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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晚快要結束。
有人終於得以入睡，累到連擡眼皮的力氣都沒有了。
有人卻在枕邊的人悄悄睡着之後，起身。
手機屏幕上有一百多個未接來電，都快被打到沒電了。
來電的號碼都很統一，全是來自於裴星瑤。
慕夜廷捏了捏手機，轉身幫夏闌珊把被子蓋好。
手機又震動起來。
他走到外面的院子裡，接聽。
裴星瑤雖然人在山上，可裴家的信息網卻隨時爲她服務，所以今天在宴會上的事，也知曉得一清二楚。
身後的何媽和保鏢站了一排，個個乾着急地看着她赤足纔在山裡冰涼溼漉的泥地上，不敢上前去勸。
她披頭散髮，跟瘋了一樣一遍又一遍地撥打着慕夜廷的手機。
屢戰屢敗，卻也不死心要屢敗屢戰。
終於，他接了電話。
“夜廷，那些新聞都是假的對不對？那些記者都在胡說八道對不對？”
她急急出口，生怕問得再遲了一點，他就真的會娶那個夏闌珊爲妻。
“你們裴家的走狗們，專門爲你們收集信息的人，沒有告訴你麼？”慕夜廷淡淡應着。
她的呼吸一滯，全身的血液都開始逆流，“那你們……今晚……去領結婚證的事……”
喉嚨裡像是佈滿了荊棘，每多說一個字，就多一分血肉模糊的痛楚。
裴家的某個屬下告訴她說慕夜廷今晚讓人去民政局領了結婚證，她是一千一萬個不相信的。
大晚上的，怎麼領證？
開什麼國際玩笑！
可是不相信之餘，卻又隱隱害怕這是真的……
她的不安，他可曾感受過那怕萬分之一？
“是真的。”
慕夜廷毫不猶豫地打斷了她的話。
三個字，頓時被她推進了深淵裡，裴星瑤覺得自己甚至連叫喊的機會都沒有，就被碾壓得粉身碎骨了。
心口猶如破了一個血窟窿，汩汩地冒着血，冷冷地透着風……
她不相信……
“裴星瑤。”
慕夜廷喚她。
裴星瑤張了張嘴，用力地捏緊手機，卻發現自己一點聲音都發不出來。
再也不能像以前他每次連名帶姓叫她的時候那樣，故作愉快輕鬆地迴應他了……
慕夜廷也不需要她的迴應，“你記不記得我曾經說過，你對她造成的傷害，我哪怕報復不到你身上，也會報復到我自己身上？”
裴星瑤死死地咬住脣。
她想發瘋，想嘶吼，想質問他——領結婚證算什麼報復？！
他居然真的敢！
真的，敢拋棄她裴星瑤，去選擇那個夏闌珊！
“你處心積慮地要把她曝光，讓所有人都去唾棄她，把她的生活逼向崩塌，那麼裴星瑤，你告訴我，”慕夜廷頓了頓，語氣涼薄，目光淡然地看了看依舊黑漆漆的天空，“現在，你和她，到底誰纔是小三？”
轟地一聲，裴星瑤心裡的最後一根線，應聲而斷——
他要把她給夏闌珊的羞辱，原封不動地，還給她！
如果她再糾纏下去，那她就是切切實實的第三者！
慕夜廷……
你真的，好狠……
她捂着胸口，搖搖欲墜。
努力了很久，才凝出一點力氣，想要說話。
可手機裡已經傳來嘟嘟嘟的忙音。
慕夜廷已經掛斷。
所以，他接電話，並不是要給她解釋，並不是爲了安撫她。
而是要給她示威，向她徹底宣戰！
他真的，什麼都不顧了嗎？顧喬的性命，他不顧了，顧喬的心願，他也不顧了？
包括他自己欠了顧喬的那些，他爲了夏闌珊，要去做一個忘恩負義的人？！
裴星瑤不信！
可是臉色卻越來越慘白，心臟，像被一隻無形的大手捏住，把裡面的血液都在往外擠……
呼吸越來越困難。
她張大嘴巴，努力地喘息，像一隻被拖到岸邊瀕死的魚。
可是這樣一點用的都沒有，一點都沒有！
她踉踉蹌蹌地往前走了幾步，想穩住自己的身體，可是眼前忽然一黑，整個人栽倒了下去——
“小姐！！！！”
何媽驚慌失措的臉，漸漸在裴星瑤的視線裡變得扭曲，她死死抓住何媽的手，“告訴裴家下面的人，這件事馬上壓下去，不能讓長輩們知道……”
如果他們知道的話，那她和慕夜廷，就再無可能了……
甚至這個世界上還會不會有慕夜廷這個人的存在，她都不敢確定……
何媽哭了，“小姐，他這麼對你……你何苦啊？！”
是啊，他這麼對她，她何苦啊？裴星瑤苦澀地扯脣。
可就是，放不下啊……
