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範雷拜訪葫縣典吏之後沒多久,花晴風在內宅看到了王晨。
“你是說你可能抓到了綁架夫人的賊子?”花晴風驚訝地看着王晨,說實在他對捉住綁匪壓根沒抱希望。
“是的,但是我沒有十成把握,所以屬下需要一名看過綁匪的人辨認賊人,”王晨懷着驕傲深深的鞠了一躬,說道:“我能否期望夫人……”
“不可能,夫人受了驚嚇,正在後宅調養,不能去監牢那種腌臢之地。”花晴風立刻拒絕道:“再說如你所說,並沒有把握就是賊子,那麼就更不能勞動夫人了。”
王晨皺了皺眉,花晴風的這種拒絕讓他感到非常不滿。
“我覺得你沒有必要這麼小心吧。”幽靈華慶峰飄在茶杯上勸道:“蘇雅又不是紙糊的。”
“我倒是有個折中的方法,”聞言,王晨又把耳朵豎了起來,只聽花晴風說道:“當時與夫人一同被綁架的還有夫人的貼身丫鬟,我可以讓她陪你去南監辨認犯人。”
王晨立刻高興起來,對於他現在最重要的是迅速確認胖強盜是否是參與綁架蘇雅的賊人,這直接影響到他下一步的行動。
“你的確小心過度了,即便蘇雅去了,齊木也不會知道。”華鄉長像看水晶一樣看透了花晴風的想法。
花晴風看着王晨的背影搖了搖頭,說道:“齊木的能量多大,你我都不知道,夫人離開縣衙的事情並未大張旗鼓,但齊木就在路上佈下人馬,這必是我後宅之人通風報信所致,另外是王晨此人有拉我下水的想法,我很懷疑他是否能獲得勝利。”
華慶峰心道:八股文雖然毀人不倦,但是能通過的也沒幾個是蠢貨,花晴風雖然性子軟了些,但不是個傻瓜。
很快王晨就在監牢門口,見到了他望眼欲穿的人,蘇雅的貼身丫鬟和月舞。
在初時的驚訝之後,王晨看到月舞輕輕地將食指放在嘴脣上,然後拉着夥伴的手,鑽進監牢之內。
胖強盜李大在葫縣監牢的稻草牀上醒過來,對於一個這段時間都生活在錦緞牀幔,睜眼就能聞到食物的肉香的人,胖強盜還以爲自己在發噩夢他還以爲自己還在範雷給安排的藏身處呢。
直到手摸到不知道多少年沒換的髒稻草,他纔想起自己的處境,隨之砍頭的憂慮也浮上心頭,他不知道自己綁架過蘇雅——朝廷命婦,但是他知道他手上有人命,對於普通百姓來說這個理由足夠砍頭的了,即便這個普通百姓成了普通強盜。
監牢的門發着沉重的*被打開了,李大把眯着眼睛,看到了把自己捉進監牢的老面孔。
王晨身後是兩名用斗篷蒙着全身的女子,她們一直行走在牢房的陰影之處,其中一個用閃亮的眼睛仔細觀察着李大的神情和五官。
但是李大既沒有出衆的觀察力,也沒有自信觀察的耐心,他伸出兩隻手,儘可能表現的可憐的對典吏老爺說道:“老爺,放了我把,我以後再也不敢這麼做了。”
王晨並沒有回答,而是把目光調向身後,丫鬟用手帕捂着口鼻,身子微微的顫抖,彷彿要暈過去一樣。
月舞牽住小丫鬟的手,把她拖出了牢房,見此,王晨也不理李大的哀求,跟着離開的了牢房。
李大灰心喪氣,又坐到牢房的深處去了。
“這裡實在是太臭了,”小丫鬟抱怨道,到牢房外她立刻深深地吸了幾口新鮮空氣,說道:“謝謝你月舞,不是你我簡直就出不來了。”
“我就是怕這樣,才陪着你來的嘛。”月舞笑道,卻把笑容拋向小丫鬟身後的那個人。
小丫鬟回頭看見王晨也從牢房裡走了出來,趕緊道:“王典吏,對不起裡面實在太燻人。”
“沒關係,只是你認出來了麼?”王晨眼裡閃閃發亮,盯着小丫鬟問道:“那個是綁架你的人嗎?”
如果華慶峰在此肯定要大叫:王典吏你懂不懂辨認嫌疑人的基本原則。辨認嫌疑人的證人很容易受到組織者的誤導,將無罪之人辨認爲有罪之人,所以後世明文規定公安辨認至少需要五個樣本。
不過對於王典吏來說這不是問題,這個世界是明代的世界,古代法官審案子的流程是:開始就是先把嫌疑人打一頓,然後問嫌疑人承不承認,不承認再打一頓,直到打到承認或死爲止。
王晨能找人來辨認一下,已經是刑法界的良心人士了。
不過這次到沒有造成什麼冤假錯案,小丫鬟當時受刺激太大,又案發不久,所及記憶太深刻了。
“沒錯,綁匪裡面就有他,他當時還想脫我衣服來着。”小丫鬟氣呼呼地說,混不顧旁邊的月舞兩頰發燙:“王典吏,你一定要狠狠地打他的板子。”
“是他,就好辦。”王晨嘴角翹了翹:“妹子,本官爲你做主,一定會打爛他的屁股。”
兩女嬉笑地離開了。
王晨眼中一厲,轉身對牢頭說:“本官要親自審問犯人,把皁班的人都找來。”
牢頭滿臉的不願意,但是典吏雖小,卻正好管到他頭上,只好跑趟腿了。
胖強盜李大百無聊賴地坐在稻草上數蝨子,突然牢門打開,衝進一羣大漢,將他像提溜小雞仔一樣提溜了出去。
王晨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李大,喊道:“給我打。”
“小人冤枉啊,小人冤枉。”聽到這句話,胖強盜趕緊跪地求饒,雖然他一身肥肉,可是板子打在身上,疼啊!
