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傾傾的身子抖得像是篩糠：“他在哪裡？他現在怎麼樣了？”
“我們在市中心醫院急診科……”女聲道：“他的情況不太樂觀，小姐，如果你認識他的家人，請幫忙聯繫……”
林傾傾不知道電話是她不小心碰斷的，還是對方掛斷了。
她只覺得自己好像一瞬間墜入了極深的冰窟之中，無法動彈，無法思考。
旁邊，喬莫見她就好像被抽掉了靈魂一般，不由握住林傾傾的肩膀：“傾傾，怎麼了？”
林傾傾沒有任何反應。
“傾傾，填好了表，我們該去照相了。”喬莫說着，將林傾傾從座位上拉起。
林傾傾就好像一個沒有生命的娃娃，她任由喬莫拉着，直到坐在了攝影室的長凳上。
攝影師讓林傾傾理理碎髮，可是，她完全沒有聽到。
喬莫只好轉過身，幫她將碎髮別到了耳後。
然後，攝影室開口：“新娘，往新郎這邊稍微靠靠，表情放鬆，笑一下！”
只是，林傾傾沒有絲毫的反應。
“她不太舒服，就這樣拍吧。”喬莫衝攝影師道。
“一、二、三！”攝影師按下了快門。
突然的閃光令林傾傾猛然一驚，她恍然地往四周一看，然後倏地一下起身，接着，提起裙襬就往外跑。
喬莫見狀，連忙起身去追。
身後，攝影師不由喊道：“兩位，照片得送到前方窗口！”
林傾傾此刻什麼都聽不到，她的心裡只有一個念頭，她要去中心醫院見白亦晗！
因爲跑得太快，她的高跟鞋跑掉了，她就光着腳，一直衝到了民政局門口。
身後，喬莫根本沒有料到林傾傾竟然能有這麼快的速度，他也幾乎是用了全力才追上她。
他一把從身後抱住了她：“傾傾，到底發生什麼事了？你要去哪裡？”
“你放開我！快放開！”林傾傾就好像受了驚的小鹿，瘋狂而又毫無章法地掙扎着，力量很大，竟然還真的擺脫了喬莫的桎梏。
她一得到自由，又光着腳往前跑。
地上不知道有誰打碎的玻璃，林傾傾的腳本來就嫩，這麼踩在上面，瞬間就被劃開了一道長長的口子。
鮮血頓時流了出來，和着地上的泥土，看起來觸目驚心。
可是，林傾傾就好像感覺不到痛一般，依舊瘋狂地往醫院的方向跑。
身後，喬莫秀氣的眉頭擰緊，他猛然加快了速度，追上了林傾傾，然後，一把將她打橫抱起。
林傾傾被捉住，不由劇烈反抗，她掄起拳頭捶打着喬莫：“你走開，放開我！”
“林傾傾，你聽着，你現在這樣，能夠去哪裡？！”喬莫漂亮的眼睛裡都是怒火，他死死盯着林傾傾的眼睛：“你要去哪裡，我開車送你去，總比你穿成這樣傻跑着快！”
“我要去中心醫院，你快送我去！”林傾傾反應過來，一把抓住喬莫的衣領：“謝謝你！”
“他出事了？”喬莫抱着她，大步走向停車場。
“都是我的錯……”林傾傾的眼淚大顆大顆地落了下來：“他不會有事的，他會醒來的……”
喬莫抱着她手臂的力量驀然收緊，只是，腳步加快，很快便到了他們的婚車旁。
他將她一把塞進車裡，然後，一語不發地開往醫院。
一路上，喬莫幾乎都是闖着紅燈過去的。車速很快，他專注開車，沒有說話，也沒看林傾傾一眼。
林傾傾看着窗外飛速倒退的風景，手指緊緊扣着車側面的扶手，心裡在不斷地數着時間。
不多時，已然到了市中心醫院。
醫院的門口一般都有很多車，而停車場到醫院大樓也有不短的距離。所以，林傾傾衝喬莫道：“我先過去，你去停車。”
他看了一眼她光着的腳，嘴脣動了動，終究還是沒說什麼，給林傾傾解了車鎖。
林傾傾一把拉開車門，頭也不回地向着急診室後面的重鎮監護病房衝去。
因爲她還穿的是婚紗，所以，一路跑過去，所有的人都在看她。
可林傾傾全然不在意別人的目光，一直衝到了前臺，衝着裡面問道：“我是昨天那位發生車禍病人的家屬，他在哪裡？”
很快有護士反應過來，然後起身帶着林傾傾到了監護病房。
“那位病人頭部和胸部受傷，已經完成了手術。手術很成功，但是因爲傷勢太重，現在還未脫離危險期。”護士將林傾傾打量了片刻：“你和他……”
“我是他的家屬！”林傾傾緊握住拳頭：“能不能讓我進去看看他？”
