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剛說到這兒,會議室裡有人說了一句:“說話輕小聲點,大家在睡覺呢。”
戴雲陽他們兩個其實已經把聲音壓得很低了,但是這裡相對比較安靜,距離門診和急診都有一定距離,又是雙層玻璃,隔音效果很好,聽不到到大樓外面的聲音,比較適合睡覺,但是能夠清楚的聽到他們在會議室門外議論。
莊強打了個哈欠,說道:“不說了,睡覺。”
戴雲陽已經習慣了這種白班夜班的生活,基本上能做到加個枕頭就能睡着,更何況還值了兩天一夜的班,特別累。
只是睡的質量不好,這幾天帶來的衝擊和震撼,可以說是他這麼多年來從醫生涯從來沒有過的,包括死神的威脅,他第一次感覺到了,自己的職業原來是如此的危險。
下午定的鬧鐘震動把他驚醒了過來,見到房間裡又多了幾個呼呼大睡的醫生。所有的沙發都睡滿了,會議室地上也鋪有地鋪,不少醫護都睡地上,看上去感覺比沙發還舒服,只是有些硬而已。
戴雲陽小心的避開地上的熟睡的同事,側身從厚厚的遮光門簾的擠了出來。
他洗漱完畢,下樓準備去上班。
急診大樓院子裡都是焦急等待的病人。大廳裡相對要少一些。問了之後才知道,就在他入睡的這幾個小時裡,院裡針對大幅增加病人的現狀調整了應對策略,強調了看病預約登記。
也就是,因爲發熱而看急診也必須預約,按照預約時間準時前來就診,過期要重新排號,這樣避免白白耗費時間等在這兒。
這個方法得到了廣大病患和家屬的稱讚和配合。所以不少人登記之後就離開了,但是大多數人卻不甘心,希望當天能看到,寧可排隊,因此院子裡依舊是滿滿的。
他準備進入急診大廳時,忽然,前面一個穿着紅色羽絨服的年輕女子身子晃了幾晃,突然一下軟倒在地上了。
四周的人都嚇了一跳,趕緊四散躲開,讓出了一小塊空地,就只剩這紅色羽絨服的姑娘癱軟在地上。
衆人誰也不靠近,都儘可能往後躲,但還是堵住了戴雲陽面前的路,他趕緊上前道:“請讓開,我是醫生。”
面前的病患和家屬都讓開了。戴雲陽來到那紅衣女子身邊,頭上戴着一頂很時尚的紅色帽子,戴着遮住了大半張臉的N95口罩,戴着一副淺色的墨鏡,能看見雙目緊閉,就這麼躺在地上。一個真皮手袋挎在她手腕處。
四周有人議論她是不是因爲等不急假裝暈倒,以便得到救治。但是戴雲陽不這麼認爲,想想看,像她這樣年輕女子,是願意耐心等待排隊,還是願意在大庭廣衆之下躺在水泥地上?對大多數人來說肯定是選擇前者,而不會選擇丟人現眼的後者。
只要從這個事實,就能反推出這姑娘絕對是真的暈倒了,而對於一個這麼年輕的女子忽然暈倒,一般都提示有嚴重的疾病,因爲畢竟年輕,一般的病是不可能有這麼劇烈的反應的。
戴雲陽確認自己的口罩已經戴好,這才蹲下身,保持距離不觸碰病人,因爲不知道對方是不是新冠病人。他大聲喚道:“你醒醒,你叫什麼名字?我是醫生,你怎麼了?”
戴雲陽需要通過問話來判斷對方的神智反應,以確定對方的昏迷程度。
戴雲陽在發現對方沒有反應,立刻向四周問道:“有沒有人是她的朋友或者親人?”
四周的人都面面相覷,誰也不往前靠。
戴雲陽心中很是感慨,一個年輕女子到醫院來看病,結果突然昏倒。衣着光鮮的女子,卻可憐地躺在地面上。想想這個城市裡有多少人這時候像她一樣無聲無息的倒下?恐怖的病毒讓每個人都變成了驚弓之鳥,如果是在平常,肯定會有人上前幫忙,而現在每個人都唯恐避之不及。
對方既然來看發熱急診,就有可能是新冠病人,但此刻戴雲陽已經顧不得沒有戴手套,直接抓住對方的手診脈,摸不到脈搏,再觸摸她脖頸,摸不到大動脈搏動,掰開眼睛,發現雙瞳孔已經散大固定,用手掌反覆遮擋陽光再撤開,瞳孔沒有任何反射收縮。用手指探了探鼻息,沒有任何氣流感應。他不顧一切趴在病人胸前用耳朵聽,沒有任何心跳的聲音。
呼吸心跳驟停!
戴雲陽擡頭望去,見黑壓壓的人已經擋住了大廳裡醫護人員的視線,估計裡面都不知道院子裡有人暈倒了,因爲人太多了。
戴雲陽趕緊對面前看熱鬧的人說道:“我是這裡的戴雲陽醫生,麻煩傳話進去給護士,說這有人暈倒了,呼吸心跳驟停,讓他們趕緊那人工呼吸氣囊過來,再推一個推牀過來。”
看熱鬧的其實也想幫忙,只是一時不知怎麼幫忙,聽到他這指令,趕緊把話專遞過去。
戴雲陽則立即開始給這昏迷不醒的病人進行胸外按壓心肺復甦。
這時,得到消息的兩個護士拿着呼吸氣囊,推着推牀過來了。蹲下身用呼吸氣囊幫忙人工呼吸,戴雲陽繼續胸外按壓。跟兩個護士一起將女子擡上了推牀,戴雲陽直接爬上推牀,一邊繼續按壓一邊居高臨下大聲衝着前方說:“請讓開!昏迷的病人急救,請讓開!”
兩個身穿隔離服的兩個護士推着推牀往裡走,院子裡的人紛紛讓開,順利推進了急診大廳,一路推進了負壓急救室。
正在外面值守的副主任李豔玲一身一級防護裝備,帶着同樣一級防護的負責急救的醫生護士都趕過來了。大致瞭解情況後,李豔玲讓護士站趕緊聯繫心胸外科醫生趕來會診。
急救醫護各司其職開始搶救。上心電監護,檢測血氧飽和度,查動脈血氣分析,血常規、生化,測血壓。
負責測血壓的護士高聲道:“血壓測不到了!”
心電監護剛接通,護士就急聲叫道:“室顫!病人出現室顫!”
“200J電除顫!”李豔玲下令。
護士扯開了病人的衣服,戴雲陽仍然再繼續胸外按壓。李豔玲接過準備好的除顫電擊:“戴醫生退開!要除顫了!”
戴雲陽跳下來讓開。
砰!
紅衣女子整個人震動得彈了起來又落下。
衆人目光望向心電監護儀,心電波形依舊紛亂顫抖,沒把恢復自主心率。
“氣管插管,上呼吸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