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天石突地衝來,速度快極。
風蕭蕭更快,不……不是快,而是巧,踏步斜走,彷彿落葉迴風,飄悠悠的轉到了他身後。
善闡侯急聲喊道:“小心!”,雙掌掌心漸紅,作勢欲撲。
巴天石卻不慌不忙,好似早有準備,眨眼間回身,掌還未拍出,勁風已先至。
風蕭蕭的身形陡然模糊,風中蛛網般輕輕蕩動。
巴天石連續揮掌虛劈,啪啪風響不停,好似凌空甩鞭,勁風擊到旁邊石室壁上,“噗噗”的悶震不停。
後方羣豪頓時有不少人大聲叫好,可沒過一會兒,漸漸停住喝彩,各自面面相覷。
這一陣猛攻,倒像是爆竹扎堆齊爆,很是熱鬧非凡,卻連風蕭蕭的邊都沒捱上。
他就像翻天巨浪中的一片浮葉,雖然大起大落、飄零不定,卻虛不受力,絲毫沒有顛覆之危。
轉眼十數招,巴天石面色暗沉,低喊道:“侯爺,我攔他,你開門。”
善闡侯口中應好,同時往側面飛躍,雙掌掌心已然殷紅如血,齊往前拍,大有開山破石之勢,直掠向石門。
巴天石則一個大步,攔到了風蕭蕭和善闡侯中間,哪知腳還未踩實,眼前就是一花,隨即幻影森森而起。
重重殘影彷彿山巔雲霧般,在兩人周身繚繞而行,遠觀層層飄渺,近看半點都無。
後方衆羣豪哪曾見過這等輕功,只看見兩人被許多殘影圍在當中。像是被打得毫無還手之力,全是大眼瞪小眼,不多時回神。議論紛紛。
“天哪,這是什麼?一人圍毆兩人嗎?”
“這人是誰?武功如此之高,絕非無名之輩。”
“看着年輕的很,難道是姑蘇慕容氏?”
“極有可能,如今中原武林的頂尖人物,也只有南慕容最爲年輕。”
“莫非他真是慕容世家的當代傳人?”,羣豪驚呼連連。
“不會錯了。巴司空和高侯爺兩人合力,除了姑蘇慕容復,年輕一代。誰能抗衡?”
善闡侯高昇泰手掌重權,地位向來崇高。
巴天石更是大理三公之一,位居司空。
這兩人不但是大理國的重臣,武功更是卓絕非凡。乃是大理武林的泰山北斗。
如今兩人合戰一人。反而落於下風,自然讓衆豪傑驚詫非常。
其中尤以左子穆最甚,扯着身旁的道姑,焦急的竊竊私語。
“辛師妹,這人武功太高,咱們……咱們哪裡會是對手?”
“我就知道,天下間沒有這麼便宜的事……”,那道姑唉聲嘆氣道:“以靈鷲宮的勢力。都肯下如此大的本錢,當然難如登天……”
左子穆絕望道:“莫非咱們一輩子都要受制於人嗎?”
那道姑忽地皺眉。咬牙道:“乾脆將他的行蹤報上去,說不定能換回兩三年的解藥,如果……如果被司空玄搶先一步……”
“那就糟糕透了。”,左子穆急急的接口道:“就算只是傳個消息,童姥她老人家也極有可能歡心大悅,對神農幫另眼相看……咱們無量劍……無量洞,向來和他們不對付,往後……往後的日子可就難過了。”
兩人說到這裡,面上全顯出緊張的神色。
“可不能讓司空玄那廝搶了先……”,左子穆斬釘截鐵道:“咱們這就離開……”
那道姑低罵着打斷道:“你傻了?如果都走了,天知道再去哪裡找他……他日童姥遣聖使詢問,咱們說不出個所以然……你想生不如死,可別拖着我一起下水。”
左子穆一拍腦門,訕笑道:“是極,是極……”,頓了頓,小聲求道:“聖使向來瞧不上……那個……對女子要好些,不如你去……”
那道姑遲疑的點點頭,很有些不放心的叮囑道:“你可千萬不要犯傻,將人給跟丟了、或是被他發現了,你死不打緊,可別害慘了我。”
左子穆心中暗怒,面上卻強笑道:“辛師妹,你就放心吧,就算爲了山山,我也會萬分小心的。”
那道姑這才稍稍心安,笑道:“我倒是給忘了,你最捨不得你那寶貝兒子。”,又囑咐了幾句,然後悄悄的往羣豪後方退去。
風蕭蕭還不知道自己被人惦記上了,一面與兩人纏鬥,一面若有所思。
單以內功而論,他本來頗有不如,要不是耗費大量的內力護住了內腹,早已被震得吐血了,哪會像現在這般,起碼看起來大佔上風、遊刃有餘。
只是如此消耗太大,常人都不可能一面進攻、一面護體,總會有所側重,而且大半攻大於防。
幸好“凌波微步”每行徑一個周天,內息都會增加不少,而他本身的內功回氣速度驚人,只要能夠不停移動,內力就不虞耗盡。
思索到此,他腦中彷彿抓住了什麼,念頭卻飄忽地很,怎麼都抓不牢,感覺將要明悟之時,念頭都如細沙一般,滑不溜丟的從指縫中漏走。