“可以，但是注意不要碰他。”護士道：“如果你知道他最想要什麼，可以現在進去說給他聽，雖然他昏迷着，但是可能也會有模糊的意識。”
林傾傾點頭：“他如果能夠醒來，是不是就脫離危險了？”
護士道：“理論上是這樣，不過他大腦的活躍度有些低，所以，不排除可能腦死亡的風險……”
林傾傾聽了護士的話，只覺得大腦一陣發懵。腦死亡，也就是植物人……
他身姿挺拔，走路如風，槍法更是出神入化，他那麼優秀的一個人，怎麼可能成爲植物人？！
林傾傾不願意聽護士再說下去，而是一把拉開了病房的門。
房間裡還有一名護士，看到林傾傾進來的模樣，微愣：“你是這位病人的家屬？”
林傾傾點頭，她的目光落在前方靜靜躺着的白亦晗身上，整個人就好像被定住了一樣。
他緊閉着雙眼，眉目依舊英挺如畫，只是，脣色蒼白，臉頰上也沒有絲毫血色。
不過才十天不見，他怎麼就變成了這個樣子？
林傾傾在原地站了許久，這才慢慢地走到白亦晗的面前。
她沒有提起裙襬，因此，婚紗在身後拖出了長長的白色魚尾，就好像海邊翻飛的浪花。
護士看到林傾傾的表情不由會意，於是，起身離開，將空間留給了林傾傾。
只是幾米的距離，林傾傾卻好像走過了一個漫長的彼岸。
她最終在白亦晗面前半米處站定，然後輕輕伸出手去，顫抖地貼近他的面孔。
可是，就在她要碰到他的時候，她又猛地將手縮了回來。
壓抑許久的眼淚此刻再也無法剋制，蜂擁而出。
“亦晗，我來了，你睜開眼睛，好嗎？”
林傾傾捂住嘴巴，好讓自己的哭聲被堵回喉嚨。
她整個人顫抖着，許久，才縮短了最後一釐米的距離。
她的指尖落在他的臉頰上，溫潤，彈性，就好像無數次觸摸過的一樣。
她的瞳孔猛地放大，心跳狠狠地撞擊着胸腔：“亦晗，護士是騙我的對不對，你還好好的，你沒事，只是累了，一會兒就睡醒了，對嗎？”
可是，他依舊靜靜地躺着，連點兒呼吸聲都聽不到，房間裡安靜極了，只有儀器有規律地發出的滴滴聲。
護士說，他傷了頭部和胸部。林傾傾將視線緩緩移到了白亦晗的後腦勺處，果然看到了包着的紗布，還有些許凝固了的血絲。
她的手猛然攥緊，裙襬被她的手抓得一片褶皺。
緩了緩，林傾傾纔將手移到了白亦晗蓋着的被子上，然後，緩緩擡起。
他上半身穿着病號服，但是，病號服的扣子並沒有扣上。
所以，她一擡起被子，就清晰地看到了白亦晗胸口的傷口和周圍的大片淤青。
林傾傾就好像被人扼住了喉嚨，連呼吸都變得艱澀起來。
先前不斷說服自己的力量，在這樣的傷勢面前，變得脆弱不堪。
他真的受了重傷，即使當初他們一起受到槍傷那次，他也沒有這樣毫無生氣地躺着不動過……
林傾傾的力氣在這一刻被抽掉，她再也無法支撐，不由跌坐在地上低低地哭了起來。
都是她不好，她不應該說分手，她不應該結婚，這樣，他昨天就不會來c城，也不會發生這麼多事……
她說了不要毀了他一生，可是，終究還是毀了，而且毀得這樣徹底！
心就好像在這一刻被撕裂，明明疼痛傳遍了四肢百骸，可是，她依舊還是找不到自己任何的存在感。
那個在夜裡會叫她‘老婆’的人，那個說她是他女人的人，倒下了……
因爲無力，手機從林傾傾的另一隻手滑落。
她看到手機，猛然想起護士說的話。護士說，白亦晗給她發過短信，所以他出事以後，醫院纔會給她打電話讓她過來。
他對她說了什麼？
林傾傾只覺得，現在對她來說，白亦晗說的每一句話，都珍貴無比。
她顫抖地將手機解鎖，打開了短信。
上面有兩條消息，都是他發來的。
“傾傾，我有一件重要的事情告訴你，開機後，給我回電。”
“傾傾，不要結婚。我不是白家親生骨肉，我娶你。”
林傾傾看向手機屏幕，猛然怔住！
他說他不是白家的親生骨肉！
也就是說，他們之間，沒有血緣關係！
不，這怎麼可能是真的？！
林傾傾的胸口劇烈地起伏着，整個人就好像溺水的小獸，說不出地恐慌。
她將手機短信來回看了好多遍，然後，目光才一點一點移到了白亦晗的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