可是在這裡由不得他了,丁茂才和另一名皁班衙役凶神惡煞地把他按倒在地,然後板子就往屁股上招呼。
胖強盜瞬間眼淚就飛流直下三千尺了,在李大的哭喊和噼裡啪啦的肉響中,王典吏向林貴輕輕一點,林貴立刻大喊一聲:“停。”
“下跪何人,姓什名誰,哪裡人士?”王晨扯着官腔問道。
李大被打的上氣不接下氣,只得忍住痛說道:“小人李大,王家坳人士。”
“李大,你犯案了知道嗎?”王晨看也不看一眼地問道。
“小人知道小人知道,小人當街調戲良家婦女,罪該萬死罪該萬死!”胖強盜又是一陣哭嚎,不過裡面有七成是疼的。
“之前還有呢?”王晨發揮舊時代警察的標準手法:不說罪名罪行,只讓你交代交代再交代。
“小人不知啊……”此話剛一出口,王典吏就手一揮,林貴那裡傳來一聲“繼續打。”
李大的屁股立刻和縣衙的棍子再來了一次親密接觸。
很快胖強盜白花花的屁股就被打的皮開肉綻,血肉模糊,王晨有點擔心的看着林貴,那意思是:別給我打死了。
“王大哥你放心好了,老丁手下有數。”林貴在他耳邊低聲說道。
明代行刑可是門學問,聽說錦衣衛詔獄練習打人的棍子,磚頭上面放一張宣紙,一棍子打下去宣紙沒事,磚頭碎了。
葫縣皁班的衙役們雖然沒有這麼牛,但是還是知道如何打的人疼的要命,卻不傷筋骨的。
所以李大被打的直嚎,聲音裡卻是生龍活虎的。
“你可交代?”王典吏大馬金刀地坐在凳子上,瞪着李大。
“小人不知啊……”
噼裡啪啦又是一頓好打。
王晨眉宇間憂色越來越嚴重了,這傢伙居然如此最硬,實在是出人意料,這般猛人貌似纔是齊家的一個小嘍囉!
其實也怨不得胖強盜,他一直抵死不說不是因爲不怕打棍子,而是他水平太差了,想坦白從寬都不知道從何說起。
而且王典吏最關心蘇雅被綁案,李大根本想不到這位官老爺想知道這個,因爲胖強盜一是文化太低,想不到綁架朝廷命婦比殺人更慘。二是李大根本不知道自己綁架的是知縣大老爺的老婆,他只知道綁架了一個漂亮的女肉票,還只看看沒吃上,所以他不認爲自己在這方面罪大惡極。
不過王晨不知道這個,還以爲他鴨子嘴硬呢,只能噼裡啪啦的繼續打下去。
葫縣縣衙內宅
細碎的陽光穿過鏤空的窗桕,蘇雅坐在柔軟的木牀上,壓着一個棉被。
“真的抓到了!”蘇雅杏眼圓睜,當時她聽到花晴風說抓到綁匪之一時,還非常不相信,但貼身丫鬟回來跟她說了整件情況,她眼前立馬浮現出破屋中那張臉。
“正是那個淫棍,聽說是王典吏在街上抓到他的,他那時正在調戲良家婦女呢,真是活該,應該狠狠地揍他一頓。”小丫鬟撅着個嘴,恨恨地道,當時她可是被嚇壞了。
“月舞趕快爲我穿衣,我要去見老爺。”蘇雅從牀上坐起來,只穿着褻衣褻褲,混不顧飽滿的雙乳暴露在空氣當中。
“居然真的抓到了。”與此同時,花晴風也得到了消息,雖然他消息一直不靈通,但是葫縣縣衙纔多大的地方,所以很快他也得到了確認的消息。
“你準備怎麼辦?”
花晴風也猶豫了起來,他對齊木還是很懼怕的,別打蛇不死反受其害。
看出了知縣的猶豫,華慶峰接着道:“我知道你還顧忌着齊木,我也很納悶齊木如此精明之人,爲什麼會犯下如此低劣的錯誤。”
“因此我覺得這要麼就是齊木計劃好的陷阱,等着你往裡面跳……”
聞言,花晴風點了點頭,這說出了他的顧慮,畢竟齊木若是就這麼粗心大意之人,早被人啃的渣都不剩了。
“要麼就是齊木的確出了大紕漏,還讓王典吏運氣好給撞上了,這兩種可能,真相只有一個!”名偵探華慶峰斷言道。
運氣就這麼好嗎?花晴風有點心動了,但是這巧合太讓他覺得裡面暗藏玄機。
“那麼咱們就放手讓王晨去搞,反正這時候你也拿他沒辦法。”
“是啊,”花知縣悲哀地道:“即使我不讓他插手,他就真的會停下來嗎?算了,讓他折騰吧。”
花晴風看着南監的方向,但眼中居然有了些許的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