黑眩再度襲來，她閉上眼睛，徹底昏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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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夜廷掛斷了電話，重新穿過客廳，回到臥室。
他以前睡覺是不能有一點光線的，那會讓他睡不着。
可是自從有了她在身邊，她總喜歡留一盞小夜燈。
因爲她怕黑。
膽子真的是不怎樣。
他居然也就這樣漸漸地習慣了。
那盞小夜燈，現在就像是迷霧中的指引一般，讓他輕鬆地避開了黑暗裡的所有障礙，來到她的身邊。
進了臥室，才發現牀上的人居然已經坐起來了。
慕夜廷詫異，“怎麼起來了？”
夏闌珊呆呆地坐在那裡，神情居然有些恍惚，捏着他剛剛睡過的這年頭。
眼睛紅紅的，頭髮也有點亂，跟小瘋子似的。
手指捏得很緊，“我以爲……我還在山裡……”
慕夜廷明白過來，坐過去，手指輕輕幫她撥開覆在臉頰上的碎髮，“做惡夢了？”
“……”夏闌珊輕輕點了點頭。
許航的那件事，真的是噩夢。
而且還被小吳放在微博上大肆宣傳，她本來覺得自己已經遺忘了，卻夢裡還是記得那張猙獰破碎的臉，像索命的妖怪。
醒來之後，伸手又摸不到慕夜廷，她就真的慌了……
慕夜廷伸手，把她抱在自己懷裡，用她的耳朵貼在自己心臟的位置，“再睡一會兒吧。”
夏闌珊慢慢地貼在他的懷裡，聽着他沉穩有力的心跳聲，伸手，一點點地抱緊他的腰身。
靜靜地窩着，不說話了。
慕夜廷靠在牀頭，耐心地在她的脊背上輕撫着。
夜，靜謐安寧。
……………………
同一時間，醫院裡。
一直捏在手心裡的計時器震動了一下，顧喬立刻睜開了眼睛。
清晨五點。
她之前和裴琰約定好的時間。
慕老太太在病房裡的小牀上睡着了，連日來的心理和身體雙重壓力讓她幾乎不堪重負，這是第一個安穩覺。
所以連顧喬起身了，她都沒有察覺。
顧喬也沒有叫護士，狠狠心，拔掉了手背上的針頭。
血一下子涌出來，可是她沒時間去按壓了。
連鞋子都顧不上穿，直接從牀頭的抽屜裡翻找出手機，走進洗手間。
開機，找出那個自己剛剛知道，卻已經爛熟於心的號碼，撥打的時候死死地盯着屏幕，生怕撥錯了一個數字。
嘟嘟嘟——
三聲的等待時間，卻那麼漫長。
那邊終於接聽，顧喬捏緊手機，還沒有說話，眼淚已經奔涌出來，“祈，祈峻嗎……”
十幾年了，三千多個日夜，她連他的聲音都聽不到……
這個號碼是裴琰之前給她的，讓她在這個時間打過去，可以找到孟祈峻。
她的祈峻……
那邊有了一秒鐘的短暫沉默，然後——
“我不是孟祈峻，你打錯了！”
顧喬愣住，心被人猛地砸了一拳，說不出的疼痛與失落。
她慌了，“不對啊，這個電話……是裴少給我的，他說打過去就是祈峻接的電話了，我是顧喬！裴琰，是裴琰給我的！”
她知道裴琰在京都幾乎代表着整個裴家，所以這個監獄的電話，他肯定也毫不費力就可以搞定的！
不會出錯的！不會的！
自己也沒有撥錯號碼！
她要找到她的祈峻，要和他說話。
她想說的並不多，她也不那麼貪心……她只是想問一句，他……想不想她？
因爲她好想他，他是她剩下日子裡，唯一呼吸的動力和勇氣了……
那邊的人粗聲粗氣，冷笑了一聲，“你想找孟祈峻？”
“是，麻煩你通融一下，或者，”顧喬慌不擇言，“或者你給我一個賬戶，你要多少錢都可以！只求你讓祈峻來聽一下電話……”
“得罪了裴少，還想找孟祈峻？你放心，我們會好好地，招待你老公的！”
“什麼？”顧喬不明白，“我沒有得罪裴少，沒有……”
“你是沒有，可是你弟弟今天做了什麼好事，你不知道嗎？！”
那邊的人說完，啪地就掛斷了電話。
顧喬慌忙又打過去——
已經沒辦法接通了！
她又打給慕夜廷，但是已經關機。
連裴琰的電話，也是這樣。
她像個被關在黑洞裡的被遺棄者，無論哪條路，都找不到出口……
最後只能打開手機，在網上胡亂搜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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