲計息方式，是複利。
而銀行此時回收的價格，每天都在發生變動。
總的來說波動很小，基本上維持在112元之上。
只是銀行在回購這塊，由於規模，資金量，業務量，市場等因素，會存在價差。
這就好比，一家小銀行，上面撥款了20萬元，讓你開展業務發展壯大。
你敢拿去全部回收國庫券？
那你的儲蓄業務，放貸業務，擴展業務，還要不要開展？上面的任務指標，你要不要完成？
這也是陳東幾人，每次收購完，會去明珠市的原因。
我們賺得真不多？
聽到這話，林正卿翻了個白眼。
雖然他不知道內情，但通過上次和陳東接觸，多少也能猜到點。
別看陳東年輕，狡猾得像只老狐狸一般。
連馬廠長人精一樣的人物，在他面前都被算計得死死的。
真信了他的邪，被賣了都還在幫他數錢。
反正林正卿是不會信，陳東真賺不到錢。
不過，他是來遞梯子，並非來拆臺。
而陳東，兩世爲人，沒兩把刷子，又何來的億萬身家？
即便是他再不懂人情世故。
沒吃過豬肉，總見過豬跑吧？
更何況，在職場上，陳東早已磨礪出，察言觀色的本領。
從林正卿開口，他就明白了話裡的意味兒。
陳東順着他的話，先把自己的困難講了一遍，特別是，強調了他的偉大。
他們是來幫助大家，而不是來賺黑心錢的。
所有的風險，也都是陳東這些人承擔。
總結起來，就四個字，捨生取義！
他又不是傻子，真要說出實情，外面的老百姓能幹？恐怕吃了他的心思都有。
停頓了片刻，陳東話鋒一轉，語氣誠懇道。
“李鎮長，我想你應該是聽說了，我們有幫老百姓，以7折的價格賣出去。”
聽到這話，李鎮長點點頭，不置可否。
這和陳東猜測的一樣。
道理其實也很簡單。
從鎮上派人給華子遞話，讓陳東幾人去官府，以7折價格收購國庫券開始。
再次遭到陳東拒絕，並加大了宣傳力度。
其實，就是雙方博弈的過程。
誰先承受不住，誰就認輸。
顯然，認輸的人，自然不可能是陳東。
而這次鎮上來人，找茬的成分頗多。
換個角度去想。
假如陳東沒有做好萬全準備。
恐怕就不是，和和氣氣談話。
很有可能被扣上一頂，‘欺詐’的帽子。
這種事，並非沒可能發生。
陳東能做的，就是把隱患消除在萌芽階段。
然而，林正卿的出面。
也證實了陳東心中的判斷。
剛纔林正卿，看似在批評陳東的話，實際上是一種保護，也是在暗示陳東，他們之前收購的價格，李鎮長是知曉的。
陳東立刻會意，纔有了剛纔的話。
90年遍地是黃金，這話不假，可真正能成爲一方大佬的，也只是一小撮人。
明槍易躲，暗箭難防！
這裡面的刀光血影，就連陳東這個有着後世記憶的人，也要如覆冰履。
陳東從包裡掏出煙盒，分別給兩人遞了一根並點燃，這才笑着道。
“李鎮長，可能您只知其一不知其二，這麼說吧......”
接下來，陳東將大致的原委，複述了一遍。
來礦廠收購國庫券，是看在林正卿的面子上，純屬幫忙。
而以7折的價格，幫百姓帶出去賣，是因爲信任。
老百姓肯信任他們，不用立刻付款，他們當然投之以李。
聽完陳東的講述，李鎮長總算明白過來，原來是這麼一回事。
而林正卿，則是翻了個白眼。
看他的面子？
我可謝謝您吶，你可千萬別看我面子。
這話也就陳東敢說，換作是林志明，早一巴掌扇過去了。
得了便宜還賣乖的混蛋，什麼玩意兒！
林正卿對陳東的印象極好。
在他眼中，陳東是別人家的孩子。
無論是說話辦事，給人的感覺，就是一個‘穩’字，和這樣的人做任何事，都能放心。
“李鎮長，您是名好官，老百姓能攤上您這樣的好官，是百姓之福啊。”
“有您這樣的珠玉在前，我也不能什麼都不做！”
“這樣.......待會我們這邊拿出2萬元現金，以家庭爲單位，凡是5折出售給我們國庫券，加起來超過400元，就能領到一袋一百斤的麪粉。”
“這也算我們的一點心意！”
大氣！
李鎮長滿意地點點頭。
在他看來，陳東他們的利潤，也就幾萬元。
否則，也就不會一直在強調，7折都屬於白幫忙了。
這麼遠的路程，人家掙點，也是應該的。
就和火車站的黃牛類似，加幾塊，倒騰出去，賺的也只是個辛苦錢。
能一下子拿出兩萬元，恐怕都佔到利潤的一半了吧？
李鎮長看陳東的目光，都帶着一股子欣賞。
“我代表鎮上的父老鄉親，謝謝你！”
“李鎮長，您太客氣了，這都是我應該的！”
聽到李鎮長的話，陳東的老臉都有些發燙。
他不過是用了後世，商家常用的手法，可在這些人眼中，居然是慈善家的表現。
弄得陳東都有些不好意思。
多麼淳樸的年代。
慚愧啊！
說着，陳東和林正卿對視一眼，兩人心照不宣。
一場潛在的危機，被陳東輕鬆化解。
不僅如此，在一百斤麪粉的刺激下，收購異常順利。
不到兩天的時間，近70萬現金，全部用完。
換來的是，裝滿三蛇皮袋的國庫券。
十天後。
國庫券全部出手。
幾人也踏上了南下的火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