巴天石和高昇泰兩人久戰不下,自然暗暗着急,可不管如何賣力,非但擊不中,偏偏還躲不開,只能仗着功力硬扛、死守周身要害,心中暗叫邪門,皆知久守必失,絕非長久之計。
保定帝眉頭緊皺,眼見黃眉老僧額上汗如雨落,顯然是快要支撐不住了,讓他更是心焦。
可是破屋偏逢連夜雨,南海鱷神以一敵二,毫不吃力,漸漸大佔上風。
要不是褚萬里和古篤誠兩人心有默契,互爲倚助,應該早就敗了,如今已然沒有還手之力,只是強撐罷了。
而朱丹臣一人之力,更不是雲中鶴的對手。想要與褚萬里兩人匯到一起,卻被纏得極緊,根本就甩不開。
眼見己方全都落入下風。段正淳哪裡還站得住,低聲道:“大哥,我去開門。”,也不等保定帝應允,身形連躍而去,這是打算先斬後奏了。
保定帝暗歎口氣,只得聽之任之。
段正淳出手。自是大爲不凡,沿途順手一指。
南海鱷神橫起兵器硬擋,哪知“咚”地一響。只感到一股龐然大力傳來,雙手再也把持不住,鱷嘴剪倏然脫出,旋飛而去。“噗”地一聲。深深插入遠方地面之中。
褚萬里和古篤誠皆是大喜,魚竿、板斧齊上,一攻上盤,一攻下盤,凌厲非常。
南海鱷神伸手一抹,抽出腰中的鱷尾鞭,三下兩下便抵住了他們的反擊,可失了拿手的兵刃。一時間也佔不得上風了,嘴裡嘀嘀咕咕的罵了幾句。卻是沒有大喝出聲。
他之前在鎮南王府和段正淳小小的交過一次手,自知頗有不如,他人雖蠻橫,卻不是笨蛋,但凡武功高於他的人,向來不予招惹。
雲中鶴反應極快,眼見段正淳掠來,早就拋下了朱丹臣,幾個起落間,便已經逃得遠了。
段正淳也不理他,繼續前掠。
衆羣豪見他輕描淡寫間,就扭轉了不利的局面,自然是轟然大讚。
風蕭蕭面無懼色,快出幾劍,迫開了巴天石和高昇泰兩人,旋即拖出道道殘影,平劍飛身截去。
輕功高強的人大都心思機敏、腦筋轉得快,並且下意識裡總有“打不過,難道我還逃不掉”之類的想法。
雲中鶴如此、巴天石如此、風蕭蕭也不例外。
自恃有“凌波微步”在身,本就無所畏懼,想先對上一招,看看自己和當世的高手之間,差距究竟有多大。
就算不敵,總也來得及避開後招。
段正淳的指力雄勁,卻遠遠比不上乃兄和段延慶,根本無法凌空點點。
風蕭蕭又最善破招。
是以任憑段正淳如何變幻招式,都發現玄鐵劍根本不離他的軟肋左右,無奈之下,只得一指頂上了劍尖。
兩人頓時定住。
從旁看來,只見道道殘影彷彿歸巢一般,一個接一個,從後沒入風蕭蕭的身形。
玄鐵劍嗡嗡長鳴,無比低沉。
可隨着每一道殘影沒入,嗡鳴聲就漲大一分。
待九道殘影盡沒,已然高亢嘹亮,聲震八荒,宛若龍吟。
現場的所有人都被震撼住了,就連武功最高的保定帝也不例外。
除開聲勢不說,兩人竟然平分秋色。
短短不過瞬間,衆羣豪已然看得目瞪口呆。
風蕭蕭則衣袂飄飄,穩穩後行。
段正淳面上忽閃潮紅,收指退開數步,心中暗驚,問道:“閣下可是姑蘇慕容世家的慕容公子?”
他乃堂堂大理國鎮南王,段氏的頂尖高手,能和他相抗衡的年輕人,除了慕容復,他也想不出其他人了。
風蕭蕭緩緩搖頭,面色平靜如水,心裡卻暗潮狂涌,兀自欣喜非常。
他忽地抓住了剛剛飄緲的念頭,彷彿看見了一絲“道”的真諦。
什麼叫“天人合一”,方纔就是了。
段正淳的指勁極其雄厚、凝聚,霎那之間,就將他用來進攻的內力破得乾乾淨淨,是以他只得運起全部的功力,護體自保,內力充斥於所有貫通的經脈之中。
誰知變化就在此時產生。
迫於強大的外力攻入,內力絲毫不像往常一樣雜亂,反而極其有序。
經脈似鋼筋,內力似水泥,盡數融成了一體,不分彼此,好似後世的混凝土一般堅不可摧。
向着磅礴的指力,生生的撞了上去,相互粉碎着抵消。
明明不攻,卻勝於攻。
段正淳空有雄厚的內力,卻不能向他一般,只一擊,便全部用上。
如果說“降龍十八掌”的精髓是留有餘力,那麼他這招便是隻有餘力,所有的力道,全留於自身,既守且攻。
如此,面對同層次的敵人,一招便能分出勝負、斷人生死,就算面對實力高於自己的敵人,起碼也有一擊之力。
反正他身負“凌波微步”,回氣又迅捷非常,只要一招不死,用不了多時,便能讓內力充盈全身,再發一擊。
在他思索間,衆羣豪已然回神,望向他的目光之中,滿是駭然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